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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很长。
缠缠绵绵,无休无止。
纪若浑身是汗躺在床上,她扳着手指数了数,“我已经禁欲快一年了。”她自己都没觉着,自己竟然这么久没有过性生活了。顾诺贤一头短发都被汗水打湿了,他一只手撑着脑袋,看着眼神迷离的纪若。
一根细长手指,把玩着纪若有些湿润的黑色长发,顾诺贤坏坏笑。“那要不,我现在全部给你补回来?”
纪若一脸写着一个大大的囧字。
“算了吧,我怕你精尽人亡。”她暂时还不想过守寡的日子。
“啧!”顾诺贤放下手臂,他软绵绵趴在床单之上,都说事后一根烟,赛过活神仙,他这不抽烟的人,竟也觉得飘在云端,美滋滋的。
“我都不知道,我昏迷的那十个月,竟发生了那么多事。”
纪若没有说话。
“最让我震惊的是,言溪竟然跟舅舅在一起了。妈的,我那美得像个神仙的舅舅,竟然会喜欢男人!”顾诺贤惊讶的直摇头,那天他在跑步机上跑步,正巧接到顾言溪的视频请求,顾诺贤也没多想,就点了开。
当他看到视频里出现了一身银白色长衫的舅舅时,还有些诧异,心说舅舅怎么会跟言溪待在一起。结果当他看到那两个人公然在视频里做出牵手,摸头发这些亲密的动作时,惊得差点没在跑步机上摔个狗吃屎。
说到这个,纪若也来了兴致。“我知道这事的时候,也差点没被吓出心脏病。更让我觉得难得的是,爹地妈咪竟然同意了他二人的事。”
“这你就不懂了,这之中还有其他隐情。”
纪若懒洋洋掀开眼皮,问道:“什么隐情?”
“当年的族长是我妈咪,但是我的舅舅为了给我妈咪自由,为了成全我们一家幸福,他主动接替了族长一职。闵秀家族是女尊家族,男性继承族长一职,有诸多限制。其中有两条最让人接受不了,一是在位期间不可结婚生子,二是不许踏出族中半步。舅舅管理家族二十一年,前二十年中,从没有下过山一次。”
“我听说,舅舅以前特别喜欢玩摇滚,是那个年代的摇滚青年。但是为了我妈咪,他主动放弃了这一切。”
纪若倒是觉得惊奇,她怎么也看不出来,那个清清冷冷的美人,竟然会喜欢玩摇滚。
“舅舅年轻的时候,性格其实跟言溪很相似,都挺不正经。二十年的时候,舅舅从一个纨绔青年,变成了一个冷漠无情的人。这之中发生了些什么事,我们都不清楚。”
“寂寞是一件很可怖的事情,舅舅一个人待在那山上,没有志同道合的朋友,没有亲人,其孤独程度,可想而知。”
“所以妈咪之所以答应言溪跟舅舅的事,是因为妈咪心中有愧?”纪若多少有些理解苏希的赎罪心理。
顾诺贤叹了口气,“也不全是如此,感情之事,自来没有对与错之分。言溪那么贪玩的人,能为了舅舅下跪求情,不难看出他是真的喜欢舅舅。而舅舅,三番五次破例下山,每一次都是为了言溪。”
“这感情啊,它产生了就是产生了,硬要从中斩断,是不对的。妈咪跟爹地一时难以接受是必然的,但他们若是真的要阻拦,那就是他们的错了。幸好,我的父母不是冥顽固执的人,他们很开明。”
最后那话,纪若深感认同。
“是的,他们的确很开明。”
这个话题,到此结束。
顾诺贤眯着眼睛想要睡,想到了什么,他又睁开眼睛来。“我想不通,宋御那么不开窍的人,怎么会跟徐老大走到一起的!”听到顾诺贤发牢骚,意识迷迷糊糊的纪若,直接伸出一条手臂,朝顾诺贤脸上砸了过去。
“睡觉!”
顾诺贤将脸上那只藕臂放进被子里盖好,他看着天花板,还是想不通。
宋御那脑袋里除了他的枪,几乎没有其他东西。
他那榆木疙瘩,到底是怎么开窍的?
难道是徐老大霸王硬上弓,将他给强了,宋御迫不得已从了他?
顾诺贤被自己这个想法给恶心到了。
直到迷糊睡去,顾诺贤还在纠结这个问题。
…
顾诺贤跟纪若以及顾凌墨三人,一同回了顾家主宅。
车子在别墅门口停下,纪若跟顾凌墨率先下车进屋,顾诺贤独自驱车去了地下停车场,他将车停好,下车时正好遇见出去办事回来的西德尼。
顾诺贤从没正儿八经跟西德尼聊过天,两个人点头打了个招呼,并排着朝家中走去。
气氛有些沉默,西德尼在考虑要不要找点话题聊聊,顾诺贤则根本就没拿西德尼当回事。眼见就要走进家门,西德尼终于开口打破了沉默。
“你跟我想象中的,有些不一样。”
顾诺贤脚步放慢,他目视前方,反问一句:“你眼中的我,该是什么样的?”
西德尼耸耸肩,应道:“世人眼中的恐怖头目,大概都是凶狠残忍,杀人如麻,气质冷酷的吧。”西德尼瞅了眼顾诺贤,才说:“除了气质以外,你一点也不像是个恐怖分子。”
“那你觉得我像什么?”顾诺贤被他这话逗得想笑。
浅金色琉璃瞳染上怪异,西德尼老实应道:“像是个正人君子。”
“哈哈!”顾诺贤头一次在西德尼面前爽朗的开口笑出声。“那你一定是没有见过以前的我。”
“哦?”
西德尼诧异一挑眉,这时,纪若打开餐厅的窗户,她朝顾诺贤喊了句:“快些进来,外面冷!”顾诺贤温柔点点头,应道:“就来!”
顾诺贤扭头看了眼西德尼,西德尼看着男人因为纪若一句话瞬间变得柔情似水的双眸,隐隐明白了什么。
“以前的我,狠戾到被我的爱人腹诽成阎罗。”
阎罗么?
西德尼低下头,那还真是难以想象。
“但现在么,我越来越像一个正常人了。”一只常年在下水道生活的地沟老鼠,也开始走进阳光里,过上了正常人的生活。而这一切,都是因为站在餐厅里跟苏希说话的纪若。
顾诺贤推开门,他脱掉鞋子,将身上的大衣脱下来挂在落地衣架上。“爹地,我来帮你做饭。”顾诺贤卷起袖子,高大的身影消失在西德尼视线中。
西德尼偏头看了眼在厨房里陪顾探做饭的男人,眼里多出复杂来。
这个男人,并不简单。
看来顾家的人,上至八十的蓝诚,下至二十的顾言溪,都是惊天动地的人物。前者一眼识破顾言溪跟闵秀庄的关系,后者连自己的舅舅都敢爱…
“想什么呢!”顾诺妍靠着玄关门,双手抱胸望着他。顾诺妍黑色秀发长长了不少,已经过了肩膀。但她似乎不怎么喜欢现在的发型,便将头发扎了起来。
扎起头发的顾诺妍,显得更加年轻。
西德尼摸了把自己的脸,他问顾诺妍:“我看着是不是很老?”
顾诺妍被他这话吓到了。
“你出去一趟,该不会是撞到鬼了吧?”顾诺妍走近西德尼,她将手背贴到西德尼额头,男人体温正常。“没发烧,看来是真的撞鬼了!”
西德尼好看的瞳仁里浮出无奈。
顾诺妍突然一巴掌拍在西德尼脑门上,并且喊了句:“妖魔鬼怪快快现身!再不滚,老娘就对你们不客气了!”顾诺妍气势汹汹,好似西德尼身上真被鬼附了身。
“妍妍,你果然是孩子。”西德尼一脸无奈。
这样的顾诺妍,才有她这个年纪该有的朝气。
但,她越是活泼,西德尼就越有一种自己老牛吃嫩草的感觉…
这感觉,靠之!
—*—
西德尼开着车在城市里漫无目的地闲逛,他看了眼灯红酒绿的c市繁华夜景,最后,将车停在一家名为:‘剪’的美容美发造型室门前。
叮铃铃——
门铃声响起。
店长跟店员同时抬起头,望向玻璃大门。只见穿着灰色羊毛绒大衣的男人,撑着一把伞站在门口。男人金褐色长发慵懒垂落在头上,褐色浓厚眉目下,金色琉璃泛着涟漪之光,包容了世间所有绝美之色。
见到他惊世之貌,店员跟店长眼里都充斥着惊艳。
西德尼收了伞,他抖掉伞上的雪花,这才走进里面。抿成直线的浅粉色单薄双唇微微张开,说道:“我要做发型。”他声音迷人,跟他矜贵优雅的气质十分相配。
都说,长得好看的人,是天神的爱宠。
那么眼前这个男人,必定是天神的心头爱。舍不得碰坏,舍不得说一句重话。
见店员们都没吱声,西德尼略有诧异,“你们打烊了?”微微阖上金色美眸,西德尼睨着坐在沙发上出神的店员。被他用明明很迷人,却格外让人生寒的目光盯着看,店长背后一阵生寒。
店长忙站起身,笑脸开口:“欢迎客人!”
西德尼点点头,他走到皮椅前坐下。
店员立马拉开橙色丝绸帘子,露出里面的镜子。镜子里,映射出西德尼那张过分帅气的脸颊,五官似刀裁,多一刀是多余,眉目精致如画作,少一笔是遗憾,他身上每一处都生得恰到好处,韵味十足。
西德尼凝视着自己的一张脸,微微蹙眉。
发型师站在他身后,见他看着他那张让人嫉妒生恨的脸直皱眉,禁不住在心里愤恨的想:自己若生得如此好面貌,必当笑颜以对,不然,对不起这完美之貌。
“客人,请问你想要做一个什么样的发型?”
身为造型师,他必须询问清楚客人的意愿。
西德尼垂下双眸,眼睑敛去金色双瞳里的所有风情矜贵。“给我做个显年轻的发型。”
“啊?”
发型师脸上出现了裂痕。
“客人,你模样好皮肤好气质也好,这样看着已经够年轻了。您…还想要多年轻?”造型师内心吐血三升。他自认自己也是一个保养达人,可站在这个客人身旁,顿时相形见绌。
简直一个是天上明月,一个是凡间萤火。
西德尼伸出一根细长手指,放在嘴前摇了摇。“别问了,你尽管将我弄得更年轻些就行。”
造型师适时闭嘴。
他为难盯着西德尼看了好久,最后说道:“稍等片刻。”
他放下手中工具,跑去跟店长沟通,这个客人到底要做何种发型,才会显得年轻些。西德尼坐在镜子前,这时手机电话铃声响起,见备注是妍妍,西德尼忙接起电话。
“妍妍。”
电话刚一接通,那边就传来一阵喧哗的音乐,隐约还有声声吆喝。“妍妍,你又去酒吧了?”西德尼褐眉微拧,顾诺妍一个女孩子去酒吧,他终是不放心。
明知酒吧里没有人能奈何得了顾诺妍,但或许是因为爱了,所以总是处处关心着对方,总觉得满世界都是坏人,人人都想撬他的墙角。
顾诺妍走到厕所,她对着镜子补妆,冲手机里面说:“言溪,十二点过来接我。”
西德尼忍不住揉眉心,看这样子,顾诺妍已经开始醉了。“知道了,你别玩太嗨。”
“啰嗦!”顾诺妍挂了电话。
她盯着手机,目光一片清明。
她在酒吧玩,从不会将自己喝到烂醉。她是想打电话叫西德尼来的,但她又不想让那个人觉得自己非他不可,这才故意叫错他的名字。
所谓傲娇,就是如此。
顾诺妍将手机放进手拿包里,她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微微一勾唇。
不知不觉,她竟已认识西德尼有一年了。
不知何时开始,夏佐的身影彻底从她心里被抹去,而那个叫西德尼的男人,却在她心里种下了一颗种子。种子生根发芽,就再也拔不出来了。
西德尼收了电话,造型师这才走过来。
“客人,您看这个发型可以吗?”
西德尼随意扫了眼所谓的能显年轻的发型,这个发型对头发有一个要求,就是要够长。头发中分发型要做离子烫,微卷曲,额前干净利落,两旁略长。
这个发型,的确适合天生金发的男子。
西德尼眯眯眼,有些疑惑,做了这个发型,看上去真就会年轻些?
“行吧!”
“那好。”
…
三个小时后,被造型师当模具玩了接近三个小时的西德尼,终于走出了美发屋。他拿起门口的伞撑上,仰头看天空,雪花越来越大,天空像是被撕扯开一道口子,洋洋洒洒的雪花落到地上,久久不肯融化。
西德尼看了眼手表,已经十一点过二十分了。
现在开车去酒吧,时间刚刚好。
他收了伞,坐进跑车,跑车化作流线,消失在这片城市中。
—*—
x—9,是这家酒吧的名字。
酒吧坐落在c市北城商业最繁华的梁河不夜城。
夜幕深邃,喧嚣的音乐与绚烂迷离的灯光为舞。顾诺妍站在舞池扭动娇艳动人的娇躯,脚步有些虚。本来不该喝醉的她,今晚竟也醉了。
总有咸猪手在她身上乱摸,开始她忍,忍到忍无可忍的时候,便一脚踹过去,正中色狼裆部。
被踹中命根子,色狼们也不敢乱叫,毕竟是他们有错在先。
音乐暂停,顾诺妍觉得无聊,便走下舞池。
她又去吧台点了杯酒,端着酒走到卡座,顾诺妍瘫坐在沙发摇篮椅上,眯着眼睛喝酒。西德尼从门口走进来,舞池里人太多,他一时也找不到顾诺妍的身影。
伸手拔开身前一群衣着暴露,扭得像魔鬼的女人,西德尼心无旁骛,直走向卡座方向。
当他找到顾诺妍的时候,顾诺妍几乎已经彻底醉了过去。
她单手撑着脑袋,正斜躺在摇椅上,过短的紧身裙下,底裤几乎走光。西德尼眯眯眼,他无奈叹了口气,这才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顾诺妍身上。
“妍妍,醒醒。”
西德尼温声提醒顾诺妍。
这辈子,他冷厉了半辈子,所有柔情温暖全部交代在了这个女孩身上。没有叫醒顾诺妍,西德尼干脆挨着她身边坐下,他抬起顾诺妍的头颅,将她的上半身搂在怀里。
顾诺妍有些警惕,她微微睁开眸子,朦胧的视线里出现西德尼的脸。
确认自己没有认错人,顾诺妍这才放下心来。她放任自己躺在西德尼怀里放纵,心奇异的很安稳。西德尼低头看着女孩画着浓妆,美得惊心动魄的倾城容颜,在心里不停的问自己,你到底看上她什么了?
是看上了她的狠戾无情,还是她笑起来倾国倾城的风情,又或是她偶尔傲娇时可爱的不行?西德尼的手指在顾诺妍脸颊上来回抚摸,他不知道自己为何爱她,他只知道,爱上了,那就要好好对她!
“西德尼,那狐狸…好丑…”顾诺妍大概是做梦了,梦到了那只对她大不敬的雪狐。
西德尼微微笑,“你不喜欢雪狐?”
“不喜欢…”
“那我把它杀了,好不好?”西德尼笑着,心里却是真的起了这个念头。杀一头雪狐,于他而言,不过是动动手指头的事情。顾诺妍在他胸前蹭了蹭脑袋,含糊说了句:“不杀…”
“好,不杀。”
既然她不喜欢他杀生,那他就不杀。
“那你,喜欢什么?”西德尼从没听过顾诺妍对自己说喜欢二字,他甚至不确定,自己在顾诺妍心里到底是什么位置。到底,他有没有在顾诺妍心中,占有一席之地…
这些,他通通不知道。
顾诺妍没有说话,就在西德尼以为她睡死过去的时候,她这才说:
“爹地…妈咪,言溪…哥…嫂子…”然后,就没声了。
西德尼皱皱眉,原来她的心里,还真没有他的位置。
“还有…变态…”
本已死了的心,突然跳动起来。
西德尼头一次觉得,变态二字,如此动听。“妍妍,变态是谁?”
“西德尼…是个变态!”
西德尼笑的更乐了。
“行!我是变态!”
他将顾诺妍整个人打横抱在怀里,大步朝酒吧外走去。将顾诺妍放在副驾驶,西德尼亲自开车,护送他的女王归家。回了家,西德尼见顾家人已经睡了,只好自己跑去厨房,给顾诺妍熬了碗姜汤。
他不会做饭,但这姜汤,却是会做的。
端着深红偏黑色的姜汤走回客厅,这时,顾诺妍似乎清醒了些。她双手环膝坐在沙发上,偏头望着西德尼。女孩的眼,目光有些迷茫,看来并没有彻底清醒过来。
西德尼坐到沙发上,然后扶着顾诺妍的肩膀,哄骗她喝下那碗姜汤。
“嗝!”
汤太辣,顾诺妍似乎是被辣清醒了。
她定定望着西德尼,盯着西德尼那二逼发型看了好久,顾诺妍突然哈哈大笑出声。“哎哟!变态,你这是去哪个森林掏鸟窝,一不小心从树上掉下来了么?头发怎么摔成了这傻逼样?”
顾诺妍笑的肚子痛。
某个特意去做发型,为了显年轻的二逼:“…”
简直一脸懵逼!
