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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城光一边听着电话,一边从床上起身,走向阳台,出去后合门的时候看了眼睡的安然的陈欣然,听着电话里传递过来的讯息,微微地蹙眉。
挂了电话后,他没有马上回房间,而是站在晨雾里看了看微微泛白的天际,脸上越来越阴沉,思量了大概10来分钟,他才进屋。
陈欣然醒了,又闭了眼睛,再睁开眼睛发现范城光已经在换衣服,有点奇怪,问:“有急事?”
“嗯,公司出了点问题,我必须马上回去。”他附下身,摸了摸陈欣然的脸,说:“我会让李浩来接你,你不用着急,我先走了。”
陈欣然站起来,搂了下他的脖子,说:“嗯,那你快去吧,不用管我。”范城光嘴角一扯,想跟她笑笑告别,却并没有笑意,摸了摸她的脸就走了出去。
他一走,她了无睡意,但还倦得不想起来,就侧着身子看着空出来的枕头。被检察院带走后,她是害怕,她想了很多自己职业上犯的错误,帮了谁的小人情,接受了谁的吃喝,帮领导领了某个企业赠送的茶叶。可是,这些不足以让自己身陷囵囵啊。直到问到她接受了天一集团这么大的好处,帮对方做了什么的时候,她都想不出,工作中犯了什么错,能把自己搭进去的。他们让她好好想,她就真的很认真地回忆。
作为联系天一集团的税务官,陈欣然一直恪守本分,工作负责,这样的大集团,他们公务人员的工作怎敢懈怠。在寻常工作中,跟公司的一些联系人也熟稔起来。渐渐的,他们口中会出现一个名字,他们称呼他为“大范总”,大范总拿了什么地,大范总开的楼盘排起了长队,今年交的利税,都是大范总赚的。跟企业联系多了,别人的口中,也时不时地出现这个名字。谈及范城光,赞誉之言不少,对他的手段也有敬畏之感。这位在商海中,神一样存在的“范城光”,陈欣然却从未见过。因着早年,范城光都在S市,很少回家,但每年K市的“杰出青年”、“优秀企业家”等头衔都花落他身。虽然每次颁奖,他都没有出现过,代领的都是副总或者助理。可哪怕是这样,第二年依然会听到这个名字。
别人的追捧,范城光的神秘,让陈欣然这样一个见过很多青年才俊和商场老手的人,也不免觉得好奇起来。在微信群聊中,还有一些人谈及他会有攀附之嫌。甚至偶尔她被一些老板介绍相亲,看她不中意的时候,介绍人会来一句“咱们K市从商的人我看除了范城光没人入的了你陈大科长的眼啊。”她只能尴尬地笑笑。
偶尔参与到K市的名媛团,她这个圈外人忍不住问:“你们经常谈的大范总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啊?”其中一个富二代女说:“我爸爸说了,如果我能嫁给他,嫁妆是公司。”大家都笑起来,知情点的人打趣着说:“她老婆早把背后的公司都嫁给他了,还会稀罕你这个小公司。”还有人低声说:“看前面的那个,听说跟过大范总的,人家帮她弄了个楼盘,大卖,在家里地位都提高了,她弟弟没办法把她弄出公司了。”陈欣然忍不住问:“不是说结婚了吗?”大家哄然大笑,纷纷摇摇头,说她幼稚。“你情我愿,互补牵绊,各取所需,有什么大不了的。”
窗外的太阳大了,窗帘还没有关,光线刺的她有点难受,便半坐起来。如今回想,这些话,这些人,这些观念,潜移默化间为她后来的行为埋下了令人担忧的种子。
记得第一次遇到范城光,是和苏晓言在省厅附近吃饭,苏晓言支支吾吾掩饰的人其实就是范城泽。他们俩在她还没有离婚的时候,就已经认识了。而范城泽一起吃饭的人就是范城光。在她还不知道这人是范城光的时候,他的一个随意望过来的眼神就这么冷峻地看向她,她还来不及回应,他就已经转身了。再转身看他的背影,隐约有说不出的不甘。第二天会议上,居然与他碰到,还相邻而坐,有惊喜,更多的却是“原来范城光不过尔尔嘛”,可是,这却是内心长期好奇呈现出来的反应。饭局上的再次相遇,她的每个细胞都在沸腾,一笑一颦都似乎是为了吸引她,她的明媚善睐,在很多男人眼里是动人而心悸的,她懂自己的魅力,所以忍不住倾力展现。可是,当时的她哪里会认为自己是刻意为之呢?。这些感受,陈欣然今天才真正去面对。
范城光果然还是被她吸引的。
酒后,他跟上了她,跟她漫无目的的闲逛攀谈,她有种得逞的喜悦,虚荣感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是啊,虚荣感,一开始要命的虚荣感,她觉得自己征服了一个不可一世的男人,就如她从小到大获得了别人对她的追捧是一样的。之后,范城光得知她未婚,急流勇退,她何尝没有落寞呢?
