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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太妃娘娘,皇后娘娘,陛下在同几位大人讨论新币的铸造,恐怕没时间跟二位说话。”郑棕英身边的太监总管钱守德哈腰道,“陛下请二位娘娘先回宫休息,等他处理完政事,就去椒房殿陪皇后娘娘说话。”
“政事要紧,哀家和皇后不打紧。”翠华将手里的鸡汤盅交到钱守德手里,陶太妃道,“这是皇后让司膳司炖的乌鸡汤,陛下操劳是一回事,也要注意身子。”
“是,奴才会将太妃娘娘的话儿一字不漏地转给皇上。”钱守德接过托盘,这两位可是宫里实打实的贵人,得罪不起。
陶太妃俯视他,无意道,“王太医可有按时请平安脉?”
“昨儿没请。”
“怎的没请脉,莫不是他偷懒怠惰了?”陶太妃像是不知道什么,佯怒道。
“回太妃娘娘,王太医昨儿晚上来请过过脉。可陛下在和李大人讨论得激烈,几乎是起了争执。陛下心情不好,连李大人都是被陛下骂出来的,旁人更是一律不见,这才没请脉。”
“陛下是为了何事动怒?”陶太妃问。
“奴才也不大懂,大抵是陛下要废除五铢钱,李大人不同意,两人争执着争执着就吵了起来。奴才身份卑微,对主子的事儿也不能过问。”
“哀家知道了,你快将东西带进去,免得凉了。”陶太妃摆手让他退下。
“是,奴才告退。”
钱守德一进去,郑棕英就急着问,“太妃说了什么?”
“跟陛下料想的一样,太妃是来打探,昨晚王太医怎么没请着平安脉的。”钱守德答道,“陛下,您得赶快想想法子。这平安脉一日两日能躲去,但总有一天躲不掉。而且往后头去,您总是不肯请,陶相他们会渐渐察觉出蹊跷,事情就不简单了。”
“如果王太医来请脉,让陶相知道朕的身子是好的,他就会逼朕跟皇后生个儿子。如果皇后生了儿子,大郑还需要朕这个皇帝吗?”郑棕英坐到位子上,丧气道,“朕身边的人,一个挨一个被收买了,难不成大郑要变成他们陶家的不成?”
“陛下宽心……”钱守德眉目低敛,灵机一动,“对了,奴才想着一个法子,不知使不使得。”
“什么法子?”郑棕英问。
“照翠兰姑娘的意思,只要王太医诊出陛下的身子有问题,暂且子嗣不利,是不是就能将眼下的问题缓和过去?”钱守德道。
“不成,如果这些让大臣们知道,朝野会议论纷纷,人心不稳。”郑棕英斩钉截铁道。
“奴才不是这个意思,陛下您想,陛下眼下是康健的,只是制造些假象,让王太医以为您子嗣不利,回去再告诉陶相。陶相没准就会允了开春秀女大选,到时陛下多选一些咱们这边的姑娘入宫,和太妃、皇后在□□抗衡。”钱守德又道,“如果陶相真拿这事做文章,反正陛下的身子是好的,大不了让太医在朝堂上验一验,到时还能治陶相一个污蔑的罪名。更何况,如果尹姑娘她们有幸生下皇子,不真是打了陶家的脸。”
“你说得也是。”郑棕英单手搭着下巴,觉得颇有道理,“只是要如何制造这些假象?”
“奴才以前在太医院当值,听说过一味药……”
钱守德从房间里出来时,后背都湿了一片儿,七上八下慌个没完。欺骗当今圣上,能不心虚吗?
“钱公公,都跟陛下说了吗?”
“是路公公啊。”钱守德心悸地回过头,“全照王爷吩咐的说了,陛下已经同意,还让我想法子避开陶相的眼线,将药偷偷弄来。”
“辛苦公公了。药奴才已经让人煎下,公公一会端去给皇上喝就好。”
“好。”钱守德擦去额上的冷汗,“说起来,王爷何时来京?我看陛下这两日收不到王爷的消息,脾气都坏了不少,见人就发火。”
“这……奴才只是王爷手下微不足道之人,哪能对王爷的行踪了如指掌?”小路子道,“钱公公只消照着王爷说的做,事成后,王爷不会亏待您的。”
御花园
“月安,不是姑姑说你。你现在已经嫁进宫里,贵为皇后,对皇上可不能这么不上心。”陶太妃和陶月安并排走在石径上,“眼下宫里就你一个人,所以尚且感觉不到。开春要是真的大肆选秀,一批批新人涌进来,可有你吃不完的苦头。”
陶月安垂首,重复了不知第几遍的,“姑姑说的是。”
“每次都说是是是是。但今儿不是我拉着你过来,你肯给皇上送汤吗?”陶太妃敲着她的头,忽然面色一凛,“你跟姑姑老实说,可还想着楚王?”
“没有。”陶月安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却说着没底气,“我没想着他。”
陶太妃懒得戳穿她,暗自庆幸,楚王被贬去封地,要是真留在大郑,非得出些幺蛾子,“没想着就好,没想着就多去御书房转转,给皇上送送点心,端端茶水。像你这样懒懒散散,不思不上进,怎么跟皇上培养感情?”
