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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还在热孝期的缘故,迎春的满月礼没有大办,既没有摆酒,也没有宴客,只一家人一起简简单单的吃了一顿饭罢了。
丽娘这一回怀胎的时候因着张氏的种种缘故思虑过甚,导致身子虚弱,产下迎春后,太医建议她月子做双月子。
待她出月子时,已经是过了端午节,时序已经进入炎炎盛夏。
四月底的时候,吴家和孙家得了丽娘生产的消息,先后派人送了给迎春的满月礼和百日礼过来。
吴家和孙家也一早在张氏去世的时候就知道了张氏临终的时候关于丽娘肚子里的孩子的安排。两家人对此都表示了强烈的愤慨和不满,其间,吴立行因公务不能离开苏州就写信就这个事件直接问贾赦要一个交代,孙家的四舅老爷孙启智则是亲自上京来同贾赦交涉。
丽娘不清楚他们谈论的具体过程和结果,只是隐约知道当时气氛并不太友好,双方各不相让,最后还是贾代善过来说了些话,一锤定音定下了最终结果。
孙家吴家对这个结果基本满意,贾赦即便有几分不虞,但是因着事关自己的亲骨肉,最终还是妥协了。只是那一段时间,他很是失落,时常在张氏的屋子里坐着发呆,除了因着感念张氏之死的悲伤,还有就是对不能兑现对张氏诺言的深切愧疚。
即便吴立行再三写信来说让她不要担心,只要好好保养身子,安心待产即可,怎么着也不会委屈了她肚子里的孩子。可是丽娘依然担心,放心不下,所以最后她还是在产下迎春的时候同贾赦大闹了一场。
在张家的审判结果最终下来的时候,丽娘才真的放下心来,也明白了吴家和孙家之所以那么笃定地告诉她不用担心的原因。
吴家孙家送过来的礼物很是丰盛,十几个大箱子一路浩浩荡荡地抬进了梧桐苑,府里众人很是侧目,一时间议论纷纷。
就在吴孙两家的礼物前脚刚送到了荣国府,张家老太太带着张家的两位舅爷后脚也到了荣国府。只是他们的来意和吴孙两家大有不同。
迎春的洗三礼刚过,张家的案子就判了下来,张家大舅爷作为张家的大家长且有犯事最多,罪不可赦,最后判了秋后斩首。张氏的亲兄弟张家五舅爷则徙五年,流配岭南三千里,其他做官的男丁则皆徙三年,流配东北一千里。其余众没有功名和官职的众女眷都发回原籍。
曾经显赫一时的金陵世家张家就这么倒了,众人皆唏嘘不已。
作为姻亲的贾家虽然一开始没有帮着上下打点走动,但是在他们最终审判果出来后,才让人送了张氏去世的消息过去,随后贾赦又带了不少银钱和日常用品过去,还帮着张家找了暂时的落脚地。
一时间,贾家仁厚的名声传遍京城。
张家五舅爷在听闻张氏去世的消息之后很是哭了几回,在出发去岭南前还吩咐张家五舅奶奶带着他的儿女们去张氏灵前祭拜,最后才恳求贾赦帮忙照顾一下他的孩子和家人。
倒是张家其他几位舅爷舅奶奶听说之后,并没有多大的反应和悲伤,只在心地遗憾贾家怕是再也不似以前那样尽心尽力的照顾他们了。张家大舅奶奶甚至还在心中埋怨张氏死的不是时候,不然的话,他们说不定还能借着贾家的力,让他们的罪行也能轻些。
最极品的还是要数张老太太,她知道了张氏去世的消息后,先是大哭说张氏可怜,随即又大声嚷嚷着说贾家亏待了张氏。随后又在张家即将离开京城回金陵的时候带着张家二舅爷和三舅爷到荣国府狠狠地闹了一场,最后在表明了她的目的,说张氏膝下无子,他们要拿回她的嫁妆。
贾赦听罢顿时气得目瞪口呆,指着在旁边哭泣的贾琏看向张家的两位舅爷气愤的道:“怎么着,琏哥儿难道不是张家正经的外孙?二舅兄和三舅兄这是不认嫡亲的外甥吗?”