“这发型难道不好看?”西德尼用手指戳了戳自己的头发,很天真的问。顾诺妍盯着他看了几秒,她突然一下子从沙发上跳起,将西德尼压在身下。
被压倒在下方的西德尼表示更加迷茫。
“你怎么这么可爱呢?”顾诺妍捏着西德尼的脸颊,一脸的喜爱。刚才西德尼戳自己的头发,还噘着嘴,那样子,看了就让人想扑到他。
西德尼正在腹中酝酿该如何回答她的问题,然而顾诺妍接下来的一个动作,却让他更加错愕了。
顾诺妍近乎粗鲁地一把将西德尼拽了起来,西德尼举起双手护住头颅,还以为顾诺妍是要揍他。哪知——
顾诺妍却是麻溜地,十分顺利的将西德尼身上的毛衣拽了下来。
身体一凉,西德尼低下头,就见顾诺妍正一颗颗的在解他的衬衫扣子…
“你做什么?”西德尼没太搞清楚顾诺妍这是在做什么。顾诺妍之前为了捉弄他,也曾经剥过他的衣服,有一次将他裤子扒了,箭在弦上,她却拍拍屁股,丢给他一片姨妈巾,然后潇洒的走了。
有了那一次的阴影,西德尼几乎不敢主动勾搭顾诺妍了。
此女子作风彪悍,一般人勾搭不起。
所以这一次,眼见顾诺妍扯开自己的衣服跟裤头,西德尼心里下意识的认为,顾诺妍是在闹着玩。于是,他便由着她。大不了到时候被挑逗起一身欲火,他再去冲个冷水澡。
衣服被剥光,直到裤子也被褪去到脚踝处,西德尼还认为顾诺妍是在玩。
“西,你说你,怎么长的这么美味了?”顾诺妍目光迷离望着他,她的一双手在男人身上胡来,自己的衣服,不知何时也被她自己剥了个干净。
西德尼挑挑眉梢,美味…
“我又不是食物!”
顾诺妍低头看着男人精致如画的眉眼,她这人,最抵挡不住美色的诱惑。这一点,跟苏女士一个德行。“啧!这么美味的东西,放在我面前一年多,我竟然没有吃了你…”顾诺妍直摇头,一脸的惋惜。
西德尼保持缄默,只能祈祷顾诺妍赶快昏睡过去,放过他。
西德尼也是个生理正常的男人,喜欢的人在他身上为非作歹,他能忍到现在,已是极限。若不是此时地方不对,西德尼绝对不介意翻身占有了她。
只是…
身上这赖皮蛇,似乎还没有想要睡一觉的觉悟。
“妍妍,不早了,该睡了。”西德尼尽量保持呼吸镇定,但天知道,他血液都快沸腾了。顾诺妍是个妖精,西德尼是只饿狼,这两人碰到一起,迟早会出事!
顾诺妍不仅不松开他,反倒伸出自己修长双腿,将男人整个的捍卫在身下。
“不许动!”
顾诺妍冷声高呵。
西德尼一愣,还真被她给吓了一跳。
这人一旦被吓到,某些地方,也会下意识做出反应。比如…
顾诺妍感应到男人突然的变化,她桀桀冷笑,腰部一个挺身,在西德尼愕然的视线中,她竟然…
将他整个的吞没!
“啊!”
一股痛意传遍全身。
顾诺妍昂起头颅,脸色都白了。
这个体位,这好不温柔的攻势,别说是顾诺妍,就是西德尼也被吓了一跳。足足懵逼了有一分钟,西德尼这才回过神来。他突然一把扯过大衣,将顾诺妍包裹住,然后搂着她上楼。
听到尖叫声的顾探披着衣服走下楼,他见西德尼的房门突然被砰地一声关上,还有些还吃惊。“西德尼,刚才是妍妍在叫吗?”
屋内,气氛尴尬又旖旎。
西德尼擦了把冒汗的额头,他冲门外回了句:“是!妍妍今晚喝醉了,刚才脑袋撞楼梯栏杆上了。”
顾探眯眯眼,将信将疑。“是么?”
屋内没有动静,顾探只在门外站了一会儿,便嘱咐道:“早些睡吧。”
“…好…”
等顾探上楼去了,西德尼再看怀中的顾诺妍,却是有些心虚。顾诺妍这下是彻底的醒了,她睁着一双桃花眉目,静静凝视着西德尼。那目光,如嗔非怒,亮晶晶的点墨双目,又似装着一汪海水,深邃迷人。
西德尼吞了口唾沫,他动了动,顾诺妍跟着冷了脸。
“你找死!”
身体异样的疼痛,终于敲醒了顾诺妍,现实很清晰的告诉了她,她方才主动送上去交代了清白。想她一个女孩子,第一次竟然这么…
轰轰烈烈。
这以后回忆起来,还真是特别!
西德尼一只手搂着顾诺妍的腰,另一只手举起,做了个我认错的手势。不过…“妍妍,是你霸王硬上弓,你是霸王,我是弓。”深知西德尼说的是事实,顾诺妍满肚子委屈怒火,却是没出发。
她突然低下头,一口咬在西德尼肩膀上。
“哼!”
肉好像掉了一块。由剧痛转为麻木。
一口将西德尼肩膀上咬出一排深刻的牙印,顾诺妍这才解了气。西德尼看向顾诺妍,目里带着征求之意。“妍妍,继续还是…?”
顾诺妍白了他一眼,现在,继续会痛苦,不继续会难耐。
咬牙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继续!”
顾诺妍脑袋一扬,英雄就义一般,准备奔赴战场。西德尼目光一柔,“既然要继续,那就我来。”他一翻身,两人之间的位置对调。
当那股痛处逐渐变成异样的快感,顾诺妍这才放下心来享受。
原来,就是这种感觉…
…
第二天早上醒来,西德尼神清气爽。顾诺妍腰酸背痛,就差腿抽筋。
“昨晚脑袋撞护栏了?还疼吗?”顾探递给顾诺妍牛奶,他看了眼顾诺妍脑袋,似乎没有受伤,这才放下心来。顾诺妍一刀划开手中的煎蛋,她冷目瞪着西德尼,咬牙切齿应道:“当、然、疼!”
苏希见顾诺妍撒气似的,觉得好笑。“那要不,我们把护栏拆了,重新装一个?”
正在切蛋的西德尼动作一顿,他突然觉得胯下一凉。
顾诺妍却笑了,笑的一脸神秘。“可以啊!拆了好,拆了就…不中用了!”顾诺妍意有所指。苏希跟顾探抿唇浅笑,只当她是在开玩笑,而听明白过来的西德尼,却浑身恶寒。
…
早餐如同鸿门宴,西德尼吃完,忙洗了手,亲自去厨房削了两个青梨,给顾诺妍炸了一杯果汁。
“女王,喝果汁。”
在沙发上坐立不安的顾诺妍白了他一眼,像是恩赐一样,傲娇的取过果汁,几口就灌完了。见她还有心情喝果汁,情况应该还不算太糟,西德尼这才松了口气。
“腰酸,给我揉揉。”
顾诺妍抱着抱枕,趴在沙发上。
闻言,西德尼不敢不从,他马上屁颠屁颠地坐在沙发上,给媳妇儿按腰。
“哎哟!”
西德尼刚一按顾诺妍的腰,顾诺妍立马哼叫出声。顾诺妍受了枪伤也不会吭一声,她故意叫大声,明摆着是在发泄私欲。明白她的心思,西德尼也不点破,他放轻动作,用合适的力道给顾诺妍按摩。
知道顾诺妍被他按得舒服的睡了过去,西德尼这才美滋滋的看着她的睡颜,一颗十分满足。
她终于,是他的了…
睡了两个多小时,顾诺妍悠悠醒来。她还是很不爽,女王不爽,西德尼就要糟糕。顾诺妍将腿搭在茶几上,她指了指身旁的空地,对西德尼说:“都说夫妻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咱俩虽还不是夫妻,但也是情侣,对吧?”
西德尼眨眨眼,小声应道:“你说的是。”
顾诺妍揉揉自己的腰,她狡黠的双目一亮,便道:“既然如此,那我现在腰痛,你觉得该怎么做?”西德尼看了顾诺妍,搞不懂这鬼马精灵的丫头,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他摇摇头,乖巧说:“您说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顾诺妍对他这答案,很是满意。
“我看,现在你应该去做俯卧撑,做到我觉得满意为止。”
西德尼一噎,下意识问了句:“是我昨晚表现的没令你满意?”顾诺妍眉梢上挑,有些不悦。“屁话多!”就是因为他表现得太令她满意了,她才会如此腰酸背痛!
西德尼见顾诺妍又要爆炸了,赶紧走到空地上,他弯下腰,伸直左右臂,乖乖做俯卧撑。苏希跟顾探正在餐厅研究新菜式,无意间听到西德尼那句昨晚是不是表现的不满意,他二人总算是今天这俩人气氛这么怪的原因了。
原来…
顾探多看了眼在地板上做俯卧撑的西德尼,目光有些不悦。
每个当爹的,都拿女婿当情敌。
这话不假。
西德尼正做俯卧撑做的好好地,腰上突然多了一个重物。西德尼扭头一看,却见是顾探坐在他的腰上。
“…”西德尼想死。
“妍妍,这样做俯卧撑,西德尼的腰会更痛一点。”顾探朝顾诺妍解释说。顾诺妍坏坏一笑,忍不住朝顾探竖大拇指。“爹地英明。”
西德尼驮着顾探,没做到五十个,便累趴在地上了。
这之后的一周内,西德尼的腰一直处于酸痛之中。至此以后,俯卧撑这个运动,西德尼是见到就躲。除了某个必要时刻必须要做俯卧撑之外,他这一辈子是再也没有做过这项运动。
…
苏希跟顾诺妍携手一同去逛商场,路过一家情趣用品店,苏希特意意味深长说了一句:“妍妍,你还小,跟西德尼亲热的时候,可一定要注意保护措施啊!”
刚还兴致勃勃逛街的顾诺妍听到这话,顿时一愣。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平坦的小腹,目光有些暗色。“妈咪,你下午陪我去趟医院吧。”苏希一愣,她收起脸上的笑容,紧张问道:“你怎么了?是身体哪里不舒服吗?”
顾诺妍摇头,她不愿多说。
到了医院,顾诺妍直接挂了妇产科。
苏希见到妇产科三个字,意识到有些不对劲。她拉住顾诺妍,又一次问:“好端端的,你来妇产科做什么?难道你身体不舒服了?”苏希上下看了几眼顾诺妍,顾诺妍身体一向很好,又爱干净,不像是会有妇科病的样子。
顾诺妍领着苏希坐到走廊边上的椅子上,她拿着医疗卡,落寞应道:“妈咪,我的膀胱曾受过两次伤。”苏希身子一僵,她沉默了好久,才拍拍顾诺妍的脑袋,安慰她说:“别担心,膀胱不是子宫,应该是不会影响生育的。”
顾诺妍勉强一笑。
她很少这样强颜欢笑,这样子,真让苏希心痛。
“132号!顾诺妍!”
顾诺妍站起身,她脱掉鞋子,走进b超市。
“躺床上,拉下拉链。”
顾诺妍依言躺下,她拉下裤子拉链,任由妇产科医生给她做检查。
“两个小时后来拿结果。”
“好。”
顾诺妍跟苏希哪也没去,就坐在等待结果的窗口前,硬是等了两个多小时。出结果的时候,顾诺妍突然丧失了去拿结果单的勇气,苏希叹了口气,这才站起身,帮顾诺妍去拿检查报告。
苏希多看了几眼报告,见上面写着,膀胱曾有受伤,但痊愈良好,子宫无损伤,不影响怀孕几个字时,温柔精致的脸蛋上,终于露出喜色。
“妍妍!没有问题!”
闻言,顾诺妍猛地抬起头来。她一把夺过苏希手中的检查报告,细细看了起来。见上面的确写着子宫完好几个字,顾诺妍终于松了口气。
“呵呵…我根本就不在乎能不能怀孕!也就没事,检查着玩!”顾诺妍佯装随意将检查报告扔垃圾桶里,脸上写着傲娇二字。苏希摇摇头,说实话,刚才看到顾诺妍低沉的模样,她心里真的很痛。
顾诺妍抬头望了眼湛蓝天空,这天虽然冷,她却感到很温暖。
能怀孕,真是万幸。
不过…
顾诺妍摇摇头,不会的,就一晚没做措施,应该不会中招的。可是…本该在四天前的月事,迟迟不见造访,该不会真的中招了吧!
顾诺妍被自己想法吓了一跳,她跑到药房,拿了两根验孕棒,一回到家,第一时间钻进卫生间。当她见到验孕棒显示为阴性时,总算彻底放下心来。
“还好!还好!”
她将验孕棒扔进垃圾桶,这才喜滋滋地跑出厕所。
晚上西德尼进厕所,见到垃圾桶里的验孕棒时,第一时间有些懵。“这什么东西?”他偏头看了眼那玩意儿,隐约记得,这玩意儿似乎叫作验孕棒。
他面色一变,捉摸不透顾诺妍为何买这东西。
他多看了眼验孕棒,确认是阴性,为没有怀孕状态。
…
顾诺妍睡着了,西德尼看着她的侧脸,忍不住暗想,顾诺妍到底是想要孩子,还是不想要孩子…如果她想要,他不介意跟她生一个,如果她不喜欢孩子,那他也不介意一辈子丁克。
第二天,恰巧顾诺贤跟纪若去四合院,据说是去找姬玄御做治疗的。听说顾诺贤跟纪若突然想要个女孩,正在努力的尝试恢复子宫。于是,顾凌墨就被暂送到苏女士他们家来玩一天。
顾诺妍一见到顾凌墨,就抱着他不肯撒手。
姑侄两人在沙发上玩作一团,小家伙盯着顾诺妍的胸看,顾诺妍则给小家伙传授泡妞秘籍。西德尼在一旁远远的看,心里确定了一个信息,那就是——
顾诺妍喜欢孩子!
于是,西德尼上楼去,将房间抽屉柜里的所有避孕套都给扎了个洞。他认为,在顾诺妍不知道的情况下让她怀孕,是一种惊喜。而这一切,顾诺妍根本就毫不知情!
*
“这个药,熬了每晚睡前喝一碗,一副药可以喝三天,这是一个月的分量,喝完了再来找我。对了,来月事那几天不要喝。”
纪若接过姬玄御准备好的中药,她打开袋子看了眼,见里面装的全是些稀奇古怪的药草,纪若将信将疑,问了句:“这真有用?”姬玄御双手插在口袋,他摇摇头,“话我不敢说死,平常心对待就好,就算是不能怀孕,这药喝了也能保护你的心脏。”
“总之,百利无一害。”
纪若点点头,她偏头看向站在四合院里陪纪谱霖有说有笑的顾诺贤,眉宇依旧冷冷淡淡,心里却有了些私心。虽说已经有了顾唯寻跟顾凌墨,但不能亲自体会到怀孕的艰辛,生子的痛苦,抚养孩子的乐趣,总是有些遗憾的。
她也想亲自为顾诺贤生个一儿半女,人生方能无缺。
“雅若,站在一个医者的角度,我并不建议你生育。”姬玄御不忍心讲话说死,纪若的身体终究跟其他人不一样,她子宫受过伤,又经历过换心脏手术,她这样的身子,怀孕生子将要付出比其他女子更多的艰辛才行。
籁嫦曦怀姬玄煜承的时候,姬玄御寸步不离籁嫦曦半步,那九个多月的时日,他看着籁嫦曦前些个月每日每夜的呕吐,后几个月挺着大肚行动不便,就连睡觉都不好翻身,别提有多心疼了。
他真心觉得,怀孕生子,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事。
每一个新生命的诞生,都离不开母体的辛苦付出,母亲总是无私爱着子女,又有多少子女,心甘情愿为母亲做过哪怕一件好事?
“能不能成功受孕还是个问题,爸,你想远了。”
姬玄御目光复杂看着纪若的脸蛋,保持沉默。
中午留在四合院吃了饭,又扯了些家常,两人这才开车去苏女士家将顾凌墨接回来,一起回家。
第二天,顾诺贤起了床,亲自将中药放在药罐里,用小火煎熬,这才去了公司。顾诺贤已醒,ga国际自然又回到了顾诺贤手上,一年多没见顾诺贤,再见到他,公司员工都觉得总裁变了。
没有那么冷漠了,看着也瘦了。
“卡洛琳娜,叫总经理来我办公室一趟。”
“是。”
顾诺贤切断内线,小安安围在他身边嘘寒问暖,顾诺贤面无表情睨着小安安,不肯吱声。一个人说话无趣,小安安识相的滚到角落装透明人。
十几分钟后,崇安匆忙来到办公室。
“这么久了,你终于回来了。”崇安一把抱住顾诺贤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模样。顾诺贤意思意思拍了拍崇安的肩膀,崇安这才松开他。
“感觉怎么样?身体恢复的如何?”
“刀枪不入,再好不过。”顾诺贤头也不抬。
“那就好。”
崇安彻底放下心来,他一屁股坐到办公桌上,用了五分钟简单的将近一年ga国际的发展情况说了一遍,顾诺贤安静听着,没有多说什么。由顾探亲自接手负责的项目,顾诺贤从不怀疑他爹地的能力。
崇安说完,语气一顿,他摘下没有任何度数的眼镜,将眼镜搁在桌子上,崇安低头看着顾诺贤,说道:“澳大利亚分公司正式步入正轨,现在发展的不错,再过两个月,我决定亲自去趟澳大利亚。去那里呆上一年,摸清了莱尔财团的底细,咱们再做收购准备。莱尔财团可是只大老虎,想要成功收购它,没有一年的持久战基本上不行的。”
顾诺贤终于抬起头来。
“还有一个最迅速的办法。”
崇安一愣,诧异问道:“什么办法?”
