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成于乐cyber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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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冻结的水滴,从流理台上破碎的容器中滑落在地。

    每一滴水轻击地面的声音,在裴茗紧绷的耳膜中都如雷震响。

    他不得不颓丧地承认,对方已经完全在气势上赢了。好汉不吃眼前亏,现下他唯有答应与对方合作这一条出路可走。

    “你为什么想知道‘欲念之魂’的秘密?”率先发问,以攻为守,以免自己落入更被动的境地。

    苏枋露出一个“这还用问”的眼神:“因为我想得到它的力量。你难道不是怀着跟我一样的想法吗?”

    不知该回答“是”抑或“不是”,裴茗沉默以应。

    苏枋轻蔑相讥:“别装了,你和我是一类人。你身上有和我一样的气质,我第一眼看见你就感觉到了。”

    明知对方是在使用软化策略化敌为友,裴茗的心还是为这句话动了一动。没错,他们有着相近的气质。即使是裴茗这样的人,也多少会对同类略生惺惺相惜之情。

    “你和我的目的不冲突。我想得到萌汤国的财富,你也是。我想得到魔法和力量,你也是。所以,我们为什么要彼此为敌呢?”苏枋耸肩,“你和我都很聪明,也很为自己的聪明自负。你骗得过‘欲念之魂’,我骗得过皇帝。我们联手,就可以坐收渔利。相反,你干掉我很不划算。我可是你最大的筹码。”

    苏枋被铲除了,裴茗对“欲念之魂”也就基本失去了利用价值。不必明说,裴茗也明白这一点。

    底牌被对手翻出,裴茗反倒坦然了:“说吧,你的条件。”

    “你告诉我‘欲念之魂’的秘密,我带你进入萌汤国。”苏枋拉直了唇线,面色严肃,“但是现在不行。进入萌汤国的人,都需要先和皇帝订立一个魔法契约,否则我也没办法带你进去。”

    “契约是……”裴茗费劲地咽下后面“什么鬼”三个字,然而不耐烦的神色已然落入苏枋眼中。

    苏枋解释道:“这也很正常啊。出国要办签证,去异宇宙当然也要有手续。”

    话说得有理,裴茗也无可反驳,只得问:“什么样的契约?”

    “形式很简单,你可以直接跟我订立。我是皇帝的代理人,有权代替他行使职责。”

    苏枋掏出一张发出雪青色光芒的魔法卷轴,打开让裴茗过目。

    上面的文字是“惩罚契约”的大致内容:接受这份契约的人,等同于自愿接受皇帝施加的惩罚符文,如果做出不利于萌汤国的行为,将被消除记忆、永久遣返云云。

    契约内容是完全真实的,没有虚假。裴茗可以通过许多渠道了解到有关惩罚契约的事,作假没有用。但布罗铎把另外几种附加魔法集成在了同一份卷轴中,裴茗接受惩罚符文的同时,也会接受它们。

    裴茗警惕地打量着那张卷轴。柔和的光芒像流动的火焰,在纸面上燃烧。

    他抬眸看向苏枋:“我为什么要相信你?谁知道你有没有做奇怪的事。也许我接受了它,就会被你控制。你以为我那么傻吗?”

    “你当然不傻,所以你自己去想一个制衡我的方法,用不着我来教你。”苏枋冷笑,“这本来就是博弈,我们之间也根本不可能会真正彼此信任。到底是跟我合作获利多,还是跟‘欲念之魂’合作获利多,你自己来权衡。”

    裴茗咬咬唇,伸手想接过卷轴,苏枋移开了:“你碰了它,就相当于接受了契约。但如果你不是自愿的,卷轴会自动烧毁。”

    他把卷轴重新小心地收好,仿佛十分珍视。“从皇帝那里骗来这些东西不容易,我不想白白浪费一份。所以我给你时间考虑,到底是不是接受我的条件。”

    裴茗借机下台阶:“好,让我回去考虑考虑,三天以后再给你答复。”

    话说到这里,原本可以圆满收场了。但是被人压了一头,到底令他心有不甘,牙一咬又加一句:“我还有一个附加条件:你必须让我接近皇帝。”

    “哦?”苏枋的笑意在眼中凝固了,“你要见皇帝?”

