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因为那双手,也曾抱过我

帝歌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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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投怀送抱,就更有意思了!”

    两个人身子贴的很近,顾诺妍甚至可以看西德尼白皙俊脸上,一层浅绒绒的汗毛。她望向西德尼浅金色的琉璃瞳里,脸上怔然间染上恼怒。

    她抬起自己的右腿,膝盖骨狠狠揣在西德尼的下体。

    “哼!”西德尼眉头一拧,捏着顾诺妍腰的手突然一加力,腰肢被男人用看似无力,实则充满了力量的手指狠狠一掐,顾诺妍腰板顿时挺直。

    她轻嘶一口气,料想自己的腰上一定多了五个手指头印记。

    “胆子太大了,竟敢对我动手动脚。”西德尼搂着顾诺妍左臂的右手突然松开,顾诺妍正准备往后退去,西德尼的右手五指,蓦地一把扼住顾诺妍的脖子。

    “唔!”顾诺妍两眼一瞪,脖子里的喉结骨似乎错位了,发出咔哒一声。

    西德尼目光凉凉,他扫视一眼顾诺妍略显痛楚的俏脸,俊贵优雅的气息,在瞬息之间变得危险黑暗。“妍妍,你若是听话,我暂且会留你一命。你若是敢调皮,我会让你死的很华丽。”

    顾诺妍无言瞪他,虽不知他口中所谓的华丽的死法,究竟是怎样。但她明白,西德尼此人从不说虚的,他说一,那两只手十根手指头就是一。

    他说去死,那人神鬼佛皆可死。

    见顾诺妍乖了,西德尼这才松开手。顾诺妍试着扭动脖子,刚一动,就忍不住蹙起眉头。“哼…”听到顾诺妍倒吸冷气的声音,刚走进房间的西德尼不自觉停下脚步子。

    他慢吞吞转过身,朝顾诺妍招招手。“过来!”

    顾诺妍戒备看着在瞬间恢复成风轻云淡的男人,犹豫着要不要走进他。“十秒之内,你若是还不过来,那就只能我过去了。”西德尼彬彬有礼的说,但那双琉璃眸子,却好似隐藏了两簇火焰。

    在悄悄燃烧,随时有将顾诺妍烤成灰烬的可能。

    顾诺妍手指捏捏裙摆,才偏着脑袋,朝西德尼走去。等她走近,西德尼这才低头检查顾诺妍的喉咙,“错位了。”西德尼说。顾诺妍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她也知道自己的喉结骨错位了。

    “上床去。”

    西德尼指了指大床,命令顾诺妍躺上去。顾诺妍转身看了眼对面自己的房间,双腿再次生了根。

    “从今天起,你必须搬过来跟我睡。”西德尼这么说,顾诺妍心里却炸开了锅。西德尼背对顾诺妍,留给她一个绝对够诱惑力的背影。西德尼解开浴巾,取过叠放在一旁的丝质睡衣披上。

    顾诺妍冷冰冰注视着肆无忌惮在她面前换衣服的男人,面无表情问:“你想死吗?”顾诺妍冷冷看着西德尼,在心里估算,自己此时这种状态,有几层把握能够做掉他。

    听出顾诺妍口气里的杀机,正在扣睡衣扣子的西德尼突然扭过头来。灯光下,身穿浅金色睡衣的男人,模样俊美不可一物,奈何却生了一对冰凉的眼。“想杀我?”

    顾诺妍抿唇不语,但眼里的森然已然出卖了她的的心思。

    西德尼脚步抬起,身形如鬼魅,迅速闪到顾诺妍的身边。顾诺妍警惕的浑身汗毛倒立,她抬起自己未受伤的右臂,伸出食指跟中指,作势要朝西德尼的眼睛挖去。

    西德尼仅用一只左手,便抵挡住她的攻击。顾诺妍心下一惊,她被西德尼的力量所震撼。要知道,她全力出击,力量可不容小觑。大大的手掌包裹着顾诺妍的二指,西德尼勾唇优雅笑,“妍妍,我真该挑断你的筋骨。”西德尼说完,顾诺妍顿时眯起眼睛。

    西德尼左手突然松开顾诺妍的二指,改为握住她的手腕。顾诺妍来不及做任何反抗,就听见右手手腕响起咔的一声。

    “啊!”顾诺妍再一次变了脸色。

    她睨着自己彻底骨折了的右手,心里涌出一股绝望。这个人,莫说是她现在这种状态,就算是在她痊愈的状况下,也不会是西德尼的对手。顾诺妍垂下眼睑,由衷的希望自己死在那个雨夜里,也不要被这男人给带回来。

