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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问了一声,瞅着没人答应,李得一给自己壮了壮胆子,又往前走了几步,高声喝问:“是谁在那儿?”“悍马”溜溜达达从阴影里走了出来,对着李得一不满地哼哼唧唧。李得一瞅着是‘悍马’再一听他这哼哼唧唧的动静,立马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满面歉意地说道:“俺今天实在是有事儿忙,忘了带你吃晚饭,对不住,对不住。”说着就要上前搂“悍马”的大长脸,“悍马”把头一晃,让李得一搂了个空,还不满地打个响鼻。李得一红着脸说道:“明天肯定给你刷洗一番,可以了吧。再把欠你的一顿肉给你补上。”“悍马”这才痛快让开道路,跟着李得一溜达着回屋了。
第二天一早,李得一现在屋里默背一遍《御气和合经》,待太阳升起之后到院子里开始修原气,跟他住一个屋子的“悍马”居然也兴致勃勃的跟在李得一后面来到院子里。瞅着那摸样,“悍马”居然也在感知原气,李得一修完之后,还好奇地盯着“悍马”看了好一阵。
修完了早课,李得一带着“悍马”去吃早饭,把自己那份肉分给了“悍马”一部分。吃晚饭,李得一匆忙回到伤兵营,把吃完早饭的姐姐们集合起来,准备带着去参加今天的表彰大会。李得一带着伤兵营的这些女子一进场,马上就吸引了全部兵士的目光。尽管这些天已经习惯了男兵投来的热切目光,可不少女子还是当场红了脸。李得一被这些急射而来的热切眼神波及到,也给弄得浑身发毛,头皮都感到有点麻了,不得不硬着头皮,强撑着带着队伍走到预定位置。随后一干战功卓著的老兵就登上了校场的高台,表彰大会正是开始。
李把总,钱把总,韩把总,孙老医官,四位悉数到场。孙老医官先登台,当众念了一篇骈四俪六,谁也听不懂,但大家都觉得好的华丽文章。然后就是李把总亲自给一干战功赫赫的老兵发下房屋、田地的相关契书,还有五十枚金钱的奖赏,这个奖励当场就震撼了不少人。尤其是那五十枚金钱,金光闪闪,对普通小民来说,是一辈子也吃喝不尽的一笔巨款。最后三位把总,孙老医官,挨个与这些老兵行了军礼。一时间校场上的气氛达到了顶点。李得一趁机偷偷瞅着身边伤兵营姐姐们的表情,发现不少人也露出了震惊的表情。也不知是被丰厚的奖赏震住了,还是被这热烈的气氛震惊了。李得一看着这情况,心中暗自感到高兴,后面接下来的事儿应该能好办不少吧?有房,有地,有产,还是战斗英雄,这总该能让这些姐姐动心了吧?
李得一正开心得看着台上的表彰授赏,忽然感到有人在拉自己的袖子,一扭头,“悍马”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混进来了,正用嘴咬住自己的袖子,试图把自己拖出人群。李得一赶紧用手摸了摸“悍马”的大长脸,小声说道:“别咬,别咬,俺就这一件新衣裳,还是师哥给的,咬碎了俺没得穿了。好好,俺跟你走还不行么。”李得一没奈何,只能跟着“悍马”大爷先走了。“悍马”领着李得一来到骑兵营的马厩,找了个水桶对着李得一点头示意。到了这会儿李得一也知道“悍马”拉他来怎么回事了,顺手抄起个毛刷子,打了桶水开始给“悍马”洗刷起来。李得一以前虽然没干过这活儿,但好歹在威北营这么久,也看过那些骑兵伺候自己的马匹,照着做就是了。
李得一洗的很用心,把“悍马”伺候的舒爽异常,不停地摇头甩尾巴。一直用了五桶水,才给“悍马”洗刷完,也不知道“悍马”多长时间没人给洗刷了。等李得一满头大汗干完这活,也快要到晌午了,头顶的日头开始发出强烈的光芒。累的满头大汗的李得一靠着“悍马”舒服地坐下,晒着日头。过了一会儿,居然利用这段难得的空闲,大着胆子开始尝试感知原气。
一天之中,太阳发出的原气在晌午这段时间最是强烈,只有到了俱五通境的人才会在中午时分修原气,因为到了那时,身体经过多年原气强化,已经可以容纳如此巨量且活跃的原气。初修之人一般都只在日出和日落时分修习原气,因为那时太阳发出的原气相对较少,正适合初修之人,他们的身体正可承受当量的原气。李得一初生牛犊不怕虎,从小在那个小庄里长大,又没爹娘管着,所以啥都新鲜,啥都想试试。李得一愣着头开始感知原气。
