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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清让小时候很孤僻,他讨厌自己的父亲宁闻,也讨厌母亲哭泣的声音。
后来母亲死了,没过多久,宁闻带回来一个小孩,宁清让站在楼梯口,看着那孩子任性的大哭大闹,他厌恶,嫉妒。
从那以后,无论他到哪,那孩子都会跟在后面,他踢过推开过,对方还是会跟个白痴一样跟着。
当宁清让听到宁闻给那孩子取名宁燃,他突然产生一种扭曲的心理,终于有人和他一起承受宁这个姓带来的黑暗了。
然而事情的发展并不是那样,还是只有他需要面对宁闻的呵斥、冷眼,那个孩子得到的全是宁闻的微笑,宠爱。
是他的世界从来就不存在的。
宁闻恨他的母亲容不下外面的那个女人,连同他一起。
宁清让经常偷偷站在角落看着那孩子坐地上对路过的蚂蚁,树上的昆虫笑呵呵的唱歌,心想,真是个白痴。
后来有天,那白痴被人贩子拐跑了。
宁闻的世界崩塌,他承担了对方所有的痛苦愤怒不安带来的怒火,一个人躲在房间里高兴的大笑,却满脸泪。
时隔多年,宁清让从来没想过会再次见到那个孩子。
有时候很多决定都是一念之间。
错了,就是万劫不复。
当一步步计划,所有的付出都只能得到短暂的温暖,宁清让依旧坚持着在赵毅的生活里挣扎。
他不信命,却输的一败涂地。
宁清让又一次一念之间失去自我,这次毁的是他和赵毅,既然已经回不去,那就重新开始。
那场车祸发生的一刻,他是解脱的,却在听到耳边那句“清让,危险”时,泪水模糊视线,他扑上去护住赵毅,却被对方压在身下。
他做了心脏移植手术,脸上丑陋狰狞的疤痕交错,他换了张脸,可以开始新的生活,而赵毅成了植物人。
漫无目的,看不到光的等待,绝望,煎熬。
宁清让很长一段时间都被噩梦惊醒,醒来时思绪清晰,现实比梦里更痛,他需要食用安眠药才能麻痹自己。
老天爷没有夺走他的生命,却给了他更残忍的惩罚。
宁清让再次回国,物是人非。
他在机场遇到那个人,有些意外,后来在超市又碰到了,对方用一种打探的目光在他身上扫视。
不知道是不是衣服下跳动的心脏不是他的,原本的主人是个温文尔雅的艺术工作者,给他带来很多影响,待人处事都多了耐心,宽容。
所以再见顾冬,他已经没有了过去的那些怨恨痛苦愧疚,整个人很平静。
提着袋子站在超市门口望着渐渐走远的身影,宁清让打了个电话,“爸,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
隔着海洋,宁闻正在处理公务,“什么?”
“他还活着。”宁清让深吸一口气,仿佛有雨点砸在他脸上眼睛里,湿润冰凉,“宁燃……还活着。”
有三三两两的行人撑着雨伞路过,他们好奇的看了看,不明白门口的英俊男人为什么在哭。
宁闻已经很多年没有回到国内,当他重新踏入跟记忆里没办法重合的城市,从未有过的激动。
因为那个孩子。
宁闻根据调查来的资料出现在夏氏集团,他在对面的咖啡厅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来,要了杯咖啡,隔着玻璃窗留意对面大楼的动静。
下午五点半,大楼开始有员工结伴离开,宁闻结完帐出去,穿过马路在大楼左边停车区站着,目光在人群里搜寻。
很少有的焦灼。
片刻后,宁闻的目光锁住走在后面的男人,侧头在跟身边的人说着什么,表情冷静沉着。
他寻找了半辈子的儿子与他只有几步远,已经有一个家,那个家和宁字,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顾冬跟夏志远打了招呼告别,他一手拿着一盒普洱茶,一手抄进裤子口袋,心里想着去商场给顾延买什么款式的手表。
这时候是下班高峰期,地铁里几个售票的机子都排了长队。
顾冬无聊的掏出一个糖剥了塞嘴里,随意的看了眼在他前面的人,一身稳重打扮,都是国外顶尖的名牌,是个有钱人。
思绪正在乱飞,却被一个沉厚的声音打扰。
“请问,怎么买票?”
当声音的主人回头,顾冬看清那张脸,面上变换过很多情绪,最后只是淡淡的挑了挑眉。
“到哪?”
宁闻不动声色的把目光从面前的人脸上移开,伸手指指屏幕,指尖有些抖。
是同一个站,顾冬用皮夹抽出两张十块的弄平四个角放进去,他把其中一张票递给宁闻。
宁闻感激的对顾冬笑笑,还把票钱还给顾冬,大概是因为他平时都板着脸,很少笑,所以这会看起来只是牵动了一下肌肉。
地铁人很多,顾冬和宁清让一前一后进去,站在一块。
有人往顾冬胳膊上碰,却被一只大手拦住。
空调的风把飘散的各种气味吹散,周围乱糟糟的,各种抱怨,打闹。
几站后,车里少了点人,顾冬走到角落空余位置,背靠着扶手,眼睛看着面前的门,从那里面看到靠近的宁闻。
顾冬眉心一蹙,垂下眼角,遮去了所有的东西。
挪到身边的宁闻没有在乎周围人的目光,他高大硬朗的身子微弯,双手交握,十根手指都紧绷着,显示他此刻不平静的心。
“我有个儿子,很小的时候就失踪了……”
耳边低低的声音让顾冬呼吸顿住,眼皮猛地一掀,又快速阖起,心口发闷的厉害。
两边的人都扭头看看,以为顾冬和他是熟人,就没多管。
除了那些异性朝浑身散发成功人士气息的宁闻投来目光,也有认出他一身衣服牌子的人暗自砸嘴,这年头身价惊人的也跟他们挤地铁。
“我现在找到了他,可是我不知道他还认不认我这个父亲。”宁闻那张俊朗的脸上染着落寞,他自言自语,看起来像是个渴望得到认可的可怜父亲,“因为我没有在他的成长里给予过什么,所以没有资格拥有他。”
这一幕实在离谱,对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说这么多,不是疯子就是傻子。
然而其中缘由彼此都知道。
几十年之后,父子相见,那些仅有的记忆都泛黄模糊不清。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一站一站的停下,周围的人越来越少,空调的风吹的人身体发冷,顾冬没睁开眼,淡淡的说,“知道他平安,过的很好,这样不就可以了吗?”
许久,宁闻露出个释怀的表情,“也是。”
作者有话要说:心脏移植手术会影响人的性格,也有会出现捐赠者的模糊记忆,虽然几率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