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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闭的黑暗浓重而压抑。
清荷眼睛幽绿,似笑非笑,掌上鲜血已给她吮的干净。
空寂而阴邪的笑声在这里回荡,似天地间只剩这一种声音,一道笑声。
慕颜夕唇边微弯,眉目间妖娆魅惑,“鬼东西,千佛阵滋味如何?呵,想你也曾修为通天,现在竟然连个小鬼都带不进去,还得等待时机掌控凡人毁坏千佛阵才能出的来,落到如斯田地,当真可笑。”
扶着碎石,一点一点撑起来,身姿挺直修长,温热的血液凉透,凝在肌肤上,被地底阴冷的鬼气沁的冰凉冰凉。
清荷与往常判若两人,声音沙哑到极致的尖利,忽男忽女,似刀锋刮过岩石般刺耳。
“狐身凤格,非人非妖,命格都不全,你已离死不远了,凭何来笑话本尊?!”
“鬼东西!”慕颜夕喊了声,却引得她低声咳嗽,“我九尾天狐,不死不灭,你死了我都死不了!”
清荷笑的狰狞,神色凄厉,“九尾天狐?你也配?!哈哈哈哈哈!帝俊麾下第一战将只剩你这么个四尾废物?!
慕颜夕眼尾轻浮的挑着,目光冰冷,“我是废物,你就是杂碎!在地底多年不得超脱,又比我好了多少?”
“脾气倒硬。”清荷瞬间出现在她面前,一把抓着她的肩,指甲陷进肌肤,“本尊便如了你的意,赐你鬼族无上荣耀,令你生死不能!”
速度快到极致。
慕颜夕闷哼一声,挺身向前,蓦地锁住清荷脖颈,抬腿就踹。清荷翩然飘后,五指成爪,猛地靠近骤然抓进她身体里。
划破肌肤的轻微声响。
她沉重的喘了口气,缓缓的软倒,身体浮着层白光,背后显出一只四条尾巴的狐狸虚影。
清荷惨白的脸凑到她面前,轻轻的说,“废物。”
她拖着慕颜夕一直向里,响彻沉重的沙沙声,一路血痕蔓延,隐约有虚弱不断的闷哼。
千佛阵残破的不成样子,莲花宝座上,只剩一半头脸的老和尚,似有浓烈的悲色。
萧墨染退到百米之外台阶一侧,声色清冷,“我在此处候着,时不待人,岳施主快些行事。”
岳征劝道:“居士,坍塌严重,需要的炸药分量不轻,一旦爆炸冲击力量会很危险,你还是出来……”
萧墨染打断他的话,“请岳施主快些行事。”
岳征见她一意孤行,奈何不得,很快上到地面,守在殿外的战士立时过来接应伤患,同时令人准备炸药计算用量炸开塌陷的廊道。
高昭然走到萧墨染身边,状若无意说:“凭他们的速度,这里很快就能开辟出路,你可以放心了。”
萧墨染声音平缓,“她身处险境,我怎放心的下。”
高昭然挑眉,明艳动人的脸上浮着浅薄的光,“你知道?聪明聪明,我还以为能瞒过你。”她上衣被流光割破了一道,露出象牙色的肌肤,破口最里面,隐约露出一个奇怪的青色纹身。
“岳征学识广博,为军中翘楚,坍塌若会遗患,我搬了那些时候,他怎地不着急,倘其中并无危险异常,颜夕何必急着让我走,况且这半程路不曾有过伤亡,自伤者早被掩埋,此处却血腥甚浓,想必你自可察觉。”萧墨染沉道,“况你这般言语警示,我便更是肯定。”
她叹口气,抬眸迎着阳光望去,“清荷又与她一处,多为负累,怕是她抵挡不住。”
高昭然笑道:“那你可要快一点,去的晚了,她或许就成了死狐狸,唉唉,要是她真死了,你把皮毛送给我吧……”
她的声音随着萧墨染看过来的目光越来越小,温和阳光之下,墨色眼眸却如寒冰冷冽。
高昭然讪道:“我开玩笑,你急什么,扭过去别看我,怪冷的。”她目光游移了圈,又道:“就这么进去?不等你师傅炼的东西吗?”
萧墨染垂眸,修长手指不自觉的捏进掌心,“我不能再等。”
岳征动作很快,一边着人安放炸药,牵出引线,一边将武器弹药换过一茬。
轰————!!!
坍塌的碎石被炸的更碎,直接连殿后的地面都严重的坍塌了不少,可廊道算是重新打通。
吹拂的热浪扬起萧墨染额前碎发,飘洒的灰尘落上她素洁干净的青衣道袍。
里面情况一览无余,却让萧墨染有些缓和的脸色逐渐苍白。
地上有道明显拖动的血痕,绵延到深处。
萧墨染挺直的身体轻轻晃了下,顺着血痕跑向天坑。
岳征带着余下的三十几个战士也跟了下来,高昭然见着他们神色阴郁,“你们还嫌不够乱吗?出去!”
岳征正色道:“军区派遣的部队正在赶来,我已经安排了人留守,慕小姐救了我们十几个人的命,我们有责任救助她。”
“救助?”高昭然嗤笑一声,“你们连自己都救不了,只是一群拖累,有什么资格去救助她?”
