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启夫微安 / 著投票加入书签

79中文网 www.79zw.com,最快更新穿成首辅的早逝童养媳最新章节!

    第七十八章

    日头炙烤着大地, 临近午时,天儿也渐渐热了起来。白家别庄绿树成荫, 吱哇吱哇叫着恼人的蝉早被白彭毅带人抓了赶紧, 人坐在凉亭下头倒是不热不闹,安静舒适。

    徐宴昨夜一宿没睡,脸上多少带着憔悴。不过胜在年轻, 姿容好, 即便是憔悴也显得我见犹怜。仆从们上了茶水,白氏的那一双眼睛就挑起来。她先是漫漫打量了徐宴, 忽而又将目光落到苏毓的脸上。这小夫妻俩也真是有意思, 坐在一起谁也不说话, 仿佛谁先开口谁就输了似的。

    徐宴端坐在苏毓的身边, 身姿笔直, 从容不迫。

    进来之后, 徐宴就挑了苏毓身板的位置规规矩矩地坐下来。小夫妻俩是挨着坐的,徐宴看似清瘦,但身材高大, 坐下来也是很占位的。他那么看似不慌不忙, 举手投足之间, 胳膊都要碰到身边的人了。不过面上还是一幅温雅的模样, 其实那双眼睛不经意间就落到了苏毓的脸上身上。

    不晓得闹了什么矛盾, 毓娘从头到尾眼观鼻鼻观心,就是不拿正眼儿瞧他。白氏将眼睛往下那么一瞥, 徐宴这小子的影子牢牢地罩在苏毓的身上。

    苏毓借着端茶的动作, 往旁边挪开了一点。

    徐宴面色不懂, 也跟着稍稍偏了偏身子,影子便又落回苏毓的身上。

    白氏:“……”这种无意识的占有欲就很有意思, 自以为悄无声息,其实过来人看得明明白白。

    白氏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再看一眼徐宴那淡漠的脸就觉得十分好笑。

    白氏都能看出来的小动作,苏毓身为当事人如何感觉不到?徐宴就坐在她身边,白氏只是看,苏毓却觉这厮的气息十分不客气地笼着她。抿了抿嘴角,她面颊也挂了一层霜。不过这种年轻人的小把戏她倒也没开口点破。年纪轻,怎么做都是对的。

    将杯子放下,白氏看了眼天色便道:“都这个时辰了,午膳便在我这用吧。我领着人去你家吃了那么些回,也该你们尝尝我府上厨子的手艺。”

    苏毓正悄无声息地往旁边挪,被白氏点了一句抬起头来。

    两人目光对视的一眼,白氏眼波荡了一下,嘴角挂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苏毓眨了眨眼睛,莫名耳热。她面上装得淡然,将裙摆往旁边扯开,抬眸便笑了起来:“那感情好。我中午刚好省了做饭的活计。白姨府上的厨子,想必手艺要比我好得多了。”

    白氏闻言就是笑,那双黑黝黝的眼睛安静地落到徐宴的脸上。

    徐宴多聪慧的人?如何不懂白氏的意思?他素来眼明心细,白氏跟苏毓之间的眼神官司只是一瞬,他也纳入眼底了。只是他长这么大顺风顺水的,还从未在谁的跟前碰过壁。从来都是旁人捧着他,殷切地与他搭话,此时面对冷漠的苏毓,他一时间也有些无措罢了。

    见徐宴看懂了,白氏扶着芍药的胳膊便起了身:“……这可说不好,口味儿是各花入各眼的。你们就都尝尝看,左右乘风这小子是喜欢得紧!”

    白氏是个很开明温和的长辈,与她相处就怎么着都觉得安宁。否则当初,她也不会白氏说留下吃饭她便一口答应的。说句有意思的话,其实不仅仅白氏觉得苏毓合她眼缘,苏毓也觉得白氏合眼缘。就是当初在现代,苏毓跟自己亲身母亲相处都没有这么舒适自在的。

    一家人在白家别庄用了午膳,白氏命别庄的下人驾车送一家三口回去。

    苏毓本来是要留下的,白氏连院子都叫人收拾好了。但徐宴既然寻上门来,她总不能还留着人不放。小夫妻俩床头打架床尾和,拦着不叫两人见,那可是存心坏事。于是命人收拾了不少补品,都是她从宫里带出来的,平日里搁在库房。苏毓坏了身子需要进补,不如都拿出来给苏毓带回去。

    白氏的一片好意苏毓谢过了,只能说下回来住。

    白家别装离梨花巷子不远,马车走,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到了梨花巷子,马车不方便进去。车把式便将马车停在巷子口,帮着将补品送到徐家院子,再赶车回去。

    回到徐家,安静了一路的小屁娃子左看看爹右看看娘的,眉头蹙得老高:“爹,娘,你们怎么不说话?”