“莱尔财团实力雄厚,小打小闹根本动不了它分毫。我们可以暗中对莱尔财团的总裁制造点惊喜,只要莱尔财团的总裁倒了,他企业内部一定会大乱。”
“到时候,股票大跌,人心涣散,想要弄垮它的企业不在少数,我们再不动声色暗中操控,将它的高层管理员工挖到我们公司,为我们所用。到时候,莱尔财团一定会大伤元气,这个时候我们该做什么,不需要我明说吧?”顾诺贤目光淡淡望向崇安,嘴角适时勾起阴冷的笑意。
崇安盯着顾诺贤脸上不怀好意的笑容,终于确认,他们的总裁回来了。
这个做事肮脏,不按常理出牌的男人,才是他们总裁本该有的模样。
“得了!小的明白了!”
惹了顾诺贤,算他杰夫眼拙。
“对了,你不在的这段时间,雅诺娱乐公司旗下艺人跳槽了不少,你再不出山,小心你这些年的心血会毁于一旦!”这一年,雅诺娱乐总裁昏睡不醒,特级助理宋御又不见踪影,只有一个流月波忙前忙后,可有够呛。
早期爆出纪若杀人一事,后夜君然宣布息影退出演艺圈,旗下那些见风使舵的小艺人,察觉到风向不对,早就毁约跳槽到欧龙娱乐跟飞天娱乐去了,现在留在本家的,基本上都是些念旧的天王天后,以及少些个忠心的小艺人。
顾诺贤再不醒来,雅诺娱乐估计就要完蛋了。
“知道了!澳大利亚那边你多留心,我去趟雅诺。”
“行!”
流月波跟崇安能力不俗,但他们本身局限性大,终究是不抵裴任荣跟徐漠安这等人物,顾诺贤沉睡不醒,ds组织依旧屹立不倒,也没见出过大乱子,可雅诺娱乐就惨了。
六辆宝马车,护着一辆黑色布加迪停在雅诺娱乐正门前。
二十几个黑衣保镖走下车,自动站成两排。阿威打开跑车车门,护着顾诺贤下车。男人走下车,路过公司大门的路人见到从车上下来的人时,同时怔住。
男人身穿黑色衬衫,未系领带,外套一件长及脚踝的深红色大衣,这妖孽颜色,可不是一般人能hold住的。推了推黑框眼镜,顾诺贤抬头看了眼镶嵌着中空玻璃的娱乐大楼,大楼顶上,雅诺娱乐几个字在冬日阳光下,散发着冷寒。
紧珉的双唇嗫了两下,顾诺贤这才迈开大步子,面无表情走进公司。
黑色锃亮的皮鞋踩在光滑的地面,顾诺贤扫了眼低头玩电脑逛某宝的前台小姐,目光倏然一冷。前台小姐微微一愣,空气怎么突然冷了好几度?
她抬起头,见到一身红衣,妖孽成灾的男人,顿时惊呼出声。“啊!总…总裁!”前台小姐赶紧关闭网页,一脸惊慌。顾诺贤淡淡看了眼前台小姐,只说:“十五分钟内,主动提交辞呈上人事部。”
前台小姐咬咬牙,双眼蒙上水雾。
顾诺贤不再看她,他右转身,朝电梯通道走去。这时,员工电梯开启,走出一群打扮嘻哈的年轻男女,模样皆是不俗,他们见到顾诺贤,也是一阵回不过神。
顾诺贤眯眼看了他们几眼,对这几个人勉强还有点印象。
似乎,是经纪人欧兰杰去年从欧龙挖过来的练习生。
青年们眨眨眼,这才回过神来。“顾总,中午好!”他们齐齐对顾诺贤弯身致意,顾总回来了,是不是代表着他们的出头之日也快了?
几人的眼神,都露出轻松之色。
本来公司计划让他们下个月出道,出道前两个月开始在各大综艺节目无偿义演,只求露个脸,勾引起观众的胃口,结果却被主持人跟别家练习生给踩了!这一年处处被其他公司欺压,他们都快憋成孙子了!
现在好了,顾总回来了,公司一定会重新走上正轨!
顾诺贤何等聪明,不用多想,也明白这群人心里在打什么算盘。关键时刻没有抛弃公司离去,值得好好捧捧。
顾诺贤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转身进了电梯。
…
流月波早已在办公室等着他,一见他来,立马迎了上来。
“顾总,您到了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我好下去接您。”
“不必。”
顾诺贤走到沙发上坐下,他扫了眼茶几上的热茶,目光微暖。流月波还真是有心,知道他现在这身体状况不适合喝咖啡。宋御去了俄罗斯,他这办公楼区竟没有一个人,实在是冷清的可怕。
“听说公司艺人走了不少。”
闻言,流月波脸一黑,像是刚吃了一坨屎。“是走了不少,其中有几个不惜付了高价违约费,也要跳槽。”
“哦?跳槽名单给我看看。”
流月波立马打开文件夹,递给他一张名单表。
“窦爱、苏子航、钊朗、曹玉婷…”顾诺贤将那份名单撕掉,直接扔进了垃圾桶。“以后,但凡是我雅诺娱乐投资的电影电视剧,一律不许出现他们这几个人的身影。”
“一群白眼狼!”
顾诺贤揉揉眉心,有些疲惫。
娱乐圈混的人,果然是一群狼心狗肺的畜生。
流月波点点头,对顾诺贤此时愤怒的心情,他表示理解。
“去年欧兰杰招进来的那批练习生,走了多少?”
“招进来三十一人,走得只剩下七个人了。”
“七个人?”顾诺贤仔细想了想刚才见到的那几个孩子,好像就是七个人走在一起的,应该就是剩下的几个练习生了。“留下来的那几个孩子资历如何?”
“不错的,唱功舞蹈都不俗,也能吃苦,关键是够沉得住气。听欧兰杰反应,在电视台他们被欺负了也没发过牢骚,就算是回了公司内部,也没有说过一句不是。”
“是么?”够隐忍,能吃苦,沉得住气,娱乐圈中,只有这种人才能发展得更长远。“准备一下,让他们在下个月出道。歌曲、国‘ar’公关公司,这个组合出道的第一张专辑造型设计,全权交给他们负责。另外,宣传一定要到位。”
“我要他们,一鸣惊人!”
流月波眼里闪过意外,“聘请‘ar’公关团队可不容易,您这是打算力捧他们?”
“不是力捧,是尽全力捧!通知欧兰杰,我要他将这支组合,打造成亚洲第一天团!”
意外变成震惊。
流月波敲敲桌面,犹豫问了句:“顾总,您是打算让公司往音乐唱片界发展?”
“嗯。”
“之前我们公司主流一直在影视圈这块,怎么突然决定往音乐这块发展了?”流月波搞不懂顾诺贤在想什么,明明音乐这块一直都是他们公司的缺项,雅诺娱乐之前走的是影视圈,突然打入音乐圈,未免太冒险。
顾诺贤看向窗外,脑子里浮出来的是纪若唱歌时享受的模样。
“月波,其实我创办这家娱乐公司的初衷,就是想要为一个人,打造出一个音乐王国。”可是阴差阳错,那个人偏偏闯进了影视圈。
影视圈里太浮躁,不适合纪若去闯。
她终究还是喜爱的音乐的,他希望现在圆她一个音乐王国梦,但愿不算太晚。
流月波明白了,顾诺贤口中的那一个人,必定就是纪若。“行吧!这些年影视圈肥水多,各家娱乐公司都拼了命的往里面挤。我们这是抽身出来,往唱片界发展,或许是另一条出路。”
七个人的组合,最终被命名为:daybreak。
他们是划破黑暗的那一缕光,破晓升起,足以惊天动地!
第二天早上,顾诺贤重回雅诺娱乐的消息被娱乐周报以大篇幅刊登在头条上,男人一身红衣霸道诡谲,他站在雅诺娱乐公司正门口,仰头望着公司大楼顶端的标牌,睥睨的气势让人移不开眼。
——ga国际全球总裁顾诺贤重新出山,金融圈势必又将刮起一股飓风!
——顾诺贤现身雅诺娱乐,他已归来,纪若为何迟迟不肯露面?
在所有人不停地在心中腹诽纪若不肯露面的种种原因时,顾诺贤却忙着跟纪若造人。清晨,是人欲望最浓烈的时候。顾诺贤争分夺秒,卖力地将赤裸的自己展示在纪若面前。
他在她身上啃咬,深吻,舍不得停下。
誓要实现那天说的话,要将这遗缺的一年给全部补回来。
纪若除了动情呻吟,热情回应外,只需要尽情享受就好。一日又一日,每天清晨,顾诺贤都是像一只不知足的饕餮,要了还要不满足,怎么也要不够。
周六的早晨,大战一场后,纪若浑身是汗躺在床上,那夸张的汗珠,乍然看着,就像是淋了一场雨。
微眯剪瞳,纪若刚醒一个多小时,又觉得困极了。
“累了?”
顾诺贤见纪若又要睡着了,有些诧异。“若若,你最近身体怎么这么不经磨?”想她纪若也是能徒手将自己抱起来的女汉子,最近怎么越来越没用了?
顾诺贤嘴上这么说,心中可没有半点嫌弃她的意思。
纪若懒洋洋翻了个身,累得骨头都乏力了,不想动弹一下。但身上汗滋滋的,躺在床上又有些不舒服。“唔…你抱我去洗个澡,好不好?”
“遵命!”
顾诺贤从来就不舍得对她说一个不字。
他掀开被子下床,披着浴袍,率先走进浴室去放水。等水放好了,顾诺贤折身回房时,纪若已经彻底睡着了。他低头用温柔缱绻的双目凝视着纪若裸露在被子外的双肩,又一次体会到幸福二字,是何种滋味。
弯身将纪若抱起来走进浴室,顾诺贤将纪若放在浴缸里,又在她脖子下面垫了个小枕头,这才回房去换床单。顾诺贤打开床头柜最下面那一层,从里面取出成套的被子。
将床单铺好,顾诺贤将汗湿了的床单扔进衣篓里,回身去关床头柜的门,才发现柜子里竟然搁了一本书。他一眯眼,伸出长臂将那本书拿了出来。
“温情?”
这书名,他倒是第一次听说。
“作者…揽月?”顾诺贤眉头微微蹙起,这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
他翻开书本第一页,奇怪的是,这本书没有书目,也没有序言。第一页上,只写了一句话:献给我一生中最特别的姑娘,这本书,只为你书写。
“还挺文艺…”顾诺贤翻开下一页,心里却在想,纪若什么时候喜欢看这种书了?
——我叫南宫玉瞳,于2014年1月27日,出生在c国c市。我父母都是军人,所以我自小羡慕那些持枪作战的战士,但后来我才知道,你看到的好人,不一定就是好人。
八岁那年,我父母双亡,他们是被自己所信任崇拜的国家所屠杀。跟着死去的,还有三十二个无辜者的冤魂。
我一个人颠沛流离,逃难了近半年,最后有幸被养父收养。认识谢尔曼,是我之幸,亦是我的不幸。
我从不相信这世间有爱,也不相信这世上有好人,更不相信,有朝一日,我会爱上一个姑娘。
但这一切,都被她打破了。
她叫纪若。
纪念的纪,若即若离的若。但她本人的真实为人跟她的名字恰恰相反,她是一个亲切、温暖,让人想要靠近的人。
我永远记得第一次见到她的场景。
那是2032一个夏天的夜晚,高温持续了两个多月,c市全城都被太阳光荼毒得寸草不生。倒不是真的寸草不生,只是我的心里,荒芜一片,了无生机。
我一个人漫无目的走在街边,思绪放空,步伐僵硬。
那天,正巧是我双亲去世的第十三年。我专程回c市,也不过是想要祭奠一下他们,我是他们唯一的孩子,倘若我忘了他们,那这世上,就再也没有人会记得他们了。
看,世态就是这么炎凉。
曾经的军人,死后干净的连一个名字,一场回忆都不留。
轿车尾气排放出一缕缕黑烟,那刺鼻的气味钻进我的鼻息里,让我体内又一次生出不正常的躁动,真想杀人啊!我抬头望着星辰零落的夜空,开始坏心的想,要不要随便在街上找个人,将他杀死,然后将他卸成一块块,扔到政府大楼前去示威。
但很快,我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因为我,不能被体内那乱七八糟的东西所影响。
我不能让我的双亲失望。
纵然他们都说我是个怪物,但我这怪物的心里,却始终认为我仍是个人。
我在街边游荡了很久,却不知道该在何处落脚。无处安身的人,是飘摇不定的浮萍,水来飘摇,雨来任砸。我记忆中c市的模样已经很模糊了,我看着陌生的夜景,心中突然生出一种想要再逛一次c市夜景的冲动。
哪怕这座城市,这个国家抛弃了我,但我却卑贱的,仍对它放心不下。
就是所谓的落叶归根思乡情,都是贱德行。
c市不是纽约市,车流拥挤,出租车多,但乘客更多。被冷落了近半个小时,还是没有一辆车肯停下来的载我,那时,我有一种想要将所有出租车砸的稀巴烂的冲动。
“嘀——”
突然,一辆出租车从对面驶过来,落在我的面前。车窗摇下,司机操着一口c市地方语音,问道:“坐车噶?”
我犹豫了,因为我听不懂。
这时,后车厢窗户摇下来,伸出来一直白的虚弱的纤纤玉手。“你要打车吗?”是个姑娘的声音,声音清清冷冷,烦闷的天气听到她的声音,体内躁动奇异的平息了。
我看着那只手,微微点头。
车门打开,女孩说:“上车吧。”
坐上了车,我才发现女孩衣裳有些凌乱,她显然整理过了,但还是看得出来有被侵犯的痕迹。我抬头望向女孩的脸,顿时间,天地失色。
明明不是惊世之颜,却在我心里留下了不灭的影子。
小脸瓷白很是干净,五官不算惊艳,却很精致。眉宇清秀如远山黛,一对黑亮的杏眼如点了墨,似刀剪,极为好看。可,她似乎哭了,眼眶略红。
她全程不语,我也不是多说的人,虽然我很想问,她为什么要哭,又是谁将她弄成这幅狼狈模样,她需不需要我去帮他杀了欺负她的人。
但我忍了,因为我怕冒犯了她。
“到了,三百块。”
司机停下车,却是对我说。
我掏出钱包,鼓鼓的钱包里,却没有一张人民币。全是美元。“美元收吗?”我心里其实已经猜到,美元在c市是行不通的。果然,司机目光一下子就变了。
“不收美元,只收人民币!没人民币也想打车!谁知道你是不是骗子,再说,我又不分不清美元的真假,要是被你骗了,我这一趟岂不是白跑了?”
心里有了些不悦,因为那司机的语气,让我不爽。该死!杀了这无趣的司机吧!我努力克制住想要立刻杀人的欲望,这时却听见女孩说:“师傅,我替他付车费,你别为难他!”
我有些错愕。
平生素昧相识,这女孩是不是太善良了些。
难怪会被欺负。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她连这个道理都不懂,以后还怎么活?我看着女孩虚白的俏脸,心里坏坏的想,她或许活不到三十岁。因为她太单纯了。
后来事实证明,她一点也不单纯,只是不会像其他人一样,将人心想的那般坏。
“把你电话号码告诉我,我兑换了人民币,就把钱还给你。”这可是我头一次主动要人的号码,哪知,女孩并不把我的话当回事。
“不用了,钱我替你付了,你下车吧。”女孩依旧低着头,大概是不想我看出她的狼狈。我还想说点什么,这时,司机却不耐烦了。“付钱了就下车!还想赖在我车上过夜不成?”我一怒,心想这c市的司机怎么都这德行!后来我才知道,不是每一个人都这么欠揍,也是有好的司机的。
我被司机赶下车,当我意识到我还没有询问到女孩电话号码时,那出租车,已经消失在车流之中了。
这,就是我们的初次相识。是不是很有意思?是呢,我也觉得很有意思。
后来我回了m国,之后一个多月都没有再见过那个女孩。第二次见她,不是在她所说的那场发布会上,而是在我papa的书房里。papa的职责是负责抓坏人,当我看到那女孩的照片出现在papa书桌上时,有些惊讶。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那女孩没有问题,她之所以会被paap盯上,是因为另一个人的关系。第三次见她是在电视上,那会儿我才知道,她是一个歌手。只是很可惜,她的音乐事业并不出色。后来,她去了演艺圈,成了一名倒霉的演员。
我无意间看到一个网友发表在社交网站的视频,视频里,她在拍戏时,被同行故意欺负。被人连扇了三个巴掌,她竟然也不吭声。不明白她为何宁愿受辱也要在那个肮脏的圈子里生存,我不能将她从那个大染缸里拖出来,但我想要默默地守护着她,支持她,让她明白,她是一个很棒的演员。
我下载了微博,关注了她,并时常在微博上发表一些有关纪若的动态。再次见到她本人,是在《青春燃烧》的发布会上,她穿着利落的黑色西装,一头长发高高扎起,安静站在高台之上,我看着她,心跳突然加快。
别的人都在呼唤那个曾经在片场故意打她的女艺人的名字,我舍不得见她受冷落,便故意摆出一副干净的样子,一个人举起kt牌,高呼着她的名字。
“纪若!”