岳征顿了下,脸上肃然坚定,“如果遇险,我们可以用命为你们赢得时间。”
高昭然冷道:“真伟大,你当你们的命都是白捡的?”
岳征没说话,他身后的战士同时朝她行了个军礼,无声的坚持。
高昭然不理解这些人坚持的原因,白白送死非要去,不过,她也没那心思做好人次次阻拦。
还不如一早让他们死在里面,省得折了一个慕颜夕。
众人紧赶慢赶,跑回了空旷的天坑,看到眼前的景象,都是一怔。
千佛残骸,破败的老和尚,全部都不见了,那铺了满地的残肢,在这短暂的时间过后,消失的一干二净。
枯萎的莲花仍在,已是没了红芒。
萧墨染站在被子弹打穿了许多空洞的巨大莲花座前。
高昭然谨慎的靠近莲花宝座,突然脚下一滑,紧着又撑了下,拿着手电往下一照,晃过一片细密的暗青痕迹。
“苔藓?这里……怎么会长出苔藓呢?道长,你刚才有没有瞧见地上长了苔藓?”
萧墨染摇摇头,扬着手电照了圈,只见地上铺了层薄薄的苔藓,纵横交错一条条的,将地面分裂成许多块。
她见着跟来的赵庆倒没什么反应,正午已过,阳衰阴盛,此地鬼气早已外泄,一到傍晚入夜时分,守在外面,倒不如跟在她身边来得安全。
虽她不一定能护的住这么多人,但现在,哪里还有安全的地方。
清心阁,才迎来它真正的劫难。
中央血莲花长长的花瓣耷拉在地上,蔓延的周围尽是粘腻液体,三只青竹杖和葫芦落在一旁。
莲花座下盘根错节,因着被打的碎了一般,显出下面一道细细的缝,阴风微微,冰凉冷冽。
萧墨染朝下面照,下面似是极深,光线根本落不到底,没多久,手电上就凝了层水滴。
“莲花根系牢固,岳施主,烦你将它炸开。”
岳征正要行动却给高昭然拦下,“不用炸药,这东西小事一桩,你退后。”说罢拿出个瓷瓶子,拔了瓶塞,小心的滴了上去。
黑暗中仍是寂静无声,只余浅薄手电光芒摇摇晃晃。
约两米宽的莲花悄无声息的融化了,露出底下一人多宽的黝黑入口,莲花融成一大滩水,顺着根茎流下去。
入口竖直,尽都覆盖着苔藓,摸上去非常光滑,又宽又深,就这么跳下去定是会摔伤了。
萧墨染拾起三只竹杖,跟岳征要了绳子,结在一起,横在竖口上试了试,倒是能卡的住,这青竹杖虽细,却比一般粗细的竹子更是坚韧,两个战士都折不弯它,承担一个人的重量不成问题,岳征又让一名战士将绳索系在身上,紧紧抓着。
她一如既往的沉稳安然,波澜不惊,可绳结却打了几次才结好。
“岳施主,待最后一人进入之后,便让牵绳索的施主莫要耽搁,尽快出去。”萧墨染拿出一串雕刻慈航像的檀木念珠,“将此珠串拆开,分发众人贴身佩戴,切记。”
岳征应了声,将念珠发给他们,又和那名战士仔细的交代了些。
一切准备就绪,高昭然抢先拽了绳子,她漂亮张扬的脸在昏暗的光愈发显得明艳动人。
“我先去吧,你在上面我放心,这些个人嘛,就不提了,等我给你信号你再下来,多确认几遍,以防万一。”
说罢便抓着绳子撑住竖口一点一点降下去,那个战士握住系在腰间的绳子,眼睛盯着黝黑阴冷的入口。
时间流逝,似是光都变得冷了,这里越来越冰,呼吸间吞吐时尽是萦绕轻飘的白雾。
约莫过了二十分钟,绳子下降才停,接着绳子拽紧松开,反复数回,从极深的地底照上光来,可是太深的缘故,光几乎浅的看不到。
萧墨染朝岳征点点头,他指令一下,其余战士拉上保险背着枪,一个接一个从竖口进入。
待所有人都安全落地,以手电光为信号传过,最后那个战士解开绳子,朝萧墨染敬了个礼,转身快跑出去。
缚魂镜金光明灭不定,镜面上浮现金色古朴符咒。
萧墨染拽着绳子,缓缓往下降,越往下越冷,沁的她心口都泛着层层凉意,微微有些刺疼感。
降到一半,突然外面传来阵激烈的枪声,随后戛然而止,萧墨染神色微沉,眼眸澄净如水,隐下几许悲悯。
金光闪烁,衬着她越来越苍白的脸。
地底是一片平整的地方,往前延伸着条漆黑的小道,两旁灰白绵长,看不到尽头,百米远处有道模糊的裂缝轮廓,断裂稍宽,可在昏黄的光线里看的不甚真切。
缚魂镜金光更是耀眼,明灭时间愈发短暂。
灰白是堆积如山的白骨,大小不一的头骨,腿骨,手臂骨头,还有些细碎的指骨,白森森的堆着,阴气长久的侵蚀成了骨头上密密麻麻吗的小孔,白骨间或隐着些许碧绿磷光,阴森恐怖。
那些战士直挺挺的站着,脸上毫无血色,一言不发,双手紧紧握着枪。
岳征领着她们到裂缝前,指着昏暗深处,叹了声,“清莲居士,我们对这地方的情况根本不清楚,分成小组搜索最快。”
“不可。”萧墨染断然拒绝,“分开力量有所削弱,若遇险境,救之不及岂非白白丧命。”她瞧见裂缝那有处突起,几步靠近。
裂缝一侧有块裂成两半的石碑,上面布满了尖刻的抓痕,长长的几道,将刻着的字毁了去,偏下的地方直接花了。
只能拼凑出寅字下半部,还有个残缺的水字。
萧墨染点着残字描摹一遍,轻然说了句话,“黄泉路。”
高昭然想了想,眼睛一亮,“道长,我送了妖精个小礼物,你静心感受,看能不能感受得了。”
萧墨染瞧她一眼,突然身体一软,唇色立时白了,高昭然急忙伸手扶着,才没让她跪在地上。
高昭然疑道:“怎么?”
