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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被穷蝉泼了盆冷水,然而黄裳并不觉得扫兴。
破了初境,自己内门弟子的身份便算是保住了,至于法力绵薄,可依靠外力强行提升。
欣喜过后,黄裳心态逐渐恢复平静,继续修炼。
穷蝉所说的太阴真火,是《陵光真策》中最基础的一门法术,乃月光凝聚而成,相比于寻常修士摄取离火之气凝聚而成的离火,太阴真火温度更胜一筹,而且极为纯净,用作炼丹,有难言之妙处,黄裳初读《陵光真策》时,便对这门法术神往不已,若能够掌握,炼制通灵丹便有了七成的把握,如今很想在最短时间内达到那种境界,因此一刻也不愿耽搁。
心念再次接触到月光时,黄裳已不似最初那般激动,开始尝试着用法力摄取月光进入玄关,用以淬炼灵台。
用了很久才成功,徜徉在夜色中的月光仿佛一股涓涓细流,悄无声息的流动着,落在自己头顶,而后缓缓渗入。
这缕月光虽然无比细微,然而一入灵台,黄裳便觉头颅里一阵剧痛,似脑海之中突然燃起了一股大火。
他紧闭的双眼骤然睁开,眼前世界竟是大放光明。
只是这光明不能照见事物,而是将一切都化作了虚无,白茫茫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脑海中那股无名之火还在如火如荼的肆虐着,黄裳痛苦不堪,喉咙里发出一阵嘶哑的惨叫,俯身扑倒在地,十指扣在青石缝隙中,竟然深陷进了泥里,足足过了一刻钟,眼中光明才逐渐消散,重新看清了事物。
黄裳仿佛大病了一场,身上虚汗淋漓,湿腻腻的,将衣服都黏住了,手脚也不受控制的颤栗着。
此刻只想躺在冰凉的地砖上,闭上眼一觉睡到天亮。
然而黄裳并没有倒下去,凭意志支撑着,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这一动弹,便觉得脑仁跟散了一样,疼的厉害。
“这《陵光真策》修炼还当真凶险,只引一缕月光进入灵台,便让人生不如死。”黄裳揉着像是要开裂的脑袋朝着静室中走去,灵台受创虽不见血,然而却比肢体创伤还要严重,轻则萎靡不振,严重一些变成白痴也是有可能的。
看了眼漏壶上的刻度,黄裳强忍着倦意与难受,又捱了一炷香的时间,等到漏壶刻度降到合适位置,揭开炉盖,加了半升清水进去,搅拌均匀,又取来一块琥珀色的松油结晶点燃,换掉快要燃尽的那块,才躺在竹塌上昏昏睡去。
一觉不知睡了多久,黄裳醒过来时,头已经不疼了,只是枕在脑袋下的那条胳膊已经失去了知觉,他心中暗道一声不好,匆忙起身,第一件事情,就是看漏壶的刻度,这一觉睡了整整八个时辰,他顾不得多想,赶紧揭开丹炉,炉内水已经干了,深色的药浆像是淤泥一样堆积在一起,不时冒个泡,闻着清透、冰凉,令人神清气爽,只是还有一股焦糊味。
黄裳赶紧将松油结晶拨开,而后用清水将手来回洗了三遍,将早已准备好的冰灵花花瓣拿了出来。
六七片花瓣包裹一团药泥,小心揉捏,使之成型。
若法力足够强横,这个过程直接在丹炉便可完成,根本用不着上手。
这种退而求次的办法,有种种弊端,首先离开炉火,温度无法保持恒定,而且沾染上尘垢,会使成丹率大跌。
这也是无法避免之事,幸好如今他手里药材极多,倒也损失的起,最终一炉药泥制出了十五粒丹。
在这个过程中,便损失至少损失了五枚,不等他忙完,一些药泥便凝固住了。
黄裳顾不上心疼,打来清水将丹炉里的残渣清洗了一遍,将成型的丹药放入其中,用小火慢慢烘焙。
这个过程需要一天一夜时间,也急不得,
黄裳沉住心神,法力从灵台之中扩散开来。
昨夜破境还只能影响身外三尺之地,经月光淬炼,如今法力已能够影响到五尺开外,增长了将近一倍。
这修炼速度并不算慢,只是他起点低了些。
资质正常之辈,只要修炼的功法不是太过平庸,破境之时,法力便可影响身外一丈之地。
田明辉破境一月便掌握了‘落雪’这门法术,虽只是皮毛,但可见他资质也是不差的。
黄裳在这方面则要逊色太多,而且《陵光真策》中的法术就门槛而言,也要比《玄阴真解》高上许多,太阴真火算是《陵光真策》中最为基础的一门法术,也需法力能够影响三丈范围方可施展,他如今远远达不到要求。
思忖片刻,决定先去‘法源阁’找一门相对简单的法术修炼,免得日后遇到麻烦无可凭借,只能依靠力气取胜。
