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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易谨宁吐得厉害,连不怎么理会她的隆帝都亲自来看她了。莫潋琛伺候在一旁,眼睛直盯着隆帝那不安分的手。
易谨宁瞥他一眼,真是个醋坛子。不就是摸摸额头么,有什么大不了的?
隆帝看到皇后与太监在眉来眼去,心中很是恼火。他本来就忙,这几日事情特别多,不是郓城的百姓拒缴粮食,就是安城的贼寇霸占海域抢占了码头。
他为了这些琐事,已经好几天没合过眼了,听闻皇后这几日身子抱恙,他念着夫妻情分来看看她,没想到自己的皇后居然看都不看他一眼,还一直和一个太监眉目传情,他能不生气么?
“皇后!”
隆帝沙哑着嗓子,怒目等着易谨宁。
“朕说的话,你有没有在听?”
他真生气了,娄婧是他青梅竹马的爱人,长大后就成了亲。后来他起事反朝廷,杀皇亲,她也在身边一直默默追随,不离不弃。他是念着旧情才封了她做皇后的。
没想到,她一个粗俗之人,不懂宫里的规矩也就罢了,居然还像悍妇一样对着他的那些宫妃们指手画脚,最可恨的是她还杀了他的好几个怀孕的后妃。
怒人妒忌起来真可怕,他又是后也很无奈,不得不妥协,但是忍让可一不可再,皇后的种种行为已经触犯了他的底线。真想杀了她,却多次想起小时候那段往事儿放了她。
如今想来,他已经冷落她快三年了吧!
“啊?皇上叫臣妾?”
易谨宁像是忽然才听到皇上的话似的,一个机灵回过神来。她这几天胃里难受得要命,苦胆都快吐出来了,却不敢找太医也不敢随便开安胎药吃。这宫里的眼线贼多着呢。
据她所知,皇上已经三年不宠幸她这个皇后了,她要是突然被查出怀有身孕,那还不得被抬去浸猪笼啊?不,应该是先堕胎,再打入冷宫吧!
隆帝不悦地又给了她一个白眼,这个皇后啊,让他说什么好!轻揽她入怀,隆帝无奈又宠溺地道,“你呀,是母仪天下的皇后,要注重仪表作风,以后……就别再随便杀了朕的孩子了。朕老了,以后要是没个孩子继承皇位,朕要来这天下有何用?”
他这是在跟她吐露心事?隆帝的声音好像一下子苍老了很多,不会是最近太过操劳了,力不从心了吧?听说新来的那个宓妃床上功夫很好,皇上年纪也那么大了,在这件事上偶尔失败也是正常的。
易谨宁颇为不自然地躲闪着他的手。他的手很温暖,却让她心底发凉。这厮想跟皇后重归于好?
莫名其妙!
隆帝踱着步离开了,有些佝偻的背影让人莫名地心酸。他赏赐了一大堆好东西过来,晃得易谨宁眼花缭乱。
这是要得宠了?
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莫潋琛将那些赏赐的宝贝打包,一股脑儿全给刹盟兄弟送过去了。
“嘿嘿,宁宁,其实这样的生活也不错,后宫之首,有吃有住,还有人专门伺候!”
这玩笑开的,让易谨宁毛骨悚然。他既然这么喜欢,为何要咬着牙齿说?还咬得咯嗯咯作响,怕她听不见么?
果然不出他们所料,皇上这一大堆东西送过来,皇后重新得宠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皇宫。
易谨宁拉紧了莫潋琛的手,“阿琛,我完了,隆帝这是在坑我!”
还以为隆帝忽然想开了,对自己的原配正妻重视了起来,没想到他是要将自己往绝路上逼啊!
他除了每日来凤仪殿待上一会儿便又回了自己的寝殿,但是在外人看来,皇后是深蒙圣恩啊。
某天,午饭刚过去不久,隆帝的一个宠妃宓妃就花枝招展地过来给她请安了。
易谨宁淡淡一扫,鹅蛋脸,柳叶眉,樱桃嘴,头上简单地配着一支百蝶穿花纹银篦,手上戴着一个绞丝银镯,一身绛紫色曳地宫装将她衬得千娇百媚,光彩照人。
分花拂柳,款款挪步而来的宓妃轻声软语,“姐姐,宓儿给姐姐请安!”
