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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老爷,外面有自称是秦家四公子的长姐亲眷,来给二小姐下聘!”
小厮火急火燎跑进院子,“聘礼把整条朱雀大街都堵住了,您快去瞧瞧吧!”
“什么?悦”
这边的事还没解决完,又来一个!真是一个头两个大搀。
秦是国姓,阮梁桦忍不住皱眉,又回头看了一眼清宁,“怎么回事?”
她也正在疑惑着呢,之前在桃花流水宴也没听说过皇亲贵族中,哪家还有一个年纪相当没娶亲的四公子。
就是有也和她八竿子打不着啊!
“本世子倒要看看,还有谁这么大的胆子!”
敢和他平阳王府抢人,秦逸轩更是一撩袍角,就往阮府的大门走去。
他有满腔怒火,正憋着没地方发呢,哪个不长眼的送上来找虐。
“阮大人,这可是下聘可是有先来后到的。不过我们平阳王府向来不会以权压人,让二小姐去瞧一瞧倒也无妨!”
王管家正想着怎么让清宁见识一下平阳王府在永安城的至高地位。
刚好让阮府的人也看看别人是怎么知难而退的。
外面琴瑟之声不绝,婉转缠绵的曲调在这没有音响的时代,不知用的什么法子。
声音竟然又提高了不少,穿过偌大的阮府,依旧无比清晰的落入耳中。
她对古代的乐器并没什么研究,亦曾听说过凤求凰是当年才子佳人的一段千古佳话。
只是原本婉转缠绵的曲调,却被吹奏的略带些轻快而悠扬。
“既然如此,请吧!”阮梁桦面色微妙,转身又朝她道:“清宁...”
话还没出口,清宁已经大步往大门去了。
她也很想看看,到底是哪个吃饱了撑的来搅这趟混水!
一众人各怀心思的快步跟上前面人的步伐,小厮下人们也趁机跟在后面看个现场直播。
而此刻,阮家大门前面早已是人声鼎沸。
前面第一个迈出门槛的秦逸轩,居然没能在第一时间就拿身份和气势将对方来人压倒。
看来也是来头不小!
清宁稍微做了一点思想准备,等到真的看见下聘方来人的阵容的时候,还是有些愕然了。
有栗色飞影将两道火色红绸飞扬而起,从街头一直拦到门口,刚好隔开将满街看热闹的人群隔到街道两旁,原本平阳王府带来下聘的人早已经被拥挤的人潮淹没。
所谓超乎世子妃规格的聘礼也在这阵容,显得微不足道了。
迎面两辆双马车厢的马车并驾齐驱而来,左边站着浅绛色的锦衣少年,右边坐着浅粉色衣裙的抚琴少女。
她一双白底红梅绣花鞋刚在门前站定,恰好是凤求凰古曲最后一个音符落下的时候的。
见她出来,那少年把碧玉萧一收,笑吟吟道:“款款东南望,一曲凤求凰。”
右侧少女笑容明媚,声音清脆道:“愿卿入我乡,情深意更长!"
满街繁花,人声如潮。
微风卷起清宁的墨发,拂过清宁额上的灼灼桃花。
她有那么一瞬间的风中凌乱。
这两活宝一样念的都是什么鬼!
秦逸轩顿时整张都黑了,怒喝道:”秦暮栩,你欺人太甚?你我虽素来不合,难道你真的要做出抢夺兄长未婚妻这样的不耻之事吗?”
他站在门前,字字句句都带着怒火将喷之势。
原本以为秦暮栩在宴会上的举动真是一时兴起,想要搅局。
可今天这局面,未免也闹的太过了。
秦暮栩桃花眼含笑,“无不无耻不是你说了算,我劝你还是趁早靠边站,免得待会儿找不到地缝钻!”