幸亏现在是春季,晌午太阳发出的原气并不算很多,若是在夏日里,李得一非得被那巨量的原气直接冲破识海,变成一个傻子。这时李得一所感知到的原气虽说不能把他识海冲破,但是仍然极大超出了目前李得一识海所能容纳的原气极限。只用了一小会儿工夫,李得一识海中就充满了原气团,怕是有上百个之多。寻常初修者,识海中能有八个原气团就很不得了,有十二三个就算多的了。接下来的修原气,就是推动这些原气团在识海中运行,旋转,不停强化识海,以增强识海,直到和合境圆满,即达到识海与身体和合的境界。寻常人身体总是比识海反应慢一拍,比如一箭射来,很多人都能瞅见这箭的轨迹,但就是拦不住,一伸手,箭已经飞过去了。普通人会认为这是人的身体不够强壮,这才跟不上识海的反应,其实恰恰相反。一个人的识海若是足够强大,便能更好的指挥身体迅速作出反应。寻常人通过长时间锻炼肉身,增强自身力量和速度,也能抓住飞来的箭矢,浅薄者便会认为这是身体增强的效果。其实这是很浅陋的见识,这世间教授武艺的师父往往会对徒弟说这么一句话,“拳练千遍才能用。”或者“熟能生巧,巧能用。”在那一遍又一遍,一天又一天枯燥的重复练拳过程中,招式早已烂熟于心,其实就是在磨练一个人的识海,或者用老百姓的话说,毅力。这么坚持下去,终有一天会达到眼到手到的和合境界。其实这种境界非常接近修原气的和合境,但一般只练肉体者,终生也就停留在这个境界了,无法更上一层。
李得一这会儿却并不知道这些,一来师父没讲,他一个初入门的人也没必要知道那么多。二来那本《御气和合经》上都是些老生常谈的东西,只讲了和合境的修习方法和注意事项,并没有提及和合境以后的修习方法。李得一敢在书上没有讲过的时候修原气,感知原气,这也是他野惯了缘故。大户人家子弟修原气,都有长辈名师从旁教导,一步一步都早已规划成熟,照做即可。李得一不一样,从小爹没了,他娘一个女人为了拉扯他,只能没日没夜的劳作,没几年就病累致死,也就没多少工夫管他。所以缺乏从小管教的李得一性子野的很,一直野到十岁才拜了孙老医官为师,但孙老医官毕竟年纪大了,还被浑身的伤痛折磨着,平时并没有多少精力教导他。在这威北营要不是有小刘医官常常收拾他,还不知道要惹多少事儿,尽管平日里有师哥管束着他,一有机会李得一野惯了的性子仍然要冒出头来。
再者说了,孙老医官曾为这小徒弟,不惜耗费原气专门推衍过星辰推衍图。推算出自己这关门弟子虽然入门以晚,过了修原气的最好时机,按部就班的修终身也难有大成就,但若是能让他自己随缘任流,自己再稍加指导,说不定也能走出一条不一样的路来。有了这番推衍,那些修原气的注意事项和条条框框,孙老医官也就故意没告诉自己这关门弟子。
李得一这次顶着晌午大太阳感知原气,一是他本身的野性子使然,二是孙老医官刻意纵容。他的识海中此刻已经被原气团充满,更要命的是,他居然愣头愣脑开始尝试推动这些原气团沿着识海运行。这下可要了命了,识海中的近百原气团直接就炸开了锅,李得一当时就七窍流血,吭都没吭一声,直接昏了过去。旁边“悍马”洗完了澡,正悠闲的晒着日头,忽然就感觉到靠在自己身上的李得一软倒在地。
昏迷中的李得一忽然觉得识海开始剧烈震动,震动中又出现了一个识海,两个识海在剧烈的震动中合二为一,原本时不时出现在梦中的那些模糊的画面,也渐渐清晰起来。也不知过了多久,恍惚中李得一觉得有个温热柔软的东西在自己脸上擦拭,艰难地睁开眼皮,看到“是悍马”正在用舌头舔自己。李得一挣扎着从地上坐起来,张嘴说道:“别舔……你今早又偷吃羊肉了吧,舔俺一脸的骚腥味儿。”说完这句话,李得一就感到眼前一阵阵发黑,脑门发蒙,赶紧伸手扶住“悍马”,好歹歹才没跌倒。
