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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穆颜姝收到了宫里送出来的帖子。
整张帖子用了玉帛所制,其上烫金描画,一改先前的低调,华贵非常。
毫无疑问,这一张正是承帝圣寿宴的邀请贴。
先前不管是从妘泆泊,还是凌四的口中,她都听到了关于圣寿之事,对此倒是并不意外,意外的是,承帝居然要大肆举办圣寿宴。
要知道,因为前些年征战,再加上天灾连连,承帝为求贤名,缩减国库开支,这些年圣寿,都没有大肆举办过,顶多就是叫一个皇亲国戚,在宫中相聚一番就算了事,十分低调,像现在这般,一张帖子都贵重无比的时候,还真是前所未有。
穆颜姝正把玩着手中的帖子,穆冠卿就从打帘走了进来,轻车熟路的坐到了圆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颜姐,在干什么?”
穆颜姝将手中的帖子递了过去,“宫里刚刚送来的帖子。”
穆冠卿接过来瞧了瞧,面上笑若春山,眼底山岚缭绕,“我也收到了,还真是尊贵无比,从里到外,都是皇家气度。”
不知道为什么,穆颜姝总觉得穆冠卿这话带着若有似无的讽刺,还没细想,就听穆颜姝笑道,“颜姐可是在想承帝今年为何一反常态?”
穆颜姝侧目,不紧不慢的吐出了四个字,“因为太子。”
“我还想着替颜姐解惑,可惜,颜姐不给我这个机会。”
穆冠卿状似遗憾的摇了摇头,“的确是因为太子,现下储位悬空,朝野动荡,越是这种时候,承帝越要展现出绝对的掌控力和实力,遮遮掩掩反而不美,所以,这次承帝不但广邀高官贵族,连其他三国也早早接到消息,现在人恐怕已经在路上了。”
“你说的是北魏东吴和南元。”穆颜姝眉梢微挑,“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六年前,东吴和南元还曾合力攻打过西凌。”
穆冠卿点了点头,“颜姐记得自然没错,西凌跟东吴还有南元的关系一直不好,不过这些年,因为战王的存在,东吴和南元心存忌惮,倒是一直颇为安分,尤其是前些日子战王平定南蛮之后,两国皆是发来国书,想要跟西凌建立友邦关系,重修旧好。如今西凌又储位悬空,我想其他三国绝不仅仅满足于袖手旁观,必然横插一手,提前投注一些筹码,如此情况之下,他们自然要来。”
穆颜姝对于四国纠纷和朝堂动荡,并没有什么兴致,实事求是道,“看来这些日子,盛京城又要热闹起来了。”
“那是自然。”穆冠卿似是想到了什么,笑容殷切道,“颜姐,这圣寿节的礼物,你可准备好了?若是没有,我那里备了几样,提前给你送过来。”
穆颜姝摇了摇头,“不用了,我已经备好了。”
她相信,自己准备的这份礼物,承帝必然满意。
当然,不满意也无所谓,有的送就成了。
穆颜姝更关心的是另一件事,“不说这些不相关的事了,常镇长那件事如何了?”
穆冠卿闻言,唇角笑意微敛,十分恳切道,“我今日过来,就是想跟颜姐说这件事,常镇长那里我已经有把握了,只是,现在救下常镇长,恐怕会打草惊蛇,我会着人保护好常镇长,至于翻案,我想再等等,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颜姐,我保证,不会耽误多久的,相信我。”
直视着穆冠卿春山般的眼眸,穆颜姝并没怎么犹豫,就点了点头,“好,我相信你。”
她相信穆冠卿不会信口开河,既然证据都已经齐备,常继春也别保护好了,那再等些时日,倒也无妨。
眼见穆颜姝应了,穆冠卿面上的笑容愈发春色盎然,“多谢颜姐。”
正如穆颜姝推测的一般,承帝圣寿,不少驻守各地的王公贵族,都派人前来贺寿,再加上其他三国使臣到来,整个盛京城无端热闹了许多。
朝堂上,承帝特别指派了二皇子凌锦荣和五皇子凌文昊去迎接三国来客。
凌锦荣负责南元和东吴,凌文昊负责北魏。
从明面儿上看,承帝似是将大任放到了凌锦荣这个除了太子之外,年龄最长的皇子身上,但有点脑子的都知道,北魏才是西凌的友国,南元和东吴曾经联手攻打西凌,虽说现在关系缓和了不少,甚至对方有了示好之意,事实上,三国的关系仍旧十分复杂紧张,就算真的有所合作,也不可能毫无芥蒂。
南元和东吴的意见对承帝,自然是有影响力的,不过更多的是反作用力,倒是北魏,若是真提点什么,对局势有些帮助。
只是,天下万事万物都有两面,承帝也可能故意在考察两位皇子。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承帝很看重二皇子还有五皇子就是了。
也就是说,今后的储位人选,很可能落在他们二人的头上!
