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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霜意这心下的事儿,自然是不会和别人说——哪怕徐氏和她再亲近,她也不能告诉徐氏哦那个赵善好也是你闺女的另一种形态,更别说元惟扬,他会被“这个那个都跟你一样是重生的穿越的”的残酷事实打击的失去人生信心的。
然而,她不说,不代表别人不会乱猜。大抵赵尚书和元惟扬说了什么,回镇远侯府的路上,元惟扬在外头骑着马,一句话都没说过。赵霜意也一心想着赵双宜的事儿,竟没有注意到他的反常。直至当夜两人安置了,元惟扬却只伸手将她腰搂着,并不如往常一般亲昵,她尚且不曾发现他努力压制的异样。
而元惟扬却在此刻低声道:“你可还好?”
赵霜意一怔:“怎么问这个?我……”
“那个人……”元惟扬踌躇了一阵子,一咬牙,道:“她身子不好,是也不是?既然她要倒向那季雪川一边儿,还知晓了你送去的那个绣月的事儿……不若就让她病死,如何?”
赵霜意愣了一下,险些跳起来:“你是说,善好?你……”
“她既然要和那季雪川沆瀣一气,岂不是负了你的心思?我虽不知道你与她究竟是什么关系,但想来她要讨好季雪川,拿你做筏子是少不了的reads();。”
元惟扬说着话,借着极微弱的月光,赵霜意能看着切近的他的脸庞上坚定的神色。
“既然如此,不若送她上路。”
他说出这几个字的时候,赵霜意当真已然是哭笑不得了:“三爷,且冷静些。并不如你想的这般……”
“那是哪般?她若是和季雪川出卖了你什么,你可想过……”
“她不会向季雪川出卖什么的。”赵霜意抓住他的手腕,轻声道:“她接近季雪川,也不过是想博取她的信任,做点儿什么罢了。”
“这话当真只能哄你这般不曾出过闺阁的人!”元惟扬道:“季雪川是个什么人,岂有轻信旁人的道理?你爹说,她与季雪川走得甚是亲密……虽然男人这般下心思对付女子是有不妥,可你……你这样子,我怎么放心?”
“季雪川不会信任她,可是……”
“你若仍是不肯告诉我她究竟是个什么人,我明日就安排人做这事情去。”元惟扬道。
赵霜意愕然,她从不曾听过元惟扬用这样的口气和她说话——哪怕是当初因为赵善好的神秘惹得元惟扬对她起了疑心,那口气都与此时是不一般的。
他这是在保护她,她不能拒绝,不能伤了他的心。但若想说服他……
“你听我说。”她沉默了一会儿,道:“你不许因此……生了别的念头。我告诉你,我信她不会和季雪川一气,是因为她和兰桨所说的事儿,一模一样,只是在她的叙述里,她是我。”
“……什么?”元惟扬懵了。
“她是我。”赵霜意垂下眼眸:“她是让季雪川失去了两个孩子最后死在冀王手上的那一世里的赵双宜。不,她……她是赵皇后。”
“她……”
“她说,季雪川没了两个孩子之后,想要刺杀她……但那时候,五妹妹挡在了她身前。”赵霜意轻轻叹了一口气:“五妹妹和我应该是怎样的情义,三爷也是知晓的。我想,若是五妹妹为了救我死在我面前,我也会恨不能重活一遍手刃凶手……”
“可你如何能相信她是你?”元惟扬道:“兰桨的说法,是季雪川告诉她的,若她也是季雪川安排好的,你岂不是……”
“她虽是我堂妹,可先前从不曾和我家来往,理当不会知晓我幼时的事情,也不会知晓我娘平素的那些细节。然而,她同我说起的所有事情,都……半点儿不差。”
元惟扬眉心紧蹙,却是沉默了,许久方道:“你既然是这么说,我却也不好一定坚持她是个坏人了。只是,这终究还是要看着的。若我发现她做了什么对你不利的事情,我不管她到底是谁,都……”
“哪怕她也是我,你也要杀了她?”赵霜意看着他,她突然想起来,元惟扬娶她多少也有些上一世的因由,不甘心也罢,重新认识也罢,“赵双宜”这三个字,在元惟扬心中应该还是有些分量的。
“她是谁,我不知晓,便是知晓了也与不知无二。但你是我的人,”元惟扬低声道:“我心里头牵挂的,是活生生的你,不是赵双宜这个名字,更不是……不是赵皇后。她与我半点儿干系没有,只若要伤你,这一世是想都莫要想reads();。”
赵霜意沉默一忽儿,轻轻在他脸颊边吻了一下:“三爷,天下可还有比你更好的夫婿?”
