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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市今年的冬天远不及往年冷,连小雪都没下几场。
一月初,《逐鹿中原》杀青,巢闻入账七位数。
二月过年的时候,巢闻真的把梁熙带回了张家。
张家大宅还是一如既往的气派,正月初一正是外戚来得勤快的时候,管家忙得来头昏眼花、不可开交,张家上下都需要张罗,但他还是坚持亲自开门迎客,不放心把接待的工作交给小辈。
待看清门外站着的人后,他的脸上挂上和蔼而恭敬的笑容,向前屈身道:“原来是闻少爷过来了。”
行完礼后,他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笑眯眯地望向梁熙,微微颔首道:“这位想必就是梁小姐吧。”
梁熙微笑有礼道:“你好,新年快乐。”
“谢谢梁小姐,新年快乐。”老管家从二人手中接过年礼,说道,“老爷年前就交代了,说闻少爷这回要带朋友过来,让我们好生招待着。”
梁熙点头:“有劳费心了。”
老管家招呼着两人:“进屋子里来吧,老爷在正厅里会客。”然后他抬眼看了看巢闻,忽然压低声音添了一句,像是在提醒一般:“二爷和二奶奶来了,带着小少爷。”
梁熙也听到了这句话,当即看向巢闻。
二爷,指的应是张承恺的弟弟张承怀了。
正是当年娶了巢澜的那位。
“知道了。”巢闻神色沉稳,不见一丝异样,只是淡淡回道。
而后他回头握住梁熙的手,宽厚的手掌温热,与之十指相扣。他柔声道:“进来吧。”
张家室内的装潢很奇特,中西合璧,玄关处放置了一面岁寒三友的屏风,三扇折叠,古意浓重,可是绕过屏风后又是西式精致的水晶壁灯,巴洛克式风格,墙上还挂着几幅油画。
沿着走廊往下走,转一个弯,就是正厅了,又见一扇彩雕大屏风,黄花梨质地,刻着花开富贵,祥云锦绣,镶着云母、珐琅和翡翠,精致华贵,与玄关处的书画屏风是两种韵味。
“闻少爷、梁小姐,烦请稍等片刻。”说着,管家走到屏风后通报,“老爷、二爷,闻少爷和梁小姐到了。”
屏风后传来张承恺的声音,应是沾了春节的喜庆,听起来比上次与梁熙谈判时要温和不少。只听他道:“让他们进来吧。”
管家退了出来,微微俯身,左手伸出在侧,说道:“请。”
于是巢闻和梁熙走了进去。
屏风后的地板铺着宽大的羊毛地毯,色彩鲜艳,绘的是清明上河图中的一部分。
张承恺坐在上座,穿着驼色的大衣,面色祥和,比上回见面时稍稍胖了点,依然不怒自威,一张脸犹有当年英俊的痕迹,眼底黑如陈墨。
他左手边依次坐着张承怀、张承怀的老婆和儿子。
比起张承恺来说,张承怀这个弟弟反而有些显老,保养得没有自己大哥强,身形发福,眼角微吊,也只有那双眼睛和张承恺很像。
坐在他身边的女人倒是很年轻。
而她却并不是张承恺的第二个老婆。
自巢澜死后,张承恺很快就有了续弦,娶的据说也是一位大家闺秀,门当户对,然而还没过三年,两人就离婚了,在那之后张承怀在情场又逍遥了十多年,才又娶的这一任。
两人相差二十岁,老夫少妻,孩子还不到十岁。
“大伯,新年快乐。”巢闻神色淡淡,礼数还是全的,“怀叔,田姨,新年快乐。”
张承怀不当他是儿子,他也从未称他为父亲。
他说完后,梁熙也跟着道了声新年好。
“这位是……?”张承怀微眯起眼睛打量起梁熙来。
巢闻上前一步,不着痕迹地把梁熙护在身后,他介绍道:“这是我的经纪人,梁熙。”
梁熙朝张承怀微笑道:“二爷好。”
不料张承怀并没给出好脸色。
他冷哼一声,毫不客气道:“小闻,你能带朋友回来拜年是好事。但是,不三不四的女人还是免了吧。”
巢闻眼神骤冷:“恐怕怀叔是和不三不四的人打交道多了,所以现在看谁都不三不四。”
“放肆!”对方直接的驳斥让张承怀没面子极了,于是他恼羞成怒,狠狠地拍了拍木扶手,瞪着巢闻,喝道:“你就这样跟长辈说话?没大没小!”
“没大没小配不三不四,不是正好?”巢闻嘲弄道,“多谢怀叔撮合。”
“你!”张承怀指着巢闻站了起来。
“都别说话!”张承恺终于出来说话了,“新年大头的,两父子吵什么吵?”
