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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夏克终于想起来他忘记告诉修拉的是什么事了。那个外伤师傅替季晓安开刀之前给他含着的药草除了催眠用,还会因人而异有轻微的致幻效果。而等他想起这件事的时候,时间已经是第二天早晨。
瓦夏克回到崖洞里,修拉和季晓安正在说话,两个人看起来倒都是心平气和的,不见任何异样。瓦夏克于是想那药草估计也没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就索性当作不知道了。
“我带来些吃的,你们估计也饿了吧?”
瓦夏克拿出新采集的清水和野果,三个人随便吃喝了点。瓦夏克不忘询问季晓安的身体状况,谈到后来,他提出打算把这洞里的通道都探索一遍。修拉对这个提议却不认同,一直没怎么出声的他难得直接表示反对,瓦夏克以为他是顾虑季晓安的腿,便主动说有法子可以解决,然后就神神秘秘地跑出去了。
“其实在附近转转也好,”季晓安看向修拉,“你刚问这地方是不是跟我的世界有关,我目前也不能确定,如果再仔细看看或许能发现些线索。”
修拉略一沉吟,季晓安说得也有道理,他的确也想确认这件事,“那就只去没进过的那三条通道,其余的我跟瓦夏克都已经看过了,没什么特别。”
说到底,他还是对那个诡异的骷髅有些耿耿于怀。
季晓安毫不知情,他的记忆只停留在那条瀑布,后面感觉就好像是做了一场噩梦,梦醒之后大部分细节很自然都忘记了,只依稀记得些模糊的场景。而修拉给他的说法是,他自己在瀑布前莫名其妙突然晕倒,一直到手术中才清醒过来。
“一会儿你也不用勉强,不舒服随时告诉我,另外这里不确定会出现什么,你多小心,找线索只是次要的。”
季晓安听出修拉语气里的关切之意,“嗯我明白,我也没你想的那么脆弱,放心好了。不过说实话,我自己的世界我了解得也相当有限,还真有可能看不准。”
季晓安故作轻松的笑里隐约流露出失落,这次传送失败,他一直都还没勇气问修拉,这样是不是意味着回不去了?
“一个月以后,还有机会的。”修拉看出季晓安心思,“时空裂隙始终存在,下个月月圆,我一定做好万全准备,不会再出这样的纰漏。”
“真的?”季晓安闻言惊喜不已,总归还是有希望的,“谢谢你修拉。”
修拉淡淡回道,“本来就是我的责任,不必谢我。”
瓦夏克很快回来了,来的时候他手里还牵着一只“四不像”的生物,深灰色卷毛乍看去长得像羊驼,却又比羊驼矮,四蹄也比较短粗,大眼睛大耳朵,大嘴一嚼一嚼的,神态丑萌丑萌。
“这只山驼,最适应这里地势,上下坡也完全不成问题,你骑着它就不用担心走路了。”
看着瓦夏克正大力推荐的这个新型代步工具,季晓安忍不住怀疑它的靠谱程度。这岂不是让他骑“草泥马”么?神兽什么的简直不要太傲娇……
修拉看见也有些诧异,“山驼还没被驯化吧?你确定能骑?”
“这只是我自己先单独驯化的,在马丘可比什么都好使。”
敢情还是没实现批产化的试验品?季晓安真是服了瓦夏克的创意。不过就这样,季晓安坐上原始版神兽坐骑,体验了一把尝鲜级待遇。值得一提的是,这山驼比他预想中要温顺许多,乖乖地让走就走,让停就停。
然而他并不知道的是,这一切的原因只因有瓦夏克在旁边起威慑作用,毕竟山驼万一使性子一不听话那就只有一个下场,即成为野狼的群体美餐,这样谁受得了?
有了交通工具,接下来终于可以无障碍地展开探索了。照修拉的意思,有五条通道都不用再看,那么剩下三条就由近到远挨个进去。
第一条通道连接的也是个小房间,里面有些简单陈设,与修拉发现骷髅的那个房间类似,不过那些桌椅的材料季晓安看过也说不上来,只觉得像某种塑料,但又比金属还要笨重。
第二条通道则格外狭长,走了大约十分钟才走到尽头,而且尽头被一面墙堵死了。瓦夏克伸手在那面墙上触摸,感觉有凹凸不平,再一抹墙面,一层霜样的薄膜被抹开。墙上出现一个门形方框,方框右侧还有个小凸起。
季晓安越看越觉得这形状与昏迷时梦见的某道门有些重合,他于是也试着伸手,手掌轻轻按上那个凸起。
突然,墙壁霍地一动,有层层薄灰落下,那道门形方框竟向一侧打开了。
门后光线微弱,长长的石板地道一直延伸到看不见的深处,粗粝的地面与昏暗石壁相连,与这一侧光亮整齐的构造截然反差,似乎这一道门隔开明暗两个世界。
但是很明显,石制的那条通道应该是属于这个年代的东西,而且修拉注意到那些用于堆砌的石块,从打磨痕迹上能看出帝国早期的影子。
三人对视一眼,似乎不约而同想到一块儿去了。他们走出那道门,片刻之后那门在身后缓慢关闭。接着他们沿石板路继续往前又走了十多分钟,最后到达一座石室。
走进石室的一瞬间,瓦夏克有些傻眼,这一路历经波折本以为能遇到点意外惊喜,结果没想到这就是一间再普通不过的石室,普通到只剩下墙徒四壁,其他的什么也见不着。
更为可恶的是,这石室里完全封闭,既没有门也没有窗,除非运气好那条通道还能打开让他们沿原路返回,否则都极有可能被困死在这儿。
三个人分开寻找线索。季晓安驱使山驼缓慢走动,突然在踏上某个位置时,他听见山驼蹄子落地的声音有些异样。
“这里有动静!”
