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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突如其来的话语仿佛钟锤，铛地一声，敲醒了陈忱。
不在高尾山的话，还有什么地方可以隐匿地藏人并不会被察觉？
那个地方首先要是一个人烟稀少，一般人不会去的地方。
封闭，荒废。
陈忱对峪墨区的印象还保留它曾经是工业企业居多，因为上个年代重工业的繁华发展带动了整个区域的经济繁荣，不少工业企业的职员拖家带口在那一带安居下来。
但是传统重工业发展的同时，环境污染问题也接踵而来，近年来市内政策改变，渐渐将重工业转型，一些污染严重的化学企业以及能源公司纷纷关闭了污染严重的工厂。
曾经被视为工厂聚集地的墨峪区一度出现人走茶凉的萧条场面，在某些被关闭的工厂里荒草从生变成了萧索的废墟。
“茉莉，也许你说的是对的。”
也许，他们搜索的方向一直从来都是偏离的。
下午，茉莉和陈忱回家时，杨桑又出现了。
这回她再次带来一个不好的消息。
“新闻里出现了第七个人失踪的消息。”
一天失踪一个人，这种频率引起了杨桑的强烈不安。
那个怪物究竟要做什么。
怪味不详的阴云笼罩在他们头上。
陈忱要将茉莉安全送回家，这回杨桑也跟随着，茉莉把自己对怪物的分析讲给了她听。
“茉莉，你的想法和我当初的想法完全相同。”
杨桑摸了摸右眼的眼罩，单余的左眼黑漆漆一片，瞳仁之中闪烁着某种异样的芒光。
“刚开始我就是感觉到很奇怪，才会去你们学校调查，追查到了张小隼的死亡，但是去到灵堂并没有发现那个家伙，而是……”
而是遇到了陈忱。
那时候她就有些动摇自己的内心。
如果市一中里藏匿着两个怪物，怪物的嗅觉敏锐，为何到现在都没有发现另外一个的寻在。
好像根本就没有存在一样。
只有在作案的时候才会出现，犹如幽灵一般。
空荡的巴士之中陷入了冗长的沉默，钢铁森林般的高楼大厦不断自车窗外头闪退而过，时不时有余阳的霞光倒映在脸上。
茉莉转了转眼球，面容倒影在巴士的玻璃窗上，她、陈忱、还有杨桑。
十字路口，路灯的信号变绿，密密麻麻的人在斑马线上来来往往的走着，每个人神色麻木，行色匆匆地游走在在陌生的面孔之中。
这个城市里到底藏伏了多少怪物。
他们都是以哪一种方式混杂在普通的人类当中。
茉莉在玻璃窗的倒影里频频看见杨桑抬起手去触摸她左眼的眼罩，似乎感应到了她困惑的目光一样，杨桑对上了她照映在玻璃窗上的视线。
困惑，好奇。
茉莉伸出食指按在玻璃窗上杨桑的眼睛，“杨桑，你的眼睛怎么了？”
那个西瓜头少女淡淡的面容看不出任何反应，只是轻描淡写道：“它失去了光明。”
她的眼睛在被怪物同化的那一刻起，就失去了光明，不能接触任何光线，更是畏惧阳光以及所有有温度的东西。
这是她心里的病。
永远都好不了了。
“杨桑，你是怎么变成……”茉莉欲言又止，可是又阻挡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当她说出那句话后发现坐在隔壁的少女表情微变，转接又露出了悲伤的神情。
是的，这是一件悲伤的故事。
无论是谁变成那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都会接受不了此时此刻的自己吧。
杨桑也是。
就算是死去她都不会遗忘被怪物转化的那一晚。
那是一个狭隘堆满尸体白骨的废弃仓库，她害怕得浑身颤抖，蜷缩在一堆蒙尘罩着油布的木材旁边。
那个怪物手里拿着刀缓缓朝她走进。
它在笑。
「小妹妹你在害怕……，对，就是这种眼神。」
它说，真想把这种眼神给保留下来。
恐惧，颤栗。
需要用哪种方法将这种眼神保留下来呢。
割掉她的眼睑。
怪物举起了手中的刀，残忍又疯狂，话语温柔地说。
「小妹妹，你觉得痛是吗……，露出这种表情我会很开心的，你长得可真可爱，这么可爱，一下就死了还真是可惜呢。」