    小屁娃子聪慧也眼尖,别看他年纪小,许多事儿他看得比大人更清晰。今儿他娘到白家接他时,他就感觉到苏毓不高兴。因着要去白家别庄学琴,他上回没跟苏毓一道去看他爹,也不晓得爹娘之间怎么了。此时拽着苏毓的裙子下摆,小眉头拧得打了结。

    苏毓虽然恼火,却没想过将情绪迁怒到孩子身上。呼噜两下小屁娃子的脑袋,牵着人往屋里走:“无事,就是跟你爹有些小纷争。你个小孩子家家的好好照顾你娘我就行了,别的不用操心。”

    小屁娃子刚想问什么小纷争,又被苏毓后头一句照顾他娘分了心神。立即拍了胸脯保证道:“娘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苏毓笑了一声,难得温柔地蹲下来抱了小屁娃子。

    徐乘风长这么大,甚少被亲娘抱过。这冷不丁窝进了一个香香的怀抱,小小一个的人儿都有些懵。他脑袋窝在苏毓的肩膀上,小拳头捏着搭在苏毓胳膊上,不太敢碰。苏毓抱了他一会儿,见这小子没动静就低头看了一眼。

    小屁娃子脸红扑扑的在偷笑,大眼睛亮闪闪,一张小红嘴儿咧到耳朵根。

    苏毓:“……”

    低头看了他半天,苏毓也忍不住笑起来。苏博士不是个细腻的人,也冷清得厉害。看似落落大方,大多数时候对人都隔着一层。小屁娃子讨嫌归讨嫌,还真是叫苏毓放到心上了。捏着他红扑扑的脸颊,苏毓难得生出了慈母心肠:“要跟我一道歇个晌午觉么?”

    徐乘风脸颊肉都被捏红了也不喊,含含糊糊地点头:“嗯!”

    既然这样,苏毓抬眸看了一眼立在门边就静静看着她的徐宴,牵着小孩儿就回了屋。

    被说了多少次都没改的栓门问题,倒是头一回听了。徐宴听到耳边啪嗒一声门栓拴上的声音,看着紧闭的房门,心里咚地一下沉下去。挠了挠鼻梁,徐宴面上难得浮现了懊恼的神色。

    在门边站了会儿,徐宴也没出声打搅,倒是转身出去了。

    苏毓一觉睡醒,精神好了许多。小屁娃子还在睡,脸颊红扑扑的,苏毓也没叫他。起身去简单梳洗了一下,便又想起还有事情要做。虽说大夫嘱咐了她切莫劳累,但冷饮铺子还是要开的。如今已经是五月,六七月分也就两个月的日子。既然要做,那就做得有成效一点。

    将那点儿情情爱爱抛到脑后,苏毓换了身衣裳,便去敲了书房的门。

    徐宴正在书房里忙着,不晓得忙什么,苏毓过来之时就看到他书桌上堆了一堆陈旧的纸张。因着还在冷战,苏毓也不跟他多说,只交待了自己要出去一趟,乘风一个人在屋里睡着。叫他看书的时候莫忘了,多去照看一下。说完,她转身就往外走。

    只是她一转身,胳膊就被徐宴给抓住了:“等等毓丫。”

    苏毓往日不觉得毓丫这名字有什么,如今听他提到毓丫,却有一股莫名的火气涌上来:“什么事?”

