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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琪拍马屁的工作才刚开始而已,就因为于一凡这个棒槌而暴露了。以周臾的性格,肯定是把自己叫进去讽刺一顿,然后客客气气道,“你走吧,这里不需要你了。”
难道她就必须要这样窝窝囊囊地走人?然后担负一个倒追不成功,最后被赶走的名声?
一想到这样的未来,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于一凡见她脸煞白,嘴唇不可控制的哆嗦,小心翼翼道,“小师妹,没事吧?”
尤琪悲哀地看着他,道,“师兄,你怀了我的大事。”
其实,被当事人听了个一清二楚,还真有点抱歉啊。可周臾明明去了谭渊的办公室,谁知道他能回来得那么快?他只好道,“对不起,没想到会那么巧。要不,我请你吃饭?”
“这是一顿饭能弥补的嘛?”
于一凡抓了抓头发,尴尬。
“起码得两顿吧?”
尤琪站在周臾办公室门口,深呼吸,给自己做了三分钟的心理建设,这才敲了敲门。
“进来。”周臾的声音还是那么稳。
她这几天推开他办公室的门,次数不少,可这次最沉重,而且也没了自在感。她再吸一口气,努力调整面部表情,声音放得轻快些,道,“周老师,我来了。”
周臾抬头看看她,点了下办公桌前面的椅子,道,“坐。”
她慢慢坐下去,准备采取被动防御的姿态,敌不动她绝对不先动。
按照过去几天的惯例,尤琪是主动开口说话的人。周臾等了半分钟没等到后,再看她一眼,清了清嗓子,道,“尤琪,你上班多久了?”
来了,这就是传说中准备炒鱿鱼的前奏了。
尤琪抿唇,道,“三个周了。”
周臾点点头,道,“三个周,也就是差不多要一个月了,你认为你工作表现如何?”
尤琪最讨厌这种问题了。仿佛回到了初高中时代,王教授端着老师的架子问问题,让她自我评价学习有没有努力。她要说自己有吧,王教授就会说如果有的话成绩怎么可能才这样?她要说没有的话,王教授就会说既然知道没有为什么不努力加把劲?总之,怎么回答都不圆满。周臾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她不清楚,但两人绝对不会是和平相处的朋友。所以,基于此,她要说自己表现一般或者不怎么样,那就是给对方送人头。
尤琪心一横,道,“这是我毕业后的第一份工作,我很喜欢也很重视,所以用了百分之百的努力。”
周臾嘴唇勾了勾,仿佛是在笑。
他是什么意思,嘲笑吗?虽然官面上的话很虚假,但她确实非常努力用心,当然,目的是为了搞到自己想要的证据。
“所以,你愿意在这里一直工作下去?”他又开口了。
“当然。”尤琪毫不犹豫地回答。
“纵使你有设计方面的才能,也不考虑转行?”周臾将自己的电脑屏幕转了一圈,展示上面她设计的那个请帖图来。
到底是什么意思?劝退吗?直接爽快一点好不好?钝刀子割肉不是人干的事情!不就是路过办公室听见她所谓的‘喜欢’俩字了吗?
尤琪直勾勾地看着他,没回答。
周臾没得到答案,将屏幕转回去,道,“既然如此,我也就直说了吧。”
很好,不要浪费大家的时间。
“你工作这大半个月,没有迟到早退,将日常的工作处理得不错。开业的前期准备工作进展很好,该安排的都安排了,也只剩下送请帖这一件事。你性格很好,主动活跃办公室的气氛,大家最近上班都积极了很多。”
尤琪的眼睛里原本堆积了许多的怨气,想象它化成一把剑将周臾刺个对穿。可越听他的话越觉得不对劲,这家伙是夸奖她吗?还是说,玩先扬后抑的把戏?
周臾看着她一脸戒备的样子,道,“研究所不大,员工少,但杂事却很多,需要一个人来打理。从目前来看,你所做的已经超越了本职的范围,非常适合我们的需要。不过,考虑到这个职务后续的发展不大,我也不能自私地因为自己需要就将你捆死了,所以想要确定一下,目前的工作真的是你需要的嘛?”
