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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柔换了下人行装,还在脸上涂了些脂粉,以做掩饰。
凌波颇纠结地看着桑柔,说:“夫人……”
“嗯?”
“夫人若不擅长化妆,那让凌波来吧。”
“不用,这点小事,我拿手。询”
“可是……”
“什么?”桑柔从镜前直起身,问道霰。
凌波指了指她的脸:“你为什么要把两条眉毛连起来?这个样子太……吓人了。”
桑柔伸手摸了摸,说:“挺好的呀,我长得这么好看,不化得夸张些,一出去肯定是叫人认出来的。”
“可是你这样不是更吸引人眼目吗?”
桑柔高深一笑:“今日不一样,今日人来繁杂,我若是太低调,偷偷摸摸,反而更惹人怀疑。弄得丑些,大摇大摆地走动,别人至多会多看你一两眼,但不会上心。这就叫反侦破术。”
“什么?”
“没什么,我们走吧。”
到了西苑那边,果然人行络绎,每人脸上喜色焦色皆有。
成持在主院门口站着,见到凌波,讶异了一下,问:“凌波,你怎么过来了?”又看向她身后的人,眸色沉沉,顿时爬上狐疑。
凌波语气颇冷,说:“她迷路了,我只不过带一下路。”
成持见凌波脸色不好,脸上隐隐露出几分尴尬,她一心朝着桑柔,如今顾珩另娶,她虽没明说,但不满明显,并未多做遮掩。
他再看向桑柔,问:“你做什么?”
桑柔稍稍低着头,说:“奴婢是给小姐送……”
“凌波,你怎么了?”桑柔还没说完,只听得成持一身惊呼,疾风横扫而来。
眼前凌波忽然软下身去,成持急忙飞身过来,接住她。
凌波无意之中,抓住成持的手,成持一惊。
“你手怎么这般凉?”
桑柔心头暗暗地答,用了好几包散热制冷的药粉,能不凉吗?
成持也未等她答,就直接抱起她,说:“我带你去找大夫,你忍一忍。”话没落地,人已一阵风似的离开,消失不见。
桑柔愣了好一会儿,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成持他对凌波……
平素见他喜悲不表于色,还觉得他性子太冷了些,原是将自己的情绪藏得那般深。
她无声地笑了好一会儿,而后直起身子,看着眼前的院门,笑意慢慢褪去,抬步向里头走去。
但院内景致颇诡异,同外头的热闹孑然不同,此处空落落的无一人,桑柔疑心顿起,脑海中逐渐有什么浮现出来,但乱糟糟一团,尚未理清,她已到了房间前,手一推,房门瞬即被打开,迎面而来一阵清新香味,侵入口鼻,她心下暗呼糟糕,乍时灵光一明,一些事情顿时想明白,可以来不及,身体乏软,眼前一黑,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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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旁似有锣鼓喧闹的乐音不绝,而身下微晃,仿若身处车马上。桑柔脑袋沉沉地睁开眼,视线却被一排珠帘所挡,她揉了揉眼睛,定眼观察自己的处境,宽大的厢间,四周红蔓飘摇,隐约可见外头人影绰绰。而自己身上也不是方才侍婢的装扮,身上红绸殷缎,宽大的袖子上翩然若飞的是翔凤祥云,随着车辇的行动,耳边叮叮当当作响宝铛作响,不用看也知道,头上颇重的是凤冠。
她愣了一下,意识回聚,灵台清明,原先疑惑的,忽略的点通通串联成线,心头顿时又惊又怒。
可还没想到对策,就听到一众人跪下行礼的声音,唤的是,陛下!
她心一提,下一刻,眼前绣着鸾凤和鸣的红蔓被撩起,探进来一双修长好看的手,是她所熟悉万分的模样。
这双手可挥剑杀敌于烟硝战场前,可拨弦琴奏曲于白梅冷雪下。这双手常执墨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着,动作闲雅慵懒。这双手曾于无数个日夜,紧拥着她,给予她无数温暖。这双手,是她这短短浮生漫漫尘世最大的不舍。
是她此生的执。
桑柔眼眶微湿,心头气急,将他狠狠骂了百遍,手却已不知觉地伸出去,意识到后心下又觉得不甘,刚想收回来,手背一热,已经被人握住,裹紧。
掌心暖贴地让人心安,一如既往。
她被牵引着,出了马车。
入目那人熟悉的眉眼,此刻蕴着无限柔情蜜意,将她细望。桑柔咬唇,分明气得肺都要炸了,可还是没办法挣开他。
她是被顾珩抱着下马车的,她可听得到旁人交头接耳议论吃惊的声音,她只能将自己更深地窝在顾珩的怀里。察觉到她的举动,顾珩低低地笑出声来,走出几步,才将她放下,改握紧她的手,带着她一步一步走上阶梯,还在耳边轻声提醒着她小心台阶。
高台上坐着的是一身病容却坚持出席的顾懿,两道是他的臣民,脚下是红毯铺就的长阶,顾珩握着她的手,小心而缓慢地走着,让人恍然生出一种感觉,他们会如
此这般,相执手,共长久,赴白首。
心头隐隐一股疼痛袭来。
大典的王宫,礼乐共鸣,声色交融,红火满目,所有人都注视着他们,脸上是欣赏,是艳羡,是祝福,或许还有其他,但那些她不必管。
她斜眼去看他,他神情肃穆,注视前方,一步步稳健又坚定,华贵婚服加身,一派无人可比拟的姿容。
手被他握得极紧,手心沁出了汗。
顾珩忽然转过脸来,眸中流漾笑意。
“紧张?”
