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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曹卉的绵里藏针,任昭容无动于衷,她微微笑了笑,惑道:“我还以为看到卞夫人受了气,你会感到高兴才是,怎么又来与我置气?”
看来她想的不错,能指使芙华的,除了卞夫人再无第二人选。
芙华办砸了事,有违卞夫人的心愿,她自然是生气不甘的。曹卉一向不待见卞夫人,而一向聪慧伶俐的她已然透过卞夫人洞悉一二,从她方才的言语中也能听出,她估摸着芙华在任昭容这儿吃了瘪,也气极了卞夫人。
曹卉甜甜一笑,眼底却是疏离的。她没有否认任昭容的说辞,只道:“姊姊这番话,可别让二兄听了去,否则……”
“只要你不说,他不会知道。”任昭容淡淡道。
曹卉纵然想挑拨任昭容与曹丕,也不会把自己搭上。她转了转眼珠,道:“姊姊虽然姿色平庸,可也总比芙华那个小婢强得多了。现在姊姊倒不必担心二兄会变心,不过……你的心胸也要大些才是,日后二兄身边定少不了年轻貌美的女子,到时姊姊还要如现在这般自处么?”
她好似闲暇地歪了歪头,等着看任昭容的反应。
原来她以为任昭容拈酸吃醋,嫉妒芙华跟在曹丕身边寸步不离,才让芙华吃了亏。
任昭容懒得和曹卉解释,也不理会她的挖苦,轻笑道:“这么阴阳怪气的,莫不是你二兄使你来找我?”
被她料准,曹卉咬咬唇,心中恨意难当。饶是她再看不惯任昭容,也不能不顾曹丕的嘱咐,只能哼道:“既然知道,还让我二兄苦等?!”
“看来你二兄也没什么急事,再让他等一会儿也无妨。”任昭容瞥了曹卉一眼,见她杏眼怒瞪,一脸不善。任昭容兀自好笑地出了房门,步调悠然地去了厨房,慢条斯理地搅着才煲上的甜粥。
不多时,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曹卉收起怒色,跟了过来。她看着任昭容忙碌的背影,咬了咬牙,尽可能放轻声道:“……你就去看一看二兄吧。”
任昭容转身,见好就收。她也不再为难曹卉,将煲好的粥盛到食盒里,提着去了隔壁。
她进到曹丕房间里时,里面一个人也没有。床整整齐齐地铺着,床单早已换了一个颜色,那抹朱砂色令她一怔,那夜旖旎的春.情重回脑海,一幕幕细节令她心口微燃,不敢再想。
她将带来的食盒放在一边,打开盖子将粥凉着。一丝淡淡的迷迭香不知从何处传来,使得她心跳蓦然加快。
“为什么不来找我?”一道低沉的声音突然从任昭容身后响起,她来不及转身,便被人掠进了怀中。
曹丕将她的身子转过来,面对着自己,右手拇指极为细致地勾勒着她才擦了胭脂的红唇,他的指尖愈染愈红,他的眸色也愈来愈深。
任昭容仰首看他,目光盈盈,她看了曹丕半晌,才缓缓答道:“我不喜欢总跟在你身边的婢女,不想同你在一起时,有别人看着。”
提起芙华,她心中仍然有气。本就生得凌厉的桃花目中,犹如水波翻涌,亦在曹丕心底掀起一阵水花,悠然荡漾。
“我已跟母亲说明,不许她再跟着我了。”曹丕将人往怀里收了收,嘴角微翘,低头吮着她的唇瓣,手不听使唤地探入了她的衣领,呼吸愈来愈重。
他信了她的说辞,和曹卉一样认为她只是在争风吃醋。
他果然什么都不知道,也无从得知。
任昭容不欲在此时提及真相,她见曹丕已然赶走芙华,态度良好,这几日冷待他,也使她对他的一点怨气消散殆尽。
一不留神的功夫,她的衣裳已经被他解得松松垮垮的,轻轻一拉便能脱去。他的手正要探向她最敏感的地方,被她险险避过,轻喘着问道:“我给你带了甜豆粥,要不要吃?”
曹丕现在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吃甜豆粥?
