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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睁睁看着谭家母女离开,薛素尤不解恨,那张白生生的面颊涨得通红,仿佛能滴出血来一般。
谭正与谭必行性情方正耿直,但谭府的女眷委实可恶,楚清河在时,就上蹿下跳不安分,如今男人离世,她们更是如同吸血的水蛭,黏在身上无论如何都甩不开。
坐在木椅上动也不动,薛素端起已经冷透的茶水,大口大口的喝着,即便如此,心头弥散的怒意仍没有压下去。
深吸一口气,她让春兰将莲生叫过来,原以为小姑娘的婚事脱不了多久。但现下看来,光守孝就要耗上一年,亏得乌述同人品方正,早就表明非莲生不娶,否则她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小姑娘很快便进了堂屋,坐在八仙椅上,清秀小脸上满是疑惑,不明白婶娘为何叫自己过来。
“如今佳人坊风头正盛,咱们私馆已经完全被压了下去,不如趁此机会,重新整改一番。”她道。
侯府的顶梁柱没了,薛素自然得好生筹谋,否则就算陛下念着楚清河的救驾之情,天长日久之下,这份情谊也会渐渐消散,等小宁安长大成人,到底是什么光景,实在是说不好。求人不如求己,与其没着没落的过日子,还不如将心思放在别处,多赚些银子来的实在。
先前颜如玉的生意极为红火,在京城都是头一份的,即使近几个月被程三娘压了一头,还是有不少老客认准了薛素,经常来到店中买脂膏汤剂,对她信任至极。
莲生瞪大了眼,有些不解的问,“京城私馆都差不离,还能如何整改?”
“脂膏汤剂等物都算不得便宜,买的人虽然不少,但还有更多的客人被拒之门外,若能弄出些物美价廉的好物,平头百姓也能登门,这样薄利多销,长久看来反而更有好处。”
顿了顿,薛素接着说,“至于原本的老客,也不能不顾,若我没记错的话,颜如玉附近有一家酒馆,最近正好外兑,盘下来卖些便宜的脂膏,两拨客人彻底分开,根本不会造成什么影响。”
说话时,她不由想起了一事。先前在围场中找到了一种野兰,将花朵榨出汁水,那一坛子香露也被拿回府中,山上的野兰不知有多少,做出来的香露不止喷香扑鼻,与最普通的面脂调和在一起,便可以使皮肤白净细腻,功效虽不如七白膏,但成本却十分低廉。
若能将野兰用上,她的新店也就有着落了。
明白了婶娘的打算,莲生双眼亮晶晶的,连连赞叹,“佳人坊的客人大多都是商户,因太后曾经夸赞过程三娘,上行下效,才会往西街的私馆涌去,但商户再多,却多不过普通的百姓,只要能将这部分人给笼络住,赚的银钱自然不少。”
见小姑娘一点就透,薛素心里甭提有多满意了,笑着捏了捏莲生的鼻尖,眼底露出丝丝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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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管家身体痊愈,回府头一件事便是将正街上的酒馆盘下来,而后仔细修缮一番,挂上了颜如玉的招牌。
新店老店相隔极近,挂上招牌没多久,就有不少百姓从前头经过。
挎着竹篮的年轻妇人盯着招牌,眼里划过一丝艳羡之色,她丈夫名为周宏,此刻便站在一旁,低声说道,“慧娘,我听牛二提过,这间私馆风评极好,里头的脂膏汤剂,有价钱高的,也有价钱低的,像牛嫂子用的象胆膏,咱们也能买得起,你在家日日操劳,连夜做绣活儿,眼睛都熬坏了,买些脂膏也没什么。”
被唤作慧娘的女人连连摇头,拒绝道,“牛家是屠户,可比咱们富裕多了,我用普通的面脂擦擦脸,不皲裂便是,弄那些花样也没有什么用。”
说着,她拉着丈夫快步离开,再也没回头看上一眼。
像慧娘一样的女子,在京中有千千万,本身想要买私馆中的东西,奈何囊中羞涩,不舍得在保养上花费太多银钱,糊弄一番也就过去了。
今日却有些不同了,新开的这家颜如玉,装修虽然精致,但用的纱帐全都是藕荷色的,减了几分奢华,多了几分素雅,而且这家小店并不给客人做按摩,也没有雅间,它只卖一样东西,那就是兰香膏。
此种脂膏色泽浅黄,涂在身上十分滋润,只用丁点便能留下馥郁的兰香,久久不散,而且用的时日长了,身上的皮肉也会变得光润白皙,触感极佳。
兰香膏不止功效不凡,用的瓷盒也十分精致,素白的瓷盖上勾勒出一朵野兰,惟妙惟肖,纤毫毕现,盒底写着颜如玉三个字,字迹隽秀,一看便是给女子用的物什。
这样的稀罕精巧的东西,价格却十分便宜,区区三十文就能到手,与普通的胭脂价格相差不多。用了兰香膏,还能省下买香粉的银钱,怎么看都极为划算。
所谓酒香不怕巷子深,一开始买脂膏的并不很多,但过了三日,慕名而来的客人便成倍增长,在新店收钱的两个丫鬟,一整日下来,累的嗓子发哑,胳膊抬都抬不起来。
别人经过新店门前时,看到那长长的一列队伍,好奇之余,也会跟上去瞧一眼,最后便掏了腰包,买下此种脂膏送给家中的女眷。
周宏心疼媳妇,拿着银钱走到正街,发现新开的颜如玉门口排了长队,其中大多是女子,也有不少男人,他们交换眼神,露出心照不宣的神情。
等了整整半个时辰,终于轮到了他,看着洁净如新的柜台,周宏下意识摸了摸钱袋,问,“我想给夫人买盒脂膏,不知该买哪种?要多少银子?”