“但是姑姑……我怕皇上。”陶月安思来想去一会,只能拿这个说事。
而且从大婚后,她确实有点儿怕皇上,尤其是皇上捉着她的小辫子,却装着什么都不知道。像不知何时会爆炸的炸药,静静地蛰伏。
“哎……现在,皇上和陶家关系大不如前,你得多和皇上套套近乎,在皇上面前帮你爹说说好话,有什么误会也能尽快解开。”陶太妃也知道勉强她,不过眼下局势不好,不得不这样。
陶月安迷惑道,“皇上跟爹之间……是有什么误会吗?”
“也没什么。朝堂上的事儿跟你说了,你也不懂。”郑棕英最近一股热头忙着折腾新政,从田税、货币到家奴云云,全要改、革,面儿上看,他是要励精图治,挽回大郑的劣势,可心里到底想着什么,谁也不知道。陶太妃说,“姑姑倒不求你能想出什么法子,你只要一门心思向着皇上,好好伺候皇上,不乱想别的,姑姑就安心了。”
“是。”陶月安和陶太妃走过假山石洞,身后忽然有小太监叫道,“皇后娘娘,皇后娘娘。”
小太监追上他们,跪地道,“奴才参见太妃娘娘,皇后娘娘。”
“免礼。什么事,慌慌张张的。”陶太妃和陶月安停下,回头看着身后急急追来的小太监。
“回太妃娘娘,陛下已经和大人们说完话,听说您送了乌鸡汤来,很是高兴。想请您到御书房一块儿用,再说说话。”小太监答道。
陶太妃觉得他脸生,有几分怀疑,便问,“你是在皇上身边当值?哀家怎的从未见过你。”
“奴才是今儿才被钱公公调到御书房外当差,以前在五公主宫里当差,五公主深居简出,是以太妃娘娘没见过奴才。”小路子答道,“皇后娘娘紧着跟奴才过去,别让皇上等急了。”
“翠华。”
“奴婢在。”
“你陪皇后娘娘一块儿去御书房。”陶太妃吩咐道,拉着陶月安的手轻轻拍了拍,用只有她们两人听见的音量悄声说,“就算再不情愿,都得好好跟皇上相处,知道吗?”
“知道了。”
陶月安想松开手,陶太妃却抓着她,低低道,“还有,一会王太医去御书房请平安脉,你务必得想想法子,让王太医顺利问诊。”
“恩,姑姑我尽量。”陶太妃这才松开陶月安,让她带着翠华、翠兰,跟小路子一块儿折回御书房。
郑棕英刚服了药,陶月安进御书房问了安,便在他对面坐下。
“皇后不伺候朕用汤?”郑棕英看着她,指了指桌上的汤盅。
“臣妾遵旨。”陶月安立刻小媳妇似地站起身,掀开汤盅,用小银勺子替他舀了一碗呈上,“陛下请用。”
“辛苦皇后。”郑棕英接过汤碗,也不理她,低头安静喝着汤,好像对面是一大团空气。
陶月安被尴尬地晾在一边,想找些话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还是郑棕英先开的口,“皇后近来可好?”
“臣妾很好,多谢陛下关心。”陶月安说完,觉得应该听姑姑说的,稍微关心一下,“陛下可好?”
这状似无意的话,落在郑棕英耳朵里,却有好几番味道,“皇后平日闲散,连宫务都甚少过问。今儿是吹的什么风,突然关心起朕好不好了?”
“之前是臣妾失职,但臣妾身为皇后,关心陛下是臣妾的本分。”陶月安难得示好就被当头泼了盆冷水,积极性大受打击,怏怏闭上嘴。
“是吗?”郑棕英道,“你和你爹,似乎都很关心朕的龙体如何啊。”
陶月安没听出他话里的讽刺,只想着帮她爹说好话,“是的,爹爹他一直很关心陛下。我们都希望陛下龙体康健。”
郑棕英看来,就是另一种居心叵测的阴谋。
才进宫没一年,就急着要子嗣,陶家究竟是有多着急?急着想把他从皇位上拉下来,大权独揽。
他可不会,让大郑天下断送在自己手里。
“皇上。”钱守德叩了叩门,等郑棕英让他进来,才走进去,恭敬道,“王太医在外面候着,要给陛下请平安脉呢。”
“没看见朕和皇后正在说话?”郑棕英不耐道,“让他回去,朕还年轻,身子好得很,用不着请什么平安脉。”
“陛下,恐怕大好吧。”钱守德为难道,“照规矩,这平安脉是日日都得请的。”
想起陶太妃来前的嘱咐,陶月安忙道,“陛下,您就让太医进来看看吧,反正就一会功夫。臣妾就坐在这边,不打紧的。”
“是吗?皇后真是宽宏大度。”郑棕英嘲讽道,“钱守德,让王太医进来请脉吧。”
“奴才遵旨。”
王太医进来后,先是跟皇上、皇后问安。随后拿出小软垫,照常给皇上请平安脉,当他搭着经脉感触时,隐隐察觉着不对。
以往……从未感觉到这种现象,或是,或是他并未留意?
王太医眉头微蹙。
“王大人,朕的身体可有不对之处?”郑棕英的视线凝着他,幽幽问道。
“回皇上,皇上龙体康健,没有任何不妥。”王太医站起身,郑棕英看他的眼神里透出些许杀气,但很快又收敛了,“得了,这儿没你的事,你退下吧。”
“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