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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高的人,往往也自持。
在沈浅的印象当中,蔺芙蓉虽为人高冷,但却不是什么喜好纠缠,蛮不讲理的女人。沈浅并没有多做解释,就被韩晤从办公室轰了出来。
失魂落魄的沈浅面色惨白,望着窗外的阳光,感觉格外刺眼。
小牧一直等在外面,里面若有异动她好进去救沈浅。但没想到办公室内全程冷静,沈浅沉着脸自己出来了。
“没事吧。”小牧迎上去,扶住了沈浅,她的脚还未完全康复。
“嗯。”沈浅回过神来,和小牧说,“咱们走吧。”
今天本来要拍戏,现在沈浅却要求走,她和韩晤在里面说了些什么,仔细思考就能得出结论。小牧冰雪聪明,也没有问,只是扶着沈浅,两人互相依靠着到了车上。
驱车回到酒店,收拾行李后,又赶往机场。在车上,沈浅闭目养神,神色安宁,透不出丝毫的情绪。
原来,开始韩晤让她出演《警戒》,就是为了让蔺芙蓉看到。蔺芙蓉看了电影,只是因为她演了这个角色,而不知道她和韩晤的关系的话,应该不会乱想。
她相信她的母亲,也不准任何人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诋毁她。不过,联想到两人在一起时,韩晤提起家人时那种厌恶感,和她在带给他b市点心时,他那种怀念又伤感的眼神。
沈浅心情复杂。
或许韩晤的童年和少年时期非常灰暗,但这一切也都是由周围环境造成。蔺芙蓉做过那件事或者没做过那件事不说,韩晤不能把所有的恨意都强加到她身上,并且报复在了她身上。
等从x市回到s市,沈浅一直在鹭岛上待着,准备教师资格证考试,同时也想着这件事。
她不打算听从韩晤的话,去问蔺芙蓉售票员的事情。这样一来,蔺芙蓉就抓到她和韩晤的联系。知道两人离婚,多半是自责的。
教师资格证报名开始那天,蔺芙蓉给沈浅打了电话。沈浅对于考试的事情,格外不上心。蔺芙蓉打电话是提醒她报名。
“知道了。我今年复习的可努力了。”沈浅信誓旦旦地说,“肯定能考上。”
“嗯。”蔺芙蓉冷冷淡淡地对待着她的积极,唇角勾起了笑,语气却不起波澜,“别消极对待就行。”
“妈,你看,我要是再考上老师,咱们家可就都是老师了。”沈浅大言不惭,已经开始规划未来。
“你和韩晤的电视剧,什么时候开播?”蔺芙蓉问。
沈浅的笑戛然而止,心脏骤然一跌,双唇一哆嗦。
“你怎么知道我和韩晤演戏啊?”
“你们不是还传绯闻了么?学校里老师们传得沸沸扬扬的,你以为教育工作者不八卦么?”蔺芙蓉答。
“哈哈。”沈浅干笑两声,“那不是因为这绯闻的事儿,林姒不高兴,所以我的戏份直接被剪掉了。到时候电视剧播放也不会有我,大家都白期待了。”
电话那端,良久沉默。
沈浅心虚,怕蔺芙蓉乱想,呵呵笑了两声,说:“快考试了,没戏演刚好可以认真复习。”
终于,电话那端有了回应,蔺芙蓉表示知道了,又叮嘱了她好好看书后,挂掉了电话。
期中考刚刚过去,办公室内开着空调,各位老师在忙着订卷批卷。蔺芙蓉进去休整了片刻,从座位上起身,进了卫生间。
沈浅的旧手机上,除了有两人结婚证书的照片外,韩晤的电话号码也存在上面。沈浅存的比较隐秘,只是一个ah,排在通讯录第一位。
看到通讯录时,蔺芙蓉觉得心疼。韩晤心中对沈浅无爱,可沈浅定然是爱得深切。她的女儿被这么一个男人欺负,原因竟是因为她十五年前的一个错误。
韩晤正在拍戏,电话响了半晌,在韩晤休息时,被韩晤接了起来。
电话那端,蔺芙蓉的声音传了过来。
“你好,我是沈浅的母亲蔺芙蓉。”
韩晤对蔺芙蓉的恨,比对沈浅更加深刻。甚至,把因为她而和沈浅分开的恨也加到了她的身上。
他一直以为,相由心生,蔺芙蓉这么尖刻的人,定然长着张刻薄的脸。可当他进入包厢,看到穿着一身旗袍,沉静如兰地坐在那里的女人时,惊讶地愣住了。
韩晤让自己别被蔺芙蓉的样子所迷惑,冷着脸坐在了离着她最远的地方,看着蔺芙蓉喝茶,抬头看着他,直接开了口。
“你和沈浅结婚又离婚,恨她、折磨她,都是在造孽。”
“呵。”韩晤没想到蔺芙蓉竟然开口到倒打他一耙,笑道:“这一切,不都是你造成的么?”