    西德尼弯身将怔怔失神的顾诺妍抱上床,他将顾诺妍温柔地放在床的右边。做这些动作的时候,西德尼目光极为温柔,那神色,很容易给人一种顾诺妍是他所爱之人的错觉。

    男人躺在顾诺妍的身侧,然后伸出手来,抱住了她。顾诺妍呼吸一顿,浑身都挺直了,全身上下都进入了禁忌戒备状态。

    “放松点。”对顾诺妍戒备的反应,西德尼感到不喜。“身体放软点,别硬得跟块石头似的。”

    顾诺妍眼珠子转了转,却说:“手腕痛,放松不下来。”

    西德尼直起上半身,他用沉沉的双目睨着顾诺妍看了好一会儿,最后说了句:“真难伺候!”西德尼左手握住顾诺妍的手臂,右手握住顾诺妍垂下的右手。

    他温柔转了转手中柔弱的五指,然后往上用力一提。

    又是咔擦一声,顾诺妍痛的哼了哼。“好了。”西德尼轻飘飘说了句。

    顾诺妍试着动动右手,发现自己真的恢复行动自由了。顾诺妍又指指自己的脖子,说道:“脖子也痛。”西德尼怀疑看着顾诺妍许久,最后才翻身下床。

    回来时,他手里拿着一包冰袋。

    “反正死不了,用这个捂着就行。”西德尼将冰袋搁到顾诺妍脖子上,便躺在一旁,然后伸手将她整个人圈在怀里,特舒服的睡着了。顾诺妍两眼瞪着床帐之顶,心中欲哭无泪。

    她被他捏的喉结骨差点碎裂,他就这样打发她?

    这时,有一团毛茸茸的东西凑近顾诺妍,那毛茸茸的东西在她耳朵旁动了又动,怎么也不肯离开。顾诺妍侧头看了眼那东西,才发现是西德尼最宝贝的狐狸。

    “滚出去!”顾诺妍冲狐狸说。

    她这人,最讨厌狐狸的气味了。虽然西德尼的狐狸身上并没有骚味,但顾诺妍心里仍旧抵触很深。雪狐摇摇尾巴,竟然将自己的小菊花对准顾诺妍。

    顾诺妍一怒,抬手给了雪狐一巴掌。

    “嗷嗷嗷…”雪狐低低叫了一声,转身用自己那双电死人不偿命的媚眼看着顾诺妍,顾诺妍竟从狐狸眼中看出了鄙夷之色。顾诺妍翻个身,想将狐狸踢下去。这时,刚还睡得香甜的西德尼突然睁开眼睛。

    那双浅金色双眼,呈现出清明的神色。

    顾诺妍诧异看了眼西德尼,问道:“我弄醒你了?”

    西德尼眯眼看顾诺妍,突然说了句:“奥菲丽娅,乖些,别乱动。”西德尼说完,闭上眼睛在顾诺妍柔软的胸脯蹭了蹭,很快就睡着了。

    顾诺妍听到这陌生的名字,有几秒钟的错愕。

    奥菲丽娅,就是那个被西德尼杀了,还被做成手珠的前女友?顾诺妍撇撇嘴,才用不屑的目光看着胸口上容颜俊美的男人,心里很好奇,明明很爱她,为什么要杀了她?

    难道,爱不可以原谅背叛跟伤害?

    顾诺妍突然又想到夏佐,这一点上,她跟西德尼一样吝啬。同样原谅不了背叛过她的夏佐。

    …

    第二天早上,顾诺妍在晨曦的迎接下睁开双眼,她身上还趴着一个重量级的物体。

    顾诺妍抬起头往下看,正好看到将脑袋搁在她肚子上,睡的很香的西德尼。而那两只狐狸,早不知道跑哪儿去了。顾诺妍取下脖子上的冰袋,试着转了转脑袋,才发现疼痛感已经消失了。

    她刚一动,西德尼就在瞬间睁开双眼。他睨着顾诺妍疑惑看了好久,迷迷糊糊的视线这才转为清醒。“早安,乖女孩。”西德尼伸手扒拉了几下顾诺妍的长卷发,这才坐起来。

    他察觉到顾诺妍脸色有些苍白,这才想起自己脑袋放她肚子上睡了一个晚上,必定是压到了她的伤口。西德尼作势要去掀顾诺妍的睡裙,顾诺妍立马往旁边靠了靠。“你干什么?”都说早上的男人是性欲的奴隶,顾诺妍可得防着西德尼些。

    西德尼手在空中僵了僵,他抬头冷冷瞪了眼顾诺妍,才说:“给你换药!”