瓦夏克和修拉赶忙过来,季晓安又确认一遍位置,他们拨开那块地面表层的土灰,意外地发现用于铺盖那处的石板上有两列拴石的小孔。小孔恰好能容纳一根手指伸进去,瓦夏克与修拉二人合力扣住石板往上一提,整块石板被往旁边挪开,下面现出一个很深的洞口。
用夜明珠一照,洞口处有台阶一直往下走,这里应该是个地下密室的入口。
经过商量,修拉拽住瓦夏克让他先下去试了试,这台阶不高踏地也稳,没几步就到平地。瓦夏克爬上来,跟修拉他们先说了情况。虽然入口宽度足够,但为了安全起见,修拉还是背起季晓安,瓦夏克则牵着山驼在他们前面。
三人顺利下到密室底部,两颗夜明珠同时照亮,映入眼帘是一个天然的溶洞密室,密室里长满了钟乳石,石尖上还有水珠低落。而密室中央陈放着一个巨大的长立方体石头,走近一瞧原来是个石棺。
这石棺似乎很有些年代,棺盖上的刻字已经隐约风化模糊了。不过主体碑文因为有红色印染,所以还能看得比较清楚。修拉认出上面的内容,“先王,帕伦克·巴克尔之墓。”
“巴克尔?”瓦夏克很是惊讶,脱口奇道,“竟然是他,那个巴克尔国王!原来他实际葬在这里啊?难怪之前一直没被发现,这也实在太隐蔽了!”
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他是怎么葬到这里来的?难道瀑布的事情帕伦克的人早就发现了?”
“……”修拉摇了摇头,“不一定,找找看,这里应该还有别的出口。”
在查看的时候,季晓安问修拉关于墓主人的情况,原来这位巴克尔是三百年多年前古帕伦克国的国王,在他统治时期帕伦克地区也曾盛极一时,与现在的尤卡坦不相上下。但后来这位国王神秘死亡,帕伦克群龙无首爆发内战,迅速就没落了,而现在的帕伦克已经成为尤卡坦帝国的第二大城邦。
据说这位国王死后,很多早有野心的周边小国的贵族都闻风而动,聚集来搜刮帕伦克王室的奇珍异宝,结果在那座号称是国王陵墓的神庙中却只找到个空棺材,连尸体都没见着,别的宝物更加一无所获。于是就有传言说国王其实是假死,也有人说那座神庙王陵只是个幌子,巴克尔国王生性洒脱不喜约束,如今终于摆脱肉身困扰,必定要找个无人打扰的地方进入永恒的沉睡,而那些宝物也应同时作为陪葬品被一起埋了。
不过无论怎样传说,真正的王陵地点却始终没人知晓。但凡参与过葬礼的人全都是一口咬定,国王的确去世了,也亲眼见他葬在祭祀神庙里了。总之这件事情很玄乎,起初被关注了很久,但是后来没有任何新发现,时间一长人们渐渐也就将其淡忘了。
然而就算已经变成历史,关于王室的传说也总有可以流传的途径,所以瓦夏克和修拉到底还是知道这个故事的。
季晓安听着也觉得挺有意思,含着探究的心理,他开始观察这石棺及其上面的刻字。
石棺就放在墓室正中央,长约三米,宽约两米,看样子应该是用整个大石块凿空而成,没有明显接缝。石棺两侧还刻着九个相貌神态各异的神灵,其中一位季晓安认得,是自然之神卡虚,他与其他八神一起像守护者一样环绕着石棺。
石棺的盖板是相当厚重的石板,上面刻满了图案,这些图案似乎有隐秘的古老祭祀内容在里面,时刻三百多年,就连修拉也无法完全破解其中的意思。
绕过石棺,季晓安在棺顶发现了个古怪的凸起,用夜明珠一照,那东西在光下立刻熠熠生辉,细看竟然是个镶嵌在石棺头部的青玉面具,异常醒目。
这怪异的青玉面具并非一整块玉石雕刻成,而是一小块一小块的菱形青玉顺着人脸型的弧度逐一拼凑而成的。整个面具看起来有一种诡异的碎裂感,但又是那么的贴合自然。青玉面具的眼睛位置是用白色的贝壳制作而成的,白色的中间是黑曜石点缀起来的瞳孔。
这青玉面具一眼瞧去就非同凡响,让人仿佛看到死者生前的样子,神秘中透着一股阴森,仿佛有来自阴间的鬼混附着在上面一般。
“哎,你们快来看,这儿好像还有一条密道!”
瓦夏克指着溶洞一角,那里的确有一道类似裂缝的痕迹,用手轻轻在壁上扣击,则会发出阵阵朦胧的回音。
修拉和瓦夏克两人一齐用力,后来季晓安也加入了,可是无论怎么使劲,那条缝隙只是被稍拉宽一两毫米,无法彻底打开。但是很明显,这缝隙既然能活动,那也证明这后面的确有个出口。
“不然咱们砸墙试试?”瓦夏克提议。
“你觉得巴克尔国王会蠢到留个出口,还能让你砸开?”
瓦夏克无言。
季晓安想了想,“这种墓地一般都有机关,我们再找找,看有什么能转动的东西。”
说实话这座墓室十分窄小,纯粹依天然地势而建,一眼就能看尽,其简陋程度很难将之与那位富有传奇色彩的旷世君王联系在一起,而且那些陪葬品恐怕都在石棺内,要说有什么能转动的东西……季晓安头一个想到那件青玉面具!