清宁莫名的觉得,这小侯爷肯定是来搞笑的。
秦暮栩爱美人不假,可他对她一开始有一种敬而远之的感觉。
所以说这位要来娶她,清宁一点都不相信。
“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秦逸轩几乎被气的头顶冒烟,忽听得一阵金玉之声。
两架马车井然有序的左右散开,众人侧目,紧接着一队手捧各式明珠玉石的丫鬟款款而来。
紫檀木红锦布,就这么明晃晃的摆着,一点也没在意有钱招贼惦记。
正午的阳光当空而照,珠光玉泽几乎要将满街人群的眼睛都闪瞎。
最前面的却是一个身着素衣,发束木簪的女子,看着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
却无端叫人生出一种她与身后俗世红尘都大不相干的感觉来。
秦逸轩看清来人后,整个人如遭雷劈,难以置信的道:“皇姑姑,你怎么来了?”
“景新长...长公主!”随后而来的阮梁桦和王管家亦是一脸惊诧。
景新长公主是先帝的长女,三千荣宠、驸马恩爱可谓一时佳话,可成亲不过三载驸马暴毙而亡。
长公主悲痛欲绝,抱着驸马遗体三天三夜滴水不进。
再后来便信神从道了,带着膝下唯一的女儿长住在紫霞观中,这些年连国宴不曾参加过一次。
今日这是...
物换星移,如今一脸平静淡然的长公主缓步而上,站在门口温声问道:“阮大人,请问令千金芳名!”
“小女姓阮,名清宁!”
还没从惊诧从会过神来的阮梁桦答得不假所思。
清宁微微皱眉,心下略有些诧异,心底升起了一种好像被卖了的错觉。
而后秦景新捧着一纸帛书慢慢摊开,然后看着她朗声念道:
"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
饶是清宁对古代下聘理解的在少,这会儿也听出来了,这位长公主口中说出来的意思。
纳彩、问名都有了。
什么白头之约,什么红叶之盟?
“等等!”清宁镇定的出声打断,这求亲之人似乎完全没有要问过阮家长辈答不答应的意思。
一上来就直接对着她念这些乱七八槽的玩意。
一旁的阮梁桦这才反应过来,脸色微妙开口道:”此事怕是不妥,长公主有所不知,我家小女早已许配给平阳王世子了!“
这小侯爷秦暮栩是出了名的爱美人不爱权势,满城纨绔称兄道弟,小时候也曾是和秦逸轩一样被看好,当做储君人选培养。
谁知道这越长性格越纨绔,还未加冠,已经是满后院的女眷宠妾比之北和帝的后宫有过之而无不及。
近几年原本看好他的大臣们,也纷纷把这个念头打消了下去,这才让支持平阳王世子这一派独大起来。
清宁冷然回眸,瞥了这个所谓的父亲一眼。
明知道她不会嫁进平阳王府,现在还拿这样的理由搪塞长公主。
得到肯定的秦逸轩也出来,语气颇有些微词:“皇姑姑,你这心偏得未免也太过了些!”
同样都是皇族子弟,哪里有帮这个侄子抢那个侄子未婚妻的道理。
长公主看着面色不佳的少年,依旧平静淡然“从来没有人的心在长在正中央的。”
虽说这话半点不假,但真的有人这么直接说出来还是第一次。
特别是说话那人一点也不会让人觉得她说话不知所谓。
清宁看着秦逸轩吃瘪而发作不得的样子,淡淡一笑,打算平心静气的同她说话。
车厢上的少年少女忽然一跃而下,立在台阶下眉目生花。
十分应景异口同声道:”小侄、侄女见过婶婶!”
“别乱喊!”清宁飞快伸手,拦住他们作揖马上要弯腰的姿势。
饶是她一向冷静自若,还是一时没能接受这两个突如起来的便宜小辈。
小侄...意思就是今天来搅混水的不是秦暮栩。
那么会是...清宁一想某个可能的祸害,瞬间觉得头都痛了。
少女睁大杏眸,埋怨身侧的少年:“都怪你,都说了不能这么快直接叫人家婶婶的,你看,人家不肯答应了吧!”