    裴茗后背一凉。他未出校园,尚无职场经验,然而此时此刻却无师自通地领会到了菜鸟职员无意间犯错、触怒顶头上司时的惶恐。

    “我奉劝你,不要打皇帝的主意。”苏枋一字一顿,骤然变冷的声音,仿佛有寒气慢慢冻结。“在、各、个、方、面,都离他远一点。否则,我一定让你后悔莫及。”

    他也不再多话,一手拉开房门,一手抓住裴茗的衣领,以极不客气的方式将对方扔出门外。

    裴茗在门口怔了几秒钟,猛然意识到,自己现下的举动正在被走廊间的监控摄像头拍摄。匆匆忙忙离开了楼宇,来到外面的街道上,他才狠狠吐出憋在胸口的恶气。

    拿出手机,打开一个界面。他一直在用暴力破解程序破解苏枋的网络,算算时间,应该已经差不多了。

    几个最新抓取到的数据包已被成功解析。一看内容,裴茗的脸色愈发铁青。苏枋给不同的人发送了几份电子邮件,时间就在刚才。邮件里面只有一个附件,是社区的监控录影,记录了裴茗今天从进入直到离开的全部过程。其中包括苏枋的“壁咚”,以及最后裴茗被粗暴地扔出门去的画面。

    混蛋!

    裴茗懊恼得直想扯头发。任何一个观看了监控录像的人都会得出结论:这两人之间关系匪浅,并且出现了不愉快的冲突。

    录像已经被打包发送给了许多人,还有王小强和张小明这一对目击证人。这么一来,如果苏枋出了意外,裴茗必定会成为首要的嫌疑对象。他不但不可以对苏枋下手,还必须保障苏枋在现实世界的安全。

    彻彻底底被将了一军。

    在家中辗转反侧思来想去,最终怀着类似于“跳槽之前再跟老板沟通一次”的心态,裴茗又打开了平时用来联络“欲念之魂”的那台电脑。

    “欲念之魂”正在舒适地看激|情电影小憩,对裴茗的突然叨扰很有一些烦:「有事?」

    裴茗突然气不打一处来:“使唤别人做牛做马,你自己也多少做点像样的事行吗?”

    「呃!」“欲念之魂”张嘴打了个饱嗝。隔着屏幕,裴茗都能闻到满满的孜然味。「我不是说了吗,我现在还没有力量,等以后……」

    又是“等以后”。

    裴茗只觉满心烦躁。一边是风险未知但却立刻可以得到回报的苏枋,一边是相对安全但回报遥遥无期的“欲念之魂”,他胸臆中的天平开始渐渐向前者倾斜。

    “欲念之魂”摸一摸肚子,开始剔牙:「说起来,你自己最近也没做什么像样的事吧。饲养小肉肉的事已经有别人替你做了,你去干掉皇后的事进行怎么样了?」

    裴茗隐隐感觉有点不对劲。“欲念之魂”今天的态度,与以往不太一样。

    未及深思,他便急急坐地起价:“我不能在现实世界干掉他。要么你立刻把我送到萌汤国,要么以后都免谈。”

    「……」“欲念之魂”的眼睛似乎微微眯了起来,继而呵呵一笑。「态度很强硬嘛。你该不会是想要背叛我吧?」

    它陡然大笑起来,「都说地球人多么肚子黑,我看也不过如此嘛。你用我给你的东西之前,怎么不想想会不会有什么副作用呢?」

    “……你给我的东西?”裴茗脑子一转,瞬间意识到了它所指为何。到现在为止,它只给过他一样东西,就是他用来连接游戏的两根金属探针。

    「没错,就是它们。」“欲念之魂”的身体像一团跳动的黑色火苗,「它们真正的名字叫『吸魂丝』。到今天为止,你刚好使用过它们一百次。你一定还没有发现,它们已经不见了。」

    裴茗一惊,迅速找出存放那两根金属探针的盒子。打开,里面果然空空如也。

    ……哪里去了?!他记得清清楚楚,昨天用过之后,自己亲手把它们收好的。

    颈后的风池穴倏地一痛,他不禁抬手按去。指尖恍惚触到某种细丝状的物体,又迅即消失。

    「不用找了。使用过一百次之后,它们就会被你的身体吸收。」“欲念之魂”的声音又变得缥缈起来,一如裴茗第一次见到它之时。「你已经摆脱不了它们了。只要我不罢手,它们就会一直吸取你的精魂,成为我的补给,直到你精|尽魂散。——骚年,不管你愿不愿意,从今天开始,你的身体和灵魂都是属于我的了。」