美人儿跪下,易谨宁只觉得鼻中一阵异香飘入,然后脑袋一重,就想晕阙。这妞儿身上抹了什么玩意儿,怎地她闻了会觉得不舒服?
心下一惊,给了莫潋琛一个探寻的眼色。
莫潋琛见她神情不对,步子轻浮,眼珠子看向自己时也是胡乱打转,似有晕倒的迹象。慌忙过来将她扶住,“娘娘,您怎么样了?”
“我头晕,宓妃身上有麝香!”易谨宁覆着莫潋琛的耳朵小声道。
他听到麝香两字一开始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可是见易谨宁扶着自己的腹部,他立即回魂过来,冷冷瞪着宓妃。
宓妃似乎也不清楚皇后娘娘是发生了何事,被这太监一瞪,后退一步,差点跌坐下去。
“姐姐,您怎么了?”
她慌张地想要过来扶易谨宁一把,却被莫潋琛推开。
“小猴子,不得对宓妃妹妹无礼!”
易谨宁一声呵斥,莫潋琛想扇她一巴掌的大掌缩了回来。
“还不快滚,给本宫滚!”
易谨宁头上已然沁出了汗珠,宓妃再待一刻,保不准她怀孕的事情就会败露。她只好出此下策,隆帝那边,她不想也无力去解释。
隆帝没给她寻来太医,倒是宓妃身上的麝香将她怀有身孕的消息给捅了出来。
宓妃没走,而是在门外等候消息。她差人去叫了宫里最有名望的太医来,希望给皇后娘娘诊治好。
昨儿个皇上突然让她好好待皇后,别尽用些下三滥的手段去对付他的女人,她吓得以为皇帝知道了她上次惩罚了他临幸的一个小宫女。哪知皇上忽然说皇后是六宫之首,是他的原配,她这才放下心来,决定好好巴结一下这位皇后娘娘。没想到一来就出了事儿,要是皇上错以为是自己出手害的,那她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
太医匆匆赶来,身上背着一个厚重的药箱。
“姐姐,您怎么样?”
宓妃带着太医进来,挥手让他给易谨宁诊治,自己则退远远地一旁不敢靠近。
易谨宁此时正窝在莫潋琛的怀里,她本来好一点的脸色却因宓妃的再度出现变得煞白。这该死的宓妃,成心来气她的!
她咬咬牙,想把宓妃赶出去,却又因全身无力站不稳而再次跌落在莫潋琛的臂弯。太医战战兢兢覅站在一旁,他只看了皇后一眼便知道发生了何事。
“宓妃娘娘,请您先出去,老臣来为皇后把脉!”
太医出于良心,还是将宓妃请了出去,他要单独与皇后娘娘谈。这事儿,八成又是宫里娘娘们尔虞我诈的把戏,皇后这是怀有身孕了,宓妃身上的麝香才会对她产生影响。
“这……”
宓妃犹豫着,她不懂地看病的规矩,以为这是太医为皇后诊治的需要,却还是移步大厅,将这里交给了太医。
易谨宁挥挥手,屏退左右。寝殿里只剩下她和太医还有莫潋琛。
太医抬眼看了一下皇后身旁的太监一眼,想让他也出去,被易谨宁一句话压下,“他是本宫的心腹!”
太医才紧绷着的一张脸才松开问道,“皇后,老臣相信您知道自己怀有身孕的事情!”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易谨宁站起身来,莫潋琛欲扶她一把,被她拒绝了。
老太医晃晃眼,有些佩服地看着易谨宁。
她盯着太医继续轻声道,“太医可知为何皇上至今还没子嗣?那是因为皇上的子嗣都被人暗害了,本宫这才想隐瞒自己有孕的真相,为皇上为南陵留下一条血脉。”
她的眼变得幽深,像古井,望不到底。
太医被她的话镇住了,谁说皇后娘娘是个乡村野妇,谁说皇后娘娘是个只会撒泼的妒妇?她深明大义,识大体,懂分寸,藏锋芒,只为能为南陵的江山留下一条血脉。她是个真正的天下之母,这才是他们的皇后啊!
“依你看,宓妃可知道本宫怀孕的事情?”
易谨宁回过身来,莫潋琛小心地搀扶着她,三个多月的肚子定要小心伺候才是。
“不知!”