只听张承怀怪笑一声道:“我可没有这么个不知家教的便宜儿子!从小就是和他妈一样,是个怪胎。”
梁熙注意到巢闻垂在身侧的手握起了拳头。
她以为巢闻要冲上去动手,于是赶快伸手拉住了他,却没想到身前那人并没有动作,而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张承怀,目光冷冷。
这样的话对他来说并不新鲜了。
“所以现在怀叔是要来翻旧账了吗?”他不再假扮恭顺谦和的晚辈,话里可以掉出冰碴来,语气透着蔑视与傲气,“当年使劲摇尾巴的狗,今天倒成了反咬人一口的狼,如此恶心虚伪,还好意思来跟我谈家教涵养。”
不留一分情面。
此话一出,张承怀登时气得脸都要绿了,竟操起桌旁的茶杯掷向巢闻。
梁熙哪能让他伤到巢闻,当即把人往旁一拽,有惊无险地躲了过去。
“啪——”
茶杯摔在了地毯之外,应声而碎,杯底的茶叶湿哒哒地化作绿色的一滩。
巧的是,它正好碎在来者的脚边。
“看来我们来的不是时候啊,正赶上二叔发脾气。”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一个熟悉的女声自屏风后响起,然后只见柯清怡和张泽越走了出来。
每回来张家过年,柯清怡都是穿得极其讲究,今天她穿了一件黑色大衣配红裙,踩着八公分的高跟,脸上抹着红唇,化着暗色的眼妆,整个人看起来冷艳又成熟。
她亲昵地挽着张泽越,小鸟依人,竟颇有几分小女人姿态。
然而一说话就败露了。
“二叔还是悠着点吧,堂弟还那么小,莫吓着小孩。”她红唇微启,笑意盈盈,“再说了,您要是不好好保重身体,怎么能等到看小堂弟长大,成家立业,坐享天伦之乐呢?”
这一个还没收拾完,另一个就又来了,张承怀怒道:“你这个妖女,这辈子都妄想进我张家的门!”
“我知道二叔一直都不喜欢我,这次恐怕要让您失望了。”柯清怡的慢条斯理与张承怀的怒气冲冲形成鲜明对比,她仍是笑着,如同最孝顺乖巧的小辈,“我和泽越已经选好婚期,定在三月举行婚礼,准备工作从年底就开始了,本来想着今天来散些请帖,看来二叔的那份不必发了。”
张承怀气得来手都在抖:“选好日期了?我怎么不知道?这么重要的事情,岂容你们胡闹!?”
“二叔,您今天是来拜年的,怎么有点喧宾夺主呢?”柯清怡轻笑一声,“爸都没说什么,您倒是皇上不急太监急,操碎了心。”
“你……”张承怀斗不过柯清怡,只有转而对自家侄子道,“泽越,你就娶这么一个女人回来气家里的长辈吗!”
张泽越皱起眉,似是要说什么,但被柯清怡抢先了,只听她冷笑道:“二叔,实话跟你说了吧,今天不是我非得嫁到你们张家,是你的侄子张泽越要娶我,我为了将就他才来你们张家的!要是你们实在不乐意,也行,张泽越入赘到我柯家就行了,我们家的人可不会摆出这张臭脸!”
张承恺终于听不下去了,斥道:“胡闹!”
柯清怡一点都不怕张承恺,反而拍手道:“二叔,你看,连爸都觉得让张泽越入赘过来不妥,是胡闹,所以我只好委屈委屈,自己嫁过来咯。”
张承恺:“……”
张泽越摸了摸鼻头,嘴角轻扬,像是在极其忍着笑意。
梁熙对柯清怡的崇拜简直又上升一个高度。
张承怀最终总算是被张承恺给轰走了。
张承恺也因此被扰得心烦得很,所以之后没聊几句,就变相把四个小辈赶到后院去了。
出了正厅后,柯清怡便挽着梁熙走在前面,把张泽越和巢闻甩在后面。
一边走着,柯清怡一边小声说道:“你还真走运,第一次来就碰上张家最烦的老家伙。”
梁熙也没想到张承怀是这么喜怒于色、沉不住气的人,难怪家主之位自然而然地落到张承恺手上。
她看向柯清怡,问道:“看来你经常和他交锋?”
“可不是嘛。”柯清怡撇了撇嘴,“不过我还好,耍嘴皮子顾虑少,可以图个爽快,不像你和巢闻,需要计较那么多。”
莫名地,梁熙突然有种微妙的感觉。
显然,柯清怡也感受到了,于是笑眯眯地点了出来:“嘿,说起来,我们算是妯娌了耶。”
“……”
“既然巢闻是张泽越的堂哥,那我岂不是要叫你嫂嫂?天啊,可是你比我要小得多吧。”
梁熙脸一红,不自然道:“柯导,我和巢闻还没正式开始交往。”
“哎呀迟早的事儿!”柯清怡拍了拍梁熙的肩,一副过来人的样子,“大学时张泽越还没把我追到手的时候,他们寝室的人就都喊我嫂子了,况且你现在都被巢闻带回家过年了。”
说罢,她回头瞥了眼正往这边看来的巢闻,用手肘捅了捅梁熙,压低声音,有些幸灾乐祸道:“你可能不知道吧,去年这时候巢闻在这座宅子里被一群三姑六婆围攻,说要给他介绍对象,催他结婚,所以今年他带你回来,既堵了那些人的嘴,又给了你个名分。”
梁熙石化:“给个名分……”
“对啊,他给了你名分,就差你给他名分了。”柯清怡理所当然道,“人家为你推了那么多大家闺秀,你就舍得他一直这么没名没分地跟着你?”
“……”
这时,巢闻走了过来,把梁熙揽了过去,皱眉道:“你们在说什么?”
梁熙怎么好意思跟他说她们在讨论给他名分的事情,当即不吭声了。
柯清怡一点都不像是在骗人的样子,挑眉道:“在说我和张泽越婚礼的事情。我邀请梁熙当我的伴娘,没想到她一口答应,还说自己也好想快点结婚呢。”
巢闻的目光扫了过来。
梁熙忙道:“没有!绝对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