“纪若,我永远支持你!”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她似乎有些惊讶。当她望过来时,我故意笑的很干净,我相信,她绝对不能从我的清澈干净的笑容里,看出我肮脏的骨髓。
…
知道了papa在谋划些什么的时候,我无比心焦。
那个女孩是无辜的,她不是坏人,papa他有什么资格决定她的生死!为了保护她,我进入雅诺娱乐,成功申请成为纪若的助理。三年过去,她成熟了,也有些小心机。
但她,依旧耿直善良。我很庆幸,经历了那么多不好的事情,她依旧保持着一颗干净的心。
…
我自以为完美的伪装,没想到还是没能骗过那个叫顾诺贤的男人。他把我当做是会危害纪若的坏人,但殊不知,他才是那真正害了纪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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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差点伤到了她,我的身份终被顾诺贤发觉,我再也不能呆在她身边了。这样也好,至少她不会被我所伤。
…
苍爵霄死了!那个曾经发号施令,命人杀害我双亲的大仇人死了!他竟然就这么死了!我不甘心啊!我决定要报复那群人面兽心的政客,于是,我绑架了苍爵霄的外重孙女,那个叫安怡情的女孩。
…
一切准备就绪,眼见我就要成功干掉所有人,可这时,本该在别墅山庄的纪若赶来了。看着她目光无畏无惧,一步步朝我走近,我原本无比坚定的决心,一点点崩溃。我可以眼也不眨的炸死所有人,但我做不到对她狠心。
“竹瞳,这样的你,跟畜生有什么区别?”
我被她问的哑口无言。
滥杀无辜的我,跟畜生,跟那群手握屠刀的政客,的确没有区别。那一刻,我忽然觉得自己不配喜欢她。我这样不干净的人,喜欢上她,是对她的玷污。但我,还是按下了启动键,我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还活着时,又一次迷茫了。
她为什么要救我?明明我差点就杀了她的家人!对于为何会救我,纪若是这么解释的,她说:“我只是想让你在忆起这个国家的时候,也有一丝温情存在。”
心痛,却也暖。温情么?呵呵…于我而言,温暖我心的,是人,而不是那个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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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她被papa带去了哪里,我很担心她,我甚至有预感,我若去找她,一定会回不来。但她有危险,我做不到放任她不管。更何况,她肚子里还怀着孩子。虽然她嘴上说着顾诺贤多不好,但我知道,她心里一定是极爱他的。她那样的人,越是在乎一个人,就越口是心非。我真嫉妒那个男人啊!
他可以光明正大站在她身边,还可以肆意的伤她的心,但我,却连说喜欢的勇气跟资格都没有。故事写到这里,不知还会不会有后续。我就要去找她了。此去,或许永无归期。但我,无怨无悔。
…
顾诺贤花了一个多小时看完那十几万字的自述,内心久久不能平静。这本书,将竹瞳跟纪若相识以来的种种全都记了下来,一字一语,皆无差错。
身为纪若的丈夫,顾诺贤此时却坐在这里看另一个对他老婆有想法的男人的自白,这滋味,真是复杂啊…
顾诺贤见后面几页是空白的,正准备合上书籍,这时,一张照片突然从最后一页的夹缝里掉了出来。他捡起照片,看了一眼,瞬间愣住。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携手共舞的男女,不正是纪若跟竹瞳吗?
他目光变了又变,最后,他选择假装什么也没看见。他将那照片夹在书里,又将书回归原处。书是归了原位,但心,却不再平静。
纪若在恒温浴缸里泡了一个多小时,皮肤看着很粉嫩。顾诺贤赶紧将她从水中抱起来,用清水冲干净她的身子,又给她擦干身子,这才抱着她回房间。将纪若抱在怀里,顾诺贤抱的很是用力。
看了竹瞳的自述,他又一次更加深切的体会到,他的若若有多好。她或许相对平庸,但她的好,更显得难能可贵。“我会好好爱你的,我会一生一世对你好的,我会将其他人没机会给你的爱,加倍给你。”
“我会让你幸福的度过每一天,不让其他任何人在你心里盘踞一席之地。”
纪若没听清楚他在说什么,但能感觉到顾诺贤就在自己身边。纪若很安心,有他在的地方,她一直很安心。纪若往顾诺贤怀里缩了缩,又沉沉睡去。
—*—
经过半年的调正,徐漠安彻底敞开了心扉,身体也恢复正常,现在就算是看到别人吸毒,他也半点不惧。亏得他这次戒毒,宋御竟然成功戒掉了烟。
八月份的时候,徐漠安先一步回到国的所有事物,离开太久,需要处理的事情太多太多了。宋御一时心血来潮,跑去给新入组织的小朋友们做教练。他每天扛着枪,穿梭在丛林沙漠里,日子过得舒畅得忘我。
徐漠安起初幻想着宋御会整天跟在他身旁,两人终于过上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美满日子,现在看来,他是奢想了。今天是1月25号,再过十天,又到了c国一年一度的春宵佳节。已经五个月没见宋御了,徐漠安整个人无聊的都快长蘑菇了。
深夜,徐漠安乘飞机从墨西哥回来。直升机停在一处宽大的私人草坪上,他下了飞机,坐上轿车,到了凌晨两点才到家。徐漠安洗了个澡,裹着又厚又暖的睡袍,躺在大床上。
现在是纽约时间两点四十,俄罗斯那边该是上午了。徐漠安实在是想念宋御的紧,他躲在被窝里,拿出平板电脑,登录账号,给宋御发达视频请求。
…
砰!砰!砰!
坐在卡车上的男人翘着二郎腿,手里抱着一把冲锋枪,枪口朝上,不停地发射子弹。卡车前面,是一群负重十公斤,奋力奔跑的小家伙。
“还有一公里!最后达到终点的三个人,是要接受惩罚的!”
“惩罚就是,吃我一枪子!”
见有个小家伙快要坚持不住了,越来越慢,宋御一皱眉,他瞄准视线,按下扳机。咻!子弹越过卡车,不偏不倚,正好落在那小家伙的脚边。
小家伙低头看了眼被子弹打出来的一个洞口,脸色顿时一白。“变态啊!变态教练要杀人了!”小家伙手舞足蹈,刚还软绵绵的身板,顿时充满了力气。负重十公斤,也跑得飞快。宋御眯眯眼,深深的觉得这法子不错。
“宋特助,你这招用的绝啊!”一旁的副教官瓦利亚眉梢上挑,一边佩服宋御这法子绝,另一方面,也觉得这男人枪法的确够精准。那么多小孩子,都在奔跑移动,他的子弹没有误伤到他们分毫,也是绝了。
宋御淡淡看了瓦利亚一眼,没有吭声。早就熟悉了宋御这人的作风,瓦利亚也不觉得尴尬。
“嘿!宋特助,今晚,要不要跟哥几个出去潇洒去?”他们做教官的也是人,也有生理需要的时候,憋了快两周了,都有些吃不消。同为男人,瓦利亚也不避讳宋御。闻言,宋御终于舍得动动眉头了。他看了眼瓦利亚,面无表情应了句:“不去。”
瓦利亚一愣,他多看了宋御几眼,这才发现,自打一起共事半年来,宋御似乎就从没去过灯红酒绿的地方。身为一个男人,这是不是太不正常了…目光移到宋御的下体。男人穿着迷彩服,长裤宽松,也看不出来他下面那玩意儿的具体情况。“宋特助,你该不会是…”
“不举吧?”宋御一愣。
他愣愣看着前面奔跑的小孩子们,脑子里一晃而过徐漠安的脸。不举…不举他这会儿一想到那人的脸,身体就有一股隐隐的躁动,这像是不举的征兆?宋御掩饰住下身的尴尬,看来,他这辈子是真的离不开徐漠安了。只是想到他,就欲火焚身。“我有家室,我得为他守身如玉。”宋御冷冷说。
瓦利亚张大了嘴,眼珠子都瞪圆了。“宋特助你有家室了?能被你这么厉害的人看上,那人一定也很出色吧?”宋御没有思考便点头应道:“嗯,很出色。”他眼神有少许骄傲的星光。那个人,的确是他的骄傲。
“诶,那长得一定很漂亮吧?”
漂亮么?宋御仔细思忖这徐漠安的脸蛋,湛蓝的眼,的确很漂亮。“嗯,漂亮。”
“我靠!长什么模样?可以给我看看不?”宋御一愣,模样…“我没有他的照片。”这多遗憾,他竟然没有大哥的照片。下次回去,一定要偷拍他几张,留在手机里,想念的时候可以翻出来看看。
瓦利亚嘿嘿一笑,只当宋御是舍不得。
结束了晨跑,最后三个孩子真以为宋御要喂他们吃枪子。宋御淡淡扫了眼最后三名,之前那个被他吓到了的孩子,依旧在队伍之中。宋御动动眉梢,他说:“你们三个,午饭前将所有人的脏衣服清洗干净,不洗干净不许吃饭!”
三个小家伙一喜,都为自己不用挨枪子感到窃喜。宋御冷哼,一句话就将他们打入原形。“只要没用的废物,才会去洗衣服!”三个小家伙肩膀一塌,顿时觉得男子汉的自尊心受到了侮辱。
宋御潇洒转身,扛着他的枪回了住所。他躺在床上,盖着厚棉被,掏出平板电脑一看,这才发现自己错过了徐漠安的视频请求。一看时间,已经过一个多小时了,此时纽约城应该是四点多钟。徐漠安的生物钟是五点五十,他应该已经睡着了。宋御放下平板电脑,他将自己所有的爱枪抽出来,摆在桌上,挨个挨个的保养。
第二天,宋御带着请假条,敲开了总教官的办公室。“白叔,我要请假。”
蓝厥最近跑去南非旅游去了,两人每天只能通过视频见一面,宋御敲开办公室门的时候,白煅正在跟南非那一端的蓝厥视频。他懒洋洋抬起头来,一张脸依旧风华帅气。“你小子竟然舍得请假?”白煅啧啧惊奇,“请几天?”宋御将假条放在办公桌上,说道:“一个月。”
“一个月?”白煅拿起请假条看,确认宋御是真的要请假一个月,目光倏然就变了。“请假这么长时间,该不会是想念你家徐老大了吧?”
白煅曾是ds组织上一任老大,徐漠安他们这批孩子都是他看着长大的,徐漠安还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徐漠安对宋御那点心事,人尽皆知。他开始并不看好这段感情,毕竟暗恋,是很容易夭折的。但没想到,宋御这榆木疙瘩做的脑子,竟然也有开窍的一天。
果然,这天下还真是无奇不有。被白煅看穿一切,宋御也不恼。他坦坦荡荡点点头,只问:“你签不签?”白煅挑挑眉梢,他耸耸肩,应道:“没有理由不签啊…”
刷刷两下签了请假条,宋御心满意足走了。
白煅目送宋御离开,这才收回目光,重新将视频窗口点大。俄罗斯的冬天,正是南非的夏天。蓝厥穿着一件短袖白色体恤,脑袋上戴着一个咖啡色帽子,正站在一片戈壁之中。他外出已有两个月,皮肤比之前黑了不少,看着更有男人味了。
“刚是谁找你?”蓝厥摆弄着他脖子上挂着的相机,低头问。白煅目光灼热凝视着视频里的男人,简短应道:“小御。”
“找你做什么?”蓝厥依旧在看他相册里的照片。“找我请假,回家去看情人。”白煅双手背在后脑勺,他背靠皮椅,视频里的男人始终没有抬头,他有些不乐意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视频里的男人愣了愣,他这才放下相机抬起头来。蓝厥眯着眼,反问一句:“怎么?当年可说好了的不限制彼此的自由。”
白煅抿唇沉默了两秒,迎着蓝厥玩味的双眼,白煅低声说:“蓝厥,回来吧,我想你了。”蓝厥忍不住勾唇笑,他盯着白煅看了一会儿,竟也开始发疯的想念他了。
“好,等着我。”
蓝厥利落切断视频,本来计划还要两个旅游地要去的,但现在,那些东西,似乎都比不过思念来得紧。他想他,所以要回去陪他。
徐漠安这一觉,一直睡到了下午才醒过来。“艾拉,报告一下今天的行程。”
“是,boss。”
即便是在冬天,艾拉也是一身修身ol装打扮,长发垂落在肩后,她戴着黑色边框眼镜,看着一丝不苟,不太平易近人。艾拉翻开随身携带的行程表看了一眼,最后只说了一句:“明晚是杜康集团成立五十年的周年庆晚会,我建议您亲自到场。”
为了掩盖自己的真实身份,徐漠安也在纽约开了一家上市公司,主打电子产业跟酒店服务业。他天生聪颖,两头兼顾,都做的完美,任人挑不出一丝错误。
闻言,徐漠安微微点头。“知道了,你去准备一套明晚要穿的衣服。”
“是。”甚至徐漠安穿衣有洁癖,除了他身上这件白色衬衫以外,一件衬衫穿过三次便不会再穿第四次。艾拉已经开始在脑子里想,该为boss准备什么牌子什么款式的服装,而徐漠安,则低头看着身上那件衬衫。湛蓝略冷的眸子,顿时变得深情款款。这件衬衫,他都穿了一年了。
还真是难得啊!徐漠安抬头,看了眼窗外有些萧瑟的景致,又开始思念起宋御来。迟迟不回复自己的消息,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那个家伙,该不会已经将他忘了吧?
徐漠安吃了晚餐,又上楼,一头钻进了书房。他埋头花了一个多小时处理完文件,又重新做了一份计划表,再抬头时,才发现窗外天已经黑了。站起身来走到床边,徐漠安扭了扭僵硬的脖子,才发现楼下车场似乎停了一辆黑色的车子。
那车子…看着怎么有些像宋御去年购置的车子?
宋御在纽约有自己的住处,他的车也放在自己公寓地下车场。徐漠安打开窗外,他将头伸出窗外,眯眼仔细看了眼车牌。悍马越野,车牌号dxd—370,这的确是宋御的车子没错。
他的车怎么会在这里?
徐漠安带着疑问走下楼,管家正准备睡觉,见徐漠安下楼,忙问道:“先生,您有何吩咐?”抬头看向窗外的悍马,徐漠安问:“那车是怎么回事?”管家顺着望去,见徐漠安问的是那辆悍马,面色有些古怪。“先生,您不知道?”
“什么?”徐漠安一愣,他蹙起眉头,是真的很迷茫的模样。管家也诧异了,他要说的下一句话,直接惊到了徐漠安。“先生,您不知道宋少爷回来了?”
“…”徐漠安愣了小片刻。他突然转身跑上楼,一把推开自己房间的大门。低头一看玄关,果然有一双军靴。
呼吸略粗重,徐漠安鞋子都没脱,他走进卧室,就见到满地狼藉。男人的衣裤随意丢在地上,而他素来干净整洁的大床上,正躺着一个被被子裹得严严实实的粽子。
那粽子仅仅留了一个脑袋在外面,其余部位都被遮挡住了。徐漠安盯着宋御看了好几秒,这才确认,他是真的回来了。
徐漠安坐到床边,他伸出手撩起宋御的刘海。五个月不见,宋御的头发长长了不少,人也更结实了,但依旧帅气。“小御。”徐漠安推了推宋御的脸蛋。宋御不乐意拔开他的手,又沉沉睡去。徐漠安一脸无奈,这瞌睡虫…
“小御,醒醒。”他又推他,这次力道微微大了些。宋御还是不肯睁眼,他迷迷糊糊说了声:“好困…别闹。”说完,又要睡着了。
徐漠安低低笑出声,他突然俯下身,用一只手捏住宋御鼻子。宋御皱皱眉头,然后张开嘴吧呼吸。徐漠安仍不肯放过他,他吻住宋御口干舌燥的唇。湿湿的触感,有些舒服。宋御伸出舌头舔了舔,这一舔,徐漠安目光瞬间变得幽深起来。
徐漠安加深这个吻,宋御几乎不能呼吸,他睡意顿时醒了大半,却仍然闭着眼睛回应徐漠安的吻。鼻子被捏着,喉咙里的气息被徐漠安几乎吸干,宋御憋不住了,这才一把推开徐漠安。
他坐起身,大口呼吸新鲜空气。徐漠安幽幽望着他,目光很危险。宋御扬起头颅,用似迷茫似懵懂的眼神看徐漠安,被他用那种无辜的目光看着,徐漠安几乎要招架不住。
“大哥,让我再睡会儿,我好累。”
他结束了训练,连夜坐车去机场,又坐了七八个多小时的飞机,然后又自己开车来他家。他太累了,几乎是沾床就睡。徐漠安平复了心绪,这才从衣柜里抽出自己的衣服递到宋御身前,“去洗个澡,然后穿上干净衣服下楼来,吃些东西了再睡。”
宋御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动不动。徐漠安叹了口气,他伸手摸摸宋御那触感很棒的发丝,才说:“乖些,去洗澡。”
“唔…一大老爷们,那么讲究做什么!”宋御嘴上这么说着,还是爬下床,只穿着一条内裤,头重脚轻进了浴室。徐漠安听着水声,忍不住微微笑。
“谢谢你给我带来的惊喜,我很开心。”徐漠安声音不大,但宋御还是听到了。
被温水冲湿的脸颊生出可疑绯红,宋御拍拍脸颊,骂了句矫情,才继续洗澡。他洗完澡出来,徐漠安已经出去了,屋子里的狼藉,也被他收拾得干干净净。宋御擦干身子,快速度地穿好衣服,这才趿拉着白色拖鞋下楼。
别墅开了暖气,他只穿一件衬衫跟毛衣,倒也不冷。徐漠安站在厨房灶台后面,正用左手往锅里打蛋。宋御站在厨房门口安静看着男人忙碌的身影,鬼使神差的,他突然轻手轻脚走进厨房,伸手搂住男人的腰。
徐漠安一愣。他低下头,看着自己腰间的手。那双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徐漠安呼吸微凌乱,他尽量保持冷静,这才关心问了句:“怎么了?”