太医很肯定地说着,有细想了一下那宓妃身上的麝香,觉得她很有可能也是被人设计了。
“那会是谁?”易谨宁沉思。
“找宓妃来问问不就知道了!”莫潋琛一语惊醒梦中人。
老太医若有深意地瞧了莫潋琛两眼,这太监长得倒是眉清目秀,就是声音有些……有些像正常男人发出的声音。看他与皇后走的亲密的模样,说不定是皇后的骈头。听说皇上已经很久不宠幸皇后了,搞不好皇后肚子里的孩子就是他的。
他想归想,却是暗暗在心中记下了,又偷偷留意了一下皇后看那太监的神情,却又看不出哪里不妥。
“好!”易谨宁拍拍他的手,对门外的人道,“叫宓妃进来,本宫有话问她!”
宓妃被请了进来,甜甜地笑着,“皇后姐姐身体好点了吗?”
易谨宁板着脸没回话,扫了太医一眼,太医忙上前指着宓妃腰上佩戴着的一个绣双喜纹杭缎的香囊。
“宓妃娘娘,可否容老臣一探您腰间的这个香囊?”老逃逸躬身道。
宓妃不明所以,她腰间的香囊有什么好看的,顺手就取了下来,要交给太医时又将手缩了回去,嘱咐道,“小心些别弄坏了,这是我母亲给我做的!”
“宓妃可知道,你这香囊里头放了不该放的东西?”
易谨宁端起茶杯淡淡地啜了一口,轻轻抚了抚尾指上的护甲,眼神凌厉地一扫,宓妃几乎被那渗人的眼光吓住,忙不迭低下了头,再次抬起头来时,又见易谨宁神色如常。
她深吸一口气,暗骂自己笨蛋,这么不经吓。皇后哪来的威仪可言?这后宫都传遍了,她就是草包一个,只会撒泼。皇上好几次都想废了她,只因着皇后的娘家人在背后撑腰和皇上对她的怜悯这新才作罢。
“妾身不知!”宓妃低声道,小心翼翼地问,“这香囊有何不对劲的么?”
这香囊她待在身上都好几个月了,也没发现什么可疑之处,难道是时间久了变质了?
她狐疑地从太一首重接过那香囊又仔细地闻了闻,而后笑颜逐开,脸上如春花般灿烂。
“皇后姐姐,没事呀,这香很好闻呢!”
易谨宁眉头紧拧,这宓妃心机单纯,根本不像会对人刷诡计的丫头。定是有人暗算她了,或许那背后之人在暗害着别人也说不定。
不过……
“宓妃娘娘,恕老臣直言,娘娘身上的香囊中含有麝香,女子佩戴在身上数月便会终身不孕。”
老太医说出了易谨宁心中所想。前世章引珏的后院那些女人们也是争风吃醋的,为了尽早生下长子好继承世子之位,害人办法层出不穷,堕胎的小产的不计其数,其中就有麝香枕头惹出来的这么一遭。也难怪章引珏众多女人最终也没有一个为他生下一儿半女!
“什么,你说什么?”她要确认太医说的不是事实。
太医却依旧给她一个答案,“是真的,千真万确。娘娘的香囊里含有少量的麝香,一旦佩戴久了,身子就会收到影响。看娘娘的身子,应该佩戴多时了吧?请娘娘伸出手来,让老臣为娘娘细细把脉。”
老太医的手还没伸出来,宓妃手就反射性地往袖子里一缩。
她颓坐在椅子上,似乎想到了什么,口中喃喃自语,“不可能的,她怎么会害我?”
“妹妹,还是看看吧!”
易谨宁脸色还有些苍白,太医将那香囊拆开,到处里面的香料,仔细闻了闻,不太肯定地对宓妃道,“请问娘娘,您这香料多久换一次?”
这里头的香料清新干爽,像是才换过不久,应该是经常替换才是。他将那些香料包好让侍女收了下去,认真地瞧着宓妃的脸。
“娘娘请回答老臣的话,老臣才好辨别!”
真是个固执的家伙!莫潋琛瞧着那老太医的倔强模样,悄悄地拉了拉易谨宁的手,见他回过身来又立即放开。
宓妃愣神了好一阵子,最终清醒过来,她立即意识到了一点,太医怎么会突然问她要腰间的香囊?
难道皇后有喜了?
眼睛不由自主地逡向易谨宁宽大宫装下的小腹,莫潋琛易谨宁身旁挪了挪,挡住了宓妃的视线。
宓妃见皇后的贴身太监这般,更是确定了心中的猜想。
“皇后姐姐,怎么,怀了皇上的骨肉也怕被人知晓?”