桑柔被看穿,觉得窘迫,撇开眼,逞强道:“哪有!”
耳边传来他笑声,低低沉沉,声声入耳,在脑海中形成回响。
“天下为证,亲友相贺,大礼以结,这才是该属于我们的真真正正的婚礼。”
顾珩伸手将被风吹得乱飘的面纱珠帘撩起来,固在冠边,她将他的面容看得更为清楚,今日的他俊朗地炫目。
他说:“今日你终于嫁给我,你开心吗,阿柔?我很开心。”
她动容。
下一刻,微凉的指尖拨开她眼前的珠帘,抚上她的眼底,“哭什么?今日是我们大婚的日子,应该开心才是!”
桑柔哽咽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算计我!”
顾珩身后不远处站着很多熟悉的身影,鹤枳,三叶,桑梓一家,仲清寒,吕忠夫妇……甚至桑怀音与俞荀都来了。
从头到尾,根本就是他安排的局,等着她一步步跳入,到现在,将她逼到这样的境地上,她真是被感情充了头,其实那么多细节问题存在,她竟然视而不见。
而眼前那罪魁祸首面不改色,执起她的手,将她半拥入怀中,说:“嗯,算计算不上,我只是为了我们的将来做了一些安排而已!”
若是要征得她意见,中间只怕又要费好大一番功夫。她会为他考虑,一定不会同意。而他觉得已无需再等,坐上王座后,身旁的位置空落落,就等着她来填补。
音乐歇,颂音起,高台上是国师念婚辞:“嘉礼初成,良缘遂缔,顾氏子牧,桑家女柔,缔结姻缘,同入一门……同心同德,永世修好……”
说到桑柔名字的时候,她看到顾懿脸色登时一变,双目瞪大,朝她看来,好不容易看清确实是她的时候,登时大咳起来。众臣议论纷纷,皆是疑惑不解。
不是娶的是雪崖城主的妹妹吗,怎么成了桑柔?
顾珩却面色淡定地领着她完成仪式,而后将她携上王位。
座下,名澄带头跪下,高呼:“吾王、王后,永世修好,永寿无疆。”
其他人面面相觑,也都是识时务者,也相继跪下,献上贺词。
桑怀音看着,鼻头微酸,伸手倒了杯酒要喝,被俞荀止住。
“你这幅失魂落魄的模样,不知道的人看了,还以为你中意顾珩,爱而不得,借酒消愁呢。”
桑怀音将手一抽,没理会他。
“怎么了这是?她嫁人,顾珩让她名正言顺地坐上这齐国王后的座位,你不该替她高兴吗?怎么还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桑怀音说:“这本就是她早该得的,她无争无害,却受了那么多苦。如今还要顶着别人的名义,才能以国礼的仪式走进这齐王宫。”
俞荀说:“顾珩这一招先斩后奏,省却不少麻烦,但也顶着不少压力。看顾懿那模样,应该不知道自己儿子要娶的死而复生的桑柔,群臣也被蒙在鼓里,这些麻烦他日后都是要一个个去解决的。若是一早便对公布他要迎娶桑柔,只怕连顾懿那一关都过不了,然后礼司那边也会被扣议,再到筹备婚礼,事事都要麻烦许多。他借灵女的名义,将所有一切都安排妥当,然后在这样的场合公开桑柔,是最快捷也是最好的方法。以他的能力,这一关解决,将来的事情虽繁琐,但已不在话下。”
桑怀音沉默,看向高台上笑得幸福的桑柔。
俞荀手伸过去,将她手裹如手中,说:“桑柔如今已是名正言顺的齐国王后,那你呢,阿音,詹京太子府的房间一直为你空着,你愿意跟我回去吗?”