“就是想抱抱你。”
徐漠安沉默。他不知道宋御说这话时,到底是把他当做什么身份。是恋人,还是哥哥?但,这些似乎也不重要了,他陪伴他生活,见证了他的成长,他们既是亲人,又是恋人,这似乎也没差。
“还没告诉我,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听到徐漠安这问话,宋御自己也困顿皱起眉头。他盯着锅里已经六分钟的鸡蛋,突然应道:“想你了,就回来了。”分开五个月,思念不仅没有减浅,反倒越来越浓。这真是出了怪事。
徐漠安手一抖,左手食指碰到烫手的锅子。
“嘶——”他被这话惊到了。也被宋御的坦白惊到了。坦白说,心情因为宋御这话,变得很好。“烫到了?”宋御忙拽着他的手往水龙头下送,宋御拧开水龙头,潺潺清水从略红的皮肤上滑过,徐漠安偏头看着宋御俊朗冷硬的侧脸,身子温暖得几乎感受不到冰水的冷度。
“好了,没事了。”徐漠安收回手,这时,锅里的面已经煮熟了。“拿个碗来。”
“哦。”宋御从橱柜里拿出一个白色的瓷碗,是那种能装下不少食物的大海碗。徐漠安将面倒在海碗里,这才将里面的两个蛋夹出来。“你吃土豆肉丝么?”
“土豆肉丝?”
宋御好奇看了眼厨台上的土豆,问了句:“大哥,你什么时候学会炒土豆丝了?”徐漠安有些尴尬,他怎么好意思告诉宋御,他专程去买了本菜谱,有空时练习了无数次,这才勉勉强强能炒出还算过得去的土豆丝?
“咳!不就是炒个土豆丝嘛,简单着呢!”徐漠安把那个土豆洗干净了,递给宋御。“你来剥皮切丝。”宋御点头,接过土豆。他不会做饭,但刀工还算不错。
砰!砰!砰!
不到三十秒,一个土豆被他切成均匀的丝儿。徐漠安往锅里倒油,手不抖脸不红,看着颇像那么回事。宋御站得远远地,生怕被油溅到了。两分半钟后,宋御的土豆肉丝面,终于做成功。
他自个儿端着那碗面去到餐厅,宋御率先夹起一筷子土豆丝放进嘴里,嚼了嚼,顿时超徐漠安竖起大拇指。“不错,有进步!”徐漠安这黑暗料理王能将土豆丝炒到这个水平,简直是不容易。
徐漠安给他端来一杯水,说道:“慢点吃。”
“唔!”
宋御依旧是狼吞虎咽,根本就听不进去徐漠安在说什么。心满意足吃完那碗面,宋御乖乖的洗了碗,这才拍拍肚皮,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在徐漠安面前,他是越来越没有正行儿了。此刻,他抬起双腿,两只脚交叠着搁在茶几上,毫无形象可言。
可徐漠安看他的目光,却越发的温柔。宋御无意间看到徐漠安望着自己的目光,微微一愣。“大哥…”他一声大哥喊出口,徐漠安突然挨着他坐下来。“你这次回来,什么时候走?”
宋御想了想,应道:“陪你过完春节。”
闻言,徐漠安微微松了口气。能陪他一起过春节,徐漠安想想就觉得开心。“小御,你能回来,我很开心。”徐漠安有一下没一下摸着宋御的脑袋,宋御洗过头后,头发丝儿越发的柔顺,摸起来就像是绸缎,令徐漠安爱不释手。
宋御抬眉望着徐漠安,他抿抿唇,突然意识到,他是真的有了牵挂了。徐漠安在哪里,他的心就系在哪里。有一个可以回去的地方,宋御心里无比感激。
徐漠安洗了澡,见宋御还没睡,倒有些诧异。“你不是困么?怎么还不睡?”宋御坐在床头,他看着徐漠安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的好身材,皱眉问了句:“我们分开这么久,你就不想么?”
“想啊!”徐漠安应完话,才回味过来宋御这是话里有话。他诧异看着宋御,不确定问了句:“你能接受?”宋御冷眉微挑,“我为什么不能接受?”
徐漠安分开双腿跪在他身上,他看着宋御硬朗的五官,宋御五官不算精致,却有一种让他深陷其中不可自拔的魅力。徐漠安深呼吸一口气,说道:“因为你是直男,我担心你接受不了那事。”
想要突破那层心里妨碍,岂非易事?
宋御眨眨眼,波澜不惊的眸子,掀起一层淡淡的波纹。“如果我接受不了,你就一辈子都不碰我了,是不是?”徐漠安没有回答,他以默认代替回答。无波双眸,瞬间掀起惊涛骇浪。“哥…”宋御确切真实的感受到了,刚才身体里滑过一道名为感动的激流。他是真没想到,徐漠安的要求会这么简单。只要他陪着他,他大概就满足了。
徐漠安的心,被他这一声哥撩拨了。“小御。”
“我没有接受不了。”宋御说完,突然伸出手,在徐漠安怔然的目光注视下,搂住他的脖子。“徐漠安,我真的喜欢上你了。”
徐漠安愕然,随即轻轻笑了。“呃,听到这话,我很开心。”很开心,我的默默等待与付出,终于有了收获。
徐漠安看着沉睡过去的宋御,他用手指擦掉宋御额头细密的汗珠子,心里异常的满足。这个枪呆子,终于开窍了!宋御做梦了,又梦到徐漠安因为行动不便,无缘无故发火。“哥,我就是你的右手…”听到宋御无意识的呓语,徐漠安又是一愣。
“傻子,你哥不是那么不经打击的人!”
他或许的确是颓废过,但因为有宋御在,他依然能再次站起来。因为舍不得让宋御难受,不堪让自己以狼狈的面目去面对他,所以,他站起来了!
一切都过去了。宋御的眼里,终于不再是只有枪跟服从命令这两件事,他学会了思念远方的徐漠安,也知道远行后要归家,知道春节要陪着所爱的人一起过。
对徐漠安来说,这就够了。他要求不多,真的。能不依靠着看宋御的照片熬过思念,能光明正大亲吻他的脸颊,能牵着他的手,努力走到白头。这就够了。
真的够了…
*
2月3号,又是一年除夕夜。去年因为顾诺贤沉睡未苏醒,除夕夜虽然过得也很热闹,但终究有遗憾。今年他醒了,顾家气氛格外的热闹。顾言溪带着闵秀庄回来顾家,一大家子只是多看了闵秀庄一眼,很快便又恢复了正常。
西德尼已经在顾家赖了一年了,他跟顾诺妍虽还没有结婚,但这事,也算是定了下来。
顾家人对待自己家人从来就不知道何为客气,一大早,西德尼就跟顾探一起,忙着上下打扫别墅屋子,下午又跟蓝诚老爷子一起修建园林,等到终于忙完,累的也是够呛。他不会做饭,自然也帮不上忙。
“妍妍,你出来。”
顾诺妍收到短信,微微一挑眉,这才从沙发上起身,套了件外套走出屋。她原以为西德尼在前院等她,结果没有在前院找到他。顾诺妍返回客厅,拿起手机给西德尼打了个电话,电话刚一拨通,顾诺妍就问:“你在哪里?搞什么?”
手机里传来呼呼的风声,西德尼的声音这才传过来,“你出屋来,听我指挥。”顾诺妍随手拿起一个苹果,穿着拖鞋,一边咬苹果,一边走出屋子。她站在前院里,问道:“怎么走?”
“走到大门口。”顾诺言依言照做。
“打开铁门,马路右转。”顾诺妍不耐烦啧了声,脚步却听话的朝右边拐。“走多远?”
“一直走。”
“你搞什么幺蛾子!”顾诺妍冲电话里吼了一声,却还是没有停下脚步。外面风很大,天空还飘着小雪,顾诺妍刚走没几步,头上便沾满了雪花。
“好了,你左转,抬头。”
顾诺妍真的左转,然后抬头,然后…愣住。除夕夜车辆少,宽大的马路很少有车子路过,斑马线的尽头,白色路灯下,站着一个男人。俊美不可方物的男人,穿了一件黑色长款大衣,他又剪短了头发,做回了原来的模样。
大雪洋洋洒洒落在他的身上,他怀里抱着一盆开得艳丽的向日葵,黄色的花瓣与白色的飞雪交叠在一起,竟也十分好看。浅金色琉璃瞳平视着马路这边的顾诺妍,那对眼睛,以前总对顾诺妍流露出玩味冷寒的光,可今天,却是满满的温柔。
顾诺妍心一跳,她几乎猜到了西德尼要做什么。正准备挂断电话,里面却传来男人优雅的声音:“妍妍,别挂。”顾诺妍已经抬起的拇指,顿时顿住。她重新将手机贴到耳旁,问道:“你在做什么?天这么冷,发神经是吧?”
西德尼只是低低的笑。“火爆的小姐,你听着,我要对你说一件,很严肃、很认真、很神圣的事。”顾诺妍不动声色看着对面那个低头浅笑的男人,心跳略快。
“其实我不喜欢白色,因为只有最纯洁最干净的人,才配得上这白得令人发指的颜色。我这么肮脏的人,又故意穿着一身白,我知道,你一定觉得我很虚伪。”
顾诺妍没有吭声,起初,她的确觉得这男人很虚伪,很阴险。“可没办法啊,这也是肮脏的东西啊,就越渴望干净的东西。就像我,明明是个又脏又丑的垃圾,偏偏想当一张白色的素纸。”他语气平平淡淡,顾诺妍却为他动了恻隐之心。
“我啊,其实很讨厌你的家人。”顾诺妍看着他,问道:“为何?”
“因为你们一家人的相处方式,总是能轻易感染到我。”他本该是无情无义的人,本该是杀人如割麻的人,但就是他这样的人,却被顾家人和乐融融的气氛,洗去了一身黑暗。
“可是,我又很爱你们一家人。”
“因为他们,让我感受到了真正的爱。我的家庭是个畸形的家庭,我的母亲是个精神病,我记忆中她就是个疯疯癫癫的女人。我的父亲又是个常年出轨的王八蛋,根本就不顾及家庭,以及他唯一的儿子。我的家庭不正常,导致我也变成了一个怪物。我从来没有见过真正的家庭是怎样的,是你们,让我感受到,哦,原来我也可以这样活着。”
“原来,我也可以全心全意的信任一个人,可以不惧怕他会背叛我,会伤害我,会算计我。”西德尼想到什么说什么,语气不唯美,却真挚。
顾诺妍桃花眼忽明忽暗,她能说,听到西德尼这么说,她心里很痛么?西德尼抱着那盆向日葵走向她,他走到顾诺妍面前,这才停下脚步。顾诺妍扫了眼西德尼怀中的向日葵,依稀还可以辨认,这花就是m国森林别墅里的那盆。因为她记得,那个花盆的弦,缺了一个口子。
“妍妍,是你,跟你的家人,给了我一个新生的西德尼。现在,我想放下曾经所有的怨恨跟罪过,我想做一个,真真正正的人!”
啪!
向日葵摔在地上,四分五裂,泥土飞溅。顾诺妍眼皮一跳,她低头看着那盆用西德尼父亲骨灰饲养的向日葵就这么碎了,那一刻,她的心也触动了。放下往事,重新做人,这就是西德尼想要做的事么?
顾诺妍抬头看着比自己高十几公分的西德尼,说道:“那就放下邪念,好好做人,脑子少想些乱七八糟的肮脏东西。”
“好,我答应你。”顾诺妍抖抖头上的雪花,她转过身,嘟哝了一句:“这么冷的天把我叫出来,就为了说这么些狗屁话,你也真够闲的!”她说完,转身就走。
本来还以为西德尼是要求婚,现在看来,倒是她自作多情了。很好地收拾起自己眼里的失望,顾诺妍踏着轻松的步子,走的飞快。
突然——
西德尼的手,抓住了顾诺妍的手。“等会儿!”西德尼又说。顾诺妍心里本就有点动怒,她以为西德尼还要继续述说悲伤往事,正想发火,她转身准备跟西德尼动手,可左手中指,突然传来一股凉意。
不是雪花的冷,而是一个圆圈形的异物,散发着冷气。眼里涌现出怔愣,顾诺妍诧异低头,就见到自己的右手无名指上,牢牢套着一个银白色的圈。那就是一个圈,没有镶钻,也没有繁琐的雕刻,简单的…随处可见!
但她还是呆住了。等她回过神来,才接连质问:“你这是干什么?求婚吗?有你这么求婚的吗?哪有求婚的直接将戒指戴在无名指的?还有,你瞧这戒指简单的,简直不要太寒酸!”顾诺妍嘴上说着寒酸,但她的右手,却不得停的抚摸着那个戒指。
简直爱不释手。
她终于,遇到了愿意牢牢扣住她无名指的男人了。西德尼一把将她扯到怀里,他的声音,从顾诺妍头顶上传来:“唔,这戒指是我在自己做的,我不会切钻,也不会镶嵌,更不会雕刻。就做这么一个圈,还花了一个多月时间。时间有点急,赶制不出来两个,干脆就用一个,省了求婚的步骤,咱直接戴无名指上,省事!”
顾诺妍哭笑不得。
“有你这么不解风情的吗?如今都流行钻戒,钻戒你懂吗?有钻的又有圈,那才是钻戒!”
西德尼一皱眉,他盯着顾诺妍看了几秒钟,才问:“你很喜欢钻?”顾诺妍一噎,她其实不喜欢钻。就是觉得有些憋屈。
西德尼突然从兜里掏出钱包,将自己的银行卡尽数掏了出来。“这是我的所有家当,三张瑞士银行卡,存款似乎有四十几亿欧元。你看能买多少钻,你尽情买,不够我再去赚钱。”
顾诺妍:“…”
“我买你个大头鬼!”
西德尼又无辜了,他都把自己的所有家当贡献出来了,顾诺妍怎么还是不满意?顾诺妍白了他一眼,然后,还是将那些卡扔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这钱,我收下了!”她也没问密码,她要的不是他的钱,她要的,不过是他全心全意的态度。西德尼心花怒放,“收了我的钱,你可就是我家的人了!”
“错了,不是我是你家的人,而是你是我家的人!”顾诺妍这话有点绕,西德尼花了好一会儿功夫才弄明白意思。弄懂意思以后,他也没觉得不开心,“我懂了,你的意思是,现在开始我就是你顾家的人了!”
“嗯,”顾诺妍像逗小孩一样拍西德尼的脑袋,她突然咧嘴坏笑,说了句:“你现在是上门女婿了!”西德尼只听懂了女婿两个字,主动忽略了上门二字。他跟在顾诺妍身后回家,金色眸子,闪烁着灼灼光亮。西德尼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就这么被顾诺妍忽悠着,入赘了顾家。
顾诺妍两人回到家里,饭菜已经端上了桌。纪若弯着腰,将红酒壶里的酒倒入高脚杯中。顾诺贤跟顾言溪兄弟俩正在摆放碗筷,闵秀庄则静静站在一旁,目光温柔看着顾言溪。
门被推开,他们只是抬头看了眼顾诺妍跟西德尼,见到两人牵在一起的手,顾言溪目露玩味之色。“哟,这黑灯瞎火的,是出去幽会去了?”
顾诺妍一拳头砸在顾言溪脑袋上,她撇撇嘴,有些得意的说:“唔,你姐现在可是有夫之妇了,看到没,戒指!”顾诺妍像献宝一样将那简单的有些廉价的戒指,当着众人的面展示了一圈。
纪若放下玻璃杯,她诧异看着西德尼跟顾诺妍,这两人总算是修成正果了。顾言溪摆放好碗筷,他执起顾诺妍的左手,低头看了看她手指上的戒指,说了句恭喜话:“恭喜你正式踏入婚姻的坟墓。”顾诺妍眼冒怒火,“信不信我打得你满地找牙!”
