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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你到底在担忧什么?”
南楚见徐舒玄一直望着天际那一颗最耀眼的天狼星发怔,不由得也心生忧疑的问道。自徐墨玄将陆颜召的事情告诉他后,他便一直眉头紧锁好似忧心忡忡的样子,这会儿已是深夜亥时,夜深风寒,他却已经在这院子中呆坐了一个时辰了!
“南楚,还记不记得我曾跟你说过,陆丙这个人不会做对自己不利的事情,亦不会轻易树敌!”
南楚点头,又不解的问:“有何问题?”
“我还对他说过,帝王权衡之术,内阁之中不可使一人独大,可是现在言菘父子被下诏入狱,内阁之中唯杨奕清独尊,这种平衡已经被打破,我担心陆丙……”
南楚听罢,眸中也露出了些微惊讶忧悒的光芒,他又想到了夏首辅和蒋家的灭门之案,陆丙虽不是主谋者,却也被言藩拉进了其中,正所谓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如果现在言藩以此来要挟陆丙,那么陆丙会不会……
他亦担忧的看向了徐舒玄。
徐舒玄点头道:“陆丙一定没有想到皇上会突然召见他的儿子陆颜召,更没有想到陆颜召会将姚正方和赵文华的供词全部呈现给皇上为杨将军脱罪,这对父子之间本来就缺乏沟通,而现在的这个结果显然也不是陆丙想要的。”
“那么陆丙现在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他会放了言藩吗?”南楚反问,心中却似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其实我更担心言藩会做出什么对世子不利的事来!他虽然自己身在狱中,可是他的党羽还在!”
对他不利的事么?自从他决定帮助那个女孩插手杨家之案时,便已经做好了随时迎接言藩报复的准备,他也知道这个有鬼才之称的昔日“朋友”若是报复起来也一定会是致命的!
可是他又有什么好怕的呢?生命于他来说太过短暂,他却也渴望那短暂的美好,做一件让自己觉得快乐有意义的事情总好过在这个华丽的牢笼中等死来得酣畅淋漓一些。
不知不觉中,他又想起了那个女孩,想起那清澈嗔真的眸子。想起她在金香玉坊里与言藩谈判时不惧不畏的神情姿态,甚至想起那夜她如同猫一般蜷缩在他怀中的温暖。
想到这里,他心里不由得苦笑,不过是一个小丫头而已啊!
此时此刻。韩凌也在望着东南方向的那颗天狼星出神。
天狼星号称主侵略之兆的恶星,屈原的九歌中有句话说:“青云衣兮白霓裳,举长剑兮射天狼!”说的就是东君欲操弓举起长箭去射下那贪婪的凶星,以防灾祸的降临!
芸娘死的时候也说过这样一句话,这句话中到底藏着什么样的密秘?芸娘到底要告诉她们什么?
那只匣子里除了言藩通倭的密函外。又到底还有什么?丰臣泷一还会为了这个匣子来找她么?
还有清落姑姑在宫中的处境,以她在景熙帝身边的得宠,必会集怨于一身,如果她身边没有一个得力的帮手,如何与那些表里不一又极会作戏的后宫女人周旋?
想着想着,她又想到了徐舒玄,想到言藩在狱中对她说过的话,她知道言藩这个人睚眦必报,是一定会想办法来报复大少爷的,只是不知道他会采取什么样的手段来报复?
想到这里。她的心中又一是一阵刺痛,她终究还是害了他!
杨氏见她望着天空出神,忙将一件貂绒氅衣裹到她的身上,又将她抱了过来,疼惜的说道:“这么晚了,还看星星做什么,和娘亲一起回房睡觉吧!”
她们现在并没有回到广宁伯府,而是住在一家客栈,外祖一家回凤阳府定远县的行程已安排在了明日,而四舅舅杨茗钰决定与她们一起留在京城。一为等外祖父的案子审结,二便是为了她母亲杨氏和韩陌之间和离的事情。
这件事情就连老太君提起来都是相当的愤慨而支持的,用老太君的话说,便是:“我杨家的女儿就是今生不再嫁。也绝不和这等小人共渡一生,璇儿,这件事情了结之后,你就带着阿九跟你四哥一起回家,杨家永远都是你的家!”
听了外祖母这句话后,母亲当时就抱着她痛哭了一场。
韩凌亦是万分感动!是了。前世她虽未住在外祖家,可也知道外祖父外祖母以及几位舅舅都是极好的,五舅舅死里逃生从战场上归来后,都去魏国公府找过她,并帮她脱了奴籍,当然这其中也有大少爷徐舒玄的帮忙。
韩凌思及此处,再次望了一眼星空,心中暗暗思忖道:天狼星的出现乃是大凶之兆,前世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皇上突然下旨要杨家去西北抗击俺答汗带来的蒙古鞑靼大军的?
杨氏见女儿沉默寡言好似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又不免担忧的问道:“阿九,你在想什么?可以跟娘亲说说吗?”
想什么?想得太多了?好不容易将外祖一家从这件谋弑大案中救出来,却发现原来接下来的路也一样难走!不过再怎样难走,她也一定要坚强的走下去,改变前世所有的一切,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幸福锦绣之路。
韩凌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可以问杨氏,便道:“娘亲,你知道锦衣卫都指挥使陆丙的原配嫡妻是什么人吗?可有听说过有关她是怎么死的消息?”
到底是什么事情令得言藩有如此信心可以从诏狱里活着走出来?要知道将他关进诏狱可是皇上下的圣旨,他有什么本事可以让皇上收回成命?
哪知韩凌这么一问,杨氏的脸色一白,她摇了摇头,又沉吟半响,反问道:“阿九问这个干什么?”