张家二舅爷不敢看贾赦贾琏,有些惭愧的低下头,张家三舅爷也羞得满脸通红,哼哧了半晌,说不出话来。
倒是张家老太太一幅恨铁不成钢地样子狠狠瞪了他们兄弟两一眼,颇为不屑的瞟了贾琏一眼,蛮横地看着贾赦犀利道:“看姑爷这话说的,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你们贾家的男丁是要满了八周岁才上族谱的吧,我们家大姑奶奶名下可是没有一男半女的。若是这话不属实的话,姑爷这就去拿了族谱来,我们可都在这儿候着呢。”
张家二舅爷和三舅爷听了继母兼姨妈的话,又想到官府把他们家都抄了个干干净净,就连祖产祭田都没有留下一丝一毫,如今只靠着先前贾家送过去的银子度日。
可是家里上上下下男女老少可都是过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大手大脚的富贵日子,贾家先前送的银子不到半个月就都花完了。他们又都是伸手一族,没有谋生能力,也没有经济来源,也只好出此下策了。
头先他们听张老太太说要来贾家讨要张氏的嫁妆的时候,他们都不同意,觉得这事也太缺德了些,可是随后一大家子都没干过活的人在花完了贾家送来的银子后,没有钱过日子,就连回老家的路费也凑不齐。
在生存都没法子保证的前提下,他们也就不再顾虑什么面子和尊严了,他们唯一的想法就是活下去。最后,他们都默认了这一建议。
就在贾赦和张家争论得不可开交的时候,贾代善和贾母先后赶了来。张老太太见了他们,忙调换表情,也没有像以前那样见礼,只顾着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向他们哭诉道:“亲家,亲家母,不是老身非得这么不要脸皮的闹腾,实在是日子艰难,过不下去了。我们家眼下可是有几十口子要养活,虽说之前姑爷也让人送了些银钱家什过来,可也只是杯水车薪罢了,解决不了问题。再说了,我们也不能总靠着你们接济过日子吧,等过了我们姑奶奶的周年祭,姑爷怕是也要另娶新人了,到时候可不是又有了新的岳家不是?哪能还记得早已败落的张家了,更别说长久的接济呢。目前我们家唯一的指望也就是大姑奶奶奶留下的这份儿嫁妆了,这原本就是我们张家的东西,我们用了也不会觉得理亏不是?”
贾赦顿时也气得无话可说,他做了张家的姑爷快二十年了,可从来没有想到他们家是如此的没脸没皮,如今见了他们这幅不要脸只要钱的样子,脸皮涨得血红,指着张家老太太半天说不出话来。
贾代善见事已至此,也不好所说什么。
即便告到衙门,贾家仗着家世赢了他们,也会胜之不武,让外人觉得贾家刻薄寡恩,薄待亲戚。
考虑了一下眼下的处境,贾代善心下已经有了决断,捋了捋长长的胡须看向张老太太道:“既然亲家太太执意如此,我们也不好多劝。”
说着,贾代善又看向张家两兄弟问道:“两位舅爷当是能做主的,那恕我冒昧的再问一句,你们张家既然今日把事情做绝了,是不是打算不认我们贾家这一门亲了?”
张家的两位舅爷犹豫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回话,张家老太太就忙插话道:“我们张家现在是罪臣之身,我们大姑奶奶也去了,怕是不敢再高攀贵府了。”
张家两兄弟本想反驳一下,可是他们两个一向懦弱,没有主意,以前张家还没倒的时候,他们自是听他们嫡亲的长兄—张家大爷的。张家大爷被斩了之后,他们又听强势的继母兼姨母—张老太太的。遂,他们只翕动了一下嘴巴,眼巴巴的望着张老太太,半天也没有说出话来,只继续低垂着头。
“那亲外甥也不认了?”贾代善看了站在贾赦身侧茫然而无措的贾琏一眼,转过头看着张氏兄弟继续追问道。
张氏兄弟望着继母狠厉不屑的表情,愧疚而惭愧的看了贾琏一眼,继而点了下头,算是默认了。
贾代善见状,知道大局已定,看了贾赦一眼,道:“既然这样,我们两家算是彻底的断交了。那么,老大媳妇临终前的约定也取消了,老大家的二丫头和你们张家的婚事也到此为止。你们可同意?”
张老太太讽刺地一笑:“哟,怎么,难道你们还真会把国公府的千金小姐下嫁到我们这样的罪臣之家?即便你们愿意,我们家怕也供不了这样的大佛。”
贾母气得浑身发抖,狠狠地瞪了贾赦一眼,脸上略显暴戾地道:“来人,拿老大媳妇的嫁妆单子去库房仔细清点她的嫁妆,让张家赶紧抬走,这样的亲家我们也高攀不起!”
说完,贾母上前怜爱地摸了摸贾琏的头,拉起他向贾代善行了礼,径直回了荣禧堂。
贾代善和贾赦父子俩个相视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无奈和颓然。
贾赦使劲儿地深吸了一口气,平稳了心中起伏的情绪,慢慢地吐出心中的郁闷,一脸僵硬的看着张家的人道:“既然如此,那请张家太太慢慢清点核对,晚辈少陪了。”
张老太太也僵着脸应了,一时无话。
贾代善打发人领着张家的人去清点张氏的嫁妆。随后,父子两一起去了外间的大书房说话不提。
贾家张家的事就此告一段落。
光阴迅速,日月如梭。时序进入这一年的七月的时候,贾母除了吩咐王氏开始准备一年一度的中秋佳节之外,还开始到着手准备贾赦续弦的事。她想着等过了九月份张氏的周年祭礼后,就准备让贾赦续娶。
谁知人算不如天算,就在贾母还在兴致勃勃的到处相看贾赦继室人选的时候,就在八月初的一天,贾代善突然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