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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她安排了这桩事?”元惟扬试探道。
“她倒是得有那份本事呢,”季照辉道:“她若是劝我爹这般作为,说不准我爹还会多思虑几回,可她偏生是从我那糊涂姐姐身上下手的。她日日同我姐姐身边讥嘲,道赵家的五姑娘还曾是个瞎子,仍能入得了殿下的眼,同是庶女,我姐姐就如何也及不得人家。我姐姐那素来是个心气高傲的,哪儿经得住这般激……”
季照辉说着话,酒便往自己口中灌得益发狠起来,元惟扬只蹙眉看着他喝,心中却有些思量。待得回复,自寻了赵霜意去说,却叫赵霜意也惊讶起来:“这么说,季雪竹跟殿下……是被季雪川用言语憋屈了,气不过才求着她爹争出来的么?”
“你如何看?”
赵霜意摇了摇头,道:“难为上天给了季雪川一个这样傻的庶妹,自己分不清好歹的。哪怕皇后娘娘与殿下看中了季家的声望,她爹爹那般疼爱她,多半也不会主动叫她去做这个侧妃。”
元惟扬却沉默了一下,才道:“我爹也很疼爱我姐姐的,从前。”
“她到底是太子妃啊,和亲王的侧妃如何能一道比较?”
“有什么区别?都是……一辈子跪着的人。”元惟扬说罢这句话,静默了一会儿,突然笑了:“我何必同你说这个,如今你的五妹妹正是好时候。若是能生养出太子的长子,今后可有的是好处。”
“是不是好处,也总要看她为人处世才好。若是哪里不妥当了……”
“这也容不得咱们担心,咱们担忧,有什么用处呢?”元惟扬拍了拍她的手背,温声道:“我看她是个有福气的,你说呢?”
赵霜意忖度了一阵子,微微笑了:“是,是有福的。”
旁人的万千担心,如元惟扬所说,那都是没有用的。一切都在赵之蓁自己身上——为她担心的人不会少,有心害她的人也不会少。可哪怕是步步荆棘,也总得走了过去。
而元惟扬见她这么说,正要再接话,赵霜意却又补了一句:“可我还是很……很想她。她从前是个只会恶作剧的人,如今让她一个人面对那些,我真怕啊。”
“怎的是她一个人?还有殿下,有皇后。”元惟扬肃声道:“她如今比当初的冀王妃还要更金贵些,彼时冀王妃有身孕,可也没有在皇后宫里头静养的殊荣。”
皇后?赵霜意想起来梁皇后的面容,那张温柔的微笑的脸,却总叫人心上压着一块石头,沉沉的,重重的,在她跟前,没有谁敢有半分轻佻。
算起来,梁皇后有冀王的时候大抵也就是十六七岁……她是继后,大抵是大婚不久就有了喜,可之后却只有一个歧江公主,难怪对冀王的子嗣如此上心。
有梁皇后看着,大抵真的没有谁敢对赵之蓁下手吧?
她愿意这么相信,而之后漫长却飞快的几个月里头,赵之蓁也始终是平安的,消息从宫中一条条送到尚书府,再从赵徐氏那里时不时透露给赵霜意——什么都没有发生,连赵霜意极其怀疑的季雪川都没有采取任何行动。至于季雪竹,她的病是好了,只是冀王也并不因此而对她怎么样,她还是那个无关紧要的侧妃,没谁不尊重她,也没谁太尊重她。
没有波澜,连元绪都在太子被迁废之后的崩溃大哭之后渐渐接受了事实,整日里安安静静在自己房中,哪怕见得赵霜意仍旧是不亲近不欢喜的,可也没再去挑拨元果儿与元惟扬夫妇的关系了。
这日子过得简直轻快得不像话,连赵霜意都不得不感叹一句自己已经快成为一个彻底的米虫了——家务事?不用她管,朱氏还没提到让她接掌,她自己用点儿心观察观察之外,也就乐得清闲。外头的事?那更不用她管,元惟扬升了一级官,俸禄更能满足她随便祸害的愿望了。家里头的亲人们都过得挺顺畅,至于赵双宜接近季雪川的目标及任务完成情况,人家不来找她帮忙,她也就不想去主动搅合,反正还有元惟扬的人盯着这姑娘呢,哪怕不知道她们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总是能观察到的。
据那边儿的消息说,这季雪川和赵善好走得很近,一个有心巴结,一个有意拉拢,哪儿有不一拍即合的道理?只是两人到底心中都有些鬼,暗自叫人盯着对方的事儿也是常有,却哪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她们两个你来我往一边儿热络一边儿提防的情形,全叫元惟扬派去的人看了个清楚。