虽然作为机关,那青玉面具好像太过显眼了一点儿,但若不试谁也不能知道行不行。季晓安左手按住面具,试着先往右转了一下,转不动,他于是又反向往左。
只听咔嚓一身,面具动了!
但是,那处墙却没有变化。季晓安皱眉,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他想起刚才在石棺表面似乎看见过一串奇怪的符号——两个左箭头,一个右箭头,再四个左箭头。
这会不会是某种暗示呢?季晓安将青玉面具向右拧回原位,然后从头开始按照箭头顺序,左二右一左四依次转动,当转完最后一次之后,面具正好变成额头朝下的倒置状态。
随即就听一声轰隆,那面墙竟然真的开了!
“哈!季晓安可真有你的!”瓦夏克禁不住赞叹。
季晓安还在注意青玉面具,只听“滴滴滴”类似钟表走动的规律声响,那面具竟像表盘一样开始往回转动起来。
“这应该是倒计时,我们得赶紧出去,很快门就该关上了。”
三人再不耽搁,穿过墓地小门进入又一条暗道,没走多远暗道顶上开始出现树叶,空间也越来越窄,只容一人通过了。季晓安无法再骑着山驼,由修拉扶着他往前走。
前面的光线越来越强,树叶缝隙里开始明显漏下阳光。当他们从一片低矮的灌木丛里钻出时,抬眼看去,只见大片开阔地上点缀着遗迹残垣,座座没有阶台的金字塔状的庞大建筑群高耸屹立宏伟壮观,视野辽阔,风景如画。
“等等……这里该不会是……”瓦夏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们好像在短时间内从马丘的山地来到一个相当遥远的地方。这地方很眼熟,但如果真是他想的那样,未免也太匪夷所思了!
“的确是。”修拉回应道。
前面最近的那座灰色神庙,他们俩都认出来了,正是巴克尔国王对外宣称的那座正式陵墓,虽然这陵墓经历时代变迁已经荒废了,也早乏人问津,但墓前那座特殊的石制三角碑却是独一无二的,因为那么大而完整的绿色火山石现在已经很难找到。
为了进一步确认方位,三人来到那座神庙跟前。那神庙样式与尤卡坦不同,正面由五个门洞和壁间柱构成前厅,前厅的后面是分隔为三个房间的后厅。在中间那最大的一间后墙和两侧的墙上刻满了象形文字。深绿色的石头筑成墙体,上面撰写着长长的祈祷铭文,所以这里还有个别称叫碑文寺。
修拉回望一眼他们刚才出来的灌木丛,恐怕没人能想到,真正的巴克尔国王陵墓居然就隐藏在碑文寺旁边的地底,而入口就在那丛灌木中间。
“果真是碑文寺没错了,看来从这里走不远应该就能到博南帕克镇,”瓦夏克停下来,“你们赶过去今晚正好在那里借宿,我不便露面索性就在这里分别吧,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我也是时候回去了。”
修拉没料想意外中就抄了近路,这样看来返回蒂卡尔也指日可待了,“嗯,你回去路上小心。”
“呵!我可你不像某人,”瓦夏克伸手捶一把修拉肩膀,“照顾他的同时也别忘了自己,另外最近没事先别过来了,有结果我会主动传讯给你的,老规矩!”
说完他转朝季晓安,视线看向他右腿,“季晓安,这次的事算我欠你个人情,下次还给你,不过你可得记得找我要,不要我就不还了。”
季晓安报之一笑,“放心,我很记仇的”。
瓦夏克挥挥手走了,顺便骑走了那匹山驼,这种动物是马丘特有的,也比较少见,而修拉和季晓安已经身在尤卡坦国内,万一带着山驼被人看见,难免会引起不必要的误解。而且瓦夏克现在的距离,比他们更需要代步工具。
现在只剩下修拉和季晓安,为了确保前进速度,修拉先背季晓安走一段前面的坡道,等路变平整一些,他再扶着他走,也能适当休息一下。期间季晓安果然问到修拉背后的伤口,不过他只回答没事,季晓安虽然有所担忧,但也不好婆婆妈妈地问,而且修拉看起来状态的确很好,至少比他这个“残疾人”好。
就这样两人从金字塔群外围的矮树林出发,往东边低地的雨林里去,过了一片藤蔓丛生的复杂地段后,下午不知不觉就过去大半,这时树林顶端开始能看见徐徐冒出的炊烟,他们顺利到达瓦夏克所说的那个边陲小镇——博南帕克。
这是个容易被人遗忘的小镇,它位于潮湿的原始森林深处,默默无闻,隐蔽而简陋。茂密的原始森林在这里达到最深,彻底地吞噬着它,茁壮而修长的青藤环绕着经年历久的古老建筑,让它看起来几乎完全与世隔绝。
镇口连接外面只有一条林荫小径,季晓安和修拉顺着那条小径走进镇子里,两旁错落的房屋门口并没看见几个人,大多都是衣着朴素的妇女,正坐在台阶上一边编织藤筐,一边悠闲地互相交谈。而她们脚边散落着各种藤框成品或是半成品,暗示这座小镇主要的收入来源。
当季晓安和修拉走进来的时候,她们抬头好奇地张望了两眼,显然这地方不乏有行人经过,所以她们只以为是大城市来的商旅,便冲两人友好地笑了笑。
有三两个孩子打闹着从屋子后头跑出来,看见有外人进了镇上,他们也显得既大方又有礼貌,其中一个小孩儿还主动上前询问,“请问客人是要买筐么?我们镇上的筐可是最结实好用的!”