“悍马”打了个响鼻,心说:就冲你刚才那番话,大爷就不该帮你,看在刚才给大爷刷毛的份上,这次不计较了。其实“悍马”此刻也是四蹄发软,就是想计较,也没那个能耐了。李得一用手扶着“悍马”勉强站起来,这才感觉到“悍马”浑身都在颤抖,李得一不知道“悍马”出了什么事,却知道自己情况不妙,得赶紧去找师哥给看看。一迈步,一人一骡都腿脚一软,差点一起摔倒。等走两步歇一歇,好容易找到小刘医官时,李得一已经面色苍白,浑身跟筛糠一样打着哆嗦,连喘口气都感到脑袋瓜要炸了,“悍马”的情况也强不到哪儿去,四蹄发颤,嘴里冒着白沫。
小刘医官看到师弟搞成这个样子,又惊又怒,吓得声都变了调儿,喝问道:“你怎么搞的?”再一看他身旁的“悍马”,也顾不得其他,先给师弟取出一颗药丸服下,咬了咬牙,又拿出一颗给“悍马”,把师弟搁到床上,然后自己直接飞奔出去找师父。李得一服下那粒药丸,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不一会儿就躺在床上昏昏睡去。
再醒来时,睁眼就看到师父孙老医官正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己,小刘医官也在师父旁边关切地看着自己。小刘医官看师弟醒了,不待师父开口就先开腔问道:“你可算是醒了,说说吧,怎么弄成这副德行?”李得一寻思了寻思,说道:“俺晌午头的时候感知了一下原气,然后识海里就多了好多原气团,接着俺就试了试推动这些原气运转。”小刘医官听了这话,立马就蹦了起来,“不是告诉你一早一晚修原气么,什么时候告诉你晌午修了!你怎么这么胆大?!”李得一低声说道:“也没说不许晌午修原气么,俺刚好得了空闲,就想试试……”
小刘医官正要发作,却被孙老医官按住了。孙老医官接着仔细打量了李得一半响,问道:“你感觉有什么异样?”李得一想了想说道:“俺的头疼的更厉害了,再有就是腿脚发软使不上力。”小刘医官高声道:“废话!你知道你流了多少血么?七孔流血,还腿脚发软,没死掉就算你命大!”说着手一指,顺着望过去,旁边放着一大堆被血染的通红的绷带。孙老医官继续耐心问道:“身体内可以有何不适?疼痛否?”李得一伸手在自己身上捏了半天,说道:“还行,身上倒不疼。”
“嗯,你方才昏迷之时,为师以用原气探查过你的全身,脏腑并无受伤。只是识海破裂受创的厉害,你这头疼为师估计要持续好多年,再加上你失血过多,所以肢体虚弱也是应当的。”孙老医官尽量把事情说的轻松些,怕再把自己的小徒弟吓着了。其实他老人家心里清楚,自己这个小徒弟真是命硬,他进来看到徒弟第一眼,就以为人已经死透了。当时李得一七窍流血,四肢冰凉,小脸煞白,他老人家伸出去探查的时候手都忍不住发抖了,直后悔自己为了让这个徒儿日后能有出息,放任他兵行险着。后来孙老医官仔细查探之下,却发现自己这徒儿居然傻人有傻福,这一番胡来,识海居然异常扩大不少,差不多有寻常人两倍大,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小刘医官看着师弟已经暂时脱离险境,冷着脸说道:“你这次能有惊无险,还要多亏了那头骡子大爷。”李得一抬头不解地看着师哥,小刘医官给了师弟一个白眼,转头瞅了瞅仍在昏睡的那头骡子,说道:“这头骡子得益于他爹强悍的血统,生来不久自己就会吸纳原气强化身体,按照咱们的标准他已经修到了气壮境,灵智已经成熟,所以能听懂人言。”小刘医官说到这儿,忍不住又翻了个白眼,说道:“某些人自己作死也能撞上大运,真是没天理了。”
李得一小心翼翼低声问道:“师哥你是说的俺么?”小刘医官没搭理他,继续说道:“我曾跟你提过,有些畜类也能修原气。一般畜类起修原气,若没有天赋血脉,便要人为其输入第一股原气,帮其开启灵智,一直持续到进入和合境,灵智成熟能自己修行。这头骡子血脉太过强大,灵智又早已成熟,竟然是自行领悟了如何与人交流原气。我猜他当时见你情况危急,知道你是修原气出了岔子,便自行与你接纳原气,吸取了你识海中过量的原气,所以才保住了你的性命。如若不然,按你当时描述的情况,你必然要七窍流血,识海炸裂而死,就算能勉强救活,以后十之八九也是个傻子。”
