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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睡觉之前,苏瑞正要上床,苏妈妈拿着一张存折进了苏瑞的房间。乐乐已经睡着了。他和外婆一直睡在同一间房。
苏瑞现在供的房只是一个小小的两室一厅,不足一百平米。就这样的小房子,每个月的房贷也有五千块。一家三口的所有开支,只能靠着苏瑞的工资。在这个人才不缺的都市里,她已经算很杰出了。
可是,还不够,远远不够。
“这是十万。也是你爸你妈这辈子最后的积蓄。妈知道不够,其余的钱,想想其他办法,实在不行,就把这房子卖掉。我们可以租房,外面那么多人租房,没问题的。”到了苏瑞的床边,苏妈妈将存折递过来,轻声说道。
苏瑞没有接,她拥着毯子,坐在床头,盯着那张存折,许久才道:“您不用管,我肯定会想办法的。我现在的工资涨了……新老板也很器重我。”说到最后,连她自己都觉得没有底气,只能默然不语。
就算不考虑后期的治疗,心脏移植手术也需要近五十万的费用。
之前不担心这笔开支,是因为向李艾提起过,李艾也说,到时候可以帮她先垫付这笔医药费,以后分期还上就可以。
可现在时过境迁,李艾那边显然是不能做指望了。
而乐乐的身体……
她还能掩耳盗铃到什么时候呢?
“让你拿着就拿着!”苏妈妈见苏瑞还在唧唧哇哇,似乎恼了,她将存折往苏瑞的手中一塞,没好气道:“你这孩子,就是不听话。当初说退学就退学,还大着个肚子回来,连孩子爸是谁都不肯说。你爸——,医生说孩子有心脏病,不能生。你偏要生。既然生下来了,就要负责到底。我是你妈妈,就算气你恼你,这个时候,肯定也应该支持你,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就别推三阻四的!”
苏瑞的头垂得更低,她不敢看母亲,怕自己会忍不住哭出来。
“知道了,我收了还不行吗?好晚了,妈坐车也累了,早点睡吧,我昨晚一夜没睡,困死了。”她转过身,假意收拾枕头,一面挥手道。
苏妈妈站了起来,将存折放在了床单上,临走时又交代道:“密码是你的生日。”
苏瑞的眼圈终于开始发红。
“嗯。”
苏妈妈离开后,苏瑞以为自己肯定会睡不着,可是,大概是真的太累的缘故,她还是睡着了,而且,做了一个久违的梦。
梦境最开始,是莫梵亚漫不经心的眼神,后来又是他饥渴的狂吻,他的吻霸道而缠绵,迫人而迷惑的气息萦绕鼻间,苏瑞几乎感到自己的身体都颤—抖了起来,梦里他的手掌游走在身体的每一个地方,胸口,腹—部……
惊醒的苏瑞面红耳赤,她蜷缩着身体,在薄毯下轻轻颤—动。
为什么会喜欢莫梵亚?
事到如今,为什么他的出现,还能轻易地将她最深层的欲—望挑—动得一塌糊涂?
再一次去想这个问题的答案,却仍然毫不可解。
遇到他,是她此生的幸,此世的劫。
她只知道,她不可能再去接近莫梵亚了。
爸爸是被她气死的。在她怀着莫梵亚的孩子,放弃即将完成的学业,回到家里的时候,爸爸被她气到心肌梗塞突发,拖了没几天便去世了。
那个时候,医生告诉她,乐乐是先天性心脏病。存活的几率很低很低。
十八岁,最美好的年华,苏瑞却经历着人生最可怖的噩梦。
她不知道自己是用什么样的坚持,面对亲戚朋友的恶意的白眼,在母亲房前跪了一夜,执意让乐乐来到人世。只是,在爸爸的葬礼上,她望着爸爸的遗像,那么清楚地知道:自己已经不可能再与莫梵亚在一起了。
他们之间将因为一桩原罪而永隔。
对此,她不会原谅自己。
为什么莫梵亚还要出现在她的面前,一次,一次,又一次?
苏瑞翻过身,将脸埋进枕头里,手摸到枕头的边缘,早已经湿漉漉一片。
苏瑞是被闹钟叫醒的。
她鲤鱼翻身般的坐了起来,一看时间,赶紧穿衣服,冲到洗手间里刷牙洗脸。
苏妈妈早已经起床了,桌上好好地摆着简单的早餐。苏瑞心中一软,即便时间很紧,她还是坐到桌前,老老实实地喝完一碗粥,这才出门。
现在是上班高峰期,地铁也拥堵得一塌糊涂,等苏瑞踏进公司大门的时候,上班的铃声刚好打响。
苏瑞暗自庆幸,刚在座位上坐好,气都没喘匀,办公桌上的座机立刻响了起来。
苏瑞赶紧拿起来,有点生疏地自报家门说:“你好,莫总办公室。”
“你的手机号码是多少?”那边的人似乎有点不耐烦,语速极快。
苏瑞先是一怔,随后冷静下来,将自己的手机号清晰地报了过去。
即便她不问,也已经知道了对方是谁。
除了莫梵亚,谁还会用这种颐指气使的语气同她说话?
那边安静了片刻,似乎正在记录她的号码,等记录完毕,莫梵亚终于言归正传,“我在凯悦酒店,你马上过来。一个小时足够了吧。”说完,他不等苏瑞回答,直接挂断了电话。
苏瑞也在忙音响起时,放下了话筒。
凯悦酒店离公司不算近,就算道路畅通,开车也需要近半小时,更何况在这个交通惨不忍睹的时段。
苏瑞整个头都大了。
还是尽快另找工作吧。——可是,在找到同样待遇的工作,似乎很难。现在家里实在缺钱……手术后,乐乐的治疗费用一个月便需要六千……
她不再深想,拿起还没放稳的包,又急匆匆地赶往楼下。冲到公司大门的时候,苏瑞看见胡娟端着一杯咖啡,娉婷摇曳地走了过来。
“哟,苏秘书这就出门了?”胡娟也看见了苏瑞,高跟鞋踢踏踢踏地踩了过来。
苏瑞不想与她多费口舌,本想随便应一声,闪身避开,胡娟的手却在此时一滑,那杯浓浓的炭烧咖啡,不偏不倚地洒在了苏瑞的白衬衣上。
苏瑞被滚热的咖啡烫得惊叫起来,她连退了几步,好在灼烧感只是一阵,并不算太严重。
可是,整件白衬衣都被咖啡汁染得斑驳污—秽。完全报废。
“哎呀,对不起,对不起,我可不是故意的。”胡娟捂着嘴,慌忙扑过来,为苏瑞擦拭。
她是故意的。苏瑞想,她一定是故意的。
“没关系。”她忍着气,冷淡地推开胡娟,然后弯下腰,捡起掉在地上的咖啡杯。
因为杯口有点窄的缘故,那咖啡洒了一半,杯底尚留了一半。
“不用捡了,不要了。”胡娟见状,大概也觉得别扭,勉强挤出一个笑脸,连连摆手道。
“多浪费……”苏瑞微微一笑,将杯子重新送到胡娟的面前,可是动作幅度实在太大,余下的咖啡也溅了胡娟一身。
“啊,不好意思,我也不是故意的。”苏瑞一本正经地丢下这句话,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她甚至懒得去看胡娟的表情。
一个人撑到现在,以后,仍然会一个人撑下去。她,苏瑞,不是那种忍气吞声,任人宰割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