元惟扬原本还沉着一张脸誓师一般说那些话的,此刻却微微脸红了,道:“有如何,没有又如何?你只有我一个,我对你能有多好,便是你能见到的最好。”
“这些日子,三爷倒是越发油嘴滑舌了。”赵霜意抿口微笑:“早些歇息,若您还不放心她,自然是可以盯着她的了,这样我倒是更好安下心来。”
元惟扬应了一声,合上了眼,手却在她身上移动起来。赵霜意拍了他一下,想嗔他却又临想起今日赵徐氏的话,心里莫名一晃,便也依着他了。
第二日早上正轮着元惟扬当班的,他一大早便走了,待回来时,便告诉赵霜意,他已然将事情安排了下去,今后是真有人能替他们盯着赵善好的。若赵善好老实也便罢了,若是不老实,定然活不过三天。
赵霜意于此,只能劝他多冷静些,外加说服他一定要信息共享和她一起分析一下赵善好行为的真实意义,除外当真也别无法子了。元惟扬是真忌讳赵善好,她自己又何尝能完全放心?她若是全然放心,当初就该送兰桨而不是绣月过去了。
她自己也不是什么纯善的人,拿什么去苛责元惟扬的心机?他是为了她才动用心思,而她纯属祸害,万分愧疚之余还带着心惊胆战——赵双宜想装得和季雪川很好的样子,那便势必要做一些引人“误会”的事儿,若是这些事情叫元惟扬的人发现,她要解释还是小事儿,真把元惟扬惹毛了弄死赵双宜……那才真是作孽作大发了。
万幸赵双宜办事儿还有分寸,也不知是不是注意到了什么蹊跷,元惟扬那边一个多月都没有半点儿消息,慢慢他也便放下了心去,有时同赵霜意说起,也道这事儿怕是冤枉了人家,可此事不敢怠慢,便是只有一点儿风险,他也是万不肯放过的。
毕竟,赵双宜仍然在和季雪川保持联络。她甚至还去了季家登门拜访,虽然她身子一向弱,那季家又有了丧事不到半年,仍是有众多忌讳的,可她这行为却仿佛证实了自己的诚意一般,与季雪川走得更近了。
她与季雪川走得近,便与赵家走得远。赵尚书夫妇自然不会主动邀请她上门,她也不怎么往那边走动了,倒真像是和大房决裂了一般。这功夫做的当真到家,只是她每每回去了便叫绣月来,两人锁在书房里头比比划划,这行动方大大降低了元惟扬想弄死她的强烈愿望。
而除了这一桩事儿,京城之中竟然平静之极,再没有什么大事发生了。连王公贵族们的婚丧嫁娶都准确的避开了这个月份,皇帝安心当皇帝,皇后安心等孙子,冀王晃悠着当他的太子,太子良娣赵之蓁躲在准婆婆宫里头养胎谁都不见。
这赵之蓁连太子都不见的事儿,赵霜意也是后来听元惟扬说起来才知晓的,当真也是哭笑不得——梁皇后一生身经百战,对宫里头宫外头女人的伎俩了解得极透彻,于是连儿子都不轻易放进自己宫中来见赵之蓁了。梁皇后的动机很值得揣测,这事儿自然也不好乱说,可天下正是越不好乱说的事情越有人乱说的,消息传出来,当真叫赵霜意这般女方亲属哭笑不得。
而另一些人却是哭都哭不出来了,譬如另一位太子良娣季雪竹。她便是恼恨极了赵之蓁,那也是半点儿法子没有的。殿下虽然不能去皇后宫中看他盛宠的那一位,可在自己宫室里也并不曾因为这缘故便多给她一点儿宠爱。若是依着这样子下去,她什么时候才能有幸喜?难不成要等那赵之蓁的孩子都会跑了,她才能蹭到点儿雨露不成?
季雪竹这是急得快疯了,却也毫无出路。她能向谁讨法子?季雪川对她,那一定是不安好心的,请教季雪川必将带来更多麻烦。而她娘,那一个妾,见过多少世面?几分手段,笼着忙着打仗的糙汉子还成,她学来了去笼那从小便见惯了美人的太子殿下,岂不是痴人说梦,徒叫人笑话的么?
