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沼泽

夭川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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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概是真的把“如果我赚很多钱,梁熙就不会带别的艺人”这件事记在了心里,所以飞机才刚刚落地b市,巢闻就在暗示梁熙帮他找代言找片约,一副“我要把档期填得越满越好”“我要当工作狂给我经纪人多点油水”的样子。

    钱是当然要赚的,但梁熙还是那句老话:宁缺毋滥。

    现在离金珠开奖还有两个月,《青春纪》的票房和口碑有目共睹,能够入围金珠奖指日可待,就算这次巢闻不能斩获最佳新人,九月过后有了得奖作品傍身,身价必涨,接到的代言资源也会更上一个档次,因此现在只需待价而沽,切忌贪图一时之利,接些乱七八糟或不符合形象塑造的广告,自降身段。

    所以最后也只是落实到了选剧上面。

    七月初,梁熙给巢闻送来了两部作品的试读剧本。

    有了片酬作为家底后,梁熙帮着巢闻置办了好些家具,例如她现在坐着的布艺沙发。

    “这里有两部剧。”她从包里掏出两份剧本,放在茶几上,“一部是电视剧,讲江湖武侠的,现在难得一见的正剧,原小说被誉为新生代武侠小说之首,感情戏很少,只是点缀,虽然因此受众可能会缩小,但角色的竞争还是很激烈的。另一部是人物电影,讲一个演员一生的浮浮沉沉,是有原型的,这个是片方主动来找我们的,说你是他们的第一人选。”

    巢闻拿起较厚的那一沓,正是电视剧的雏形剧本。

    他只是问道:“拍电视剧是不是更赚钱?”

    梁熙微微一笑:“是,如果你通过了角色试镜,我有把握把价格谈到十万一集。”

    巢闻低头不语,像是在思考。

    见他这副样子,梁熙失笑道:“你呀,可别掉进钱眼儿里去了,钱的问题不用担心,你还是好好看下剧本吧,觉得值得演才演。”

    巢闻问:“试镜是什么时候?”

    “八月末九月初,剧组定在十月开机。”现在具体时间尚未定下。

    巢闻应了一声,开始翻看手中的剧本。

    梁熙好奇地看向他:“你怎么不问我那部电影的情况?”

    巢闻随口道:“你觉得行就行,我没意见。”

    “还是要征询你的意见。”梁熙认真道,“剧本我看完了,给你说下大概剧情吧。影片里主人公大起大落,星光璀璨之际遭遇车祸,毁了容貌,从此堕落度日,甚至染上了毒|瘾……”

    听到这里,巢闻翻着纸张的手指一顿,脊背一僵。

    “但是在爱人和朋友的帮助下,他最终走出阴霾,退居幕后,成为了一名优秀的导演。”梁熙继续道,“由于原型的结局很是凄惨负面,所以编剧改了下半段的故事,在电影里给了他一个阳光美满的结局。”

    圆满的只是故事,残酷的才是现实。

    事实上,电影主人公的原型成为瘾君子后就沉溺于醉生梦死之中,倒得一败涂地,再没有站起来过,最后是孤独死在了房间里。

    就连他的作品,也因此受到荧幕封杀,难见足迹。

    现在估计没有谁能像巢闻一样收藏齐全这个演员所有作品的正版影碟。

    巢闻的侧脸冷峻,声音低沉,一字一顿地问道:“这个原型,是谁?”

    “宋夏城。”梁熙答道。

    男人望了过来,他的眼睛像是一滩漆黑的沼泽。

    梁熙说道:“导演和编剧都是当初《醉醒梅》剧组的人员,和宋夏城是至交好友,所以想以此来纪念……”

    “至交好友?”还未等梁熙说完,巢闻便冷笑起来,眼底是久违的嘲讽和戾气,“出事时避如蛇蝎,现在人走茶凉才想起来追悼怀念,不觉得太晚了吗?说到底,也不过是想用着死人的素材捞一笔钱财,生平旧事摆在那里,也不用他们多费脑筋,竟还改这么一段结局,简直是可笑!他们的厚颜无耻也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梁熙没想到巢闻的反应会那么大,当即愣了:“巢闻,你冷静点。”

    “主角在爱人和朋友的帮助下,走出阴霾?”巢闻越说越激动,眼底的沼泽被怒火照得发亮,他声色俱厉,像是在控诉着令人发指的行为,“他们倒是有脸说啊。风头正盛时一个二个怕是躲得和老鼠一样,当初可有半分安慰和陪伴?!现在倒好,腆着脸说悼念挚友知己?!全都他妈是堆狗屎!”

    说着,他发狠似的将茶几上那部电影的试读剧本扯开撕碎,然后厌弃地将碎纸甩了出去。

    满客厅散着白色的纸屑,纷纷扬扬,凌乱地洒在了地板上。

    纸张本无温度,但室内却像下着一场冷雪,寒气刺骨。

    梁熙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样的巢闻了。

    那股悲怆与暴戾混杂的气息再次回到了他的身上,他现在就像是把锋利的匕首。

    他低吼道:“那个人渣又有什么好拍的,这种故事,这种团队,简直是让人作呕!”

    梁熙按住他的肩膀,安抚道:“巢闻,冷静。”

    男人剧烈起伏的胸膛渐渐平息,他却不去看梁熙,而是字句坚决,沉声道:“我死都不会演这部电影。”

    梁熙道:“好,我等下就去回绝。”

    巢闻不再说话,眉头紧锁阴沉。

    见巢闻情绪稳定后,梁熙开始拿着扫把将客厅的纸屑清理干净。

    期间巢闻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一直坐着,一动不动,就像是一尊雕塑。

    走的时候,梁熙还是忍不住回头问了他一句话。

    “巢闻,你和宋夏城是什么关系?”

