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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大风整整吹了一天一夜,将整座岛屿吹得一片狼藉。
海水涨了不少,码头都被淹了,路上尽是些被吹倒的花草树木,有几栋面海的房子被吹翻了屋顶,海边用来侧风向的标杆也被吹倒在地。
院子里也是一片狼藉,虽然有围墙挡去了一部分风,但仍是被吹得一地落叶,屋檐下也有不少碎瓦。
许倩书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强打起精神走出房门。
她先是找来下人,让下人去海军基地找陆鸣飒,确定陆鸣飒的安危。
再去找鹿蓉,“你帮我在府里操持一下,看看哪里要修要补的,我和丁香带上几个家丁出去瞧瞧外头怎么样了。”
“好,你去吧,小心点。”
一出家门,许倩书便听到悲戚的哭声。
循声而去,是一个满头花白的勾腰老妪正瘫坐在堤岸边上哭,身边正有两个妇女好声劝着。
“阿宝啊!我的阿宝啊,你让奶奶可怎么活~怎么活啊!”老妪捶着胸口,声音都哭喊得嘶哑了。
许倩书递给丁香一个眼神,丁香便示意上前去问:“阿婆这是怎么了?”
老妪身边扎着绿色头巾的妇女抹去一把泪,抽抽噎噎道:“她孙子阿宝跟我家男人昨天上午出海去了。”她指向海面上漂浮着的那块黑色浮木,“船翻了,昨天那么大了浪,他们、他们呜呜呜呜……”
她一哭,那个扎着紫色头巾的女人顿时一屁股坐在湿漉漉的地板上,呜呜痛哭出声。
许倩书看着那块浮木被浪推近,又被浪卷走,心猛然一下揪得疼。
她的陆鸣飒……
不会的!她的陆鸣飒不会有事的!
她深呼吸几口气,稳住心神走上前去,柔声宽慰:“阿嫂们节哀,家里还有人等着你们振作起来呢。”
那两个女人用身前围裙擦了擦眼泪,抬头见是许倩书,立马朝她跪起身子来,祈求道:“岛主、岛主您大发慈悲,帮帮我们吧,我们的男人死在大海里了,船也没了,我们家里还上有老下有小,是真的没钱去捞他们遗体了啊呜呜呜…”
“两个阿嫂快先起来,你们放心,等浪小了,我马上就派人出海去。”许倩书弯腰将两人搀扶起。
出海的都是各家的劳动力、顶梁柱,而这一场台风,不知道带走了多少人家的希望,若是没有人出手帮忙,恐怕很多人家都只能任由死者尸葬大海了。
安抚一番这三人,许倩书又叮嘱两位妇女看好那位只晓得哭的老妪后,又带着丁香向别的地方走去。
灾难面前,岛民们格外团结,街坊邻里帮着收拾残垣断壁、破砖烂瓦,一家煮了热粥也都盛了给左邻右舍送去。
不少人被吹倒的大树砸断了腿、被掉落的瓦砸破脑袋,呻吟痛哭声此起彼伏。
许倩书看到这种种景象,眉头更蹙。
回到岛主阁后,她不假思索下令:“去将王捌送来的那五千两银子拿出来,请两支工程队,免费帮岛民们修缮房子。再组建起一只打捞队,等浪小了出海去打捞尸体。再去买一些米,在东市和西市都各自搭一个粥棚,助岛民们先度过这艰难的几天。”
这些对于岛民们来说,无异于是雪中送炭,一个个感激涕零,好些都将家里仅剩的一些好东西送去给许倩书。
有送来一筐鸡蛋的,有送一篮子花生……
许倩书下令不准收岛民们的东西,但岛民们还是坚持不懈,甚至为了让许倩书收下她们送来的东西,大半夜来偷偷撂下就赶紧跑,这样便退也无处退了。
于是乎,许倩书干脆打开大门,亲自收礼。
“大家的好意我都心领了,但是大家的东西我不能收入囊中,所以我想,不如把大家送来的东西放到东西市的粥棚,给有需要的人用。”
“好!我家还有好些鸡蛋,怕夫人吃不完坏了,才没送那么多呢。现在夫人这么说,那我就回家去再拿些来,可以打进粥里做鸡蛋粥给大伙喝!”一个身宽体胖的妇人阔利道。
她这么一说,其它人也纷纷如是表示。
一天之间,粥棚里原本只飘着米香的白粥变成了香气四溢的各式补粥,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像是救急难民用的,反倒像是酒楼里卖好几钱一锅的那种。
岛民啧啧称叹。
“岛主真是个大善人啊,我这个老东西活这么大半辈子了,还是第一次见到岛主这么有善心的。”
“是啊是啊,原本我还觉得活不下去了,还是岛主出来帮助,我才觉得这日子还有想头。”
“岛主就是天神娘娘下凡,来救济我们的。”
众多称赞声,有一个恶毒的声音暗自响起:“呸!装什么大善人。”
阮昭仪听着铁婆子嚼舌根,将许倩书恨得牙痒痒,面容扭曲地酸道:“她不过是财大气粗,将这些愚蠢的人们当成可怜虫罢了,要是她自己都家徒四壁了,还会这么做?”