就在朝堂众人猜测纷纷,为了即将到来的圣寿做准备的时候,三国来使到了。
两日之后,圣寿宴正式开始!
毕竟是皇上圣寿,只要是来客都要献上一份寿礼,照理说,庶女是没资格给皇上献礼的,不过左相府情况特殊,得到了穆士鸿点头之下,穆妍钰也跟着穆颜姝一道儿入宫了。
圣寿宴被定在了丽景宫。
这个时节,雪梅园的梅花已经全部枯败,自然没什么好看的,皇后为了装点丽景宫,特地着人搬来了无数盆栽鲜花,众人入宫之后,便见一路花团锦簇,一直延伸到了丽景宫。
丽景宫后殿前的空场上,更是摆满了鲜花,简直就像是一座浓缩版的御花园,如此花香,自然是引来了新生的彩蝶,一时间,花香阵阵,彩蝶飞舞,再加上宫灯耀眼,彩带飞扬,整个丽景宫,当真是与雪梅宴时,截然不同,一派春意盎然,美不胜收。
现在储位悬空,从二皇子到八皇子全都有机会登临大宝,除了二皇子,三皇子,其他几位皇子都没有正妃,若是能被几位皇子看中,现下就不仅仅是成为皇子妃那么简单了,一个幸运,说不定就能入主东宫,这种机会,自然没人愿意放过。
于是乎,整个宴会之上的高门贵女,皆是盛装打扮了一番,尤其是白艳雪和纪渺渺。
经过了春猎盛典之后,白艳雪和纪渺渺似是有了嫌隙,两人虽然站在一处,却各自为政,身边分别围了一圈人。
林黛蓉倒是跟裴月英坐到了一处。
眼见穆颜姝到来,林黛蓉登时笑意盈盈的走了过来,倒是裴月英脚步顿了顿,最后终是跟在林黛蓉身后,一起过来了。
“怀安,你来了,你这时间每次都掐的这么准。”林黛蓉和往日一般,亲亲热热挽住了穆颜姝的手臂。
站在穆颜姝身后的穆妍钰则是上前一步,冲着林黛蓉和裴月英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见过林小姐,裴小姐。”
林黛蓉登时笑容温雅的抬了抬手,“四小姐不必多礼。”
裴月英虽然改变了不少,可高傲了那么多年,这性子自然不是说改就改的,对于嫡庶还是颇为看重的,不过碍于穆妍钰是穆颜姝的妹妹,总归是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了。
随后,裴月英看向了穆颜姝的一身淡翠,面上染了些许嫌弃,“你今天未免穿的太素淡了吧。”
穆颜姝面无表情的侧目,“你穿的倒是跟年画似的,殊不知,只要人好看,穿什么都无所谓。”
裴月英一噎,胸口起伏不定,“不知羞!”
愤愤的吐出三个字,裴月英下巴一抬,直接跺脚离开了。
看着裴月英的背影,林黛蓉无奈的摇了摇头,“你啊,也别总气着她了,我看这位裴小姐是悔过自新,真的想要与你交好了。”
穆颜姝抬眸,“我没工夫气她,不过是实话实说,好看的人,套个麻袋都好看,这是真理。”
林黛蓉抚了抚额角,似叹似笑道,“好吧,你说的话倒是在理儿,这满场的人也好,花儿也罢,再打扮,再娇艳,也及不上你这张脸。”
穆颜姝点了点头,认认真真道,“那些人用力过猛,也比不上你。”
林黛蓉不由脸颊微红,拉了拉穆颜姝的手臂,“行了,咱们两个就别互夸了,坐下再说吧。”
眼见两人似要落座,穆妍钰忍不住出言道,“林小姐,冒昧一问,诸位公主还没到场吗?”
林黛蓉驻足回身,“各位公主还有皇子,应该会跟着承帝一道儿过来,怎么了,四小姐可有事?”