另一个小孩儿拿胳膊捅了捅他,“哎呀客人什么都没说呢,你着什么急?不一定是买筐的啦,还是让长老爷爷来招呼客人吧!”
说完小孩儿憋着奶声奶气的声音就冲某个方向吆喝,“长老爷爷~长老爷爷~快出来啊,有客人来啦!”
这小嗓门十分嘹亮,整个镇子几乎都能听见了。不一会儿最靠外边那屋子的门打开,一个须发皆白的长胡子老者颤巍巍走出来,“有客人?这就来,这就来!”
老人杵着个拐杖,步伐虽然不怎么稳当,但步速却还比较快,能看得出身体硬朗,说话的语气也精神十足。他走近后,抬手撩起长眉,对着修拉和季晓安上下打量。
“这装扮……二位客人可是从太阳之城远道过来的?”
太阳之城?季晓安看了眼修拉,修拉回答,“对,我们正是从蒂卡尔来的行商,今天时候太晚,想在镇上借住一夜,不知道方不方便?”
“方便!当然方便!”
虽然对方不是来做生意的,但那位长老却反而比做成生意更加兴奋,“我们镇上已经很久没有过太阳之城来的贵客了,二位到这里就是博南帕克的荣幸,别说借住一夜,就算是常住也完全可以的!”
长老殷勤地说着,带领两人来到一间小屋,他们前脚才刚进门,后头居然就已经跟了好些人,都是这镇上的居民。也不知消息是怎么传得这么快,他们似乎都知道了修拉和季晓安是从蒂卡尔城来的,所以表现出异常强烈的热情。
不用长老吩咐,就已经有农妇争先恐后送来新鲜的吃食和刚熬好的玉米羹,这屋里的床只有一块木板,有人看见后立即回去找软垫和盖布,甚至还有个小伙子主动给季晓安送来一根打磨光滑很是趁手的拐杖。
这待遇让季晓安受宠若惊,但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免费午餐,总觉得这里的人热情过头很是反常。
不过接下来长老的介绍却让他有些明白了原因。
他给他们安排的这个房间,据说是以前战乱时候尤卡坦军长官们暂时借助和议事的地方。以前博南帕克镇因为太不起眼总是被遗忘,不隶属于任何大国,也因此饱受周边小部落侵扰,尤其帕伦克内乱那段时间小镇更是暗无天日。
博南帕克层试图寻求庇护,但又因交不起贡资而不被接纳。后来尤卡坦帝国占领帕伦克城,将小镇纳入保护范围,民众自那之后终于得以安居乐业,两百多年没再有过战争,这个房间于是也就闲置了。
但是为了纪念当时给他们带来和平的尤卡坦帝国驻扎军,这间房屋。又一直被保留下来,直至现在。
房间虽然只有十多平米,但房间的内墙布满了壁画,壁画中的人物高*真,整个建筑内墙的壁画组成一个完整的故事,而且像尤卡坦文字的阅读顺序一样,从左到右地发展。据村长介绍,这也是村里一代传一代画上去的,他们不怎么会写字,就用绘画的方式来记录历史,也让子孙不忘过去。
其中有一幅,长老介绍是最新画上去的,叫作《凯旋图》。那副凯旋场面表现在一个建筑物的台阶上:盛装的胜利者头戴各式兽形头饰,手持长矛和火把伫立在台阶的最上层,正中央站着的是头戴羽毛头饰的军事首领。
“这就是我们伟大的国王尤卡坦图蒙二世。”长老不无虔诚地说,对这位国王的统治相当感恩戴德。
季晓安看一眼修拉,修拉只是平静地看了看,就略过去了,似乎并不以为然。
那副画是上下构图的,国王在最上方,台阶的最下层还站着一排胜利的武士,他们手持武器看守着一群赤身*、瘦骨嶙峋的俘虏。这些凯旋者一个个头戴高耸的头饰,身着华丽的戎装,体魄强壮,精神饱满,趾高气扬,不可一世。胜者与败者,形成的视觉反差触目惊心。
“……这画得好逼真啊,长老,画画的人是见过图蒙国王么?”
长老摇摇头,“也没有。我们这小镇里的人多半都没出去过,也没什么见识,不怕您笑话,这些画有些是真的,有些都是画匠想象出来的。”
季晓安了然地一点头,“实际的图蒙国王也是个威武的英雄。如果他能到这里来,看见你们的画,想必也会非常高兴的。”
“是啊!”长老浑浊的双眼顿时有些发亮,“贵客一定见过国王本人吧?若是我们镇上的人也能见过国王陛下亲自驾临,那该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啊!真希望我还能活到那一天。”
“会的。”季晓安微微一笑。
听见这话,修拉像是无意瞥了季晓安一眼,不过他并没说什么。
看完壁画,屋子里也收拾干净了,床铺换上新的,有个妇女在旁殷勤地询问,垫子是要厚一点还是薄一点,修拉看向季晓安,季晓安愣了下反应过来,“那就要厚一些的吧。”
那妇女于是高高兴兴又铺了一层,他们这儿的床垫是用布缝成外罩,里面塞各种细草料做的,虽然很朴素,但看起来却很柔软。
“二位贵客请先休息,傍晚时候镇上会有活动,二位如果不嫌弃,可以跟大伙儿去一起热闹热闹。”
季晓安挺诧异的,这小镇上还举办活动呢?
正在铺床垫的妇女攒了攒手,满面红光,愉快地接下长老的话,“是啊是啊,我姐姐的孩子今天举办‘落神礼’,若是能有太阳之城的贵客赏光赐福,那孩子将来一定有出息的!”
