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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头见到冯杉眼睛下头两个硕大的黑眼圈，一干人立时觉得十分解气，天麓武馆的馆长盛麟讥笑道：“你自家弟子去参加世武都没见你这么上心过，这得是亲儿子才有的待遇吧。”
冯杉不以为忤，反倒一脸心有戚戚：“我要真有这么个儿子，每晚做梦都得笑醒。诶你这提醒了我啊，回头我问问他愿不愿意给我当个干儿子。”
盛麟：“……”人家才比你小几岁？要脸吗！
“你干儿子人呢？”武陵波顺口问道。
他是不在意这些虚头巴脑的称谓，一心只想赶紧知道聂争今天约他们过来的目的。
“还在睡觉呢。”冯杉看了眼手表，“这会儿时间也差不多了，我让人去叫他起床。”
众馆长几乎要被他气得厥过去，雪山武馆的急脾气馆长黎远航抖着声音道：“你大半夜的不让我们这群老家伙睡觉，你自己没睡，我看你这群弟子也各个都无精打采的，结果他一个外人加小辈就任由别人替他跑前跑后，他一个人捂着被子睡到现在还没醒？”
“不是他一个人。”冯杉解释道，“还有他经纪人一起。”
“……”
众人大惊失色！
看到一堆见鬼样的脸色，冯杉才意识到自己话里有歧义，连忙笑着摆手：“不是说他们俩睡在一起哈。我是指他经纪人也跟我们一样忙到早上，这才也趁着这点功夫去眯一会儿，毕竟人家是女孩子，抛头露面的时候总还是想着要光彩照人的对不对？”
连明显来打酱油的原其骁都给他几句话惹得不耐烦了：“你这东拉西扯的做什么呢？有事说事没事我们走了。”
“东拉西扯的，当然是想再给聂争争取两分钟睡觉的时间啊。”冯杉笑了笑，“毕竟他今天要面对的可不是哪一家武馆，而是整整十一家武馆的老师和弟子们，不养足精神可怎么行。”
众人闻言齐齐一愣，藏刀武馆的武馆韦祁有些惊疑：“你说十一家……你把你们家也算上了？”
“当然了。”冯杉耸耸肩，“你们是他自个儿选出来的，我们长宁同样是他主动选出来的，我没理由不算上啊。”
十一家。
所以果然他们就是聂争最初的选择。
刘家武馆的馆长刘家颖清了清嗓子：“所以他突然把十一家武馆的人聚在一起，是想做什么？”
“想参加世武。”
完全不同于冯杉的、还带了一点清朗少年音的声音忽然传入众人耳里。
众人齐齐回头，便见到聂争和林玦并肩朝着练武场走过来——拜林玦前段时间的病毒式营销所赐，而今三十二武馆上至众馆长，下至厨房做饭的阿姨，基本上没人不知道聂争长什么样。
见到这俩走过来，众人的第一印象俱是：不愧是睡过觉的，还真不枉冯杉刚才那句“光彩照人”。
……而后才各自反应过来他刚才说了什么。
一时咳声四起，唯独武陵波眼睛亮亮盯着聂争：“你改主意了？”
聂争跟他见了礼，又跟众人一一打过招呼，这才重转向武陵波摇了摇头：“我不会改的。”
武陵波眼睛里那点还没化开的光立即又黯淡下去。
金枫武馆的馆长许致远忍不住皱起了眉：“你这是自己不愿意付出任何努力，还想要我们推荐你？来的路上老原和陵波夸过你不止一句，冯杉也愿意为你做这些有的没的，我本来也有点欣赏你，但是你这样想法做法，未免也太不把我们三十二武馆放在眼里了。”
他说是对着聂争说，目光却有一半落在冯杉身上，明显也有责怪他明明知道聂争的想法、却还自作主张将他们叫来这里的意思。
不止他一个，除开原其骁、武陵波外的其余七位馆长也都对冯杉十分不满。
冯杉只笑笑不说话。
他不说话，当然就轮到聂争说：“我想要参加世武，也不止令十一家武馆联名将唯一的推荐名额给我这一条路。”
众人闻言一时都有些愣，不太能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好一会儿，武陵波眼睛忽然又是一亮：“你想去十八层楼？”
聂争眼睛也是一亮：“前辈知我。”
武陵波当然知他了。毕竟这一地的精英里要论真·武学疯子，他们俩首当其冲。
“会不会太迂回了？”原其骁上回“车轮战”硬生生把聂争磨进医院以后，对他除开欣赏另外还存了一份愧疚之情，对他的事难免就比其他馆长想得更多一点，“聂争虽说实力出众，可十八层楼那个地方……”
“十八层楼可不是有去就一定有回的地方。”朝阳武馆的馆长孙问插嘴打断原其骁，“话说得不好听点，咱们各武馆给不给你这个推荐名额，不一定非得见到你神功盖世，有可能看你顺眼也就给了。但一旦进了十八层楼，你想要那个名额，可不是脱一层皮就能拿得到的。”
聂争没说话，冯杉笑着耸了耸肩：“拿不拿得到，脱一层皮还是两层皮，那都是他自个儿的事，你们就不必操心这么多了。”
“那你还叫我们来做什么？”盛麟没好气道，“以你跟十八层楼的关系，想塞他进去是轻而易举的事吧，给你徒弟打个电话不就好了。”
那个传说中的冯杉唯一的徒弟？