“不信。”应话的是闵秀庄,“有我,你动不了他分毫。”
顾诺妍望向闵秀庄,素来张狂桀骜的美目里竟然生出少许怯色。她对这舅舅,还是忌惮的。
“好了,吃饭吧!”西德尼会向顾诺妍求婚,早在预料之中,对此顾诺贤反应很平淡。顾探端上最后一个菜,牵着苏希落座。蓝诚坐在椅子上,眯着老眼,一副快要睡着的样子。
顾诺贤将炖的烂熟了的猪脚递到蓝诚面前,提高嗓音对他说:“蓝爷爷,你最爱的猪脚,炖的可熟了,保证你咬得动!”顾诺贤主动撕下一块软肉递到蓝诚面前,蓝诚眯眼看了顾诺贤好久,目光有些疑惑。
他的目光,让顾诺贤心酸。终究是老了,痴呆症越来越严重了。
蓝诚抓住顾诺贤的一只手,他摸了摸,才说:“这手凉凉的,原来是诺诺啊…”这一年蓝诚老爷子的痴呆症越来越严重,都认不出顾家几个孩子了。
瞧见蓝诚这副模样,一家人都停止了交谈。顾探抬头看向蓝诚老爷子,他想起小时候那段黑暗时光里,只有蓝诚愿意照顾他,给他温暖,心难受的有些发堵。顾探站起身,他走到蓝诚身边,拿起桌上的筷子,亲自放进蓝诚掌心。
他手把手教蓝诚握住筷子,这才对他说:“蓝叔,今天过年,你可要多吃点。”
蓝诚握着筷子的手有些抖,他偏头看顾探许久,最后才说:“我认得你,你是三少爷。”顾探排行老三,小时候顾老爷子不喜欢顾探,下人对顾探态度也很恶劣,当面面无表情喊他一声三少爷,暗地里却叫他废物。也就蓝诚,一辈子恭恭敬敬称他为三少爷。
顾探没有应话,他低头垂着眉眼,心里也不好过。吃饭的时候,蓝诚只吃了几口猪脚,众人谈天说地,他突然用筷子夹了两块猪尾巴放到碗里,注意到他动作的纪若微微一挑眉,好心提醒:“蓝爷爷,那猪尾巴太硬了,你咬不动的。”
一家人都抬起头来望向蓝诚,有些诧异。
那么多适合他吃的菜他不去夹,却偏偏要去夹那咬不动的猪尾巴,这是为何?蓝诚摸掉眼角的生理泪水,朦胧的视线这才清晰了些。他不好意思笑笑,有些尴尬跟难为情,“我…”他低下脑袋,一副做错事的样子。
“三少爷最喜欢吃猪尾巴了,他受伤了不方便下床,我给他带点回去。”
啪!顾探手中筷子掉落在地。
无论是纪若,还是顾诺贤,又或是顾诺妍跟苏希他们,全都沉默了。蓝诚意识混乱了,他刚才说的三少爷受伤,估计还是顾探小时候的事情。
小时候顾探经常被顾老大欺负,身上总是带着伤,经常好几天不能下床。下人也无心照顾他,吃不饱,穿不好,顾探一身伤总是好的很慢。那个时候,蓝诚总是在顾家老爷子他们吃完饭后,悄悄跑去厨房,将剩菜剩饭端些来给顾探吃。
他一直记着,三少爷喜欢吃猪尾巴。小时候受伤,能吃到一两块猪尾巴,顾探总要高兴一两天。
苏希捡起顾探掉在地上的筷子,顾探却站起身来,他又一次走到蓝诚身边,走得近了,又听到蓝诚说:“三少爷真可怜,老爷不喜欢他,大少爷总欺负他,二少爷孤立他,又没了妈…”
“我偷偷拿几块猪尾巴回去,你们只当做没看见,啊?”蓝诚老花眼看着顾诺贤兄妹几人,把他们当做了老顾家的厨子。纪若放下筷子,她有些不忍心,便扭头望向别处。
蓝诚一辈子忠诚顾家,尽心尽力侍奉顾探,到老,到痴呆,满脑子都惦记着要三少爷。这般忠心无二的老人,纪若都不忍心去看他了。
顾探弯下腰,他将筷子从蓝诚手中取走,蓝诚还有挣扎了几下,却执拗不过顾探。蓝诚有些不悦看着顾探,他又不认得顾探,将顾探当做要阻止他偷菜的厨子了。“你这厨子!怎么这么不会来事!我拿着菜又不是自己偷着要吃,三少爷地位再低,他也是个少爷!你们这些下人,莫不是还想要骑到他头上去撒尿!”
顾探狠狠一闭眼,他将眼泪憋回眼眶中,这才将蓝诚的手拿下来,搁在他的大腿上。顾探蹲下身子,他仰头看着蓝诚那如同蒲扇一般,满是褶子的老脸,喊了句:“蓝叔,你又认错人了,我不是下人,我是小探啊!”
蓝诚嘴皮子蠕动了好久,他微微眯起眼睛,盯着顾探看了好久,最后才一拍脑袋,恍悟过来。“瞧我这记性!都不认得三少爷了!”
“三少爷,你怎么…”蓝诚颤颤巍巍伸出手,他摸了摸顾探的眼角,却说:“你怎么都长皱纹了?”顾探已经四十九岁了,他保养得再好,岁月还是没有放过他。
眼角浅淡的两条皱纹,并不影响他的俊貌,却更显得他沉熟稳重。在蓝诚的脑子里,顾探还是个小孩子,他有些不适应顾探如今这副模样。
“蓝叔,都过去了,那段时光已经过去了。小探现在已经长大了,身体健康,生活美满,儿女成双。我现在组建了新的家庭,已经重新找到了幸福,你可以放心了。”
蓝诚似懂非懂,他抬眼扫了眼餐桌旁的男男女女,浑浊的视线转了许久,这才清明了些许。“夫人…”他看着苏希,失神了很久,这才认出苏希来。苏希点点头,也喊了声:“蓝叔,是我。”
蓝诚又移开目光,他视线依次从顾诺贤身上扫过,开口说道:“你是诺诺,诺诺也长大了呢!那时候,你刚到家里,才五六岁吧,那会儿,你可真是小的可怜啊!”蓝诚盯着顾诺贤一个劲儿的打量,这才发现,眼前的大男孩,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奶娃了。
“是啊,我长大了。”顾诺贤低低应了声,蓝诚又将目光移向纪若,他眯眯眼,最后气馁的摇头。“我不认得你…”纪若准备自我介绍,顾诺贤抢先一步开口:“这位姑娘,她是我的爱人,叫纪若。”
“…哦!真是个标志的好姑娘!”蓝诚很满意纪若。
他又看向顾诺妍跟顾言溪,最后嘿嘿一笑,说道:“你叫妍妍,你叫言溪。妍妍是姐姐,言溪是弟弟…”蓝诚微微阖上眼睑,巨大的困意向他袭来,他又想睡了。
“三少爷幸福了!”
“三少爷幸福了。”
“幸福了…”脑袋深深低下,蓝诚的呼吸由重变轻缓,很快,便彻底停止了呼吸。
一家老小同时放下筷子,都站起身来。
“蓝叔?”
“蓝爷爷!”
顾探伸出手指,探了探蓝诚的鼻息。“阿探,蓝叔他…”苏希目光有些哀伤。
顾探垂下手,他转身看着家人,应道:“他走了。”2038年,2月3号的晚上八点过九分,也就是除夕之夜,蓝诚老爷子寿终正寝,死时,八十三。
这一年,顾家没有过春节。大年初二的中午,蓝诚的遗体被送去殡仪馆进行火化,下午落葬与长藤陵墓。他这一辈子未娶妻生子,死后,墓碑上却刻满了后世子孙的名字。
慈父蓝诚之墓。孝子顾探,儿媳苏希。其孙顾诺贤、顾言溪,孙女顾诺妍。长孙媳纪若,孙女婿西德尼,重孙顾凌墨、顾唯寻,全出现在墓碑之上。
…
蓝诚走得很安详,他下葬之后的半个多月里,顾家全家氛围都有些低沉。正月十六的这一天,传来了一个好消息。
夜君然跟安怡情要结婚了!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纪若还有些愕然,她以为依照安怡情的性格,她跟夜君然这辈子大概都不会结婚。毕竟那两个人都是自由洒脱,不肯受约束的人。
婚礼举办时间在正月二十四,举办地点不在c市,而是在墨西哥一处森林教堂里。纪若跟顾诺贤在正月二十三的上午达到墨西哥,住进夜君然定好的酒店,纪若闷头就睡。
“天气不错,若若,别睡了,跟我出去转转。”纪若整个人陷在柔软的大床里,睡的很香。听到顾诺贤的提议,纪若根本就不感兴趣,她懒洋洋翻了个身,将被子扯到身上盖着,支支吾吾应了声:“你去吧,我好累…”
顾诺贤皱皱眉头,感到有些奇怪。
“你最近是越来越贪睡了!”见纪若实在是不肯出门,顾诺贤最后只能带着顾凌墨去冲浪。
第二天坐进教堂,纪若还是一副精神困乏的样子。她穿了一条粉色坠地长裙,长发挽成一个简单的发髻,清新简单的打扮,也美得让人惊艳。直到钟声敲响,教堂门打开,纪若这才有了些精神。
来宾全都侧着身子,目视被安希尧牵着,踩着红地毯一步步走近夜君然的安怡情。安怡情的婚纱并不是大众喜爱的白色,而是华丽的鹅黄色蕾丝金线刺绣婚纱,抹胸束腰设计,裙长及地,头纱将她整张脸盖住。透过朦胧的薄纱,不难看出女孩脸上那浅浅幸福的笑。
夜君然穿着蓝色光亮的绸缎礼服西装,帅的张扬耀眼。他注视着朝自己走来的安怡情,脸色竟然有些紧张。见惯了各种大场面,出席过无数次电影节的影帝,竟在自己的婚礼上怯场了。
艾伦是伴郎,他穿着规规矩矩的黑色西装,站在夜君然身旁,兄弟俩模样并不相似,却同样耀眼。
安怡情走到夜君然面前,夜君然还在发呆。“哥,关键时刻可不能走神啊!”艾伦推了推夜君然的肩膀,夜君然这才大梦初醒。他伸出手,接过安怡情的手,激动地手指都在颤抖。
安怡情忍不住笑出声,她这一笑,夜君然就更紧张了。当着神父的面,他们说出誓词,交换戒指,动情拥吻。每一个动作,都是一副珍贵的画面。顾诺贤拍下两人交换戒指的画面,发布到微博,瞬间在微博上掀起一股惊涛骇浪。
夜影帝虽然息影了,但影坛关于他的传说可从未停止过。他们完美的夜影帝竟然结婚了,一群未婚姑娘碎了心,已婚女士黯然伤神,微博上哀鸿遍野,好不壮观。
婚礼结束后,自然就是抢捧花了。顾诺贤似乎很热衷于抢捧花,他撇下纪若跟顾凌墨,兴冲冲跑到人群中去争夺捧花。
“一、二、三!”
安怡情背对大家,双手使劲往后一扔,捧花在众人的哄抢中,最终落到了一个纯粹是来添乱的男人手里。艾伦低头看着手中捧花,有些诧异。夜君然看着弟弟,也是一挑眉。
“你去年刚拒绝了公主,现在更是连个女人都没有,要不,你就将你的捧花让给我得了?”顾言溪想要去抢捧花,顾诺贤跟顾诺妍则冷眼旁观。艾伦回过神来,他将捧花护到身后,对顾言溪说了句:“你找了个男人,还结什么婚!”
“我好歹有人爱,你连个爱人都没有,好意思拿着捧花?”顾言溪也不饶人,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差点就要打架。最后,安怡情看不过去了,她一把夺过捧花,说道:“我再扔一次。”
“哼!”顾言溪冲艾伦瞪眼,倒是同意了安怡情的提议。
安怡情走到空处草坪上,她深呼吸一口气,说道:“来了!”双手往后一甩,捧花在空中滑过一道弧线。捧花落到顾诺贤面前,顾诺贤正要去接,这时不知是谁踩到了顾诺妍,顾诺妍身子一偏,倒在了顾诺贤身上。
捧花被甩开,却是又一次落到艾伦脚下。众人看着那捧花,都啧啧称奇。
“邪门了!”顾言溪一甩自己秀丽的长发,高冷的不再跟艾伦计较。艾伦捡起捧花,也是一阵惊讶。看这样子,他也要结婚了?艾伦抬头望了眼天,神啊,你倒是先赏我一个妞儿啊!
…
婚礼举行完毕,接下来便要乘车去酒店用餐。
纪若看着满桌子美味,这才觉得肚子饿了。顾诺贤夹了一个塔可递到纪若身前的菜盘里,纪若美滋滋的拿起塔可放进嘴里。鸡肉跟玉米搭配,又香又甜,那鸡肉做的很棒,柔细腻,味滑美。
吃了一个,纪若又主动夹了第二个。第二个塔可刚放进嘴里,纪若突然感受到胃里一阵翻腾。她忙放下食物,赶紧喝了口红酒,抗议的胃这才舒服了些。“怎么了?”顾诺贤瞧出她有些不舒服,也跟着揪了心。
纪若摆摆手,只说没事。
再看碗里的塔可,她突然没了胃口。
下午睡了两个小时,纪若还是昏昏欲睡的样子,顾诺贤看不下去,硬拉着她去海岸边上转了一圈。散步一结束,纪若洗了个澡,又一头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顾诺贤望着床上嗜睡的爱人,心里突然生起一个让他心跳加速的念想。晚上有个烧烤宴会,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顾诺贤又拖着纪若去赴宴。他亲自烤了一串鱿鱼递到纪若面前,“若若,要不要尝尝?”
纪若眼睛一亮,她特别喜欢吃这种烧烤的鱿鱼。纪若接过鱿鱼,刚吃了一口,胃里又是一阵抗议。“唔…”纪若放下犹豫,跑去打开一瓶矿泉水猛灌,顾诺贤握着手中的犹豫,偏头看着纪若,心里一阵雀跃。
夜宴上,纪若几乎没怎么吃东西。回酒店的路上,路过一家药店,顾诺贤特意停了车。“车停这里做什么?”纪若又要睡着了。顾诺贤朝她宠溺一笑,直说道:“去买个东西。”
他解开安全带下车走进药店,很快就出来了。重新坐回车里,纪若已经睡着了。顾诺贤看着纪若红润的俏脸,目光柔和的吓人。“我的若若啊,好好睡吧!”
他将车窗摇起来,这才开车回酒店。纪若第二天早上醒来,是被尿意憋醒的。她一把掀开被子往厕所爬去,顾诺贤突然一把拽住她,“等等!”
纪若眉梢一挑,“我快憋不住了!”纪若语气有些幽怨,上厕所可是十万火急的大事。“等一会就好。”顾诺贤转身走到床头柜,他打开一个一次性纸袋,从里面掏出一个塑料杯子。“用这个,接一点尿。”纪若脸一红。“好端端的接尿做什么?”
“听我的,你只管这么做就行。”顾诺贤拍拍纪若凌乱的头发丝,语气有些急切。纪若坳不过他,只好接过杯子去了洗手间。两分钟后,解决了生理问题的纪若一脸神清气爽走出厕所。
“尿呢?”顾诺贤问。纪若尴尬指了指洗手间,说道:“在里面呢!”
顾诺贤点点头,他拿着那个纸袋子走进厕所。纪若好奇跟在他身后走进去,见到顾诺贤从袋子里掏出两根长方形棍状物,顿时明白了他要做什么。
“验孕棒?”纪若看着自己的肚子,又问:“你觉得我怀孕了?”
顾诺贤正将尿液往验孕棒里倒,他点点头,低头说:“你这么能睡,又不怎么能吃油腻的,我猜想你很有可能怀孕了。”顾诺贤将验孕棒平放在马桶盖上,这才用洗手液洗手。纪若没有说话,她目光灼灼盯着那验孕棒,等待它出现结果。
不过一分钟,那验孕棒上就出现两条紫红色的横线。纪若一愣,她下意识伸手拽住顾诺贤的衣袖子,问了句:“这是什么意思?怀了?”纪若声音有些抖。
顾诺贤也眯起了眼睛,他压抑住内心的激动,尽量镇定说:“再等等。”
“好。”两个成年人盯着两根验孕棒,目也不眨。三分钟后,两根验孕棒上仍显示有两条红线。纪若跟顾诺贤对视一眼,目光里都有些激动。
沉默了一会儿,顾诺贤突然一把将纪若举起,双脚离开地面,纪若惊呼一声,随即又笑出声来。两人马不停蹄去当地做了个检查,纪若看不懂墨西哥语言,顾诺贤却是看的懂。他拿着b超,看着里面那小小的一个点,呼吸有些急促。
“若若,我们就要有孩子了!”顾诺贤一只手捂着嘴巴,激动地想跳起来。纪若也有些激动,但理智还算尚存。“我们快给家人打个电话!”
“好。”顾诺贤连续打了个好几个电话,先是给苏希汇报喜讯,接着又给姬玄御和纪谱霖报喜讯。给家人打完了电话,顾诺贤又第一时间登录自己账号,跑进坏蛋集中营一通乱嚎。
eric:老子又要当爹了!
裴狐狸:?
g天使:?
老子天下第一帅:又?你不是有两个儿子了吗?难道你又领养了一个?
徐老大:你这是领养上了瘾。
小御:…夫人怀孕了?
见到宋御的问话,群里静默了片刻。纪若身体本就不易受孕,之前好不容易怀了孕,又被反恐局那群王八蛋弄没了,再想受孕,那可不容易。
就在一群人暗自猜测之际,顾诺贤又回话了。
eric:若若怀孕了,快有三个月了。但她很幸运,孩子没怎么折腾她,几乎没吐过,只是有些嗜睡。
群里沉默了一会儿,接着一群人疯了似的刷屏,全屏幕只有两个字:
恭喜!