    “我自己就可以换药…”顾诺妍小声嘀咕,话还没说完,西德尼的魔爪已经伸到了她的腹部。他掀开顾诺妍的睡裙,淡淡的视线撇过她腹部的纱布,才说:“你的身体愈合能力真快,用不了半个月,你身上的线就可以拆掉了。”

    “等着,我给你换药。”

    西德尼走下床,穿着睡衣走到里屋,抱出一个药箱来。他动作熟练地给顾诺妍换上新药,包扎时,不忘将纱布打成蝴蝶结的形状。顾诺妍静静看着西德尼给自己换药,好奇问:“你以前是个医生吧?”

    包扎伤口的十指微微一颤。

    西德尼淡淡摇头,用冷漠的声音说:“我不是医生,我只是一个擅长给人做手术的人。”

    顾诺妍觉得他这话有些蹊跷,“什么叫擅长给人做手术?”做手术,那不就是医生的责任吗?西德尼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她,他问:“亲爱的小姐,你确定,你想在大清早听我讲故事?”

    闻言,顾诺妍面色顿时一变,西德尼讲的故事,最适合想要减肥的人听。因为,听了会吃不下饭。

    西德尼给她换了药,这才换了衣服,走去厨房。顾诺妍打开后院大门,走进院子里,她看了眼在晨曦下,面朝朝阳的向日葵,忍不住挑眉。“倒是顽强!”

    她不得不对这盆向日葵刮目相看。

    西德尼端着两盘子食物走出来,他将餐盘放在后院的小桌子上,这才招呼顾诺妍说:“过来,我们吃饭。”

    顾诺妍走到小桌子旁坐下,看了眼盘中食物,顿时兴致荡然无存。又是煎荷包蛋跟牛奶,唯一的不同是水果变成了橙子。西德尼瞧出顾诺妍的不满,却没说什么。他用刀叉将荷包蛋分割成六块,然后,慢条斯理吃了起来。

    在心里叹了口气,顾诺妍也只能拿起刀叉开动。

    吃完饭,西德尼洗了碗,顾诺妍则躺在椅子上晒太阳。听到脚步声,顾诺妍只是微微睁眼看了看西德尼,当她看到西德尼怀中抱着一个玉白色罐子时,倒挺惊讶。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

    那白色的罐子上,用黑色笔写了一个阿拉伯数字——

    01。

    西德尼走到木头凳子上坐下,他戴上一双一次性乳白色手套,这才将那盆还活着的向日葵抱起来搁在腿上。“是养料。”西德尼说,然后打开白玉罐子的盖子。

    顾诺妍转了个身,看着男人的手伸进罐子里,才问:“为什么单独给向日葵喂养这种肥料?”她记得西德尼家里还有许多花肥没有用完。

    这白玉罐子里的养料,有什么不同吗?

    西德尼的手指从罐子里拿出来,五指之间,多了一小撮灰白色的灰烬。西德尼手里拈着那撮灰,对顾诺妍绽开一个笑死人不偿命的微笑。“这个啊,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收集到的花肥。”

    “昨日这盆向日葵在外面吹了一宿的风雪,竟还没有死。我决定,给它点奖励。”他说罢,低头,将手中的灰烬,洒到向日葵的根底。西德尼动作十分温柔,顾诺妍看着向日葵根底处的一层灰白色灰烬,思绪忍不住放空。

    她怎么觉得,这灰色的灰烬,看着格外眼熟了?

    顾诺妍目光闪了闪,这时,西德尼的右手抬起,在晨曦下释放出一层灰色柔光。顾诺妍猛地一缩瞳孔,她终于知道为何眼熟了。那肥料的颜色,跟西德尼手腕上的手珠,不正好相同吗!

    “你…你用骨灰养花?”顾诺妍惊呼一声,坐姿都变端正了。

    西德尼狭长的双眼眯了眯,他偏头,用邪异又冰冷的目光注视着顾诺妍。顾诺妍知道,自己是真的撞破了西德尼的秘密。顾诺妍手握着椅子扶手,才想起来厨房内橱柜的最上层,似乎摆着七八个这样的玉白色罐子,每一个上面,都用不同的数字标注着。

    难道,那些全是他这些年收集来的骨灰?