李得一吃惊地伸长了舌头说道:“是这头骡子救了俺?他是俺的救命恩骡啊!”小刘医官气恼道:“我话没说呢,别打岔。你小子这次也是因祸得福了,平常人为畜类输入原气,开启灵智之后,那畜生便会与那人心意相通。待到了战场上坐骑与主人心智相通,便能发挥出数倍于战力。这头骡子吸了你的原气,虽说当时情况紧急,是为了救你迫不得已是骡子主动吸纳了你的原气,却也是变相与你原气交流过,待你日后修原气有成,便可与他一同上阵,平添一份强大助力。”
“之前俺每次要骑他出战,都要先拿几块好肉贿赂一番,他如吸过俺的原气,是不是以后就可以省了那些肉了?”小刘医官没想到这时候师弟居然还能冒出这么一句,顿时被气的哭笑不得,扭头盯着孙老医官说道:“师父,瞧你教出来的小徒弟!真真像极了咱威北营的人,特会过穷日子,那是能省就省。”
孙老医官老脸一红,说道:“会过日子挺好,若不是节俭度日,咱威北营哪能熬过那段苦日子。”李得一也红着脸低声说道:“俺家是挺穷的,俺打小没了爹娘……”小刘医官忍不住打断李得一卖乖的话:“你少得了便宜又卖乖!咱威北营不知多少人眼馋这头骡子,他爹可是火眼狻猊,那是上古异种血脉,不知有多强悍,多稀有难逢。说也奇了怪了,这么些年多少人想尽了办法讨好这头骡子,他连眼皮都不眨,没想到居然跟你投了缘,如今又与你原气交汇过,白让你捡了个大便宜。难道这就是傻人有傻福?”
李得一仰起脸得意洋洋地说道:“俺这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小刘医官觉得自己今天可能翻白眼儿翻多了,这会儿眼皮都开始气的直跳,“少废话,我告诉你,以后除了日升和日落之时,严禁你在其他时候修原气,否则你小命难保!这条禁令持续到你修到俱五通境为止!”
李得一转头看着孙老医官说道:“师父,俺这样的一天天修下去,也没个标准给俺参考参考,俺心里没底啊。再说如今世道一天比一天乱,俺这也是想早点修到气壮境,到那时好歹也有能力自保,不用像现在这样,稍微有点事儿就要靠着师哥和师父您老人家。”
孙老医官寻思一阵,说道:“以后切记修原气不可如此涉险,求快也要有个限度。为师这儿倒是有一个法子可以帮助你修原气,也可验看你在和合境的修行如何。”李得一闻言立马瞪大了眼睛,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孙老医官略顿了顿说道:“你回去之后弄一根麻绳栓个鸡蛋,挂到屋中房梁中间,你没事便可每天盯着它看,同时识海中要运转原气,啥时候把这鸡蛋瞅的掉到地上,啥时候你的和合境就算修成了。”对师父孙老医官说的话,李得一是不疑有他,立刻点头表示等回来一定照做。
小刘医官对着李得一说道:“师弟你昏迷了大半天,晌饭也没吃,现在肯定饿坏了吧,你等着,师哥给你打饭去。”说完这话,拿手指头偷偷使劲儿捅了一下师父,自己先出去了。孙老医官会意,又安抚了李得一两句,推说自己累了,也出去了,临走还仔细把门关好。
门外头小刘医官正等着孙老医官呢,等孙老医官一出来,小刘医官皱着眉头上前架着师父往外就走。等走远了,小刘医官说道:“师父,你教给师弟的办法能行么?我怎么听着那么扯淡(蛋)。”
孙老医官赶忙伸手捂住徒弟的嘴,说道:“你见识少就别乱讲,徒惹人笑话。这是几百年前有名的公案。我也不指望你师弟真能把鸡蛋瞅的掉下来。为师不过是看他如此急切,若不给他个办法吊住他,唯恐他以后还要行险。再有下一次,恐怕就没这么大的命了。故而给他这个办法,只要能帮你师弟锻炼一下识海强度,熟悉原气的运用也就可以了。现在你老老实实给你师弟拿饭去,可不许在他眼前说破!”
李得一自己在屋里看着仍在昏睡的“悍马”,是越看越心里越美,觉得自己虽然倒了大霉,以后每时每刻都要头疼欲裂,却也捡了个大便宜,再也不用给拿肉求着“悍马”出战了。美滋滋的这么想着,仿佛头疼也不是那么难忍受了。
此时此刻,中神城,皇城内,当今天子盯着地上跪着的这名年轻有为的臣子,笑道:“好,好,国难现忠臣,朕这就下旨任命你为卫北军军团长,兼平西,安东两军督师,全权负责北灭突辽人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