尤琪真的看不懂发展了,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意思?一边儿夸奖她,一边儿承认了她的工作表现,另外却一边打着为她好的旗号说这工作没有后续发展?这操作,他是真君子还是真小人?
她想了想,道,“是我需要的。”
当然需要了,太需要了,要是没了这个工作,可怎么接近你?
她炯炯有神地看着他,道,“我喜欢这个工作,喜欢咱们研究所的气氛,希望能一直留在这里。”
周臾对上她的眼睛,里面有火焰在燃烧,比往日刻意讨好他的样子真诚了很多。他点点头,道,“既然如此,你就留在这里吧。”
留在这里?
“你是说?”
他点点头,“试用期提前结束,你合格了。”
尤琪事先想象的一切情节都没发生,脑子有点反应不过来,等到信息传递到大脑的时候,她的身体已经提前做出了反应。她道,“真的?太好了!周臾,没想到你居然是个好人——”
居然是个好人?
周臾嘴角抽了抽,强行忽略这句话。
尤琪也反映过来,马上闭嘴,干笑道,“我的意思是我很高兴,太高兴了。”
“嗯,那就好。”周臾低头,道,“就这个事情,别的没什么了。你可以走了——”
尤琪有点晕乎乎地,起身,拉开门准备出去。
“对了——”周臾又开口。
她转身,看着他,他道,“你工作认真负责,大家都看在眼里。事情一码归一码,之前关于我的私心敌意或者你工作方式和相亲的争执,一笔勾销。所以,你没必要做多余的事情。”
“多余的事?”她不懂。
周臾点点头,尽量冷静道,“譬如说,你‘喜欢’我这样的事情。”
尤琪恍然,这家伙,以为她搞的那些套路是所谓的‘喜欢’,最终目的是试用期成功。他心里不愿意,所以干脆直接宣布试用结束,以交换她不必‘喜欢’。
说实在话,她若不是对‘情书’咽不下那口气,还真觉得这人很上趟。可有了‘情书’的前提,再想一想,他就有点可怕了。她若是顺势真的承认了不‘喜欢’,那就是认了自己为了试用合格而谄媚他;并且,接受交易后,以后就不能主动接近,之前做的全都功亏一篑。那么,剩下的唯一一条路只有坚持说‘喜欢’——
尤琪权衡的利弊得失,小心翼翼道,“你以为我‘喜欢’你,是为了工作的事?”
他没点头,也没摇头,只看着她道,“你觉得呢?毕竟之前有说过对我有想法,天打雷劈!”
很好,又被打脸了。
尤琪忍,红着脸反驳,“当然不是。”
他又不说话了,直勾勾看着她,“哦,头天晚上放话喜欢我天打雷劈,第二天早晨起来就变了想法。”
这种时候能怎么办?当然只能睁眼说瞎话了,她猫咪一样圆鼓鼓着眼睛,因为害羞和逞强,有点我见犹怜的光。她强道,“喜欢上了有什么办法?总之,我就是单纯喜欢你这个人,和工作什么都没关系。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就这样了——”
周臾看着犹如赴刑场一样壮烈的尤琪,道,“你真喜欢我?”
她坚定地点点头,觉得今天的自己惨不忍睹。
结果,周臾笑了,整张脸犹如尘世里开出的花一样。他一手按在实木桌面上,黑眼睛看着她,仿佛一泓荡漾的春水。
尤琪被他笑得莫名,却不知道该怎么办,突然心慌且手足无措起来。之前的理直气壮破碎,一种叫做委屈的情绪升了上来。
她用力眨眨眼睛,虚弱道,“我喜欢你——”
声音有点发抖了,周臾的笑停了下来。
她深吸一口气,控制住自己的脆弱,“我喜欢你,很可笑吗?”