    “啧,妍妍,你这么聪明,都让我有危机感了。”西德尼拍拍手,放下向日葵,嘴角笑容越发浓,可语气却十分古怪。顾诺妍心头一动,她敏感的体会到了杀机。

    西德尼冲她笑了好一会儿,后来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又在第一时间收起自己眼里狭促的目光。

    “这个,是我父亲的骨灰。”

    心头,又是狠狠一怔。

    “我的父亲,是欧洲d国的一名公爵。他这一辈子都很风光,唯一的污点,便是在三十岁那年,因为醉酒强奸了家里的女佣人。后来那女佣人怀了孕,为了堵人口舌,他便娶了那女佣人。公爵夫人在怀孕的日子里,公爵出轨一名寡妇,这事被公爵夫人知道,公爵夫人开始整日变得神神叨叨。”

    “后来啊,公爵夫人咬牙忍住一切,生下了一名男孩。孩子四岁那年,公爵彻底爱上了那寡妇,还说要跟公爵夫人离婚,要把那个漂亮的寡妇娶回家。公爵夫人自然不依啊,整日哭哭啼啼,这事也闹得满城皆知。公爵在他们国家颜面无存,实在是抬不起头来。后来他实在是忍受不了了,便在一个夜晚,用一碗毒药毒杀了公爵夫人,并对外宣称,妻子死于精神病发作。”

    “殊不知,这一幕,全被年幼的孩子看到了。”西德尼脱下手套,眺目看着东方升起的旭日。那双琉璃瞳的眼里,满是落寞跟阴暗。

    顾诺妍没有开口打断他,她知道,那孩子,必定就是西德尼。

    “年幼的孩子在心里发誓,长大后,一定要杀了公爵,替母亲报仇。”

    “在其他孩子看童话书,听童话故事的年纪,小男孩则开始研究不同的杀人手法,以及如何完美的毁尸灭迹而不被人发现。他开始整日整夜钻研医术,学习如何解剖,如何用最优雅的手法解肢,如何,人不住鬼不觉的杀掉自己的父亲!”

    旭日彻底从森林的后方升出来,晨曦照在两个人的身上,驱赶走两人身上聚拢的寒气。

    顾诺妍睨着男人的侧影,终于明白,是什么样的家庭才能培养出西德尼这种神经病。她甚至仍不住想,西德尼的血液里,是不是也残留了他母亲的血液。

    所以才行事诡异,喜怒无常。

    “小男孩十二岁那年,他的后母因为难产去世,腹中的胎儿,也因为窒息而死。”西德尼站起身,走到顾诺妍身旁的长椅上躺下。两只原本蹲在雪地里玩耍的雪狐,第一时间跳到他的大腿上。

    玉箸细长的手指,一下下地给雪狐顺毛。西德尼望着扭头笑颜以对顾诺妍,温柔翩翩问了句:“你是不是在想,后母难产,孩子未落地就死了,这事是小男孩做的?”

    “难道不是?”

    以顾诺妍对西德尼的了解,这事绝对是西德尼所为。“呵呵…”西德尼轻轻笑,又问:“那你知道,那小男孩是怎样害死那对母子的?”

    顾诺妍看着他,微微摇头。

    “其实,早在生产的前一天晚上,小男孩就在后母的碗里下了毒药。那药对成年人造不成过大伤害,只会导致成年人丧失精力,但它,却可以直接弄死一个弱小的生命。所以在进入产房之前,后母肚子里的孩子,就已经死了。没有力气的早产孕妇,在来不及准备剖腹产的情况下,必死无疑啊!”西德尼勾唇得意一笑,回想起那件事,于他来说是一种享受。

    那对母子,是第一对丧失在他手中的冤魂。

    其后,便是公爵。

    “那对母子死后,公爵一时难以接受这个打击,开始整日整夜的饮酒。有一天,公爵去赴宴,好心情的带上了自己的独子。离开宴会时比预定时间早了半个钟头,司机从庄园开车到宴会,至少需要一个小时的时间。公爵跟儿子在马路边上吹着冷风,等着司机来接他们。可是很不幸啊,公爵跟儿子在那个晚上遇到了歹徒。他们绑架了公爵跟公爵的儿子,警察在一周后找到公爵跟他的孩子时,公爵早就死了。而他的儿子,却饿得饥肠辘辘。”

    “公爵死的很惨,被歹徒解肢,还残忍的被烹饪了。他身上的肉,被歹徒扔到了全城各个地方。警察找到的时候,公爵仅剩一双手还是完好的。警察盘问小男孩,是谁杀了他的父亲,小男孩迷茫摇头,却说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

    “警察在全国上下找凶手,可那凶手就跟人间蒸发了似的,怎么也找不着。”

    西德尼说到这,突然就低低笑了。“说实话,那几天,还真是格外的精彩呢!警察怀疑了那么多人,就是没有怀疑到公爵儿子头上。啧啧…”

    顾诺妍浑身一阵恶寒,她盯着西德尼嘴角那温熙的笑容,问他:“为什么,你将他解肢了,却独独留他一双手?”