    ☆☆☆

    苏枋从超空间通道返回皇宫,布罗铎欢欢喜喜跑来迎接。

    “老公!你演技好棒!\(///▽///)/”

    他又变成了一个半人高的小粉团,在苏枋脚旁一颠一颠。

    苏枋微讶:“怎么又萌化了,你的生理周期过去了?”好久都没有看到这家伙的萌形态了,一时竟还有点不适应。

    “嗯。(* ̄︶ ̄*)”布罗铎开心不已。不管怎么说,最难缠的一个对手算是暂时被稳住了,他可以多少放心一些了。

    苏枋弯腰把他抱起。

    从尔虞我诈的画风里解脱出来,重新面对这样一张毫无城府的小脸,心头仿佛卸去了千钧重负,轻松得想飞起。

    他忍不住逗布罗铎:“我这么会假装,你不害怕吗?万一我的确是在骗你怎么办?”

    “你不会哒。我就是这么自信。(≥︶≤)”布罗铎仰起头,花朵似的柔光在小脸上荡漾。

    苏枋叹息:“真是的。你这样子,哪像个皇帝啊。”要是地球人也都像汤国人一样,电视上那些宫斗剧就压根不用上演了。

    “别说话,让我抱一会儿。”苏枋收紧了臂弯,下巴轻轻抵在布罗铎的头顶上。布罗铎立即乖乖地在他怀里一动不动,像一只称职的暖手抱枕。

    有一个瞬间,苏枋很想冲动地告诉怀里这个小小的人儿:我越是注视着别人,就越是想要抱紧你。

    那些心怀险恶的人有时也会萌萌的,却只会让我觉得更加丑恶不堪。

    眼前蓦然浮现出裴茗的脸。苏枋闭上眼睛,把这副面孔驱逐出脑海。说实话,裴茗是他最想远远避开的那一类人:对别人怀有无端的恶意。他们的恶意来得毫无缘由,却又深刻而执著,以欣赏别人的痛苦为乐。

    当裴茗说出“让我亲眼见一见皇帝”那句话时,苏枋从对方萌化的脸上,看到了那种令人胆寒的丑陋恶意,仿佛亮出毒牙的蛇。

    那一霎,苏枋没来由地把裴茗的脸与“虺蜮之牙”这个名字重叠在了一起。头脑中仅仅剩下了一个念头: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哪怕同归于尽,也决不能让布罗铎和萌汤国落到这样的家伙手中。

    说来也怪,苏枋从没见过“虺蜮之牙”,对它的憎恶却比对“欲念之魂”来得更甚。时常有一个声音在冥冥中告诉他:“欲念”本非魔物,人人心中皆有。唯有虺与蜮,阴邪歹毒的小人,才是祸世之本。

    每当他想捉住那个声音的来源,它便缥缈散去,无迹可寻。有时苏枋不禁浮想,难道是千年前的那位皇后隔着时空传音与他么?他又希望他做些什么呢?

    ……

    这样静静拥抱了片刻,苏枋突然问:“那个契约,我真的不能跟你签吗?”

    “……怎么又提这个啊。(=w=)”布罗铎容光焕发的小脸呱嗒沉了下来。“我不是告诉你很多次了?我父皇曾经对我口授过一条不成文的规矩,不能与皇后订立契约。”老公教给他的这个借口还真管用。他这么说了之后,苏枋虽一直半信半疑,却也无法可想。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这句话有点熟悉。”苏枋沉默一下,“这种湖绿的方式,很像我本人的风格。-_-”

    “才不是湖绿啊!”布罗铎急了,把脑袋从苏枋的臂弯里挣出来,“我父皇很爱我的父后,把他视同自己的生命。‘惩罚契约’是建立在‘质疑对方的诚信度’这个基础上的,可是一个人怎么能够质疑自己的生命呢?”