“就是就是,这种人就是伪善。”铁婆子跟应声虫一般附和着。
“这些人贱民们就是蠢到家了,还将她奉为天神娘娘,嗬!怎么没掀起大浪,将他们都卷进海里去喂鱼呢!”
铁婆子还想点头应声,一个团子突然从窗户飞进来,从她的耳边飞过。
“啊!”团子砸在了阮昭仪的小腹处,痛得她惨叫出声,“谁!是谁胆敢谋害本宫!”
“站住!”铁婆子喊着跑出去。
阮昭仪气得将桌子上的茶盏扫落在地,斜眼瞟去,地上的团子竟然是由纸团成的。
纸团怎么可能打得这么痛?
她揉了揉小腹,忿忿然的将团子捡起,拆开一看,里面果然裹了个鹌鹑蛋大小的石头,纸上好似还写了什么。
展开一看,她倏然间瞪大眼睛,然后渐渐露出狰狞的笑。
没一会儿铁婆子气喘吁吁地跑回来的,她挤着眉毛,有些害怕地道:“娘娘~老奴没抓到那小人。”
她原以为阮昭仪会甩她一个耳光,连牙根都咬紧了,谁曾想阮昭仪却哈哈大笑,道:“那才不是什么小人呢,那是给我们出谋划策的大军师!”
“哈?”她一脸懵。
阮昭仪朝她招招手,她立马会意将头伸过去,听着阮昭仪在她耳边嘀咕。
“明白了么?”阮昭仪阴森森地问,眼角迸射出阴毒的光芒。
“明白!老奴现在就去。”
“好,快去,不成功你就别回来见我了,自觉投海去吧。”yyls
铁婆子嘿嘿一笑,再次表示自己一定会成功。
经过阮昭仪的许可后,她装上一袋子瓜子核桃儿等零嘴,便混进了路上洒扫的女人堆里。
起初谁都不愿意搭理她,但拿人手软、吃人嘴短,人们好歹是有一句没一句地回应她一句。
铁婆子见差不多了,便蹲在路边,眼珠子乱转着,扯开嗓门道:“嗨呀!这次的天灾啊,让我想到了一件怪事!”
怪事?
人们的注意力被她吸引。
“你们啊,常年住在这海边,肯定没听说过。前几年在京城郊外啊,有一个大地主,家里可有钱了,连朝廷大官都要给他几分薄面。”
在女人堆里,这种花边杂谈最有吸引力,没一会儿便有不少人停了手中的活,凑到铁婆子跟前去。
铁婆子赶紧又道:“可惜啊,这大地主太有钱了,被土匪惦记。有一天晚上,就有一伙恶匪闯进他家里去了,抢走了银子,还在他肚子上剌了一刀!”
她边说还边比划,就跟自己亲眼见到了似的。
有人质疑:“这算哪门子怪事。”
“你别着急啊,这怪的在后面啊!你们想,这肚子剌这么大一口子,还能活呢?”
“肯定不能啊,那肠子不得流出来了?前年我家那条狗就是被鱼叉剌破肚子,第二天可就死了。”
“是啊!按理说,这肯定是不能活下来了啊!可是那个大地主没死!一个月后就又生龙活虎了。但是啊,他不是命大,是请人做妖法,把别人的命给抢了去!你们不知道,原本好好的,突然就闹了天灾,死了好些人。那个大地主还心虚,散家财,救助那些活下来的人呢。”
闻言,人们唏嘘不已。
铁婆子赶紧啧啧几声,又道:“唉,他这样也不是真的好心,是想将人养着,当成下一次给他接命的呢。”
她没有明着将话题引向许倩书,趁着人们你一句我一句交谈的时候,偷偷离开了现场。
人们起初也没当回事,只当是听了一个故事,可是当晚回去越想,越觉得许倩书就是那个大地主!
剖腹不死、天灾取命、散财赎罪……
这一样样不都是许倩书做的么?
她们越想越觉得可怕,忍不住找人交谈,说出心中的担忧疑虑。
便就是这样,一个将许倩书妖魔化的传言传遍了整座岛屿。
“肯定是的啊!不然这世间哪里有人肚子都开了还不死?可怜了我的儿啊呜呜呜……”
“当时我还去妈祖面前跪着给她祈平安了呢,没想到她竟然是这么恶毒可怕的女人!”
“是啊!那时候我还当是妈祖显灵了呢,没想到竟然是她用别人的命给她续的……没准她那孩子原本也是死的,也抢了别人的命去续呢!”
原本和气一团的粥棚突然间变得冷冷清清,只有几个腰弓背驼的老人家捧着碗颤巍着去接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