    西德尼看着自己白如玉的十指,嘴上的笑,突然变得落寞。“因为那双手,也曾抱过我。”那个人虽然很吝啬,虽然很让他生恶。可西德尼直到现在还记得,那个人偶尔抱起他时,臂膀有多有力,有多坚定。

    所以,他将那个人的一双手烧成了灰,用来浇灌每一株坚强的向日葵。

    西德尼以为自己忘了这一切,可他不得不承认,他这一辈子,都忘不了那个人的模样,跟那个人坚实的臂膀。

    顾诺妍静静听完,心里竟也生出一种,这人很可怜的错觉。

    “我把我的老底都讲给你听了,妍妍,你可不许离开我哦!”西德尼认真看着顾诺妍,目光里有威胁,也有少许的占有。顾诺妍没有在第一时间回答,西德尼见状,微微一蹙眉。

    他手指往后退了两寸,右手突然扼住雪狐的脖子,然后狠狠一掐。“熬!”雪狐悲怆叫了一声,瞬间失去了所有意识。

    雪狐倒在西德尼的腿上,已经死了。另一只雪狐看到同伴突然被主人杀了,被吓得动也不敢动。顾诺妍听到这声雪狐临死前的叫声,浑身突然一紧。

    “我…”

    顾诺妍目中带怯看了眼躺在西德尼腿上,已经丢了命的雪狐,这才虚虚应了声:“…好!”

    闻言,西德尼顿时笑的眉眼弯弯。“妍妍,说到可要做到哦,你若是背叛了我,啧啧…”西德尼提起那只死雪狐站起身,他将雪狐扔进垃圾桶,才转身看了眼面无血色的顾诺妍。

    “背叛了我的你,会比雪狐的下场更惨。”

    他说完,抱着那个玉白色的罐子,走进了别墅。

    顾诺妍僵硬抬头看了眼朝阳,第一次觉得这个冬天这般难熬。

    —*—

    直升机离开x疆域,飞向c市,走在回家的路上。

    纪若沾了些水打湿顾诺贤的嘴唇,这才走出小房间。宋御将自己的枪一把把装进包内,顾言溪则蹲在一旁,手里把玩着自己那头长发。

    顾探坐在副驾驶上,没有搭理这两人。

    “嫂子,吃点东西吧!”顾言溪见纪若出来,赶紧起身拿出一个保温盒。盒子里有饭有菜,还有一小碗汤。纪若动动嘴唇,才想起自己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

    “吃点吧!你要照顾我哥,可不能拖垮了自己的身体。”顾言溪亲自帮纪若将饭菜拿出来放在桌上,然后给她递来一个勺子。纪若点点头,才坐在小凳子上,捧着饭菜小口小口吃了起来。

    “宋助理,我出了这事,在圈子里是不是引起了大动荡?”纪若吃了几口饭,觉得没食欲,硬逼着自己多吃了几口。闻言,宋御抬起头看向她:“嗯,你的粉丝基本上全部流失了,圈内对你的形象评价很恶劣。之前那个假纪若说要退出去圈子,所以洛经纪人已经帮你发了退出娱乐圈的公告。”

    “假纪若?”纪若放下筷子,睁着一双疑惑的杏眼看宋御,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宋御简单将纪若消失后的这段时间内,所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纪若。纪若听完,心里特不是滋味。“那…那个假纪若没找到不利于顾诺贤的资料吧?”

    “没有,诺爷早有察觉,假纪若没有找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那就好!”纪若放下心来,才继续吃饭。

    “对了,夫人你上次突然不辞而别,第二天济公身体内的病毒就彻底爆发了。可是诺爷不听劝阻,非要用自己的药解救济公。”宋御说起这事,仍是不赞同的态度。

    纪若听到这话,手中的筷子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她突然觉得掌心中的碗,有千斤重。

    “他…他怎么这么傻了?”