萧墨染咬着下唇,额上覆了层薄汗,不停的颤,过了几分钟才安静下来,冷汗沁透了衣物,贴在身上,阴风拂过,冰凉冰凉。
恍惚一瞬,能感觉到慕颜夕的存在。
她的疼,仿佛并非是自身,而是源于另外一个人。
慕颜夕?
来不及追问高昭然原因,萧墨染起身便走,沿着白骨中间的通路向前,跑动中呼吸微重,纯白的呵气萦绕在唇边,似覆了层浅薄的面纱。
枯骨,美人,黄泉路。
心口逐渐涌上针扎似的痛意,仿佛走的越远,感觉越是清晰。
跨过细细的那道裂缝,突然,裂缝中闪电般伸出一只灰白的手掌,一把抓着萧墨染小腿,紧的几乎要陷进腿里。
缚魂镜金光骤亮!
光芒照在灰白手掌上,兹兹的响着,片刻间已是化作青烟,岳征等人护着周围防有异动,紧接着从裂缝中伸出数不清的灰白手掌,却虚无的穿过他们的腿,什么都碰不到。
众人脚下不停,赶紧迈过去离开这道缝隙。
地上又开始出现上层那种暗青色苔藓,冰凉滑腻,站上去很难稳住身形。
幽幽黑暗,几点光照如灯火,浅的好似快要熄灭。
噗一声钝响,像有什么被扎透,萧墨染身旁较靠通路中央的战士应声而倒,大睁着眼,左胸破了个大洞,心已经没了,鲜血蔓延,又瞬间凝固。
队伍紧急散开,靠着墙壁,又是一声破空响动,高昭然蓦地飞出把刀,将那东西钉在墙上,岳征猛地抄起手电照向飞刀相背的深处,众人对着刀身银光的方向开枪,哒哒的枪声在此处格外响亮,
啪地一下,那东西好似给打断了,骤然卷着一个最前的战士飞了回去,惨叫声陡然中断,空气里弥漫着冷冽的血腥味。
金光绽放,古朴符咒从镜面上脱离出来,形成一道光幕,将所有人笼罩在其中。
只见从深处急射一条条藤蔓样的枝条,噼噼啪啪的抽打在符咒上,却每碰一次,就细一分,反复几十次下去,那些枝条缩回了深处不再动弹。
众人一阵加紧快跑,在枝条再次袭来之前赶到尽头。
豁然而出,此地更为空寂广阔,不范围,有些奔跑中踢动石头的声音,越过了半分钟才传来回音,手电根本照不到边缘。
除了此处开阔让人心惊意外,映入眼帘的,还有一颗树。
岳征他们睁大眼睛,脸上尽是难以置信,高昭然也有些惊讶之色。
槐树。
树木枝桠高耸广大,枝繁叶茂如垂天之云,低压压的垂着,好似无边无际的空间尽在这槐树枝叶笼罩之下。
枝条粗壮,在黑暗中微微摇晃,恍若模糊的暗影。
昏暗的地底,遮蔽天地的槐树。
树身似缚着一个人。
乌黑长发垂在肩上,遮着看不到容貌,露出一点点下巴,唇边沾了缠绵的血色,轮廓精致绝美。
纤细单薄的身体挨着巨木,若沧海一粟,腰间缠着藤蔓,紧紧的锁着,白衣透红,五指伤痕狰狞,血肉模糊,双臂张开,手腕上个扎一条藤蔓,吸血般缓缓的浮动。
右手白皙的腕子上,安静的缠绕着青翠玉珠。
每次藤蔓浮动抽缩,她就轻轻的颤一下。
伤口未凝结的血顺着玉珠,滴答,滴答。
慕颜夕……
金光立时熄灭,萧墨染望着她,眼底透彻的水墨摇晃摇晃,蓦地碎了。
黑暗,仿佛更加浓重,泛着惨烈的鬼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