秦暮栩难得没有反驳,挑眉看着面色发白的秦逸轩,手上的碧玉萧悠悠打着转。
哎...自从宴会上听了清宁那两句诗,以后都不能好好面对吹箫的哥们了。
那小姑娘苦恼的思忖了一会儿,笑盈盈的望着她道:”未来婶婶,你可不要生气啊,我家四叔好不容易看上一个人,我们要是搞砸了,以后他就不许我下来玩了!“
清宁看着素衣素面的秦景新,心下万马奔腾,面上仍是冷静如常。
“长公主,我想我昨天在宴会上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贫道,道号静心!”长公主似乎早有准备,“入道之前还有一幼弟,姓秦名惑,年二十四,贫道虽已入道,然长姐如母,如今他早到娶妻成家之年,我自然要为他做点什么才对得起这俗世血肉至亲一场!”
此话一出,满场皆惊。
今日来给阮二小姐下聘的竟然是容王秦惑!
阮樑华一时面色由青转白,要说平阳王世子和小侯爷之间,两方势力相当,还好商量。
容王那位主儿要做的事儿,那还真是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
这么一说,清宁这才想起来,秦惑辈上排行第四,一开始称的便是秦四公子。
就连求亲的马车都没有挂容王府的标志,侍女随从的装饰全部同寻常人家的没有多大区别。
就连这小侯爷都自称的小侄,桩桩件件都是以世族之礼,而非皇家形式。
这祸害…她原本以为昨夜当场拒绝他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应该也只是突如其来的玩笑而已。
不曾想,竟然在这里等着她呢!
清宁的手在袖下握成拳头,心中念:冷静冷静!
秦暮栩笑吟吟出来道:“这平阳王世子果真是高高在上的久了,竟然连我北溱民间流传最为广泛的下聘之礼都忘记了。”
请一位至亲长辈携聘礼上门是惯例,亲眷若有尚未加冠、及竿的小辈,配一对金童玉女般,合奏一曲相思调。
不过大多都是寻常曲谱,家中小辈能奏出凤求凰本的就极少,更何况是这样求亲排场。
贵族一般将皇帝赐婚当作恩宠,贵族也是两家人一起走个金玉满堂的过场。
北溱倒真的近百年没有见过皇族子弟按照旧列这样浩浩荡荡的来求亲了。
特别是,那个求亲的人还是北溱身份最为尊贵的容王爷。
“长公主,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阮樑华上前一步道。
就算不和平阳王府联亲,也绝对不能结怨啊。
静心平静道:
“我早已不是公主十多年!”
“至于小四和清宁之间,是她们小辈之间的事,我今天只为小四求亲而来,别的毫不知晓!”
她这话虽这么说,但是毕竟从前的身份摆在这里谁,也不敢真的把入了道的长公主就当成普通人啊。
阮樑华也是听的一头冷汗,悻悻然道:“那长公主请先进府,坐下说吧!”
“秦逸轩,你够胆就和皇叔争!”小侯爷闲来无事,憋足了劲儿刺激死对头,“反正我是不敢,哈哈哈~”
若是从前大多也就只能换来对方一声冷哼,但是今日却不同了。
秦逸轩在清宁开口之前靠了过去,低声道:“早有人断言皇叔活不过二十五,他今年已然二十四,便是天宠海恩也至多不过一年。本世子正当年华,孰优孰劣,你不会比较不出来吧!”
他是不敢和秦惑明着争,但要是阮清宁自己不愿意嫁,那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秦惑人寿将尽,即便生的相貌举世无双,风华万丈,又有何用?
他就不信哪个瞎了眼的能放着他这样前途无量的未婚夫,去嫁一个快死的人,等着当寡妇!
这话说的极轻,一众围观的人群自然是不知道这里说些了什么的。
但是秦暮栩这些耳聪目健,自然是一个字都不落懂听进耳中。
心中大骂,这小子果然无耻之极啊。
明面却都安静着,聆听着清宁的选择。
若是她真如寻常女子一般贪恋荣华,那么秦惑到底谁是看中她哪一点?
“滚开!”清宁徒然冷喝。
这么一脸期待期待她做出的秦逸轩,真是感觉在多看一眼都看不下去了。
众目睽睽之下,被喝的羞红脸的秦逸轩伸手便来扣她的肩膀,怒声道:“阮清宁,你别不知好歹!”