“娘亲,是有什么不能说的吗?”看到杨氏神色有变,眸光黯淡,韩凌便越发觉这其中有什么不为外人道的密秘了!
“倒也不是不能说,只是……阿九,再给娘亲一点时间,等娘亲想好了。再告诉你过往所有的一切,好么?”杨氏最终以这样的话来回答。
韩凌就纳闷了,陆丙的原配嫡妻与娘亲又有什么关系呢?为什么连这件事情娘亲都不肯说?
这天夜里,言藩也在狱中细细谋算着。等待着一个人的到来。
终于等到亥时一刻时,他听到了一个人的脚步声,这个人的脚步声他非常的熟悉。
当这个人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到他面前时,他的脸上露出了几分小人得志又自信满满的笑容,这个人的到来亦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对陆颜召所说的那一句话便是放出去的一个饵。他相信这个饵有足够的吸引力,也足够令人害怕!
“你若是再不来,我恐怕就会忍不住跟你儿子好好聊聊了,你知道我这个人没什么善心,说出来的话也不会太中听,也许一句话说得不好,就会令你们父子反目成仇,我想,这也是你最不想看到的结果!”
来人沉默了一阵后,亦是冷笑道:“你以为拿这件事情就可以威胁到我了么?事已至此。要想在皇上面前翻供是绝无可能之事!言藩,你现在是在我的诏狱之中,我完全可以做到悄无声息的杀了你,让你的供词无法传到皇上的手中!”
“哈哈哈……想不到指挥使大人还有如此天真的时候?杀了我就能掩盖住你所做的那些事了吗?灭我一人之口自然是容易,但你是否有这个本事灭掉天下人之口?”
陆丙的脸色一变,双拳一分一分的握紧,在这寂静的牢中,竟似发出了一声声好似骨节断裂的脆响!
“我有一本书,里面记载了我曾经做过的所有事情,这里面自然也包括了指挥使大人与我合谋做的那些事……”言藩这般说着。话才说到一半,陆丙的脸色登时骇变,大怒了。
“你说什么!”他紧握的拳头忽地张开,穿过铁栅狠狠的扣住了言藩的脖子。“言藩,你是不是疯了,你做过的那些腌臜事,为何还要记下来留作证据?”
“为的就是防止有这么一天啊!”言藩笑了笑,说道,“我这个人就是这样。我承认我是大奸大恶之人,不像你们这般虚伪,非得装好人,若不留下点证据,你们这些人又怎么可能会乖乖的听话呢?”说完,言藩看着陆丙无可奈何又铁青的脸,放声大笑了起来!
疯子!这个人绝对是个疯子!简直不可理喻!
在一阵暗蕴了杀气的可怕静默之后,陆丙终于掩藏不住内心的惶恐,以极其愤怒而低哑的声音问道:“那你到底想让我怎么帮你?”
“除了通倭,其余的罪我都认!你去抄我的家,我也不在乎,我要的是我父亲仍旧在朝堂之上!”顿了顿,他说道,“这件事情本就与我父亲无关,杨世忠的案件是由我在全全审理,我陷害忠良,我贪污受贿,这一切我都认,你把我父亲从中摘出来!还有……”
他顿了顿,说道:“你还要保我一条命,无论你用什么办法!”
陆丙的神色变了变,半响,他仍有些不敢置信的问道:“就这么简单,我将你父亲摘出来,保你一条命,你就能让那些证据不再出现?”
“当然没有这么简单!”
言藩嗤笑了一声,忽而以阴鸷的目光看向陆丙,正色道,“我还要你向皇上举荐一个人!”
“谁?”
“徐、舒、玄!”言藩一字字道。
“向皇上举荐他,让他入仕为官!”
陆丙诧异了,他不解的问道:“你不是恨他入骨想要杀了他么?为何还要举荐他入仕为官?”
言藩笑了,他耸着肩膀笑了一阵后,说道:“徐舒玄这个人不怕死,而且他早死晚死也不过就是这几年的事情,杀了他实在是太过便宜之事,既然他如此孤高亮节,不想与人同流合污,我就偏要让他在这污水中泡上一泡,在当今天子冶下,我倒要看看他怎么激浊扬清?”
“倘若有一天他背上了和我一样的奸臣之名,这个游戏才叫玩得有趣!指挥使大人,你觉得呢?”
变态!真特么的变态!我还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人这样报复别人的?不得不说言藩这个人的确有才!鬼才!
陆丙这样想,然后便是啼笑皆非,不过,再想想他初任锦衣卫副千户的时候也是满腔的热血和正义,也想过要替天行道,激浊扬清,可如今呢?
如今的官场就是一个大染缸,如果你想要登上权力颠峰的位置,不被染黑那还真是一件稀奇事!
所以言藩的报复也不可谓不狠毒!
翌日,京城之中便传出了三条轰动性的大消息——
第一,杨世忠的案件已审定为无罪释放,皇上为了安抚杨家,下旨恢复了杨世忠安国公的爵位,增邑三千户,俸禄三千石!
第二,言藩写下了满满一卷他做恶多端的供词,然后畏罪自杀于诏狱中,只不过,他在供词中拒不承认自己通敌卖国!
第三,皇上忽然令中官传旨于魏国公府,竟然是让魏国公世子徐舒玄补了太常寺少卿这个空缺!
韩凌听到最后一则消息时,不由得心中大骇,原来如此!
大少爷本不欲入朝为官,可是皇上圣旨一下,他便不得不入仕!
这是在逼他入仕!这道圣旨是谁求来的?言藩又真的畏罪自杀了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