不。
她不想死！
杨桑把这个故事说出来时，自始至终都没有露出半点表情，仿若刚才出现的悲哀只是幻觉。
但是茉莉知道她有多恨痛那些怪物。
有多么厌恶身为怪物的自己。
当杨桑说完故事的一瞬，陈忱的手突然动了动，他低下头突然想抬起手去触摸自己的眼睛。
原来他们是被同一个怪物袭击的受害者。
那个怪物说喜欢看见别人望他时露出那种极度恐惧感。
还说它已经收集了好多好多人的眼睑。
那些眼睑被细心用福尔马林液泡着，都是它的战利品。
它就像魔鬼一样。
凌迟着受害者的心智，偶尔还会将对方玩弄得奄奄一息，突然临时改变主意。
「觉得自己好孤独，好想有人陪伴。」
你真是幸运。
变成和我一样的东西，以后啊，我们一起去杀人好不好？
披着人皮的魔鬼那时是这么对他说的。
——
茉莉被送回家之后，陈忱和杨桑便赶到墨峪区，两人向来没有任何交流，但是彼此之间却带着默契。
墨峪区说大也不大，工厂都集合在偏僻的南部，废弃停闭的工厂大大小小也就是那么十来间左右。
陈忱前往东南方向的三所工厂追查而去，而杨桑则是反方向而行。
漆黑的夜晚里有些大企业工厂之中还在作业，巨大的电塔上面的引路灯闪烁着红光，一轮明月悬挂在高高的夜空之上。
随着进入越来越萧条的废弃区，四处皆是平坦的大道，别说是人，就连车辆往来的身影都没有了。
陈忱的身形极为快速，在荒废的工厂内继续奔掠着，他敏捷地跃上低矮的房屋，紧接着爬上三层楼高的建筑物。
昏黄的月光将光线静静泼洒在那些布满灰尘锈迹斑斑的残留机械设备上面，周围寸草不生。
这几家工厂都是化学企业所遗弃的旧地，有些地方的仓库之中还堆放着尚未及时处理的原料，风一吹，空气之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怪味。
陈忱连续查找了两所废弃工地，当他越走走偏，来到了最僻远也是规模最小的最后一处废弃工厂处，突然敏感地嗅到了掺杂在空气之中淡得几乎嗅不出的鲜血味道。
混合着残留下来的化学原料味道，如果不仔细辨别，完全察觉不出来。
陈忱站在荒废的大楼天台上，周围是死一般的寂静。
「呜呜呜。」
「呜呜呜。」
「我不想死……」
「谁来救救我……」
风声里隐约听到有人在哀嚎，声息极弱。
少年这一刻浑身紧绷得犹如即将离弦的箭，双目如矩，缓缓转头将周围的建筑以及设施都收入眼里。
他拿出手机熟练地按下杨桑的号码，少年的面容被浸透在阴暗的黑夜中。
当电话接通的那一刻——
“杨桑，找到了。”
——
凌晨两点一刻。
万籁俱静的废弃工厂里只听见呼呼风声，从高处望地面俯视，大大小小的废弃集装箱被很随意地摆放在地面上。
经过风吹雨打，集装箱的外壳被侵蚀得锈迹斑斑，原先的色彩早已变成了铁锈色。
十几个集装箱安静地躺在地面上，似乎与黑色融为一体。
但是在工厂死角的围墙边，却有一个诡异的集装箱里隐约有昏黄的光线洩出。
陈忱和杨桑两人对上对方的眼，纷纷行使了一个眼色，两人迅速从天台上一跃而下，以包抄形式朝着那个方向跑去。
风声在耳边咄咄逼人的鼓动。
血液的味道越来越浓烈。
男人凄厉的叫声在渗人的黑夜里不断放大。
“我不想死——不要！求求你别杀我！”
紧闭的集装箱中，鲜血喷溅地四处都是，顺着地面汇成了一道道血河，慢慢地流向了门缝，滴落在了满是血垢的狭缝里。
那个怪物面前是残缺不全的尸体，它的手上沾满了滑腻的血液，脸容因快意而露出兴奋的神色。
但是很快它的神色被凝结住了。
它抬起头，目光微动。
外面有人！
那是同类的味道。
就在顷刻间，集装箱的门突然被外面的人一脚踹崩——
轰隆。
巨大的声响响彻在荒郊之中，惊蛰了夜眠的飞鸟，纷纷掠翅飞向渗人的夜空上方。
当箱子的门被踹开的那一刹那，混合着剧烈尸臭、浓腥的血液扑面而来，陈忱的眼前被一片混乱惨不忍睹的血色占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