“阿照……”他渴望地唤着她的名,她在情动深处时提出的要求,他都还记得。
“这是你的小字么?”他在她颈边流连忘返,这会儿才记起求证。
小字,即为乳名。任昭容想了想,“嗯”了一声,也将甜豆粥抛之脑后了。
曹丕微烫的唇一碰上任昭容的肌肤,她就像瘫了似的,环着他的腰,任他抚弄。见她没有反抗或不悦之意,饿了好几日的小兔子不由分说,与怀中的美味一同滚进了床帐,直到日头渐西时,才稍稍收敛了些。
床帐内一片温情,沾染了情.欲的迷迭香仍弥留在空气里,任昭容伏在曹丕身上,拿着他束发用的玉簪,挑弄着他散下的发丝。
两人身上未着寸缕,似相濡以沫的一对鱼儿,时不时地亲吻,轻喘不息。任昭容丢掉手上的发簪,腾出空来感受着他光滑紧致的肌理。曹丕一手轻揉着她微微酸痛的腰,一手抚弄着他最爱的柔软。
“再给你一次机会,要还是不要?”她抚着他某个开始苏醒的地方,目光如春日碧波潋滟,柔声问向禁不住蛊惑的小兔子,贪如饕餮。
曹丕舔了舔嘴唇,诱得她轻笑着吻了下去。
***
清晨,一轮残月半隐半退,许都上空弥漫着湿重的雾气,丁仪一身厚棉衣,坐在车前,打着一盏灯。他雇了一辆马车,一早就等在了丁夫人门前。
后日便是曹操三军远征北方的日子,丁夫人紧赶慢赶,赶在这之前动身出发,南下江东。任昭容几乎一夜未睡,她过了下半夜回到自己的小院,开始打点着行李。
“女君面色不好,这一路还有的奔波劳累,且要注意身体。”丁仪接过她手上搬着的漆盒,口中不停地呵出白气。
任昭容笑着收下了他的好意,转而将自己养了一年多的兔子拎了出来。她在笼子外面罩了一层薄薄的棉褥子,小心翼翼地交给丁仪,道:“烦请丁兄将它们转交给二公子。”
丁仪略一迟疑,还是将兔笼子接了过来。
任昭容心不在焉地低头,耳根一热。她这回走得匆忙,只顾着与曹丕亲昵,竟忘记托付这一对小兔子。
了却了最后一桩心事,她才随着丁夫人上车。丁仪将她们送到城门外,才算完成了任务。
任昭容因困倦不堪,在车上睡了一路。她醒来时,车马已驶进南阳,稍作休息。丁夫人将她上下打量了个遍,又左右仔细瞧了瞧。她默默摸了摸脸,以为自己靠在车壁上睡出了印子。
马车缓缓停在路边,任昭容掀开帘子一看,她们离着南阳城墙还有数里的距离,四下一片荒冷寂静,寒冬的天气里,寸草不生。阴冷的天色也给干涩的冬日平添一份萧条。
她敲了敲车门,正欲问车夫为何无缘无故停车,就听他低声说道:“夫人,后方有人追赶,不知是不是来找您的……?”
任昭容回头看向丁夫人,见她挑了挑眉毛,也很惊讶。
她们在车里按兵不动,坐了一会儿,听得一阵杂乱的马蹄声愈来愈近,至少是一支十数人的队伍。
果然,这一对人马渐渐放慢了速度,在马蹄声最震耳的时候接连停下。
“司徒掾陈群,拜见丁夫人。”一道沉稳有力的声音隔着车壁传入,听声音便知来者约莫是个中青年,单听他的官职,也知他是曹操派来的人了。
丁夫人蹙了蹙眉,她坐在车里问道:“陈先生何故突然离京至此?”
没有她的示意,任昭容也就没有打开车门。
司徒掾为司徒属官,领朝廷俸禄,实为曹操幕僚。如若没有上方调令或允许,他也不可擅自离京。
丁夫人心中有了数。
陈群站在车外,又道:“曹公使群前往扬州,会见吴侯孙策,与夫人同行,随行者另有虎贲护从十人。请夫人先行前往南阳的驿馆歇息,群已安排妥当。”
丁夫人沉默了数秒,才缓缓道:“如此,请陈先生带路吧。”
任昭容抿唇笑笑,暗道曹操果然还有后招。有虎贲营护从,她们终可以安心上路了。
丁夫人似乎也早就料到了这一天,反应寻常得很。马车又行驶了小半个时辰,才抵达南阳的驿馆。
这里才被曹操收复两年,但仍在他管辖之内,驿馆的人不敢怠慢,等马车一停,就有人上前扶着丁夫人下车。
任昭容跟在后面下来,见到前方有十数骑立在驿馆门前,马上的人已下来接受驿馆官员的拜见,他们个个身姿颀长,高挑健美。其中最为瞩目的是个年约三十的文士,和一个面容清秀的少年。
那文士相貌端正,鼻梁高挺,嘴角含笑,双手负在身后,儒风泰然。他立在众人之首,想来他便是陈群了。另一个清秀的少年,大约与曹丕同岁,面容白皙,五官清雅温和,颇有芝兰玉树之姿。不过他身着一身戎装,丝毫没有文文弱弱的味道。
丁夫人也多看了他一眼,路过他进门时,还侧头问了一句:“阁下可是荀尚书之子?”