等到他们出去,季晓安问修拉,“‘落神礼’是什么?”
“就是成人仪式。”
季晓安明白了,又经过进一步询问,才知道原来在这世界的大部分地区,男孩长到十六岁,女孩长到十二岁,就会举办名为“落神”的成人典礼。
临到傍晚的时候,外面开始传来热闹的人声,季晓安从窗口张望,修拉看他跃跃欲试的神情,忍不住一笑,“想看就去看看吧。”
季晓安正要拄拐杖,却听修拉不咸不淡地道,“谁准你自己去了?”
他说着走过来,虚扶住季晓安左手,季晓安略有些诧异,他以为修拉对这些事不会感兴趣的。
修拉看出他想什么,挑眉道,“上位者应该充分了解属地居民的生活状况,才能对他们的基本愿望予以满足,这不是你说的么?”
“我什么时候……”
季晓安顿住,旋即展颜一笑,“哦原来是这样啊!我说一句话,你还真能理解出十句来,很有当国王的潜质嘛!”
他是想起之前跟长老的那段关于图蒙国王的讨论了,但像这么直白的说出来,其实也是不太合时宜的。修拉谅解季晓安不知道这个中复杂,只是无奈地一摇头,“还好是在博南帕克,否则这话被有心人听见,也可以算大逆不道了。”
季晓安闻言也紧张起来,他之所以这么轻易说出来,一则是朋友间调笑的成分在,二则是上次礼祭日只看到修拉这一位王子,而据说礼祭日是所有权贵都必须出席的重要典礼,季晓安于是就默认地理解为修拉是现在唯一的王位继承人。
但从修拉的话看来,好像并没这么简单,这水果然很深,季晓安想还是不去探究了。自古以来夺嫡之战都是最残酷黑暗的,他丝毫不想淌这浑水。
但是此时的季晓安根本没想到,他鞋都已经湿了半截,这趟浑水已经淌定了。当然,这是后话。
两个人也不用向人打听,直接跟着笑闹的人群就找到了活动地点。那是一棵大榕树下的空场地,中间活动的主角似乎还没来,边上已经围了一圈观众。
不多一会儿,某一侧的人群朝两边分开,依次走进来几个人。
打头的那个是个中年男人,瘦小个头一身原始装扮,腰间围着块棕色兽皮。手臂、腿部、额头用蓝色染料涂上形状不一的复杂花纹,头顶还戴着彩色羽冠。他走路的姿势端正,表情肃然中带着严厉,季晓安猜测可能是仪式主持人。
而后走来的三个人就是接受成人礼的男孩和他的父母了,男孩走在父母中间,与先前的中年男人一样,也是上半身□□,下身只围着一截兽皮,不过看花纹是虎皮,颜色更鲜亮一些。
人群中有人低声说,“安静,安静,开始了,快看阿其萨满。”
季晓安这才知道,那所谓的主持人原来是位萨满巫师,似乎在当地人眼中颇有威信,他一抬手,人群就立刻鸦雀无声,大家都屏住呼吸虔诚地注视着那位萨满一举一动。
只见他喁喁念了几个短语,伸出手指从左到右虚划了一条弧线。随即就有两个壮年男子从榕树后出来,拿着树枝绑成的“扫帚”清扫地上的落叶,他们动作娴熟利落,很快就把落叶全都扫到榕树后面。紧接着又有两名年轻女子出来,她们一人挽着个竹筐,扬手从里面抓起一把鲜绿的树叶,均匀洒在刚刚打扫干净的地面上。
这一去一来,让季晓安联想到一个词“辞旧迎新”,虽然方式不同,但这些远古先民们的意愿却大体相似呢。
刚才算是准备工作,完成就绪之后,阿其萨满示意接受成年礼的那男孩离开父母中间,站到他跟前来。然后他展开一块白布盖在男孩头上,并低声念起祷告词。
念完之后,当着众人的面萨满问男孩,“太阳神在天上看着你,请诚实地回答,是否做过任何恶事?如果说谎,神的诅咒将会陪伴你一生!”
男孩像是十分紧张,季晓安看他连手都激动得在发抖,不过他还是扯着嗓子非常大声地回答,“没有!我没有做过!”
阿其萨满满意地点头,伸手从袖中拿出一根长条形的兽骨,挑开男孩头上的白布,男孩眼睛亮晶晶的,十分自豪地直视前方。
紧接着,萨满又用那根骨头开始敲打孩子的前额,一、二、三……连续敲了九次。然后哦,旁边有人及时递过来一个小罐子,那罐子也被装饰得花花绿绿,阿其萨满伸手进灌子里蘸了些液体,按顺序在男孩的前额、脸部、手指和脚趾等各个部位的空隙打湿润。
当这些繁琐的步骤都做完之后,安静的人群隐隐开始骚动起来。季晓安看情形本以为仪式已经接近尾声了,却没想到还有相当古怪的一道程序紧跟在后面。
站在前面的一圈观众纷纷拿出某样东西,把那样东西一端点燃,另一端含进嘴里,只听一阵整齐划一的砸吧声,团团烟气自那东西里冒出,直朝男孩所在的方向喷出去,一时间现场云遮雾绕的好不奇特。
季晓安明显感觉喉咙呛得慌,他低咳一声,定睛仔细再瞧,才发现让众人吞云吐雾的那些东西竟貌似是一个个烟斗!