桑怀音转过去看他。
俞荀收起往日的闲懒不羁,此刻眼中满是肃凝:“我们亦是拜过堂,行过礼,百官为证,你从来都是名正言顺的燕国太子妃。”
桑怀音摇头:“不,我不是,嫁给你的是怀音,而不是桑怀音。桑怀音与你隔着国仇,爷爷永远不会认同你,你们燕国亦不会认同一个与亡国王室扯上关系的人做太子妃。”桑怀音说着朝桑梓那边看了看,他这时正好望过来,眸光有几分狐疑打量,看着俞荀。
俞荀朝他恭敬地点点头,而后对着桑怀音说:“第一,天下闻名的靖国双琴之一桑怀音,你的名字,坐上太子妃那个位置足以。第二,你从来没给我机会到你爷爷面前求得认同。”
说着他站起来,直直朝桑梓走去。
桑怀音大惊,慌忙
拉住他。
“别!别去!”
俞荀脸色微沉,看着她。
她少有求人,亦少有露出这样惊惧的表情。
“爷爷不知你身份,你现在去和他摊牌,他会直接气疯的。他老了,身体不好,求你,不要!”
俞荀静默许久,而后一咬牙,抓了她搭在他臂上的手,拉着她直接往台下走。
大礼已毕,众宾自由活动,待会儿还有宴席。
而俞荀直接带了桑怀音离开了齐王宫。
高台上,顾珩瞥了眼那匆匆离去的两人,揽过桑柔,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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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叶在齐王宫中一直待到年末,桑柔体内尚有余毒,不是说一下就能清理干净的。且因原先因毒物侵蚀损伤太厉害,身体一直不好。
议政殿。
三叶同顾珩辞行,说:“如今她的身体尚需好好调养,定时让清寒检查,药食都要注意。”
顾珩点头,默了一会儿,问:“她这样的情况,若怀孕会不会对她不好?”
三叶愣了下,说:“最好还是先别要孩子,她体质本照料一个本体,都有些力不从心,再孕育一个孩子,会致使母体负担太大,对母亲与孩子都不好。”
顾珩眸色微沉,点头。
三叶继续道:“因她中毒太久太深,我亦不能确定如今她体内的毒已经被拔干净,孩子的事,还是再缓一段时间吧。”
“嗯。”
三叶知道于桑柔现在的身份来说,要孩子不仅仅是自己想要与否的原因,更关于家国社稷。本桑柔坐上这个位置就倍受诟病,纵使顾珩手段雷霆,止住流言,但桑柔身上仍负诸多压力。若有了子嗣,至少给群臣百姓一个交代,让她轻松一些。
虽顾珩与桑柔大婚才三个多月,仲清寒同三叶说,朝中隐隐有一些风声,说是在储备秀女,给新君充盈后宫。历来哪个君王还未即位前,府中姬妾就已成群,可顾珩这么长久以来,就只有桑柔一个人,致使桑柔成为众矢之的。
桑柔身处深宫,顾珩将她护得周全,这些闲言碎语自然不可能落入她耳朵。
只是,她是聪明人,有些事情,不说不听,亦能联想到几分。
昨夜,她少有的主动同他索欢,情浓意深处,说起了孩子的事。
两人大婚以来,他顾及她的身体,在这方面很克制,仅有的那么几次,亦是做了措施。
但昨夜,她却紧紧地缠着他,贴在他耳边,呼吸微乱地说:“穆止,我想要个小怀卿……”
她懂得打七寸,直接说起了怀卿,令他几乎心软就随了她,好在最后还是压抑住了,说:“再等一段日子,等你身体完好无恙,我们再要孩子。”
而顾珩以这样的说辞推到了来年春天,桑柔同他闹起了脾气,早早地将寝殿的门反锁了,新任齐王殿下有史以来第一次吃了闭门羹,不得不半夜披着露水回了议政殿休憩。
一大早下了朝来找她,得知她找顾瑜去了。
顾瑜一家自顾珩婚后没多久就入住宫中,给桑柔作伴。
顾珩步伐匆匆赶到顾瑜的宫苑,还没进去,就听到桑柔逗弄小嘉翕的声音。
嘉翕已会走路,咿呀学语中,零零碎碎地说一些话。桑柔在他身前身后教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教会他唤,舅娘。
忽然,院内传来孩童的哭啼声,顾珩忙进去,顾瑜不在,而桑柔正将摔倒在地的嘉翕抱起来,安在怀里,一边柔声哄着,一边扯了帕子给他抹泪擦脸,嘉翕慢慢止住哭声,而后糯糯地唤了一声:“王舅。”
桑柔一愣,转头看过来,脸色顿时一沉,哼了一声,抱起嘉翕往屋内走。
顾瑜正从房内拿了一件嘉翕的外衣出来,差点和桑柔碰上,顾珩飞快跑过去,扶住桑柔和嘉翕。
桑柔挣扎,顾珩没放。
顾瑜看着这情况,洞明几分,过去将嘉翕抱过来,进了屋中,给他们二人留下空间。
“你放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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