*
纪若回到c市的第三天这才开始有了呕吐反应,起初吐得并不厉害,也能吃能睡,日子过得倒还算舒服。快四个月的时候,她呕吐的频率越来越多,也不怎么吃饭了,几乎是吃了就吐,就连喝口果汁也要吐上好几分钟。
为了照顾纪若,顾诺贤将工作尽量带回家中处理,每每看到纪若吐得上气不接下气,他心疼的恨不能代替纪若去怀孕。
四个多月,快五个月的时候,纪若被折腾的几乎瘦得不成人样了,顾诺贤终于坐不住了,他叫来姬玄御,给纪若做了个检查。最后,姬玄御只是说:“继续熬,个人体质不一样,怀孕了孕反应各有不同。有的人才两个月就开始吐,到了四个月的时候几乎就不吐了。也有的人,从怀孕一直吐到生产,这都是没办法的事。”
“能不能给她开点药,让她每天能多睡几个小时?”纪若现在每天几乎睡不到四个小时,刚要睡着,胃里就开始闹腾,常常要熬到深夜,才能勉强睡上两三个小时。
姬玄御皱皱眉头,他担忧看了眼靠在沙发上的纪若,他现在担忧的不是呕吐这件事,而是另一件事。姬玄御叹了口气,对顾诺贤说:“孕妇不能乱吃药,容易影响到胎儿。她现在吃得少,你尽量想办法让她多吃些,就算是吃了要吐,那也要吃!”
顾诺贤一愣,这么可怕?
“若若,你想吃什么,告诉我,我去给你弄。”
纪若抬头,她本想说自己什么都不想吃,但见到顾诺贤身后的姬玄御,欲言又止的模样,她目光微微闪烁,才应道:“这孩子大概像你,喜欢吃甜的。我想吃马卡龙,你出去给我买点回来吧。”
“马卡龙会不会太腻?”
“没事,孩子喜欢吃甜的,腻了些也没事。”
听纪若这么说,顾诺贤这才放下心来。“那我去了。”他取了车钥匙,开车去市区的专业糕点店买甜品。等顾诺贤走了,纪若这才站起身来,她走近姬玄御,说道:“爸,陪我出去走走吧。”姬玄御目光复杂看着女儿那双了然一切的眼睛,他微微点头,陪着纪若走出别墅。
香江别墅小区内环境优美,空气清醒,车辆也不是特别多,多走走也是好事。姬玄御一只手扶着纪若,他低头看着纪若微微初见规模的小腹,目光闪过痛意。
捕捉到姬玄御眼里的痛苦,纪若心一沉。
“爸,是不是胎儿出了问题?”
姬玄御一眯眼,他故作轻松一笑,说道:“没有,你别乱想。”
“爸,风风雨雨都过来了,我也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孩子。你直说吧,我身体到底怎么了?”纪若笑的风轻云淡,经历得多了,面对这些事,她竟也能坐到平常心对待。
纪若自己都感到诧异。姬玄御安静陪着纪若走了一段路程,纪若有些累了,便靠着石椅坐下。姬玄御也跟着坐下,他将掌心贴在纪若的腹部,语气近乎绝望的说:“雅若,你子宫下段,长了两颗肌瘤。”
纪若一愣,子宫肌瘤本不是什么大问题,大多都是良性,可若是在孕期长了肌瘤,那可就麻烦了。“很严重吗?”
“一颗已经有六厘米大小了,另一颗四厘米大小。现在看来没有大问题,可我不敢保证,也不能保证,它们是否会随着婴儿地发育跟着长大。如果它们继续发育,情况会很糟糕。”
“多糟糕?”
“很容易流产,并且…”姬玄御的手抖了抖,他扬起头颅,对上纪若不算有神的双眼,“最怕的就是生产时会造成你难产。”
“你去年做过换心脏手术,不到万不得已,我不建议你剖腹产。”
纪若听完姬玄御的话,只是问了句:“所以你是想建议我,拿掉这个孩子,是吗?”姬玄御深深垂下脑袋,他说不出那个是字。
“爸,我想生下她。”纪若摸着自己的肚子,满目都是温柔慈祥。“爸,之前那个孩子被他们打掉至流产,有一个夜晚,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的女儿站在马路口,对我说再见。”
说起那个梦,纪若没骨气的掉泪了。泪水滴落在腹部,纪若子宫内的胎儿动了动,她感受到了孩子在踢她的脚。
“爸,我有种预感,我肚子里的孩儿一定是个女孩。”因为她的孩儿跟她一样不舍离别,她又回来了,她想要回到他们身边。“孩子在我肚子里呆了五个月了,她已经有血有肉了,我不能又一次舍弃她。”
泪眼婆娑看着姬玄御,纪若抹掉泪水,只说一句:“爸,孩子,我必须生下!”
纪若的决定早在姬玄御的预料之中,他深深叹了口气,才对纪若说:“还是跟eric商量一下吧,你的身体情况,他有知情权。”纪若摇头,“不能告诉他。”
“他如果知道我的身体情况,绝对会忍痛拿掉我肚子里的孩子。”
“你知道的,他把我看的比什么都要重要。如果知道这些情况,这个孩子绝对会保不住!”顾诺贤现在看着比刚认识的时候多了不少人情味,但纪若无比清楚,任何事情,只要跟纪若的生命画上勾,顾诺贤一定会舍弃所有保住她。
“雅若,你这样擅自做主,对eric来说太不公平了!”
姬玄御不认同纪若的做法。如果真出了个好歹,顾诺贤要怎么过?“雅若,你太自私了…”
纪若被姬玄御这话堵得哑口无言,是的,她的确是自私了。任何一个母亲,都是自私的。“肌瘤会不会继续长大,暂时不是还不能确认么?再过一段时间吧,如果它们长大了,真的有危险,我们再考虑剖腹产吧!”纪若这般固执,姬玄御根本就说服不了她。
姬玄御摇摇头颅,一阵心累。
—*—
每天吃了吐,吐了继续吃,然后又继续吐。反复的被折磨,纪若一天比一天消瘦,肚子却越发的大了起来。到第七个月的时候,纪若晚上睡觉都不好翻身,顾诺贤为了让她舒服些,每天都要给她两个小时的按摩。
这段时间,不仅纪若瘦了,顾诺贤也掉了一身肉。顾凌墨看着妈咪这么辛苦,他体贴妈咪的辛苦,每天乖乖上学,好好写作业,瞬间成长了好几岁。纪若偶尔一天身体没那么难受了,也会陪着顾凌墨做作业。
就这样,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到了第八个月的时候,纪若突然心血来潮,要顾诺贤开车载她去商场。
“你现在身体情况,根本不适合逛街。等等吧,等孩子出生了,你做完月子了,我再陪你去逛街,好不好?”任凭顾诺贤怎么劝说,纪若就是不听。
“来不及了…”纪若躺在沙发上,看着自己那圆鼓鼓的大肚,目光有些哀伤。顾诺贤以为她这话是在说再过两个月孩子就要生了,所以来不及。“孩子还没出生呢,你急什么?生了再卖,一样的。”顾诺贤苦口婆心,纪若却铁了心的要去商场。
执拗不过她,顾诺贤最后还是开车载她去了商场,只不过尽量让她少走路。
纪若看着婴儿用品馆里的衣服跟玩具,一直亮晶晶的双眼,突然噙上水雾。姬玄御后来给她检查过几遍身子,结果并不乐观,肌瘤一天天大了起来,堵塞了产道。孩子出生前,她得抓紧时间过好每一天。天知道她能不能顺利撑过去。
“这些都要了。”纪若将购物车放满,里面有玩具,有衣服,有鞋子,甚至还有奶粉。姬玄御告诉他们,肚子里的孩子是个女儿,所以纪若买的全是女孩的衣服。
顾诺贤看着身前装满了的购物车,又看看身后好几辆同样满满的购物车,忍不住皱起眉头。
“你这连七岁的衣服都买了,是不是太早了些?”
纪若微微一笑,有些任性的说:“我喜欢。”
顾诺贤一噎,“成,那都买了吧!”结了账,保镖提着所有东西下了楼,顾诺贤见纪若挺着大肚走路实在是不方便,便弯下身将没有多少重量的女孩抱在怀中。“啊!”双脚乍然离开地面,纪若有些被惊到。
“都怀孕七八个月了还这么瘦,我这做老公的,可真失职。”顾诺贤不顾旁人视线,一路抱着她走到商场大门口。这里经济繁华,常有名人艺人到这里逛街,这里也成了狗仔的蹲拍地点。
见到顾诺贤抱着一个孕妇走出来,记者认出那女孩就是纪若,立马连按下拍照键,将这珍贵的一幕定格到画面中。
纪若抬头看着顾诺贤的脸,那贪婪的目光,就好像怎么也看不够似的。“盯着我看好久了,若若,你可越来越不矜持了!”顾诺贤倏然低下头,捕捉到纪若偷看自己的目光。被抓了个现行,纪若也不恼,她眨眨眼,笑着应道:“想要将你看个够,然后印在心里,到死也不要忘记。”
顾诺贤听了这话原本还有些开心,但一听到到死两个字,顿时又沉下脸来。“不许胡说!”
“好,不胡说。”
脑袋贴着男人的胸膛,听着顾诺贤那有力的心跳声,纪若又一次朦胧了双眼。
*
六月份的天,c市空气中四处弥漫着燥热因子。纪若穿着一件宽松薄纱睡裙坐在床上看书,她有些渴,想要喝水。顾诺贤上班去了,顾凌墨又去了学校,她想着也该吃午饭了,便起了身,穿着平底凉鞋下楼。
走在旋转楼梯上,纪若忽然感受到下体一股闷痛。
她微微蹙眉,以为只是暂时性的。下了楼,纪若喝了口温水,这时佣人端上饭菜,对纪若说:“夫人,该吃饭了。”纪若点头,她走到餐桌旁坐下,只吃了一口鸡蛋羹,手里的勺子突然掉落。
“啊!”纪若捂着肚子,面色瞬间变白。
“夫人!”
陈管家就站在一旁,见纪若突然捂着肚子闷哼,也意识到了什么。“夫人,肚子疼得厉害吗?”纪若费力点点头,再抬头时,她额头已布满大颗大颗的泪珠子。
“快!准备车子,送夫人去医院!”
“打电话通知少爷尽快赶去医院!”
“通知姬玄先生,就说夫人身体不舒服,很有可能是早产的征兆!”陈管家有条不紊发号施令,这才带着纪若去医院。
接到电话的时候,顾诺贤正在跟远在澳大利亚的崇安进行视频会议。他一听到早产二字,立刻扔掉手中的钢笔,对崇安说了句有急事,急冲冲去了地下车场,开车去医院。
顾诺贤赶到医院的时候,姬玄御先一步达到。不一会儿,洛彤、苏希、顾诺妍他们全都到达医院。洛彤看了眼产房,里面传来一阵阵撕心裂肺的痛嚎,听得她一愣了一愣。洛彤摸摸自己的手提包,面色起了变化。
“病人不能进行顺产!我们要求立刻进行剖腹产!”
姬玄御一把抓住接产医生的衣领子,几乎是爆吼出声。那医生被姬玄御吼得一愣一愣的,他一把挥掉姬玄御的手,骂了句神经病。“病人早产了,已经见了红了,我们这可是正规医院,顺产没问题的!”
“你懂个屁!”姬玄御一拳头砸在墙上,惊得所有人都呆住。顾诺贤诧异看着姬玄御,问了句:“若若为什么不能顺产?”
姬玄御脸色顿时变得苍白。而洛彤,双腿也开始发软了。顾诺贤瞧出端倪来,又追问一句:“爸,你们是不是有事瞒着我?”顾诺贤的直觉素来准确,很少出过错。姬玄御这副急切的模样,真的很让人生疑。
姬玄御嘴皮子蠕动了许久,他几乎没有力气回答顾诺贤的问题。这时,产房门突然被打开,护士惊慌失措跑出来,双手都在抖。“不好了!刘医生,病人…病人大出血,出现了难产征兆!”
闻言,顾诺贤如遭雷劈。那医生也是一愣,倒是姬玄御率先回过神来,他一把脱掉医生的外套穿在自己身上,疾步走进产房。护士急了,她看了眼顾家人,问了句:“谁是病人家属?”
“我是。”顾诺贤急切应道。
“病人大出血,情况很危险,保大还是保小?”护士的话,直接打懵了顾诺贤。他搓了把脸,看了眼产房,最后哑着声音说道:“我只要我爱人安好!”那护士面色微变,“那那孩子…”
“孩子不重要,我只要大人。”如果没了纪若,他要那孩子做什么?护士倒是被顾诺贤这无情的回答惊到了,其他父亲若是遇到这种情况,至少会犹豫几番才能做决定。有的心狠的父亲,会选择保小,放弃大的。
这男人这么干脆果断,她真不知道是该说他爱妻心切,还是无情无义。
“我们知道了。”
*
“抱歉,eric,我…”姬玄御解开脸上的口罩,整张脸弥漫着悲伤。
顾诺贤一把拽住姬玄御的衣领,声音颤抖问:“我的若若呢?”姬玄御看着他,一双墨眼里盖着一层死灰。“很抱歉,我没有救活她!不过孩子保住了。”
轰——
世界在顷刻之间坍塌。
顾诺贤双腿一软,整个人跌坐在医院冰冷的走廊上。双手深深插进发丝间,顾诺贤将脑袋陷在双腿之间,整个人悲伤的让人不忍去看。“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呢…”驶进拽扯着自己的头发,顾诺贤想哭,却又哭不出来。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明明今天早上纪若还笑着对他说路上小心,可一眨眼,她怎么就没了呢?
“不可能的…”
“我的若若身体好好地,不可能会死!她怎么可能会死!”顾诺贤不肯承认现实,但现实却又在无情的敲打着他的脑袋,逼他承认。
苏希他们都看着顾诺贤,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掉泪。籁嫦曦一把抱住姬玄御,哭的不能自已。“早该劝她打掉孩子的,她偏不听!傻丫头,为什么那么倔强了?她怎么就那么自私了?”
姬玄御抱着籁嫦曦,他身板挺直,但一双眼里,也有泪水在转动。纪谱霖跌坐在长椅上,拄着拐杖,有些承受不住这个消息。洛彤摸了摸泪珠子,她打开自己的手提包,从里面拿出一份密封的信件,递到顾诺贤面前。“顾总。”
顾诺贤恍恍惚惚抬起头来。他目光悲伤望着那封信,讷讷问了句:“这是什么?”洛彤看了眼产房方向,语气沉痛说:“阿若前些天交给我的,这是她亲手写给你的信,她说,如果她在手术台上去了,让我一定要把这封信交给你。”如果顺利活下来,那这封信,就当它不存在。
洛彤说完,眼泪有噼里啪啦落了下来,砸落在地上,开出一朵朵颓靡之花。
若若提前写好的信?顾诺贤红着眼眶看了眼紧闭的产房,她早就知道会是这种结果么?顾诺贤接过信封的时候,手指不受控制微微颤抖。
——顾诺贤亲启。
信封上,落款只有五个字。
顾诺贤拇指指腹在那五个端正的字体上反复摸了摸,这才将密封的信封打开。信封里,只有一张复古木色信封纸,纸上的字体,依旧是他所熟悉的。
一笔一划,像是纪若眉与眼。
他抽出信封纸,跟着一个银色的铂金圈掉落在地。他低头看,目光瞬间凝固。从信封里掉出来的,是一枚戒指,那戒指曾被他放在阳光下眯眼打量过无数次,更被他小心翼翼捧着亲吻过好多回。
那是婚礼上,他亲自给纪若戴上的婚戒。顾诺贤艰难弯身捡起那枚戒指,握在手心,却是一片冰凉。呼吸微微一顿,顾诺贤轻轻将纸张铺平,不放过任何一个字眼跟句符,缓缓看了起来。
——挚爱顾先生:
父亲说我若执意要生下这个孩子,很有可能会在生产中出意外。为了不让你担心,我一直没有将这事告诉你,但我害怕我会在手术台上离去,我害怕来不及跟你道别,故此,我决定写下一封信,让彤姐转交给你。
写这封信的时候,你已经睡着了,就睡在我身旁。我希望你看完这封信,不要责怪我,就再宠溺一次自私的我吧。
诺诺,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走了。很抱歉,我自私的选择了孩子,放弃了你。我作为一个妻子,作为顾家长媳,作为一个女人,真的很想为深爱的你生个一儿半女。
还记得我们那个去了天堂的孩子吗?我曾梦到过她,她是个可爱的公主。只是缘分太浅,我们不能幸运的拥有她。当我再度怀孕的时候,我就有一种很强烈的感觉,我知道,我肚子里的孩子一定是个女孩。
我相信,是小公主回来了。
因为她跟我们一样,也舍不得离开我们,也深深爱着我们。我让她失望了一次,不能再让她失望第二次。所以,我冒着子宫肌瘤长大,或许会难产的风险,也要生下她。
如果孩子顺利活下来了,你可不许嫌弃她,不许将我的死迁就到她身上。你就把她,当做我在这世上的延续,用心去爱,好吗?
诺诺,自我恢复记忆来,自你病发晕倒,迟迟不再睁眼醒来。我时常在想,顾诺贤的人生倘若从未遇到过我,那会是怎样光景。人生最长不过八十余载,你还未满三十。
短短三十载,我却在你生命里走了二十三年。你的人生里,除了我,可还有你自己?说实在的,我很后悔在岁月里认识你,并且耽搁了你一辈子。可我此生最庆幸的,却也是能在懵懂的年纪,遇到全世界最好的你。能遇见你,是我这辈子最莫大的荣幸。我最遗憾的,便是没有在我有尽的生命里,将你好生珍藏温柔以待。
你跟孩子,是我在这世上的最放不下。
孩子交给你,我很放心。可我去了,我又该将你交给谁呢?这么看来,我纪若真是个自私又狠心的女人啊…
诺诺你说过,只要是我纪若说的每一句话,你都会深深记在心里的,那你记住了,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你一句也不可以忘。你若是忘了,我会在地府愧疚一生。诺诺,我要你答应我三件事:
第一,好好爱孩子。
第二,我死了,你万不可做糊涂事。
第三,好好活着,好吃,好睡,好一辈子!