之后的之后,范城光的追求,让原本心里防线很低的陈欣然一下子就瓦解了。记得苏晓言曾经说:“为什么我觉得你爱他,爱的很莫名其妙。”是啊,多么莫名其妙,苏晓言不能理解,聪明如陈欣然怎么不懂已婚男人的可怕。或者当时,不过是虚荣感、征服感占了上风,她想和范城光一样洒脱经营这场关系。之后在听别人聊起范城光津津有味的时候,她内心多了一种窃喜和嘲讽。她们认为的范城光很高傲,而她的范城光却是个在深夜偷偷溜到她家门口求着开门。她们认为的范城光对女人很不上心,而她的范城光却为了她翻杂志时说的一句话“这个包蛮好看的”后为她买回来。可是,从小到大的价值观和骄傲,让她知道自己是错的。所以,她一次次的“作”,分手和好,和好分手,反反复复这么折腾着。
被关押的时候,她想着范城光,她的范城光是真实的。生意会失败,脾气会失控,高兴了会宠她,会霸道,会宽容。她有时候忘记了他是别人口中的范城光,他不过是她的公寓里把腿放在她的原木茶几上抽烟的普通男人罢了。他们的欢乐和争吵,尤其是想到分手后,他酒后的恳求,让孤独的她内心一阵阵发疼。其实,谁也说不清道不明,在这个物欲横流、虚情假意的社会里,爱情到底有多少真诚?他和她一路相伴,都付出了真情,只是不到大事抉择面前,谁都不知道情深几许。
想到这里,陈欣然起了身,收拾好行李。苏晓言问她,妈妈问她,今后怎么办?在范城光为了救她北上用尽关系求援,为了她把公司全部给了妻子后,她还能怎么办?她舍不得他净身出户放弃他的商业王国,如果她可以,就这么缩在他的羽翼下,过好每个今天。
窗外的天色突然变了,刚刚炙热的太阳躲到了云层里,气象预报说有雨,看起来是真的。“看起来要下雨了,开车小心。”她发了一个微信给范城光,嘴角露出了微笑。
到公司大堂,看范城泽背对着自己在来回踱步,转过深看到自己的时候,连忙跑过来,脸上是化不开的愁。
范城泽想起小时候,一有烦心事就挂在脸上,也跟今天这样没头没脑地跑过去找哥哥,而哥哥却总是一副冷冷的距离感,对于他深情并茂的说辞,最多说一句:“这有什么要紧的。”就淡淡走开。久而久之,他就不愿意去找哥哥了,也学到了哥哥那种冷淡的神态,学着遇事越急,心越沉。可今天的他装不出镇定。两人速速上了专用电梯。
“怎么回事?”范城光的声音里少有的惊恐让范城泽心头一震,哥哥也是有怕的时候的。
“全部资金,全部,昨天下午我还不相信,你不在,副总不敢确定来跟我汇报,我连夜彻查了。资金三天前就转出去,而你居然一无所知。”范城泽的言语充满不可信。
“我知道的,我那两天不是临时去了深圳,当时双蓉说青岛要还贷,暂时调出了三千万,我就同意了。”范城光接了陈欣然后,就去了深圳,根本无暇顾及公司暗地里的变动。
“三千万只是个由头,因为你跟嫂子定有协议,她掌握了财务权,暗地里偷偷把整个公司掏空,一部分资金还贷不再续贷,一部分资金流向不明。简单说,不只是秋水名苑,现在整个天一房产都是空壳。资金链一断……”范城泽感觉自己的喉咙发紧,说不出倒闭两字。
范城光坐到沙发上,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他这次算低估了李双蓉的狠心,还是高估了李双蓉的善良,从来米有想过,有一天她可以痛下狠手弃公司不顾,逃走了。他拿出电话打,是关机,再打到李家,丈母娘接的电话说双蓉出国。范城光把手机一下摔在地上,第一次骂了一句“臭****。”
“集团怎么说?”