这皇后腹中胎儿定不是皇上的种,宫里头人人皆知,皇后失宠多年。就算皇上前两天来过,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怀上。
易谨宁眼中寒光一闪,“你这话什么意思?”
“妹妹没有别的意思,妹妹只是想……”
宓妃的话被恰在喉咙里,易谨宁冷冷地看着她,“别以为本宫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实话告诉你,本宫腹中的孩子确实是皇上的。皇上那天喝醉了,到了凤仪殿……”
后面的话易谨宁没再说下去,提点道这里,宓妃也该懂了。
宓妃不懂,她装作不懂!
皇上有没有临幸皇后这事儿自有秘档记载,她可没听说过皇上与皇后还有酒后翻云这一段。皇上也许也不急的得了吧,或许皇后根本就是在骗人的,哪儿来的酒后乱性?
皇上是一头猛兽,酒后乱性岂是一个皇后可以驾驭得了的,皇后分明是在撒谎。
她吃准了皇后是在偷人,心中不禁暗喜。等她将此事禀明皇上,皇后这位置就该换人了。皇上答应过她,要立她为后的,就差娄婧这一步绊脚石还没搬开。这下子好了,有了偷人的名头,皇上就算再想维护皇后也不行了。
只是这麝香……宓妃脸色一暗,该死的梁才人,还说什么好姐妹,幸好她今儿过来看了皇后,要不然以后自己不能生了还真不知道原因何在!
好一个真心相待的好姐妹,既然梁才人先不仁,就别怪她不义。
眼中雾气一升腾,框内泪水就在打转了,又是一个演戏的高手。
莫潋琛在一旁看着宓妃唱戏,他很想看看宁宁在应付后宫的妃嫔时是怎样的。
“皇后姐姐,你要为妾身做主啊!”宓妃抽抽搭搭,“是梁才人她,她给宓儿下的麝香,宓儿不知皇后姐姐怀有龙种的事情就过来惊吓到姐姐,实在罪过。宓儿该罚!”
宓妃跪在易谨宁面前,虔诚地认错,并指出要害皇后娘娘龙种的是梁才人。让皇后和梁才人去挣个够,她就好坐收渔人之利了。
易谨宁眯了眯眼,挥挥手让太医下去。这后宫里的女人战争,外人在不合适。
“哦?”她很想知道,宓妃会说出个什么样的所以然来。
梁才人是跟宓妃同时进的宫,却与宓妃一样得宠。其实得宠不得宠根本就不是她们说的算,那是隆帝那匹狼夜御数女的需求使然。宓妃如今也怕是知晓了皇帝那怪癖了吧,也亏得她身子功底极好,又有专门的滋补品养着,这才能坚持这么久吧。
“是梁才人给你下的药?”
她用的是问句,似乎不太相信宓妃的话。
“是的,姐姐,皇上宠爱臣妾,梁才人……她嫉妒我!”
宓妃见易谨宁不信,又加了一句。
“她为何嫉妒你,嫉妒你床上功夫比她棒还是怎地?”易谨宁一阵见血,刺中了宓妃的死穴。
她的床上功夫是入宫前学来的秘术,家人千方百计地给她不停地吃药用药,就是为了让她有朝一日能够入宫伴驾,长久地待在帝王身边,有朝一日诞下皇儿便可母仪天下,同时也为家族带来更多的利益。
她咬咬牙,火红着眼。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梁才人凭什么自己技不如人就对她下药,还说什么好姐妹,枉她以为在宫中寻得相伴的姐妹做了依靠,却还是被利用的下场。
易谨宁轻声笑了笑,“你活该!”
这句话,她敢说出来,是因为皇后本身就会说这样的话。她只不过在扮演好皇后的绝色而已,阿穆公主让她这么做一定是有好的谋划了。
“要在尔虞我诈的宫中生存,就不能相信任何人,包括皇上!”
易谨宁丢下这句话就除了凤仪殿,这里还留有麝香的味道,她命人清扫一遍再回来。
宓妃被丢在这里,有种遗世独立之感。是呀,皇宫里任何人都不要相信,包括皇上。
莫潋琛扫了跪在地下的宓妃一眼跟了出去,宁宁一个人要去连梁才人那里,他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