北衙的这帮子人,虽说就是这监视专业的,可也不是白拿着朝廷俸禄干私活的,元惟扬要他们去盯着将军府,虽不必开口便说出因由来,但总该是有些成果的。时日久了,他们见到的,不过是两个小女孩儿勾心斗角,自然也觉得这活儿没意思得很,虽不至抱怨,奈何心中总是有些不美的,无奈碍着上峰的意思,哪儿有法子推脱,只好盯着罢了。奈何那边儿一片风平浪静,直至赵之蓁都快要临产了,才捉到一两丝不同寻常的痕迹。
——季雪竹在这个时候回将军府了,身边还带着宫里头的侍人。
北衙的人在暗处,看她身边的人,怎么也看不清脸的,只是那两个侍人虽然都穿着宫女服色,走路的模样和身形都不大像是未婚的少女,却是看的分明的。
宫中的妇人,除了皇帝的嫔妃外,便只有在宫中常留的产婆**母。
这消息不到半个时辰便传到了元惟扬那里,他先是一怔,然后沉肃着脸,点了点头。
北衙的官员莫不如此,谁都不会和下属提及自己的想法,不过是吩咐他们去做罢了。然而事情到了这一步,那几个盯梢的谁还不清楚元惟扬为什么叫他们盯着季家?正是怕赵氏有孕季家嫉恨!
如今季家连宫中的**母和产婆都接了出来,这事儿便显得格外紧急起来。元惟扬哪里还顾得同赵霜意通风报信,自己便飞马去见了指挥使。那指挥使闻听有这般事情也是一激灵,索性叫他带人堵在将军府回宫的道路上守着,准备抓了证据再一并上禀。
这证据却没那么好抓。季雪竹是不得宠,可好歹也是太子的侧妃,外男自然不能随便闯入她的马车查看。一时两边儿竟僵持了起来,季雪竹就是不肯交人,只一口咬定了自己车里头并没有旁人,那些个宫中带来的侍人都在后头马车上,叫元惟扬随意搜查。
她自坐在车里,高声哭骂道:“如今我是失了势,你们人人都敢来羞辱我的不成?若是旁人也便罢了,如你们这般的人物也敢拦着天眷的车驾了!你们若是有本事,且将我揪下车去杀了,我这里须容不得你们糟践!”
元惟扬正骑着高头大马拦在她车马之前,此刻听得这话语,也不过冷冷一笑:“季良娣言重,区区末官微吏,如何敢冒犯您的车驾?如您所说,我们这些个人物自然碰不得您,不过,总有人能碰得的。”
季雪竹的哭叫声倏然停止,好一阵子,她方道:“谁?!”
车外却是沉默。元惟扬扭头望着远处长街上驰过来的几骑骏马,同随从们一起下了马,在道边静候那人越来越近。
彼人到得近前也不说话,却是给季雪川驾车的小内监吓着了,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下了车辕,那一声“殿下”,尖锐扭曲得刮人耳朵。
殿下本人却是什么都没说,他甚至连马都没下,直接从马背上翻到了车上,然后拉开了厚厚的车帘。
季雪竹在听到“殿下”的一声时,已然变了脸色,待那人掀开了车帘之时,她竟筛糠一般说不出一句话来。
而新任的太子就这么看着她和车里那两个同样面无人色的女人,成婚一年了,她从不曾见过他这样的神色。季雪竹是当真怕了,她颤着唇,半晌才叫出一声殿下来。
但他没说话,只是放下了车帘,转身出去了,便与那小内监道:“季侧妃身子不适,送她回将军府小住吧。今日伺候她的人,一概都不必回宫了。”
那小内监早抖得如筛糠一般,哪儿敢不听,只是手脚酸软,连爬上车辕都使了好几回劲儿。这宫中出来的马车阔大,要掉头颇为不易,可正主子看着,他折腾了好一阵子也还是成功掉了头了。
元惟扬等一众北衙人物就在那边儿站着看,待这一行人都掉过去要走,冀王方才看了他,和声道:“劳烦元百户,可否替我护送她们一程?我如今须得赶回宫中,却是赶不及陪送了。”
如今天青日朗,所谓的护送,不过是押送罢了。元惟扬心里头镜子一般,口中却应了是,带着几名北衙卫士上了马,远远跟着,直将她们送回了季家。前头那辆马车里的人一直在哭,那哭声他们都听得到,只是并没有人动容。
在北衙这般所在办差使,人心早就比生铁还硬了。莫说季雪竹只是哭哭,哪怕她此刻在车里头寻死,他们也没有心软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