至于赵霜意——从前她以为这嫡女庶女必如她家中一般不睦的时候,着实生过和赵霜意走近些一起对付赵之蓁的主意reads();。可没过多久她便也看清了,赵霜意和赵之蓁绝不比她和季雪川,人家那虽然不是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可当真是一条心的。她想想当初请教赵霜意怎么和赵之蓁争宠时的愚蠢,都恨不能将头拧下来省的丢人。
而新太子冀王却仿佛并不曾察觉到季雪竹的窘迫。甚至因了她嫡母新丧,他“通情达理”地许她尽孝道,竟不唤她侍寝了。若是这般,她几时才能有喜?怕是等到了他身边另有新人,她也沾不上光了吧?
世上不堪事莫过于此,季雪竹甚至为此急怒而病倒了一回。那人仍旧扮演着一个温柔的好男人的角色,他来看她,却只是看她,伸手试了她的额温,紧接着便接了身边宫女递来的热帕子擦了手,那虽不必说出来却依然明晰的疏离,如同一根针一般扎在了她心上。
季雪竹挣扎着想起来,他却只轻声道:“你病着,不必动弹,好生歇息吧。”
这一句话,将她生生捺下,她想哭却流不下眼泪来,就这么看着他转身离开。
季雪竹哪儿能不知道呢,他不是对谁都这样的。对卫氏,他曾经是个有礼谦和的君子,对赵之蓁,他更是柔情款款,在知晓她有身子的时候,他那么欣喜的模样,季雪竹也是见了的。
她的耻辱与羞愤如同毒液在心里发酵,却是谁都害不到。赵之蓁在皇后那里,谁都别想动她一根手指头,季雪川在宫外,安静地守着孝,也不出现在她面前,她无法同任何人报复,只能恼自己——在她的宫室外头,谁做了什么,谁哭了,谁笑了,那和她都没什么关系了。
她那姨娘还在得意她伺候了太子,却没想到,这太子良娣的身份,如同一只鸟笼,将她死死扣在了里头。季家是有光彩的,有个姑娘在太子身边,有个少爷是太子的亲信,谁会想到她已然失宠至此,前途半点儿光明都没有了呢?
唯一肯信她的人,也只有季照辉了。季照辉偶尔跟着太子入宫,还能见到她一面,然而单是瞥一眼,都叫他惊得说不出话来——季雪竹穿着打扮富丽,可是眼神木滞之极。
季照辉是个心里头憋不住话的人,他既心疼自己的亲姐姐,却也不愿相信自家跟从的太子会这么慢待她,想来想去,大抵还是嫁了亲王就合该这么别扭委屈的,难免也生了几分怨气。至于闲下来去寻了元惟扬一道饮酒闲谈,元惟扬更是有心将他的念头往歪里带。听他诉苦,便冷笑一声,道:“你看,殿下自己去南疆,还记得给赵之蓁带药材,那时候他们是什么关系?一个是亲王,一个不过是尚书家的庶女,顶了天不过是选王妃时见过一面,这不是一见倾心动了心思能是什么?殿下又是少年人,心里头喜欢个谁,可不就全都是那个人了?你再想想,季雪川不做王妃也便罢了,何故在你爹爹面前撺掇你姐姐去?那地方是寻常人家娇惯的女孩儿该去的地方么?尊荣是有了,可孤寂难受跟谁说去?她对你姐弟如何,难道真是想成全你姐姐过的平顺么!”
季照辉直咬牙咬得脸上一道伤疤都红亮起来,道:“可恨那时候我姨娘痴傻,竟没想到这通关节,倒还以为她虽然是个虎狼性子,怎么也该为了家里头好——若早知她存了将我姐姐推到火坑……”
元惟扬忙皱眉一把按住了他:“慎言!在殿下身边伺候,那是求都求不来的福分!只是这福分未必谁都能安心消受了。你姐姐既然是宠溺大的,怕是受不住嫁了太子这般尊贵人物之后的冷清……”
季照辉酒量并不怎么好,吃了几杯已然半醉,此刻竟差点儿流出了眼泪来:“正是,元三哥,你是不知,我那姐姐……从来也不是个忍耐的性子,怎么能得殿下欢喜呢?如今殿下也嫌她,我也不好帮她,只扔她一个人在宫中苦熬……那是我亲姐姐啊!”
“我亲姐姐,当年不也是这般的?”元惟扬苦笑,道:“爹娘只消打错一点儿主意,那不能吃住寂寞的女孩儿,怕都过得苦闷。”
“最恨的还是那贱人!”季照辉切齿道:“若不是她,我姐姐早挑个人嫁了,如今日子哪儿能这般苦楚!”(www..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