穆妍钰笑容楚楚道,“没有,我就是问问,不打扰大姐姐和林小姐说话了,我去后面坐。”
说完,她行了一礼,便坐到了最后面不起眼的位置上。
林黛蓉见此,微微蹙了蹙眉,侧目道,“你这位四妹啊,我可真是一点都看不透。”
穆颜姝拉着林黛蓉继续向前,不以为意道,“旁人的事,何必费心思去看,看得透自己就够了。”
林黛蓉闻言,不由点了点头。
“说的也是。”她随着穆颜姝落座,眼见周围无人,这才低声道,“有件事我思来想去,觉得有些不妥,想要告诉你。”
穆颜姝眉梢微挑,“何事?”
“就在前两天,三公主给我下帖子,叫我出来聚会,她是特别派人送出来的,我不好不去,就去凑了个热闹。”
林黛蓉语带思量道,“三公主虽然与我有些交情,更多是看重定文侯府的名声,我们两人从未深谈,更别说交心了,那日,三公主却与我颇为亲热,旁敲侧击打探了不少你的事,还有你与妘世子的交情,三公主对妘世子已经入了情障,看样子,她是怀疑你们了,总之,你凡事小心一些。”
穆颜姝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二人正说着,太监那边便传来了皇上驾到的声响。
当然,不光承帝来了,皇后,静贵妃,丽妃,宝妃,淑妃,还有一众皇子公主,三国使臣,也一并从前殿过来了。
那三国使臣最靠近台阶的,自然是西凌的友邦北魏的席面儿。
坐到这处席面儿的,是一个跟凌文昊差不多年纪的男子,身量修长,稍显单薄,一张脸倒是难得的清朗干净,透着几分书卷气,不像是天潢贵胄,倒像是邻家的俊俏书生,不慕名利,每日吟诗作画,举手投足,浪漫随性。
眼见穆颜姝的眸光落在北魏的席面儿上,林黛蓉不由低声介绍道,“那人是北魏的六皇子,名为魏宸,乃是四国闻名的画家,最喜欢画美人图,行事虽然荒唐,却是北魏献帝最喜欢的儿子。”
穆颜姝点了点头,瞬间了然。
既是最喜欢的儿子,又是个不图帝位的,这分明就是在告诉承帝,西凌的储位之争,北魏不会插手,更不会乘火打劫。
能做到如此,其中交好的意味,自然是不言而喻了。
相比较于北魏这个友邦,另外两处席面儿之上的人,瞧着可就不是什么善类了。
东吴的席面儿设在了第二位,坐在其上的男子,比魏宸瞧着大了一些,眉眼俊美的有些雌雄莫辩,一张脸竟是颇为妖娆,身材倒是比寻常男子还要高大两分,坐态慵懒,下巴微抬,那等姿态,到真是有几分惑人。
林黛蓉的声音继续传了过来,“东吴的这位是三皇子,名为吴朝煊,也算是吴国广帝看重的儿子,手段十分狠辣,深谙兵法,虽然不及战王殿下,可也是个厉害人物。”
穆颜姝再次点了点头:看来东吴有些来者不善啊。
“至于南元,这次来的人,则是安平王,安平王是明帝的亲弟弟,看着风光,实则没有什么实权,南元派这位王爷前来,想必也是表达,对于储位之争,想要置身事外的意思。”
随着林黛蓉话音落下,穆颜姝却是摇了摇头,不紧不慢道,“不一定,或许南元并不是想向承帝表达什么,而是想告诉众位皇子,若是不争,就会落得安平王的下场,没有实权,任人差遣呢?”
林黛蓉一怔,随即似感似叹道,“也不知道你这丫头的脑子怎么长的,你说的有道理,或许这才真正的答案,不过这些都不关咱们的事儿,你小声点儿。”
穆颜姝认认真真的点了点头,“我知道,我是来吃饭的。”
林黛蓉:“……”
能每每把宫宴当成饭馆看待的,估计全天下也就独此一家了!
此刻,众皇子公主也入席落座了。
值得一提的是,穆颜姝在席间看到了妘泆泊,看到了裴雪烬,看到了所有人,唯独没有看见凌四爷。
这样的场合,他怎么会不来呢?
若是以前,穆颜姝绝不会将这样的问题停留在心头,这一次,她却是微微晃神。
恰逢此时,承帝已然宣布寿宴开始,正欲说话,就听东吴的三皇子吴朝煊蓦然开口,高声笑道,“承帝陛下,既然寿宴开始了,就请容我等献上寿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