聂争跟林玦一时都精神一振。
冯杉却笑嘻嘻道：“世武近在眼前，他从底层打上去直到拿到十位层主推荐函，这是存心让他参加下一届世武？”
“所以你想帮他拿去十八层楼的联名推荐？”盛麟问。
冯杉打个响指。
“那也不用把我们都叫过来。”青云武馆的馆长云丽天有些不满道，“那个拿到五家联名就够了吧，你真当我们的时间不是时间呢。”
冯杉耸了耸肩，看向聂争。
“是我自己的一点私心。”聂争起身向众人行了一礼，“我刚下山时，不知天高地厚，从林玦那里听了三十二武馆的名声事迹。从本心讲，我是想要逐一拜访，并非我有争强好胜之心，而是想要见识更多高深的武学。但因世武近在眼前之故，我只得暂时先择其中十一家，而今虽说我已无法经此前往世武，但答应的事，哪怕是答应自己的事，我也想要说到做到。”
他这番话说得简单，在座的人倒也都理解到当中的意思。
一一挑战三十二武馆，说起来也就是上下嘴皮子碰一碰，而实际操作起来却并非那么简单。聂争前去长宁和荣成的时候，互相都展现了高深武学，但在这两次比试当中，他付出的脑力的辛劳要远远超过了体力。唯独与定远那一场，全程的比斗都是实打实的，代价就是他在医院里躺了好几天。如果每家拳馆他都这样去拼一场，而后再去医院躺几天，那这世武资格恐怕真得留到下一届了。而哪怕只选择其中的十一家，这对他而言无论从精气神体力时间哪个方面讲，都是一场巨大的消耗战，但这场消耗战却又是他务必要面对的。
而现在他本来不必面对了，因为他接下来需要面对一个更加庞然的、更加消耗他精气神体力时间的怪物：十八层楼。
十八层楼号称目前的中华武术第一楼，是国内外俱都认可的武术圣地。这名字的意义是来源于传统说法的十八般武艺，虽说真正的武艺与武器都远远不止十八种，但十八层楼既然取了这个寓意，每一层楼便确实只择定一种武器，真正做到将每一种武器练到极致，而最极致的那一个便是单层楼主。而国内能够直接向当届世武输送的三个名额，一个来自上届世界冠军聂千锋的本家聂家，他们能够输送的这个名额只能够进入世武初选赛；一个来自三十二武馆中三分之一武馆的联名推举，这一个名额获得者可以进入世武的不同武种分项赛；最后一个则来自于十八层楼在任十名楼主的联名推举，这一位推举选手则能够直接进入分项赛决赛，并且参加哪一个武种分赛也可以由其自己决定。而之所以最后一个名额拥有这样大的特权，则是因为十八层楼本身的能力——能够打赢十八层楼十位以上的楼主，本身必定具有争夺世界冠军的实力。
是的，十八层楼的推荐资格跟三十二武馆最大的不同正在于此：三十二武馆给出的推荐理由并不局限于输赢，这完全可以由各家武馆自行定夺，而十八层楼楼主给出且必须给出推荐的唯一理由，就是选手要向至少十位楼主挑战并获胜。但十八层楼的楼主却并不是每一天都守在那里等人挑战的，十八位楼主只会在每月最后三天接受本月、本层楼胜率最高的九位选手的挑战，最后胜出的那一个即为下月楼主。因此从道理上讲，十八层楼并没有永远的楼主，只有永远的领域最强战力。是以连胜十位楼主，这真是一件极其变态、可怖、理论上没什么人能做到的事情，尤其是在短时间内做到。
而最可怖的是，现在才月初而已，聂争现在进楼，再挨着去十层楼挑战再进入每一层的前九名，等候月底的连番大战……这个听起来就很不科学。而三十二武馆除了三分之一联名能够向世武推荐选手，其中但凡有五家以上的联名也能够向十八层楼推荐选手，这位被推荐的选手则有资格随时向任意一层楼的楼主发起挑战——这才是冯杉今天替聂争组织这场茶话会的目的。他其实本可以直接借着自己的人脉将这五个名额送到聂争手里的，但聂争明显不要，不但不要，他还要凭自己、不是，是超越自己的本事去夺得这名额：人家只要五家，他却要十一家，由于时间上太打紧了，所以干脆把十一家一次性组织在一起。
这是何等的狂傲。
但场上多数人倒也并不觉得反感。
理由则大部分因为他刚才说过的那句话：习武之人，言出必践，哪怕对象是自己。
虽说不反感，可好奇却是难免的。
“难不成你想一天之内把我们这么多人全部打到心服口服？”欧阳武馆的馆长阳禄问出一个大伙儿心里都在嘀咕的问题。
他一句话倒是把聂争给问愣住，好半晌才忙不迭摇头：“馆长说笑了，我怎敢有这样狂妄的念头。”
“我也有一个问题。”天麓武馆之中一名叫李清的弟子小心翼翼举起手，“聂、聂、聂……嗨我还是叫你争锋吧，前段时间我追着你在地下拳场……咳不是，我是说这个名字叫起来更顺口点，我就是好奇你讲话这么文绉绉的，难不成你们少林寺平常看书写字都是文言文+竖排+繁体这么复古？但是不应该啊，我之前还关注过你们少林寺出来的大师的微博账号呢。”
“……”
一时偌大的练武场上迎来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