站在柜台后的小丫鬟声音清脆,答道,“我们这仅有兰香膏一种,三十文一盒,用过的人都说好,不如买回去试试。”
周宏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颜如玉的脂膏以价高闻名,去私馆中的客人非富即贵,甚至店面的老板娘还是堂堂的侯夫人,即使象胆膏便宜,也不会低廉到此种地步,这怎么可能?
像周宏这样的客人,小丫鬟见得多了,也不废话,直接从架子上取了一盒开了封的兰香膏,将盖子打开,那股浅淡的兰香霎时间涌到众人鼻前,味道十分清甜,跟那些劣质的香料完全不同。
身后传来一阵阵催促声,男人咬了咬牙,掏出银钱买下了一盒。
粗砺掌心反复摩挲着光洁的瓷盒,他快步往家走,刚一进门,便瞧见正在做绣帕的妻子,皱眉道,“都说不让你再做了,咱们好生歇歇,免得累坏了身子。”
说话时,周宏将巴掌大的瓷盒放在桌上,慧娘瞧见上头的兰花,指尖轻轻颤抖,忙将针线放回绣篮中,用手捧着,忍不住埋怨,“这是颜如玉的东西吧?价格委实不便宜,花这么多银子,还不如积攒下来......”
“这种兰香膏并不贵,买的人也极多,你闻闻香不香?”
慧娘依言将盒盖打开,待嗅到那股花香时,她不由咬了咬唇,既是心疼又是欢喜,原本还想将脂膏退回去,此刻又有些舍不得了,亏得周宏说了价钱,她这才放了心,早晚洗过脸后,便用兰香膏匀面。
短短半个月,颜如玉的新店就赚了上千两银子,一开始从西山带回来的花露肯定不够,薛素费心费力,亲自去了别的山头寻找野兰,这才将制作花露的材料凑齐。
兰香膏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程三娘不是聋子,自然听说了此事。
本以为楚清河送了命,薛素大受打击,便会因此一蹶不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好生在侯府呆着,哪曾想这才过了几个月,她便出来抛头露面,作风甚至比先前还要强硬。
程三娘恨得咬牙切齿,本想故技重施,将兰香膏的秘方偷出来,岂料最为关键的花露全都是薛素亲手酿制而成,根本没用下人帮忙,如此一来,就算她使尽了浑身解数,也拿不到想要的东西,只能暗暗心急。
还没等程三娘想出主意,锦月公主便登门了,因为王佑卿的缘故,这位金枝玉叶对薛素十分厌恶,恨不得彻底毁了那个女人。
此刻程三娘手里端着茶碗,瞥了一眼公主阴沉的神情,试探着道,“即使兰香膏卖的好,您也不必如此动怒,那物根本不值什么银子,也赚不了多少……”
话没说完,就被女人不耐打断,“重要的不是脂膏,而是薛素这个人,以往她是辅国侯夫人,即便佑卿动了邪念,也无法得逞,但现下薛素成了寡妇,万一她使出狐媚手段,勾.引了佑卿,那该如何是好?”
“大虞朝的驸马根本不能纳外室,公主何必杞人忧天,若您真不放心的话,便彻底毁了薛素的名声,那蹄子在表弟心中白璧无瑕,若真有了瑕疵,立刻便会被弃如敝履,届时这份绮念彻底斩断,您也能放宽心了。”
女人的狐狸眼微微眯起,面上划过一丝奸诈,明显不怀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