穷蝉手中也许有适合他目前修炼的法术,可来路不清的东西修炼了也不能示之于人,也是不行。
打定主意,黄裳便动身去了常春堂。
要进法源阁必须要各堂首座的推荐信才成,黄裳实在不想见这老东西,但又绕不开。
……
便在黄裳为去常春堂拜见刘洵发愁时,田明辉站在铜镜前亦是一脸愁容,决定着要不要去常春堂。
前日被黄裳打伤,直到今日伤势还未好转,脸颊上一团淤青,醒目至极,这般去到堂里,若被人问起难免又要丢脸。
但这口恶气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如今能替他出头的便只有曾旷。
前后两次折在黄裳手里,田明辉也晓得了黄裳的厉害,恐怕只有那姓曾的能将他弹压住。
念及于此,田明辉还是硬着头皮上常春堂去了。
来到堂里,曾旷正在丹房指挥着一群道童炼制静心丹,炼制不出凝神丹,便只能以静心丹替代,实属无奈之事。
静心丹的炼制虽不及凝神丹一半复杂,但药效差了太多,六七粒静心丹才能抵得上一粒凝神丹,因此需求更大,又要满足宗门上下数百人所需,绝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半丈高的丹炉,方砖大小的松油结晶燃烧着,整座丹房热得跟个烤箱似的,那些道童各个面红耳赤、大汗淋漓,曾旷站在墙角,虽然一层寒气流转于全身,将热浪抵御在外,却也不见轻松。
见到丹房门口四处张望的田明辉,曾旷勾了勾手,示意他进来。
“脸上怎么回事?”曾旷问道。
“昨日黄裳来库房调取一批药材,但没有首座的批示,我便不允,谁知他蛮横无理。”田明辉低着头说道。
“然后他动手打你了?”曾旷皱了皱眉,看着田明辉脸上的掌印,眼中闪过一丝鄙夷,道:“我花费三粒凝神丹让你破了初境,而且‘落雪’你也练了一月有余,就是让你找机会给黄裳点颜色瞧瞧,结果你竟这般没用,反被打成这样。”
田明辉将头低下,强忍怒意,咬牙辩解道:“不是我没用,是黄裳体质实在异于常人。”
“没用便是没用,还找那么多借口,黄裳体质再异于常人,也只是一个初境都破不了的废物,你依仗法术之利,还不能战胜他么?”曾旷冷冰冰的说道,根本没留一点颜面给他,“早知如此,我还浪费那些丹药作甚!”
田明辉气的浑身发抖,但却不敢冒犯曾旷,只能忍气吞声,道:“是我没用,还望师兄出面替我做主。”
曾旷爱惜名声,亲自出面找黄裳的麻烦对他而言有诸多的顾忌,因此才假借田明辉之手给黄裳难堪,听到这般要求,自然不肯答应,只将脸一沉,道:“我身为常春堂首席弟子,行事若无原则,容易遭人诟病。”
“难道就让黄裳这么嚣张下去?”田明辉猛地抬起头来,目光之流露出一丝凶狠,对曾旷置身事外的态度似是不满。
曾旷对这种眼神很是反感,冰冷的目光从他身上扫过,慢条斯理的说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黄裳身份特殊,宗门上下当年大多受过黄宗卿的恩泽,如今找不着合适的理由,都不好将事情做的太绝,不过他好日子也快到头了,十年不破初境,依照门规,便当贬为杂役,谁也不能例外,一旦下放到外宗,他便从宗门高层的视线中消失了,收拾他还不容易?”
“师兄好打算!”
田明辉闻言舔了舔嘴唇,顺口恭维道,似乎想到黄裳被贬为杂役那一刻时,脸上失魂落魄的神情,过瘾至极。
如此也不急于这一时了,抱拳向曾旷草草行礼告辞之后,便离开了丹房。
心情一高兴,走路的姿势也不太一样了,来时低着头勾着腰,如今却是昂首挺胸,嘴角噙着一丝得意的笑容,只是田明辉不大明白,一路上为何总有人用奇怪的目光打量着自己,迷茫了片刻,才猛然想起,自己脸上还有一掌印,匆忙又将头低了下去,用手掩面,一时间羞恼不已,脑海中立刻又浮现出黄裳可恶的嘴脸,恨的他咬牙切齿。
正想着,山道尽头走来一人,田明辉还以为自己气昏了头,出现了幻觉,定睛一看,真是黄裳。
两人照面,皆是一愣,田明辉血气上涌,脑子又不好使了,朝着黄裳大步流星的冲了过去,似是想寻衅发泄。
只是刚跨出两步,便见黄裳双眼之中多出一丝冷漠,一瞬间他竟是冷静了下来,控制住了情绪。
首先,动起手来他肯定又是挨揍的份,其次,黄裳已是秋后的蚂蚱,也蹦跶不了几日,实在无需跟他一般见识。
脸上怒火散去,浮现一丝冷笑,但没有横生枝节。
只是与黄裳擦肩而过时,管不住自己的嘴,低声骂了一句:“初境都破不了的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