你说你最喜欢吃我做的鲜虾粥,我怕我走后你吃不惯厨子做的,所以我做了个整理,将它写下来。哪天你若是饿了,突然想念了,照着我说的去做,多试几次,也就会了。
鲜虾粥的做法:姜切成丝,葱切成碎花,洗两根香菜切成段,再将虾去头,剔除虾尾,抽掉泥线,然后剪开虾壳。虾里放少许白胡椒粉跟盐,以及白糖,将他们拌均匀,入油锅炸,然后将虾油跟虾分开盛放。淘一把米放清水,用高压锅大火煮到上汽,并持续三分钟。
等热气排完加虾油,你口味清淡,加两勺虾油就行了。然后放姜丝跟虾,然后继续熬制,记住,这个时候锅子不用上阀。等熬到粘稠,放两小勺盐拌匀熬一分半钟,再放香葱。你喜欢香菜,起锅的时候,不要忘了再撒点香菜。
诺诺,你一定要照顾好你自己!
…
千言万语想要说,却不知从何说起。
啊!诺诺,我走后,你多包容墨墨些。那孩子既然想做厨师,那你就让他去做,还有,唯寻是个好孩子,他日长大,他必定是要去报仇的。我希望你能在他身后,做他最坚实的依靠跟后盾,不要让孩子只身去涉险,也不要叫孩子失望。
对了,别忘了告诉我们的女儿,告诉她,妈咪很抱歉不能陪着她成长,但妈咪真的很爱她。还有,请替我照顾好我的父母跟阿爹,也请替我跟妈咪和爹地转达一声:
“对不起,我没能陪你们的儿子走到终老。”
最后,我请你一定要记得,你爱了二十四年的女孩,也同样爱着你。到死,我纪若都爱着你,从未变过,从不曾减少过一分。生命走到尽头,我才发现,我竟然如此的深爱着你。
不能再陪着你,不能跟你一起从儿时走到迟暮,真的很对不起。还记得吗,我们的婚礼上,我承诺过,当你需要依偎的时候,即使隔着千山万水,我也一定会披荆斩棘飞奔到你面前。喜也好、悲也罢,我都将在你身边,不离,不弃,不背叛。
到死,我纪若也从没背叛过顾诺贤。我做到了不背叛,却做不到不离不弃,若能陪你白头偕老朝朝暮暮,那该有多好。
诺诺,请你原谅我。也请善待我们的三个孩子,更要请你,好好对待你自己。
呵呵,我们的女儿又踢我了,我将手放在腹部,好像能感受到她的心跳。一下一下,十分有力,我想,我们的孩子一定会很像你。
夜深了,再不睡,若是被你醒来发现,那又得听你唠叨了。
诺诺,早安。
诺诺,晚安。
道完一辈子的早晚安,我就该跟你说再见了。
顾诺贤,永别了。
——汝妻,纪若。
手,无力垂落。顾诺贤双手抱住膝盖,突然哭了起来。
“唔唔…”低低的哭泣声,如野兽做困死挣扎,呜咽着,带着绝望跟悲伤。听到顾诺贤的哭声,苏希突然崩溃,她跟着跪在地上,将顾诺贤整个人抱在怀里。
“诺诺,我可怜的孩子!”
顾诺贤回抱住苏希,哭得十分悲怆。这一幕,多么像二十三年前。
“妈咪,为什么?为什么她不肯放过我?为什么她就是不听话,就是不肯乖乖的陪着我?”眼泪一颗颗滴落在地板上,顾诺贤死死抱住苏希,一个劲的问她为什么。
苏希心都碎了。
“诺诺,你坚强些…你不哭了,好不好?”
“妈咪,她又一次离开了我!”
“这一次,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这一次她走了,尸体就在五米外的手术台上。他想给自己念想,催眠自己去找她都不行。“妈咪,她怎么就这么狠心呢?”
“妈咪…我好痛!”苏希泪眼婆娑,她不停地轻轻拍着顾诺贤的脑袋,只能抱着他,生怕他想不开陪着纪若去了。“妈咪,我心好痛…”
心碎了,再也愈合不了了,彻底的碎了…
*
顾诺贤在停尸房里呆了整整一晚,他一直握着纪若的手,不说话,也不哭,也不闹,也不吃饭。就那么握着她的手,不肯松开。都说黄泉路冷,他可得让她最后这一段路程,走的温暖些。
“该去殡仪馆了!”顾诺贤被顾探拽起身,双腿跪了一个晚上,都麻木了。得让人搀扶着,顾诺贤才不至于倒下。盖着白布,纪若被人推到灵柩车上,送去殡仪馆。
顾诺贤手捧着纪若的遗照,那张照片,是纪若拍的第一部古装剧《佳人颂》的璎珞剧照。照片上的她,身穿红色舞衣,剪瞳狡黠灵动,眉目清冷,笑容明媚,漂亮的让人惊叹。
有粉丝得知纪若去世的消息,自发的拿着纸鹤跟菊花,站成两排,护送灵柩车一路前行。到了殡仪馆,纪若的遗体被推送进火化炉。
原本已经安静下来的顾诺贤眼睁睁目视着纪若的遗体被推送火化炉,他突然扔掉遗照,疯了似的朝火化炉跑去。“若若!不要走!”顾诺贤拽着纪若的一只手,死死地,紧扣着,不许她离开。顾探意识到不对劲,他跟顾言溪一起跑上前去,紧紧扣着顾诺贤的腰跟双臂,并朝他吼:“你冷静点!你让她走!”
顾诺贤血红的眼睛盯着火化炉里燃气的熊熊烈火,怎么也不肯罢休。殡仪馆工作人员强行将顾诺贤的手跟纪若的手分开,这才推着她的遗体进火化炉。
“不要走!若若,不要走!”
“纪若,你给我回来!”
“不许走!”
顾诺贤奋力挣脱开顾探跟顾言溪,这时,火化炉的铁门已经关上了。他跪在火化炉前,徒手拍着滚烫的火化炉炉壁,疯了一样的冲里面喊:“若若,不要走!”
“你不要走。”
“你给我回来,我不许你走!”熊熊烈焰包裹着那副瘦弱的娇躯,很快,就只剩下一把灰。顾诺贤拍打的累了,就靠着火化炉旁边,他痴呆呆看着地面,嘴里反复叨念的,只有那句:
“不要走…”
…
二十四年后。圣诞节的这一天,是他们女儿结婚的日子。
教堂钟声敲响。
头发渐白的男人,牵着一个面貌七分神似纪若的女孩,踏上红地毯,护送她走向红毯尽头。红毯的尽头,年轻的男子一表人才,他望着朝自己一步步走来的美丽女子,呼吸微促。
“我将我的女儿,交给你了。”
“好好对她,不然我饶不了你。”顾诺贤将女儿的手递到女婿手上,女婿认真点头,无比诚恳应道:“爹地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爱她。”
顾诺贤点点头,他迈着略缓慢的步子,走到第一排椅子上坐下。在神父的见证下,他们交换了戒指,当男孩掀开女孩的头纱,露出那张明媚清冷的脸蛋,顾诺贤狠狠一阵恍惚。多么像她啊…
婚宴结束后,看着一群年轻后辈吵吵闹闹,顾诺贤摇摇头,他离开教堂,穿过拱桥过马路,一个人沿着走了几十年的街道,一步步走向他的家。
二十四年过去,陈管家已经死了,顾唯寻接任了ds组织,常年在国外,顾凌墨也成了一名厨子,甚少归家。五年前,顾诺贤遣走了所有佣人,如今这偌大的香江别墅,陪着他的,竟只有纪若的孤魂。
顾诺贤看了眼过分宽广的大厅,长叹一口气。他打开电视机,里面播放的是被他反复看过无数遍,几乎能背出每一句台词的电影《杀了她,爱上他》。纪若永远活在二十几岁,年轻貌美,张扬青春。
他一屁股坐在圣诞树下,打开一瓶红酒,颓废的喝着,看着电视机里的女人,他轻轻笑。
“我将孩子们养大了,你可以放心了。”
电视机的女人没有应他的话。顾诺贤静静看着电视机,目光如同死灰般暗沉。
“越是白净的手,造的孽事就越多。就跟越是美丽的女人,越危险一个道理。”
“只有用血水洗刷过的手,才会白的无暇。”
“我这双手很脏,沾满了鲜血,沾尽了罪恶…”
“我厌恶了这种生活。”
“荣恩,罪孽深重的我不配让你爱…我也想要干干净净的站在你身边,也想要大胆的走出黑暗,拥抱光明。”
“荣恩…我想要,做一个有资格爱你的人。”
林澹雅闭上了眼睛,只留下夜君然饰演的程荣恩哭泣的像个孩子。顾诺贤扔掉红酒杯,他嗤笑一声,盯着画面里的女人,自嘲说:“你走了二十四年,我梦了二十四年。我的若若啊,你真是个自私的坏女人!”
他缓缓站起身,打开那架很少弹奏的钢琴。
生了褶皱的双手搭在黑白键上,顾诺贤闭着眼睛,当年他向纪若求婚的那个夜晚,所弹奏的曲子,依旧在他脑海里活灵活现。
aall,o—love—o—play。
dont—ae——far—away。
noall…
浅浅吟唱《friay》,顾诺贤望着无人的客厅,仿佛又看了明艳动人的纪若。她就坐在沙发上,清清冷冷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嘴角却勾着笑。
顾诺贤摇摇头,再看,客厅依旧空无一人。
顾诺贤缓缓爬上楼,他洗了个澡,躺在床上。窗花雪在落,屋内人已睡,这一睡,就再也没有醒来过。床头柜上,一瓶贴着黑色骷髅标签的毒药,已经见了底。
…
“诺诺,你怎么哭了?”
有人在推他的肩膀。真实的触感,让顾诺贤诧异。他明明服用了毒药,已经死了才对。
“诺诺!快别哭了!手术成功了,若若跟孩子都保住了!”苏希的声音,从远方飘来。顾诺贤迷茫了好一阵,意识还停留在混沌世界里。顾探眯眼看了看泪流满面的顾诺贤,他走上前,一巴掌打在顾诺贤脸蛋上。
啪!
顾诺贤感到一阵猛痛,他呆了呆,眨眨朦胧的眼,再抬头,却发现自己还站在医院走廊里。所有人都看着他,目光要多诧异就有多诧异。
“你们…?”顾诺贤眯着眼睛打量他们。
依旧是熟悉的走廊,依旧是那家医院,所有人都在,而姬玄御的怀里,还抱着一个婴儿。顾诺贤呼吸一阵急促,他意识到什么,禁不住问了句:“手术成功了?”
“嗯,孩子保住了,雅若的子宫被切除了,不过性命无忧,她现在还昏迷着,晚上估计就会醒了。”姬玄御的回答,跟顾诺贤方才记忆中的回答完全不同。
顾诺贤眨眨眼,他看了眼姬玄御怀里的孩子,又偏头去看洛彤。“洛小姐,若若是不是给了你一封信?”
洛彤一愣,她摸了摸自己的手提包,问他:“你怎么知道?”顾诺贤面色一变,他一把夺过洛彤的手提包,果然在里面找到了那封信。顾诺贤动作粗鲁地撕开信封,信里的内容跟他记忆力的一模一样。
手抖了抖,顾诺贤快要分不清现实跟幻觉。
“阿若说如果她去了,就叫我把这封信交给你。可阿若现在没事,那我也没必要交给你了啊。”洛彤说完,眼珠子一转,她瞪大眼睛,诧异问他:“你怎么知道我这里有她写的信?”
顾诺贤无暇去思考这件事,现在只要能确认纪若还活着,母女平安,那些都不重要了。
他一把撕掉那封信,将信扔进垃圾桶,然后在所有人错愕的视线中,不顾护士阻止跑进了产房。很快,一阵压抑的哭声从产房里传出来。苏希他们面面相觑,虽不知顾诺贤为何要哭,但都有些动容。
顾诺贤趴在手术台边上,他看着纪若一跳一停的胸膛,确认纪若是真的还活着,情绪终于崩溃,泄愤似的哭了出来。他哭声实在是太大,被打了麻药的纪若都被吵醒了。
她悠悠睁开眼,眼珠子微微转动,就见到趴在床边哭得悲怆不能自已的顾诺贤。
“诺…”
纪若刚要开口说话,伤口就一阵痛。她眉心微拧,乖乖闭了嘴。顾诺贤赶忙抬起头,他一把抹掉泪珠子,这才用自己沾满泪水的手去抚摸纪若的脸颊。
“若若,我刚才做了个梦,梦到你死了…”虽说这话不吉利,但顾诺贤还是想要跟她述说。
纪若微微一愣,很快,她又笑了。“傻瓜…我不好好的吗?”顾诺贤破涕为笑,方才那个梦太真实,他的心到现在还痛着。他很想抱抱纪若,又怕伤到了她,他只能一下又一下抚摸纪若的额头,不停地俯在纪若耳旁对她说:
“我爱你。”
纪若点点头,抵不住麻药的作用,又昏睡了过去。
*
“这孩子不哭不闹,还真是乖巧的很!”苏希抱着孙女,有些诧异。顾凌墨放了学,也跑到医院来,他垫着脚看了眼襁褓中的女婴,目光充满了好奇。“这就是妹妹?”
“是啊墨墨,这个就是妹妹,妹妹漂亮吗?”顾凌墨仔细看了几眼,最后很诚实的应了句;“不好看,好丑!”
闻声,顾探一巴掌护在顾凌墨后脑勺,“臭小子,婴儿生下来都长这样。”顾凌墨一愣,他指着自己,好奇问:“那我小时候生下来也是这个样子?那也太丑了吧!”那红彤彤的一团,看着就像个放大版的老鼠,好丑!
顾探一挑眉,无法跟他解释。“妹妹还没有名字耶!”顾凌墨偏头,就见捧着鲜花走进来的顾诺贤,“爹地,你给妹妹取个名字吧!”顾诺贤将鲜花插进花瓶里,他低头摸摸纪若的脑袋,问她:“今天感觉怎么样?伤口还疼得厉害吗?”
纪若吃了一块橙子,微微摇头,“剖腹产后伤口要痛好一阵子,哪有那么快就不痛了的?你也不必担心,过段时间就好了。”顾诺贤点点头,这才放下心来。
“若若,你给我们女儿取个名字吧。”
纪若摇头,“我不会取名字。还是你来。”苏希顾探跟顾凌墨都期待看着顾诺贤,希望他能给小女孩取过好名字。顾诺贤冷眸一软,他看着纪若,说道:“就叫惜若吧,顾惜若。”
对顾诺贤来说,全世界最动听的,就是纪若两个字。那么取名,一定是离不开若字的。
纪若怔了一会儿,随即笑了。“好,就叫惜若。”苏希他们对名字也没什么执念,顾诺贤既然觉得惜若这名字好,那他们的孙女就叫惜若了。顾凌墨摸摸妹妹的手,语气疼爱对她说:“惜若,我是墨墨哥哥。你快些长大,以后墨墨哥哥做好吃的东西给你吃,我还有好多好多玩具,都可以分给你。”
“你还有个唯寻哥哥,我们的唯寻哥哥很厉害的!以后有人欺负你,我们就叫唯寻哥哥打死他!”
“嘿嘿,我可以抱抱她吗?”顾凌墨望向顾诺贤跟纪若,目光带着希翼。纪若自然是没问题,顾诺贤点点头,“抱吧。”
顾凌墨歪歪脑袋,有些不敢伸手。“惜若看着好小,我怕把她碰坏了。”苏希哈哈一笑,只觉得小孩子就是单纯。“墨墨,用双手抱稳就行,不会碰坏妹妹的。”苏希让顾凌墨张开手,顾凌墨乖乖伸出手,苏希将顾惜若放到他手臂上,说道:“抱稳,别摔了。”
“好!”
顾凌墨小心翼翼抱着没多少重量的小妹妹,整个人眼睛都亮了。他喜欢这个妹妹,不哭也不闹,可乖了。
纪若微笑着看他们兄妹俩,又有些困了。见纪若困了,顾诺贤就让苏希抱着顾惜若去了婴儿室,他则躺下陪纪若休息。嗅着熟悉的气息,纪若很快就睡着了。
睡着后,有一双手,动作轻柔的在她小腹伤口上触摸。带着怜爱跟疼惜。这个下午,纪若做了个梦。她梦见的不是死亡,不是血腥,而是岁月漫长,她伴他走到白发苍苍。
——大结局。
------题外话------
故事终将说离别,正文至此,该是完结的时候了。不知这样的结局,你们是否满意?本书还有一个番外,将在十五号开始更新,讲的是艾伦跟邵婉清的故事。他们的番外故事不长,大约就五六万。
总有人说人物不讨喜,或者是懦弱,又或者是变态。但人,正是因为不完美,所以他们身上的优点,才会发光发亮。
最后,感谢长期陪伴我走过来的管理员,总帮我检查错字的莫莫、写段子的怡情、虽不爱冒泡,但一直守护的妖精、有孕在身,却不忘打理读者群的娜娜、供我勉励的大总管莫儿、常称我为蠢歌的暮暮、经常投月票暖群示爱的其他所有正版读者…
公告:新书《诱爱之男神手到擒来》将在八月十五号正式开始连载,欢迎大家前去捧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