    徐宴有些被她冷淡的语气给刺得心口一哽。顿了顿,他压下这点突兀的情绪,握着苏毓的手腕将人拉到书桌后头坐下。事实上,徐宴不是个会给人解释的性子,此时开口便很有几分艰难。顶着在苏毓冷漠的眼神,他到底还是开了口:“毓丫,我们谈谈。”

    苏毓手里还有别的事,但想了想,还是点了头。

    这件事说起来,徐宴是没有太多能解释的。做错了就是做错了,徐宴是认的。只是这婚书,确实还是有几分困难:“当初你来徐家,生辰八字就是没有的。父亲从瓦市里将你带回徐家来,你也只是告知了年岁,并未告知生辰。我后来也有去牙行查过,但年代太久,这些东西早就没有了。”

    苏毓一愣,倒是没想过这些,毓丫的生辰八字徐宴居然不知道?

    “你来徐家之时我年岁尚小,许多事都记不大清楚。”徐宴声音清悦冰凉,却带着一股安抚的情绪在,“但依稀记得卖你的那个人牙子是外乡的,就在瓦市里随意支了个摊儿。父亲看着蹲在一起的孩子可怜,动了恻隐之心。我挑中了你,便十两银子将你带了回来……”

    苏毓心咚地一下,果然听徐宴说:“人牙子早就不知去向。你的生辰八字,如今也只有你自己知晓了。”

    “……若是要补婚书,要么你告知我你的生辰八字,要么只能我伪造一个。”徐宴吐出一口气,“毓丫,错我认,不要避开不谈。逃避不能解决问题,我们是要过一辈子的。”

    “……”苏毓心口怦怦跳,有种不知该说什么好的语塞。

    她想过徐宴是嫌弃毓丫的。毕竟与苏毓不同,曾经的毓丫是真的不识字,实打实一个闭目塞听的乡下妇人。毓丫不懂道理,徐宴懂。所以内心认定了两人的婚书不办就是徐宴有别的想法,糊弄不懂规矩的毓丫。但从未想过,徐家竟然连毓丫的生辰八字都不清楚。

    “毓丫……”徐宴也是如今才意识到,他朝夕相处的童养媳身上有许多疑惑的地方,“你到底是哪里人士?曾经姓甚名谁,又是怎么流落到双门镇的人牙子手中……这些,你从未与我说。”

    毓丫当初到徐家,也快十岁了。八九岁在古代不算小,大多数人这个时候都已经记事了。徐宴不曾去主动问过毓丫的过去,毓丫也没有将过去告知他的意思。他们的生疏,不是只有徐宴一个人的感觉。但是这些徐宴也不好翻出来说,说出来就总觉得是在找借口为自身推脱。

    苏毓哪里答得上来?她根本就没继承毓丫的记忆。

    “婚书会补办,”徐宴又道,“只是,这到底是你告知我生辰八字,还是伪造,毓丫……”

    “别唤我毓丫,”苏毓左思右想,觉得有些事还是要说,“我姓苏。”

    “苏毓,我的名字。苏是姑苏的苏,毓,乃钟灵毓秀的毓。”她抬起眼帘,那双清凌凌的桃花眼直直地盯着徐宴的眼睛。虽然不清楚毓丫的生辰八字,但苏毓记得自己的生辰。她按照年纪换了出身的年份,用自己的生辰告诉了徐宴:“十一月三十,是我的生辰。”

    徐宴眼神幽沉了下去。钟灵毓秀的毓,苏毓,这名字,可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姑娘。

    这半年,徐宴总猜测苏毓曾经的出身和家世,只敢猜测她出身殷实人家,却没敢往太高了猜。可这名字一出来,徐宴就觉得可能猜错了。不是他太武断,而是大户人家取名有个约定俗成的规矩,只有嫡长才是单字,后面的子嗣都是双字。且苏毓的这个名字寓意十分不错,一般人家甚少给女子取这个字。

    “你,”徐宴不期然又想起芳娘,还有那副他觉得古怪的画像,“毓娘你想起以前了?”

    “没有,”苏毓摇了摇头,“只是记得名字和生辰而已。”

    “那,为何,曾经你……”徐宴想说为何曾经徐家夫妇问苏毓生辰八字之时,苏毓就是不开口。但转念一想,又好像懂了。若当真毓娘出身大家,遭遇不侧才沦落到乡野。年幼之时的毓娘盼着早晚有一日她被家人寻回去,身上若拖了个莫须有的婚约,与当时的毓娘来说,是个拖累。

    徐宴抿了抿唇,后面的话便不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