少年闻之颔首,垂眉顺目,声音如其人温和:“正是,在下乃家中长子,名恽。”
***
曹操曾惊叹孙策“猘儿难与争锋也”,说他是狂犬猛狗,霸守江东。如今的孙策也当真像曹操比喻的那样,在南方一路杀一路打,短短数年时间,已占据了会稽、吴、丹阳等几个大郡,招降不少强兵猛将,天下诸侯无一不忌惮。
正是因为如此,曹操才命曹彰娶了孙玪,还上书朝廷,册封孙策为吴侯。曹操以此来拖延时间,好教他休养生息,占领北方。
曹操早年也同孙策的父亲孙坚征讨过董卓,如今孙策这子侄辈已然发展地如此迅猛而优秀,曹操在心底既惊叹羡慕,又深深顾虑防范。
他这次全力同袁绍在北方火拼,无暇顾及南方,但又不能放任其趁势作乱。陈群此次出使,怕是有两个任务。一是护着丁夫人,二是审度江东局势,与曹操大营互通消息,视情形而定后招。
“姨母,陈先生此番……是否会打乱您的计划?”用过晚膳后,任昭容一面铺床,一面问向对灯沉思的丁夫人。
丁夫人点点头,又摇摇头:“我和他的目的大同小异,况且陈群此人世家出身,有经世致用之才,断不会帮了倒忙。”话虽如此,她目露不悦,停顿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你可以留心这个人,他日后说不定会有很大的帮助。”
任昭容微微惊异于丁夫人的提点,但还是暗自记下了。她知道陈群和荀彧郭嘉等人是老乡,目前可以算作汝颍集团的三把手,甚至二把手。
“姨母,这次我们可会见到孙家的人?”自陈群等人出现后,任昭容犹豫了一日,才开口问道。
丁夫人沉吟:“如若不出意外,定会遇到的。”
任昭容深吸了一口气,面有惭色,缓缓说道:“昭容有几件事……不得不跟您如实托出。”
丁夫人坐在镜前,慢慢拆卸起簪钗耳环。她透过镜面,轻轻一瞥了任昭容一眼,道:“说罢。”
于是,任昭容只得从当年曹昂还在时,他们一起跟着曹操出城狩猎开始说起。她在树林里迷路,再偶遇孙权;她随丁夫人出府后,又跟孙权孙玪叔侄做了邻居,期间还和曹丕、夏侯兄弟等人,与他们打了交道……任昭容将一件件事拣出重点,一一同丁夫人说清了,等着她的反应。
房中安静了数秒,丁夫人才缓缓开口:“原先住在隔壁的人,果真有些来头。”她离开司空府后,便过着深居简出的生活,鲜少与孙权叔侄碰面。一年到头,也不过见了两三次。
任昭容屏息,听丁夫人继续说道:“既然你对孙权说出了假名,这些日子便用着这个名字吧。陈群和荀恽从未见过你,我会说你是我娘家的亲戚,他们不会有疑。”
她说完,拿起镜前的梳篦梳起了头发,并无不悦之处,以为任昭容只是信口胡诹了个名字,不知“郭照”就是她的本名。
丁夫人对任家无甚好感,她将任昭容接到自己这来,也在无形之中断了甥女与任家的联系,改名换字并无不可。
说道改名换字……丁夫人心下一动。
“再过上一年,你就要及笄了,不如让我再给你取个字罢。”她转过身来,正面看着任昭容,笑意盈盈。
任昭容本在神游太虚,没想到丁夫人答应得这样干脆。她甚至都没来得及表明自己更换身份的愿望,丁夫人便先一步想到了。如若她不再是任氏,曹操也就不会拿她与曹丕的婚约胁迫丁夫人回府了……
丁夫人自然有自己的打算,只是她此刻全然将精力放在给任昭容取字上。
这个时代,女子取字也是平常事,她沉思了一会儿,抬眼看向静静立在帷幔前的任昭容,缓缓道:“‘女王’如何?”
“女王?!”任昭容还未接受这么快的转变,又被丁夫人吓了一跳。
“取’女中之王’之意。”丁夫人嘴角含笑,目光和蔼。
任昭容松了一口气,这样的思路倒是符合丁夫人的处事风格。徒一听到“女王二字”,还当其中有造反之意,难免惊诧,以为丁夫人在玩笑。
“这’女王’二字,于我而言太重了……”任昭容迟疑一笑。
丁夫人不以为意,她道:“怎会?你是我见过最有胆识和远见的女子,遑论反对男子纳妾这一条、又随我来江东谋划,还不足以是’女中之王’?”
任昭容微微一哂,总觉得丁夫人描述的是家中母老虎,而非女中之王。
“您让我情何以堪……”她抿了抿唇,向丁夫人撒了个娇,又微微笑道:“但我一定不会辜负您的赏识和期望,明日起,我便是郭女王了。”
翌日用早饭时,丁夫人才向陈群等人正式介绍了跟在她身边的少女,即为郭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