“这样做是为了驱邪,邪神都惧怕烟叶燃烧的气味。”
修拉在旁适时地解释,季晓安心道还真是烟叶,没想到原始人不仅喝咖啡还抽烟,这两种让人上瘾的东西,都无一例外跟神明联系起来,或许也是为了堂而皇之地享用它们吧。
仪式进行到这里,一直在旁焦急等待的父母终于被允许走上前,将早就准备好的成年礼物送给男孩,原来是一把狩猎用的□□,枪头是铁做的,这也证明这家人在当地还算比较富有,所以男孩的成年礼也会吸引大半个镇子的人都赶来参加。
给孩子送过礼物,那位父亲便亲手给阿其萨满盛好一碗清水,那碗水代表献给神灵的圣水,萨满当场一口喝干,以示为神的敬意。
喝完圣水之后,阿其萨满就退场了,这也预示着成年仪式告一段落。男孩的父母亲人带着男孩一起向前来参加仪式的乡里乡亲致谢,轮到季晓安和修拉的时候,忽然那长老提出了一个请求。
“太阳之城的大人,可否冒昧请您作为这孩子的教父,在以后的日子里帮助他、教导他?不知我们是否能有这个荣幸……”
长老这话是面向季晓安说的,随着他这一问,周遭的人们都朝这边聚拢过来,那孩子的父母满怀质朴的期待殷切地看着季晓安,季晓安完全没料道事情会有这种发展,如果早知道,他就不来看热闹了。
可是现在这样,该怎么圆过去?直截了当拒绝?好像不太好。
长老看出他为难,略一寻思,试探着低声问,“大人好像有什么难处,莫非您还没有成婚?”
啥?成婚?季晓安脑子里灵光一闪,听长老这语气,貌似只要没成婚,就有正当理由拒绝当教父了?
“对!我——”
“他当然已经成婚了。”
修拉理直气壮地抢白,而后还煞有介事地反问季晓安,“难道你的丈夫不应该是我么?”
季晓安顿时满脸黑线,头顶仿佛有一排乌鸦齐齐飞过,修拉是不是脑子秀逗了?现在明明应该一致对外,把“教父”这顶帽子甩出去才对啊!他怎么反倒来拆他的台?而且就算他不帮忙也罢,这种话说出来他都一点不会觉得有任何不和谐之处么?
长老已然呆若木鸡,不仅仅是长老,一干众人也被震得不轻。
半晌,还是长老见多识广地比较能扛住压力,只听他咳嗽一声,“既、既然大人已经成婚,那还是不好麻烦您了,教父之事我们稍后再商量。现在,还是接着完成仪式……”
人群哗地散了,季晓安自然而然地发现,暗地里观察自己的目光明显变多,但那目光说不出恶意,就是纯粹的好奇,甚至还带着那么一丝丝——仰慕?
简直是活见鬼了!
好不容易挨到仪式结束,人们开始享用主人家准备的丰盛食物,正好夜幕降临,再燃起一堆篝火,露天聚餐有声有色地开始了。
季晓安很想撤退,可主人家和长老轮番上阵地殷勤招待,修拉这会儿又一副看热闹的态度杵在旁边,光凭季晓安一时半会儿也推拒不了。就这么来往寒暄着,终于挨到大家意兴阑珊,三三两两各自往回返了。
季晓安可算逮着机会,他问修拉,“这又不是在蒂卡尔,你刚刚那样说有意思?”
修拉故作无辜,“我哪样说了?”
季晓安瞪他一眼,狠狠道,“别想装傻,我忍你很久了。”
修拉差点没憋住噗嗤笑出声,不过他还真没这么没风范地笑过,所以他只是酷酷地一勾唇,低头凑近季晓安。
“哟?终于发飙了?好吧,如果你指‘我是你丈夫’这件事……”
季晓安深吸一口气。
修拉适可而止地打住,变脸比变天还快地,他换上一副绝对正直的面孔,“我那样说是为了彻底打消他们的念头,你知不知道,在这里如果男人年满十六岁成年还没成婚意味着什么?”
“什么?”
“意味着他没有能力成为真正的男子汉。”
季晓安半信半疑,“怎么可能?十六岁明明还很小。”好吧,这么说也不一定对,现代社会偏远地区都还有童婚的,更别提这是在古代了,十六岁或许真可以结婚了。
“可是我又不受你们的习惯约束,就算他们知道我这么一把年纪还没成婚,或者因此而瞧不起我也没事,我不怕这个,重点你是知道的,我怎么可能当教父?再等一个月我都走了,留下那孩子岂不是误人子弟么?”
听到这话,修拉神情有一瞬间的僵硬,他微微敛眉,“是,你是不可能留下的。所以我才说那些话彻底打消他们的念头。”
季晓安不理解这个中话意。
“你难道没看出来?他们很欢迎你。如果知道你没成婚,他们或许会暂时放弃让你当教父,但反过来他们必定会极力向你推荐人选促成你成婚,之后还是一样会让你当教父。”
“怎么会?成年礼之后难道非得结婚不可?”