    严格来讲,这番话并不算是在说谎。布罗铎的父皇的确爱他的皇后如生命,假如有人要求他与皇后订立契约,他必然以此为答。

    所以布罗铎说得一气呵成,情真意切,萌态毕露的脸上分明写着:看我真挚的小眼神!@w@

    不得不承认,布罗铎在学坏方面确乎有着极高的天赋。他从苏枋那里领悟到了说谎的要义:用事实来代替谎言。说出口的每一句拆开看都不假,凑在一起却会得出错误的结论。

    于是苏枋也被对方一脸认真的萌态所蒙蔽,接受了这个他自己想出来湖绿自己的理由:“……那好吧,姑且相信你。”

    “……(* ̄︶ ̄*)”布罗铎的小脸瞬间放晴,“好啦,不要再说那些事情了,也不要再想那些坏人啦。把我们宝贵的时间都用来考虑讨厌的人,不是很亏嘛~”

    *一刻值千金,那个叫裴茗的坏家伙,已经从他这里偷走了不知多少万金了,想想就觉得可恨。

    他说得好有道理,苏枋竟无言以对。不过,居然让一只萌物来一本正经地教育自己,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略一倾身,轻轻一口咬住布罗铎圆润的脸蛋:“好像有段时间没听过你咿呦咿呦了,乖,来叫一个。”

    “……”布罗铎悲从中来。什么叫“来叫一个”啊!皇帝不发威,你当我是宠物么!

    尽管脸颊和耳畔被撩拨得酥酥|痒痒,让他忍不住想舒服地震动第二声带,皇帝陛下还是很有意志力地克制住了发音的冲动。

    苏枋本来只是随口逗他,可预想中的“咿呦咿呦”迟迟不响起,反而激起了他的执拗。就像随手逗弄自家猫咪玩耍,结果遭到冷遇,倒让主人非要认真起来不可了。

    布罗铎身上有哪些怕痒的地方,他知道得一清二楚。嘴上的功夫不停,手指慢慢探了过去。

    hhp被戳到,怀抱中的小粉团触电似地跳了一下,手忙脚乱避之不及:“不许挠我啊!你明明知道我怕痒的!”

    苏枋很有耐心地再接再厉:“就是知道才挠的。”他捉住布罗铎的一双小圆手禁锢在掌中,不让对方逃跑或抵抗,另一只手继续在对方肋下最怕痒之处,既温柔又富有侵略性地攻城掠寨。

    “啊啊!”布罗铎萌化得更圆了,难耐地扭动着企图滚走。苏枋哪会让他如愿,身子一俯便压了下去。

    布罗铎纵有一身好武力却无处施展,滚投无路又忍无可忍,终于在爆发出咯咯大笑的同时,“咿呦咿呦咿呦”的叫声也响了起来。

    苏枋这才放松了对他的钳制。圆滚滚的皇帝陛下像一只被主人爱|抚得心满意足的猫,呼噜呼噜地摊平手脚任调|戏:

    “_('w`_)咿呦咿呦咿呦咿呦~~~”

    苏枋微微笑,把他这副模样看了又看,然后下手抱起来。

    布罗铎知道原始汤play又要开始了,扒住苏枋精壮的胸膛,小心脏扑通扑通乱跳几下。不管已经有过多少次肌肤相亲,他都还是会为对方的身体之美目眩神迷。

    “老公。”苏枋听见怀里的小团子轻蹭着他嘤嘤开口,“其实我不觉得‘欲念’是个不好的东西呢。只要对你的欲念还存在,我就永远不会放弃我自己。\( ̄︶ ̄*\)”

    ——你曾经想过要放弃自己吗?

    苏枋想这样问。话到了嘴边,却没有说出口。

    他只是说:“嗯,我也不觉得它是个坏东西。”无限膨胀的欲念是个魔物,但它最初的本身却并不见得邪恶。因为世间一切理智的计算,最后的归宿都一定是某种理智之外的欲念。

    苏枋把布罗铎放入原始汤中,小小的粉团瞬间恢复成倾倒终生的惊世美男。一点一点,他剥离开对方最上端的纽扣,一边把吻印在布罗铎颈侧光洁的肌肤上,一边低声呢喃:“我以前,在一本书里看过一句话。现在,我很想把那句话献给你。”

    “……什么?”布罗铎微微侧过头,皙颈晕染上了一层淡淡的桃红。

    苏枋忽地改变了主意,再度俯身咬上他的薄唇:“没什么。还是以后再告诉你吧。”现在也许还不是时候。

    那句话是这样说的——

    “逻辑的尽头,不是理性和秩序的理想国,而是我用生命奉献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