    沙发上的男人置若罔闻,没有回答,嘴角紧抿。

    “算了。”梁熙放弃,“等你愿意告诉我的时候,再说吧。”

    毕竟,每个人心中都会有秘密。

    翌日,陈乐凌约了梁熙吃饭,所以下午四点时梁熙就来华颂找她了。

    陈乐凌入行的时间比方叙和梁熙都要久,所以现在在华颂已经有自己的办公室了,只不过比较偏,不是什么好位置,唯一的好处就是会路过的人少。

    梁熙刚到门口,就隔着门听到陈乐凌愤怒地喝道:“黎野,你不要太过分!”

    然后隐隐约约听见黎野语气不善道:“陈乐凌,你以为……”

    不知道他究竟说了什么,梁熙头一回听陈乐凌用这种语气说话:“滚!你给我滚出去!”

    陈乐凌的脾气,一直是最好的。

    她是生性温良的人,遇到纷争会主动圆场,被人挑衅也不恼怒,总是一副老好人的样子。

    方叙骂她时,她不会和他吵,而是和颜悦色地跟他讲道理,这一点连梁熙都做不到。

    她是真的惜才,所以就算黎野单飞背叛过她一次,她也不计前嫌,还是愿意尽心培养他。

    可是黎野不领情,还总是仗着她人好,欺负她。

    梁熙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声音迟早会把别人引来,于是抬手叩了叩门。

    门后面顿时安静了。

    “谁?”黎野冷冷道。

    梁熙压着声音道:“我是人事部的助理小王,有份文件要给乐凌姐确认。”

    “她现在没空!”男人很不耐烦的样子,“快滚!”

    梁熙摸了摸鼻头,心想这位大爷的脾气比巢闻醉酒时还大。

    “我在的!”似乎挣脱开黎野的钳制跄踉地走了过来,陈乐凌的声音有些急,“门锁了,我给你开门。”

    然而门柄处刚发出一声清脆的拧开锁的声音,门后就突然响起一个“咚”的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撞到了墙上。

    梁熙立即拧下门把,推门而入。

    只见陈乐凌后背贴着墙,坐在地上,左手护着右肩膀,应是被撞到了,露出吃痛的表情,脸色微微发白,不知是因为气还是因为痛。

    而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的,正是现下如日中天的小歌王黎野。

    他显然没想到这一下会让陈乐凌摔到地下,一时也有点愣,眼底闪过后悔和慌乱,但他还没来得及开口,梁熙就进来了。

    他甚至还没来得及收回方才粗暴地伸出去推了陈乐凌的手。

    “乐凌姐。”梁熙赶忙把陈乐凌给扶了起来,“痛得厉害吗?”

    “我没事,只是撞了下而已。”陈乐凌扯着嘴角拉出一个笑容,抬眼见是梁熙,怔了一下,“原来刚才那个助理是你,怪不得声音那么熟悉……”

    黎野皱着眉头,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你是谁?我怎么没在华颂见过你?”

    “啪——”

    梁熙没有回答,而是面无表情地走上前,抬手就给了男人脸上两巴掌。

    身后的陈乐凌惊呼:“梁熙!”

    但梁熙并没有就此罢手,她一手将黎野的领子往下揪住,声音冷得来掉冰碴:“你记好了,我叫梁熙,这两巴掌是我代乐凌姐赏你的。”

    她的唇角覆着冰霜,眼里是肃杀的寒意。

    黎野先是被震慑住了,待回过神来时,恼羞成怒,就要还手:“你!”

    但梁熙没有给他机会。

    因为下一秒,黎野已经捂着腹部蹲了下去,额头冒出了冷汗。

    “这一拳,纯粹是看你不爽,想要教训教训你。”

    她睥睨了男人一眼,随即转身看向陈乐凌,神态和语气皆恢复如常:“乐凌姐,别管他了,我们出去吃饭吧。”

    陈乐凌看了看蹲在地上的黎野,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没有上前把他拉起来。

    她眼带倦色,朝梁熙笑了笑:“好啊。”

    梁熙大概猜到黎野这次为什么要跟陈乐凌吵。

    因为陈乐凌,要出国了。

    三月的时候,陈乐凌新签了一个艺人,创作型歌手,很有才华,叫做李笙。

    梁熙听过他的歌,陈乐凌发给她的,旋律空灵干净,非常悦耳,潜力无限,前途无量。

    听说为人也是很单纯的,对陈乐凌的态度也很好。

    然而璞玉是需要雕琢的,因此陈乐凌向公司争取,送李笙去奥地利深造。

    最后高层批准下来,并且允许陈乐凌同行。

    所以黎野才会慌了。

    陈乐凌在身边时有恃无恐,没有一天好脸色,恶言相向,现在看着陈乐凌要带着新人出国了,又霸道蛮横地闹起来,非要以撕破脸皮的方式把人给留下。

    在的时候不懂珍惜,快要失去时才垂死挣扎。

    已经太晚了。

    梁熙知道,现在陈乐凌的决心已经不会被动摇了。

    从黎野还在乐队的时候,到如今单飞发展红红火火,已经有差不多六年了。

    六年来,陈乐凌一直都在忍受着黎野。

    只是再好的脾气,都有爆发的一天。

    再热的一颗心,也经不起六年的冰寒。

    兔子急了都会咬人,更何况陈乐凌虽是温婉,却从来都不是白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