修拉摇了摇头,季晓安低估这些单纯的人对太阳之城的向往和近乎疯狂的崇拜,如果不是修拉一直冷着脸摆出生人勿近的样子,他们的目标毫无疑问也会包括他,但是季晓安太过具有亲和力了,待人接物又习惯彬彬有礼的,在这儿可不是什么好事。
“怎么不会?情况就是这样,今天举行成年礼的那孩子,肯定很快就会成婚了,你若不信,明天可以自己看。”
修拉说得一点都没错,第二天大早,外面又是一阵人声鼎沸。昨天刚刚成年的男孩在父母亲朋地簇拥下,浩浩荡荡到女方家去提亲去了。
不过个中详情,季晓安自然是没心思再去参观。
“你确定不去看看了?”修拉有意无意地这样问。
季晓安回答,“不看了,我们还是快点赶路吧,趁现在没人注意咱们。”
修拉眼中飞快闪过一丝狡黠,他们这儿的婚礼习俗可是相当特别的,季晓安执意不看也不知将来会不会后悔。
季晓安不知怎么突然接连打了两个喷嚏。他狐疑地蹭了蹭鼻子尖,也没在意。
二人就此告别长老,带了些干粮、两张毛毯以及少量应急草药,准备继续赶路。为了加快脚程,修拉特意用两枚翡翠手镯跟长老交换了两匹骏马。
翡翠在这一带可以用作高级货币,因为临近的马丘国盛产黄金缺少翡翠,这里的人们可以用翡翠换去大量所需物资。
离开博南帕克镇,修拉和季晓安一路向东行进,穿过整片热带雨林,下一站目的地是帕伦克主城,等到达那里,就有办法与蒂卡尔取得联系,也就很快能回去了。
穿过雨林的过程还算顺利,因为周围少不了有作物生长,机器人小i被召唤出来,系统也接连出现作物成熟和收获的提示,季晓安一路先是采集了不少柯本尼拉,得到经验和水晶碎片奖励,后来他还碰到一棵面包果树,以前只见过果实,这次是真的见到果树本身。
那树上结满熟透的面包果,修拉爬上树摘了两个下来装进布袋子里,等休息的时候用刀子剥开,混着干粮一起吃。
面包果的香味引来不少小动物,这附近目前还没见到食肉动物,多数只有些不具攻击性的食草动物,例如白尾狐和短角小鹿等。修拉本打算弄点肉来给季晓安补一补,可是狩猎工具有限,用短刀好不容易猎获一头小鹿,抓起来一看发现是头母鹿。
“还是放了吧。”
“怎么?”
“它还有小鹿要养,咱们吃了它,小鹿可就饿死了。”季晓安一看那肚皮,就知道母鹿还在哺乳期。
修拉皱眉,“反正都是要被人杀死吃掉的。”在他看来,行军打仗最困难的时候逮到什么就吃什么,不管大小一概照吃不误,他可没那么多慈悲心肠。
季晓安当然没法跟他解释什么保证循环生生不息的大道理,现在这个时代物产丰富也不存在禁猎休渔这么些规矩。
“算了,随便你。”弱肉强食的地方,季晓安也没什么好说的。
修拉略一思索,“那就不杀它了。也不是没东西可吃,回头等小鹿也长肥了,我再给你烤鹿肉。”
这不还是一样的结果?可是季晓安翻了个白眼,却隐约觉得修拉这人还不错,至少一点就明白很知道变通,两个人若是好好交流其实也没那么困难。
这个短暂的小插曲过后,季晓安又带着系统上路,令人惊喜的是,他还在无意中触发了一个隐藏任务。这任务来源是一大片“龙舌兰草”,都已经完全成熟了,季晓安将它们采摘收集起来,当收集到某个数量的时候,系统提示接取新任务,任务名称叫“酒香四溢”。
隐藏任务都没有任务指引,季晓安推敲这任务名,觉得应该是指用龙舌兰草酿酒,也就是龙舌兰酒。据他所知,尤卡坦帝国现在还没发明“酒”这种东西,看来他得考虑自学成才了。
通过这一番收集,系统经验值再次爆满,已经达到升至第三级的要求,不过还缺少水晶。季晓安想如果顺利的话,等回到蒂卡尔把新手任务交付完成,升级应该没问题。
路上修拉注意到季晓安偶尔心不在焉,有时还像在自言自语,他隐约觉得奇怪,但也没问。不过不知是否错觉,每当季晓安采摘植物的时候,修拉都能感到他身上有种奇怪的波动,尤其当他挨着他,那波动就更明显了,仿佛有清风环绕,送来植物叶子的淡泊香味,倒也挺清新怡人。
就这么整整赶了一天路,临近入夜时分,两个人找到一处宽敞的平地,生了一堆火,用一张毛毯垫地,一张则用来当被子盖。
这次很反常地,修拉并没死皮赖脸抱着季晓安,反倒规规矩矩地躺在他身边,头顶就是满天星星,点缀在藏蓝色天幕上煞是好看。
两个人都没什么睡意,季晓安睁着眼睛看了会儿天,忽然想到一件事,“修拉,我问你,你十六岁的时候也举行过成年礼么?”
修拉没想到季晓安会这么问,他微微皱眉,“自然。”
季晓安盯着他的眼睛,有所怀疑,“那你怎么会还没结婚呢?”