周臾缓缓摇头,想说点什么,却见她一脸悲愤地转身跑掉。他想了想,没开口阻拦,这样的误会能让他清净也很不错。
哪里料到,尤琪拉着门把手,门开,于一凡失力冲了进来。
这次,是三人的面面相觑了。
尤琪看看于一凡,再看看周臾,乌云密布;
周臾看看尤琪,再看看于一凡,一对活宝;
于一凡看看周臾,再看看尤琪,努力想证明这是个意外,干笑道,“哈哈,我就是,正好路过而已——”
没有任何技术含量的谎言,场面很尴尬了。
尤琪理智回笼,内心是崩溃。她刚才都做了什么?十分钟前在于一凡面前信誓旦旦地表示没有喜欢,没有追求周臾;十分钟后,却在被喜欢和被追求的人面前死皮赖脸,然而被于一凡听得清清楚楚。老天爷,能给条活路行吗?
她咬唇,擦着边跑了出去。
于一凡有点遗憾,走到周臾身边和他一起看着外面,尤琪一边跑一边抬手擦眼睛进了茶水间。他道,“你把小师妹搞哭了。人说喜欢你,你不同意就不同意吧,干嘛笑成那样?现在怎么办?”
周臾看他一眼,道,“你要不在中间捣乱,就没这些事。”
于一凡冤枉极了,又关他事了?
尤琪贴着茶水间冰冷的墙壁,失神地看着昏暗的天花板。如果说周臾的话算不客气,那他的笑犹如一个耳光,直接抽在她脸上。
痛,且羞耻。
这一切的起源,都不过是那封荒唐透顶的信。
如果真有平行空间的存在,她愿付出代价回到半个月前,在点开邮件的第一时间截图存证,直接甩他脸上。之后便当着众人的面,嘲笑他,践踏他——
茶水间的门开了一个缝,于一凡溜进来,他戳戳她肩膀道,“你好点了吗?”
她失魂落魄,“我在思考,人为什么会活着呢?”
“不至于吧?”他大惊失色,“不就是被拒绝了吗?你振作一点,一回不成咱们来第二回。”
“还二回?师兄,你真是怕我死得不够难堪。”
“我都是为了帮你。”
帮帮帮,帮个屁呀!要不是他来叽歪,今天怎么可能会被逼说出那种傻叉的话来。想想就羞耻,明明是仇人来的。尤琪捂脸,“求你了,你以后千万别帮我,别管我。”
“那周臾的小爱好什么的,你还要不要了?”
尤琪怒火冲眼,狰狞道,“要,为什么不要?”
于一凡一脸你疯了的表情,一会儿喜欢一会儿不喜欢一会儿又绝对不放弃。尤琪更绝望了,用力敲着自己的头,她需要用冰块冷静冷静。
“行行行,你别着急,我马上去帮你弄。上天下地,保准把他祖宗十八代都给你找出来——”
门合上,于一凡走了,尤琪忍了半晌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她抹了几把眼泪,半晌才停住抽泣。
一块湿巾纸从旁边递了过来,凉凉的贴在她脸上。
她侧头看,泪眼迷蒙里却见周臾,不知何时门又开了一条缝,他站在外面看她。她偏头,让开纸巾,不要他的虚情假意。
周臾进门,随手关门,里面又陷入一片黑暗。
一团凉凉的纸塞她手里来了,这一次,她没有拒绝。
两人靠着墙,都抬头看着天花板。
“尤琪,你的眼睛会说话。”
她诧异地转头,看着他侧颜的剪影,分明而清晰。
“高兴还是生气,喜欢还是不喜欢了,都表现得很明白。”他的声音既近又远,道,“嘴里说喜欢我,可眼睛却在说讨厌——”
尤琪不吭声了。
他又笑了,沉沉地在胸腔发出共鸣,“你看,你自己也知道我在笑什么。”
她得意洋洋地站在他面前,说喜欢他,笃定了他不能拒绝一样。这种没有真情实感的情绪,仿佛是一个笑话,所以他被逗笑了。
黑暗能滋长情绪,尤琪鼻端飘着他的味道,虽然极力抗拒,但却逐渐侵入。
不知时间过去多久,她听见他说,“除了于一凡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所以不会有人笑你的。好好工作,别下想太多。”
犹如小猫爪子,在心上挠了一下。
明明,他就是个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