“等你到就开会。”
这是一个各怀鬼胎的会议,范城光唯有用冷淡和沉默面对指责和怀疑。但范伟明在集团还是能说了算的,最后他表明:“工地不停,继续建造。在天一房产的股份也不会要回。”大家有不悦,但都点点头。但是这是暂时,之后如果资金不回归,又能压制多久。
不过,范城光知道,这是底线,想让这些老狐狸们拿出钱来贴补房产公司是不可能的。
会议散后,范伟明没有多余的指责,说了句:“老婆有无二心都不知,你真是妄为男人。”但是,他还是马上开始自救,让范城泽把家里的个人房产和资产都作抵押,尽快集资注到公司中。范城泽连忙领命召集财务人员,他从范伟明身边走过的时候,看到他的双肩是垮着的,说不出的苍老。而再看一眼哥哥,却有了英雄被暗箭所伤的茫然,好像孤零零地站在失败的战场上,不知归路。
晚上,兄弟俩碰了面,互换了一天的努力。范城光忧心地说:“深圳那边不会罢休的,当时投资进来就是跟抢钱差不多的。”“消息暂时封锁,不过,我也不知道怎么应对。”范城泽说的是大实话,他在哥哥面前只是一个会造房子的大男孩,资金运作对他来说完全陌生。他好像在不熟悉地形的战场上打了一场硬仗,使劲挥出的拳头,却得不到效果。
“阿泽,我的地产王国真的会破灭的。”范城光摇摇头,难得一见的颓废,“这几年我很清楚国内市场的情势,却利欲熏心,盲目扩张,现在库存积压,资金困难。我想对双蓉来一招釜底抽薪,她却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且更狠。我只不过想剥离,她却是想我毁灭。”
“集团还在,我们范家还是能说了算的。”
“是的,大家卖爸爸的面子,可是对我们俩呢?锦上贴花都会,雪中送炭却难。如果我调回百分之30的资金,他们碍于面子说不懂会同意帮我们,现在难。我的房产拖累了集团,集团有多少钱,你心里很清楚,是不是?”
“当务之急还是找嫂子,你们俩好好商量。”
“不是,当务之急是我如何脱身。”
“什么意思?”范城泽不明。
“傻弟弟,我是法人代表,我亏空了所有的钱,你以为我可以全身而退。”范城光站起来,紧紧地捏着手机。刚才深圳方面传过来的消息,让他很清楚接下来发生什么事情。
兄弟俩一起走出公司,楼下却停着警车。范城泽一阵紧张,往前走了几步,想护住范城光。低声说:“哥,怎么会这么快?”
“呵呵,我说了深圳那边是来抢钱的,现在钱没了,还不要我的命。别担心!”范城光搂了搂范城泽的背,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来。
范城光走了,范城泽克制住,努力给赵宇打电话。他在那头沉默好久,说:“金融诈骗的罪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