    “我也觉得他很傻。”宋御说完,低下头,继续整理自己的东西。

    纪若捧着那碗饭,怎么也吃不下去了。她想起起初自己接近顾诺贤的目的,越发觉得自己不堪恶心。这样的自己,有什么好的,值得他做出这么大的牺牲。

    他还那么年轻,还有大好时光可以去潇洒,他怎么这么傻?

    纪若蓦地放下手中的饭菜,从凳子上站起身,重新回了小房间。阳光穿透玻璃,照射进房间内。孤零零的一张小床上,顾诺贤脸色格外的苍白虚脱。

    纪若跪在地上,双手轻轻握住顾诺贤的右手,鼻子眼睛一起发红发酸,却没有落泪。

    “顾诺贤,你这样待我,我怎么消受得起?”纪若将脸搁在顾诺贤的手背上,只要想起男人的种种,心口是又痛又堵。在顾诺贤不惜以命,也要唤醒她记忆的时候,纪若不仅想起了他,还想起了小时候的那段时光。

    距离那场变故,已过去二十年有余。

    她到如今还清晰记得,那晚的屠刀刺进她体内时,那股剧痛有多强烈,有多令人绝望。听到妈妈的悲呼声,小小年纪的籁雅若除了心痛,还是心痛。

    她在彻底失去意识前,爬进了密室内,这才躲过歹徒的搜查寻找。

    她一个人躺在黑暗的密室里,伤口痛的让她想死。她捂着肚子,迷迷糊糊的喊着妈咪,喊着顾诺贤…

    若不是纪谱霖那晚刚好偷到他们家,又恰好发现了密室,将她抱了出去。或许早在二十年前,她就已经死了。在心里,纪若无比感激纪谱霖的救命之恩,以及二十年的养育栽培,不至于让她颠沛流失。

    但更让她心痛的,是顾诺贤这二十年的苦苦折磨不放过。

    他有什么错?

    他那时候还那么小,他何苦将一切都揽到自己的肩上?

    “傻子,二十年的等待跟寻找,又一次的舍命相救,你叫我怎么面对你才好?”纪若松开自己的右手,她用手指轻轻抚着顾诺贤俊美深邃的轮廓,他的面貌,跟纪若记忆里的男孩,有了许多不同。

    小时候的顾子。

    那时候,他总喜欢笑,还喜欢撒娇。明明是个游戏白痴,还总爱缠着自己,一遍遍的被虐,也只是傻兮兮的笑。最让纪若啼笑皆非的是有一次,她不肯陪他逛街,他便一屁股坐倒在商场走廊上,又哭又闹。

    她最怕看到顾诺贤哭,他一哭,她总没辙。

    她蹲下来安慰他,他还得寸进尺的提无数个要求,为了拉走这个丢人东西,籁雅若不得不应允了他的要求。现在想来,她纪若这辈子遇到顾诺贤,算是遇到了克星。

    很难想象,当年那场变故,会让那个可爱的男孩,变成如今这个让人害怕的男人。

    “你不了解他,如果你了解最真实的他,你一定会很痛心这样对待他的。”

    这话,是宋御对纪若说过的。

    当时纪若只觉得这是个玩笑话,她还在心里诽谤,顾诺贤这阎罗,冷酷无情,杀人不眨眼,有什么好心痛的。现在,她才知道错了。

    傻傻等待,满世界找她的顾诺贤,快令她心碎。纪若的手指,停在顾诺贤的唇瓣上。她盯着他好看却干燥的嘴唇,忍不住站起来俯下身子,含住他的唇瓣。

    “唔…”顾诺贤察觉到唇瓣上的湿意,悠悠醒来。

    他睁眼看着偷吻自己的纪若,忍不住眨眨眼,然后,用自己仅存的虚弱的力气,回应这个来得突然的吻。感受到顾诺贤在回应自己,纪若也不羞涩。

    她干脆放任自己所有的情绪,用最疯狂最炽热的吻,向顾诺贤传递自己的爱。

    分开时,纪若有些气虚的将脑袋靠在顾诺贤肩膀上。“你知道吗,我爱你,一点也不比你爱我少。”听到耳旁纪若浅浅的声音,顾诺贤毫无血色的脸上,多了些喜意。

    “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被严刑逼问,纪若也不曾说过一句不利于他的话。被他们用孩子威胁,纪若也选择保护他。这样,足以说明他在纪若的心中,霸占着什么位置。

    “若若,你哭了吗?”