她已然不想在同他多说一个字,袖间银光乍现,直击伸来的那只手。
满街目光只看见清宁素袖飞扬,原本气势汹汹的平阳王世子无端后退数步,咬牙闷声的站着。
清宁神情清冷,大步上前,伸手拿过了长公主带来的那纸婚书。
秦暮栩拿着碧玉萧在世子爷被银针扎过的手背上一敲,幸灾乐祸道:“也不看看是谁看上的姑娘,你也敢乱招惹!”
后者随手一击,一道冷光从袖间发出,直击秦暮栩而来。
众人的注意力都还在在清宁的举动上,小侯爷猛的一惊,掌间运力将暗器往上方一挡。
长公主含笑看着她,“他果然没看错你!”
清宁正对着长公主,莫名的压下不少火气,凤眸半敛划过一丝锋芒:“可惜,这事儿大概成不了!”
两手执书,刚做出撕毁的动作,乍听见某处石松动之声。
抬头一看,竟是阮府大门的牌匾径直砸了下来。
阮樑华是个极好门面的人,两米多宽的牌匾竟然是用石材雕刻的,极有重量。
一旦松动落下,砸死个把人几乎毫无悬念。
王管家第一时间拉着平阳王世子往后撤。
阮樑华面色发青,也立马拉了就近的小侯爷一把。
唯有她和长公主是站在正下方的,清宁当下不假思索的一把长公主推开。
自己侧身一躲,已然有些晚了。
眼看着这石牌匾就要砸下来,仍就免不了砸个半死不活。
一瞬间,她凤眸微暗,心下暗叹。
这一回,该不会真的被砸回傻子或者半身不遂吧!
就在这时,黑色骏马逆光疾驰而来,快的几乎跑成重重叠影。
临近人群,那人仍是不收来势,浅绛色的衣角在半空中划过一道风声。
一脚将那石牌匾踢出,撞到铜铃大门上,发出一声巨响,刮出层层火花。
石牌匾应声而断,阮府大门亦是变形的惨不忍睹。
那人却一个转身,揽着清宁在空地之中从容站定,黑色骏马十分配合的一声长啸,趾高气扬,好像自家主人就应该这样被众人敬仰。
清宁抬眸,饶是多年淡然心性,此刻仍旧免不了心跳为之一停。
揽着她那人,是秦惑!
今日难得不是那一袭暗沉的玄衣,浅绛色的云丝锦将他略带些病态白的肤色衬托的越发白泽如玉,三千墨发未曾束羽冠。
只虚虚用同色发带绑了一半,更显得他整个眉若远山,眸似晨星。
不似往日令人退避三舍的寒冰王爷。
倒像是鲜衣怒马、神采飞扬的少年都比不过万分之一的无双公子,此刻近在咫尺,连吐息之间都清晰可闻。
“门口那么大的地方,谁叫你乱站的!”
来人神色微怒,说出的话却好像在教训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清宁被他这语气教训的微微诧异,凤眸微闪,不着痕迹将他揽在自己腰间的手臂拉开“你又救了我一次,大恩不言谢,今天算我欠你一次…”
心底升起一丝说不清的情愫,她顿了顿,仍是坚持道:“至于我们的亲事,玩笑也好谋算也罢,我们都不适合在一起!”
她声音不轻不重,一字不落的落入秦惑耳中。
他怀里温软翩然离去,只余手中半点余温,不免眸色又深几许,却没有立即开口说话,只目光移向了大门上方。
早知她不会轻易答应,原本他是没打算来的,谁知道鬼迷心窍,要到长明宫去的路居然方向一转,来了这里。
还好…还好他来了...
“容...容王!”阮樑华的声音再一次的颤抖了。
容王爷看着原本挂着牌匾的位置,冷声道:“秦惑!”
阮樑华哪敢真的直呼其名,心下纠结了千百遍,到底说出口的还是一声“四公子,您真的要娶我家小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