“……”修拉一时语塞,短暂的沉默后他忽然像找到最完美的解释,扬起英挺长眉,露出邪肆一笑道,“问我为什么还没结婚?那不是很明显么……”
季晓安瞧见他那笑容,心里突地一跳,直觉就要不好。果然,他后退一点刚横起左臂准确格挡,就将某只咸猪手架在离他十厘米开外。
季晓安现在吃亏吃太多明显变机灵了,修拉没能吃到豆腐,又躺回去无奈叹了口气。
“好吧,不逗你了,其实原因很简单,我过去很多年都一直在外带兵打仗,所以没办法结婚。”
这理由倒是说得过去,季晓安一想修拉其实也挺不容易的,才刚十八岁,就已经在战场上摸爬滚打这么久,必定也是吃了常人难以想象的苦,才能成长为现在这样出色,相比他而言,那个成年礼上十六的男孩,明明才小两岁,却显得稚嫩青涩太多。
这样一想,居然有点儿同情修拉了。
季晓安觉得这感觉挺奇怪,两个人后来谁也没说话,不一会儿都先后睡着了。
到夜里的时候,季晓安不知怎么睡到半截突然醒过来,偏头看见修拉睡在旁边,正侧身朝向自己,以前季晓安还没注意,今晚这么一瞧,才发觉只有这样睡着的时候,那张俊朗的面容还能隐约透出些许孩子气。
季晓安稍微动了动,修拉一只手仿佛有所感应般,也跟着移动,轻轻挨向他还缠着布条的那只右手。季晓安想起临睡前修拉特意让他先躺下的举动,突然,他好像有些明白了,昨天和今天晚上修拉都没抱着他睡觉的原因,或许是怕压到他手脚的伤口吧。
季晓安心里蓦地一暖,不远处两匹马轻微的响鼻传入耳中,风吹夜静,润物无声。季晓安忽然想,修拉其实有时候也没那么讨厌。
就在这种潜移默化的温暖氛围中,季晓安迎来旅途的第三个早晨,穿过热带雨林,前面出现一个平缓的山坡,从山坡往远处眺望。
灰白相间的帕伦克城就坐落在丘陵山麓之侧,居高临下前接平川,千里之外浅蓝色的河湾绕成而走,为帕伦克提供了一个可以依托、借鉴的天然护城渠。
相比于首都蒂卡尔,这座城池基本保留了原本的风格,并没被尤卡坦的文化彻底同化,明显少了些循规蹈矩,多了些灵动随性。
走在城市街道上,季晓安更加有这种体会,与其说帕伦克是城邦,还不如说它是园林更加合适。造型偏精巧的金字塔神庙散处林莽山麓之间,虽然城里也有一个中心,却不求房屋布局的对称。
“就是这儿了,我们先去找城主。”
两人在一座庙宇建筑前停下来,修拉跟门口守卫说了句什么,那人面容一肃,快步跑进屋里通报。
季晓安仰头一看,这里的建筑跟那座“碑文寺”相像,也很有帕伦克自己的特点,不像蒂卡尔房屋那样封闭如洞穴,而是多开门窗,正面通常都有几个门构成开放式的前厅。
不一会儿,里面有个穿着正式头戴金环的人迎出来,应该就是帕伦克的城主。
“帕伦克迪加见过殿下,见过勇者大人。”
季晓安微讶,这位迪加城主竟然认识他?修拉回道,“城主多礼了,里面说话吧。”
其实在礼祭日的时候,迪加是见过季晓安的,也明白他的另一重身份,修拉新纳的康卡尔。不过他现在疑惑的是,修拉过来帕伦克,怎么没听人提前知会一声?导致他现在什么准备都没有,实在是大大的不妥。
不过,迪加很快注意到季晓安杵着拐杖,右腿明显是受伤了,他于是悄声吩咐手下去找个祭司。
“殿下今天来帕伦克,是打算要去温泉山么?”
虽然修拉向来都是一个人去那儿,从没见过他带谁。但迪加猜想修拉对季晓安正是恩宠备至,极有可能真是带他出来玩儿的。
修拉起先并没这么打算,此时听迪加提起,暗自觉得也还可行,不过这回时机不对。
“温泉山还等下次吧,我们已经到处游玩了几天,这就返回蒂卡尔去。麻烦迪加城主帮我换两匹马,补充一下物资,另外我想写封信函,早一步送回城里,交给达坦,不知迪加城主能否帮我这个忙?”
“殿下说得哪里话,这些都是小事,迪加立刻着人去办!”
两个人稍微坐着休息片刻,季晓安觉得这厅里自然有风,挺舒服。后来才发现房屋的顶饰是建成网格状,透过网格,可以见到湛蓝的天空和高耸绿树、白云,屋顶像幅画框,与周围的环境紧密地融为一体。
“你喜欢这样的屋子?”修拉注意到季晓安从进帕伦克起,就一直对这儿的建筑相当感兴趣。
“嗯,环境很好很惬意,适合养老。”
“养老?”
“哈哈,等我老了要是能住在这种地方倒也不错~”
修拉闻言笑笑,不置可否。
等到准备工作都做完,信使也已经骑马出发了,如无意外今晚达坦就会收到修拉的信函,知道他们平安无事,正在回城的路上。
迪加找来的祭司本来要看季晓安的伤口,被修拉婉拒了,因为缝合伤不便给尤卡坦的祭司看。
不过修拉还是问季晓安,“你身体吃得消么?要不要多歇一天?”
“不用,完全没问题,还是快点回去吧。”
修拉和季晓安于是换好马,也没多逗留,就启程继续赶路。
途经道旁的帕伦克大金字塔时,他们看见塔下有十几个祭司打扮的人聚集在一起,簇拥着一名穿斗篷的祭司上马车。
修拉认出那人腰带上有两枚玉扣,看位份是这座金字塔的次祭司长。修拉起先只看一眼并没在意,不过在路过的时候,他听他们中有人提到了“蒂卡城尔”。
修拉顿时有些疑惑,难道这位次祭司长也要去蒂卡尔?正好身边有护卫护送,修拉于是遣他上前询问。
不一会儿那护卫回来了。
“禀殿下,蒂卡尔拉文塔祭司长日前病重,所以祭司会临时派出他拉比纳次祭司长代为执掌卡虚金字塔的事务,次祭司长现在正准备出发。”
什么?拉文塔病重?!
季晓安突然想到了,那天在传送阵中的确看见拉文塔头发全白,不知怎么,他心中霎时涌上不好的预感。
转头看向修拉,他也是一脸少有的凝重。而且不只是凝重,季晓安觉得,修拉一定知道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