    顾诺贤肩膀湿了。

    他有些无助,不明白好好地,纪若为什么要哭。纪若在他肩膀处摇摇头,“我没哭,我就是有些累了,你让我靠会儿。”

    “…好。”

    顾诺贤不拆穿纪若,任由她靠着自己肩膀哭。泪水将顾诺贤的衣服全部打湿,他躺着一动不动,也舍不得动。不知道过了多久,纪若的抽噎声渐渐停止。

    这时,顾言溪推门走了进来,见到两人这姿势,暗道自己撞破了人家的好事。

    “那个,哥,我…我先出去了!你们继续!”顾言溪朝顾诺贤挤眉弄眼笑了笑,正欲关门退出去,顾诺贤突然喊住了他:“言溪,你过来,帮我个忙。”

    “哦!”

    顾言溪轻轻走到病床上,顾诺贤看了眼趴着不动的纪若,对顾言溪说:“你看看,你嫂子是不是睡着了?”

    “耶?”顾言溪歪头看了看纪若偏着的脑袋,发现嫂子哭得眼睛都肿了,看着似乎已经睡着了。“应该是睡着了。”

    “你帮我把她抱到我床边,她好些天没睡了,需要休息。”

    “哥,这床这么窄,睡不下你们两个人吧。再说,若是碰到你的伤口…”

    “没事,你把她抱上来就行。”

    顾诺贤坚持,顾言溪再多说也是无用。他弯下身将纪若抱起,肩膀上的重量消失,顾诺贤赶紧摇摇酸麻的手臂,才慢吞吞朝床边上移去。顾言溪将纪若放在床外一侧,然后又给她盖上被子,这才离开房间。

    顾诺贤拘谨躺在床上,尽量让纪若睡得舒服些。他看着纪若睡着了还皱着不松开的眉头,忍不住用手指,帮她一下下抚平。“唔…”纪若睡的很不好,她睡着后,满脑子都在回放这段时间内发生的一切。

    被鞭打拷问的痛苦、被拿掉的孩子心痛,被取走的记忆的无助,沙漠上跟竹瞳跳的舞,以及伤害顾诺贤时残忍的自己…最后,出现在纪若脑子里的,是竹瞳临死前的那句“∑eaγaπ?…”

    纪若乍然睁开眼睛,正在给她抚平眉头的顾诺贤也被吓到。

    “怎么了?做噩梦了?”顾诺贤忙握住纪若的手,试图温暖她的心。可他的手温,比纪若的体温还要低。纪若反握住顾诺贤的手,突然问他:“顾诺贤,∑eaγaπw,是什么意思?”

    顾诺贤先是皱起眉头,问她:“你从哪儿听来的这话?”纪若刚想说是竹瞳,但见顾诺贤眉目都是阴沉的,又改了口:“就是无意间听到过,有些好奇。你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吗?”

    顾诺贤扭头看着窗外,惆怅应道:“不知道。”

    纪若点点头,这才拍拍脸蛋,从床上跳起来。“我不能睡这里,会碰到你伤口的。我们还要两个小时才到c市,你再睡一觉。”纪若说罢,给顾诺贤盖好被子,这才走出病房。

    顾诺贤转过头来,看着紧闭的门,心情很复杂。能对她说那句话的人,除了竹瞳,还能有谁?

    纪若走到自己的小板凳上坐下,还在想竹瞳死前说的那句话。顾言溪见她默不作声的,还以为她心情不好,便问道:“嫂子,你在想什么?”

    “∑eaγaπw,是什么意思?”纪若抬头盯着顾言溪看,一脸不解。

    听到这话,顾探跟宋御也跟着抬起头来,三个人同时看着她,眼神都有些奇怪。顾言溪走到纪若身旁蹲下,才说:“这是一句希腊语,是我爱你的意思。”

    “嫂子,这话是谁跟你说的,是我哥吗?”

    顾言溪见纪若在走神,还以为她是不好意思。“没想到啊,我哥竟然这么会说情话,啧啧!别不好意思!”顾言溪直摇头。纪若神色复杂看着顾言溪精致的脸颊,心里略苦涩。

    那怪顾诺贤刚才说他不知道这话的意思,他心里,一定很在意这事。

    …

    下飞机回家的路上,顾诺贤全程都在假寐。纪若睨着他虚白的脸庞,心里有许多话想说,却不知道从何说起才好。

    “到了!”

    宋御停下车,弯身将顾诺贤抱进别墅。纪若跟着走进院子,刚一进院子,就听到一阵高喝声:“欢迎少爷夫人回家!”一众佣人里面,陈管家的声音,尤其高昂。

    纪若脚步一顿,她看着眼前这十来张熟悉的面庞,这才意识到,自己是真的平安回家了。

    回到家,终于安定了。

    “妈咪!”

    顾凌墨第一时间从苏希怀里跳下来跑到纪若身前,他跳起来,一把抱住纪若。纪若下意识搂住小团子,她红着眼睛看顾凌墨的脸蛋,一时间悲喜交集。她原以为,自己这辈子也见不到顾凌墨了。

    “墨墨,妈咪好久不回来,你有没有想妈咪?”

    顾凌墨小脑袋在纪若脖劲一个劲的乱蹭,“当然想!唔唔…妈咪回来了,真好!”纪若感受到有温热的泪珠子洒在皮肤上,心里又温又酸。

    “好了,妈咪回来了!以后,妈咪再也不离开你了!”

    “真的吗?”

    “嗯!”

    闻言,顾凌墨这才用小手擦干泪珠子。他又看了眼被宋御抱进大厅内的顾诺贤,才轻轻问:“爹地他明明说,要安全回来的,结果…”小眼睛满是担心,顾凌墨眼巴巴看着躺在沙发上的顾诺贤,心疼的不行。

    一提到这个,纪若就越发愧疚。

    苏希穿着一件蓝色大衣,领口一圈毛,一张脸蛋,更显得温婉动人。纪若看着苏希脸上温暖的笑容,才说道:“妈咪,我回来了。”

    “回来了就好!”苏希走上前来,挽着纪若的手臂,走进屋内。

    进了大厅,纪若这才看到屋子里还有另外三个人。

    见到他们三人,纪若眼神突然闪了闪。籁嫦曦第一时间站起身,她缓缓走进纪若,端庄的美丽脸颊噙满关心。她打量着着纪若瘦了不少的脸蛋,满眼都是心痛。

    “若若啊…”籁嫦曦喊了声若若,情绪突然间奔溃瓦解。她眼泪簌簌往下流,才说:“若若,你受苦了吧…”

    被苏希挽住的右手倏然间变得僵硬。

    漂亮的杏眼看着籁嫦曦红润的眼眶,纪若嘴唇嗫动了许久,才在所有人震惊的神色之中,喊出用颤抖的声音,喊了一声:

    “…妈…妈妈!”

    二十年没有唤过这个称呼,纪若用了很大的勇气,才开出口。

    听到这声妈妈,籁嫦曦愣住,姬玄御愣住,姬玄煜承好看的脸蛋上,也起了变化。顾诺贤突然抬起脑袋,他看着站在门口,有些不自在的女孩,呼吸突然加重。

    “雅…雅若,是你回来了吗?”

    在所有人紧张的目光注视下,纪若艰难点下脑袋。“我全都想起来了。”纪若用自己手指指腹,擦掉籁嫦曦脸上的泪水。籁嫦曦突然一把抱住她,用夸张又激动的声音说:“雅若!你终于记起妈妈了!我还以为,我永远都等不到你喊我一声妈妈了!”

    “雅若!对不起!是妈妈没用,是妈妈没有保护好你!”

    籁嫦曦死死抱着纪若的肩膀,哭得梨花带雨。

    纪若轻轻拍着籁嫦曦的肩膀,声音同样有些哽咽。“妈妈,你长皱纹了…”在她记忆力的籁嫦曦,不过三十,那时的她,端庄美丽,脸上永远扬着温熙的笑容。

    妈妈的笑容,就像阳光。

    美丽年轻的妈妈,怎么就老了呢?

    “傻孩子!二十年了啊!妈妈弄丢你二十年了!妈妈能不老吗?”籁嫦曦的眼泪,一颗颗往下落,怎么也控制不住。苏希不忍心转过头,不舍看这一幕。

    相隔二十载,母女终团聚。

    这画面,太过感人。

    等籁嫦曦平复了情绪,纪若这才看向一直默不作声,只用一双愧疚双眼看自己的姬玄御。纪若走向姬玄御,一步步,都带着艰难。

    姬玄御不敢去看纪若赤裸裸的目光,他视线闪躲,双手纠结成两个拳头。

    纪若的脚步,停在姬玄御身前。她高高在上睨着有些狼狈的姬玄御,开口质问说:“当年我与妈妈相依为命,直到被杀,也孤苦无依。”

    “这么多年,你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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