蔺芙蓉说:“你对沈浅的所有伤害,都是想要报复我。你何苦又报复在我女儿身上。”
“怎么?”韩晤冷笑,“心疼了?这样多好啊,我报复你,你只是难过两天,但我糟蹋了你的女儿,你得悔恨一辈子吧。”
“你很可怜。”蔺芙蓉说,“你有足够的理由去报复一个人,但你报复错了人。”
韩晤心中起火,看着女人的沉静清冷,他更压抑不住的怒火。她当年那么样的去对待他的母亲,造成了他悲惨的一生。但是现在,她竟然教导他报复错了人。
如果蔺芙蓉不是女人的话,韩晤可能已经开始打她了。
不想与她废话,韩晤直接站了起来,甩手往门外走。
“你要不要听听,关于十五年前那件事,我的版本。”
韩晤住了脚。
“十五年前,我在外校学习,接到我们学校办公室电话,我父亲被人捅了十三刀,正在医院抢救。陪伴在他身侧的,只有我年仅十岁的女儿。”
“外校是我第一次去,匆忙出门打车,正值中午换班时间,车根本没有得打。外校老师告诉我,公交车可以直达,所以我就上了那辆车。”
“那个售票员是你母亲吧?上车后,我身上没零钱,给了你母亲一张百元人民币,坐在坐位上,心神不宁,想着我的父亲和女儿。你母亲让我让座,我并没同意。因为那时候的我,怕的双腿发抖,根本站立不起。你母亲情绪也不好,与我争吵了几句,后来又去卖票。”
“中途我问过医院那一站还有多久到,你母亲告诉我很快。然而,等过了两站我再问时,你母亲告诉我,医院已经过了。我让司机停车,气得头晕目眩,扶着公交车要下。你母亲却拉住了我,说我给她的那一张一百的纸币是假的。”
“我的钱不是假的。”蔺芙蓉强调,“中途这么多上车的,并不是只有我给了一张一百的,但因为我与她争吵了两句,她只记得我给了她那张一百的纸币。”
“我不能与她耽误太多时间,我父亲失血过多,我与他血型一致,我必须抓紧去医院。我将她推倒了,记住了她的工号,下了车。”
“然而已经晚了,我气喘吁吁地跑到医院时,我父亲刚刚去世,我女儿哭得声嘶力竭,我丈夫抱着她,无奈地看着我。”
“所以呢?”韩晤转身,拉了把椅子坐下,冷笑,“你是想说,因为我母亲害的你父亲死了么?”
猛拍桌子,韩晤红着眼眶站起来,大声吼道。
“比惨是吗?好啊!我就跟你说说,当年你那一通投诉电话,我们家又遭遇了什么!我妈情绪不好,是因为我爸前几天被逼跳楼,我母亲一人养活我自己。本就工资微薄,却又被辞退。那年我十二岁,刚上初中。我妈本想拉着我一起自杀,但我被抢救了过来!没有双亲,我只能去了我舅舅家!我一个十二岁的少年,被堂哥欺负,被舅舅虐待,被舅母猥亵……最后,因为舅母猥亵的事情败露,我被舅舅卖到山区!警察找到我时,我在黑砖窑已经不见天日地干了两年。我揭发我舅舅,却被舅舅告知警察是家庭纷争,事情不了了之。后来,我自己逃了,咬牙争了口气,有了现在的地位……你说,我有没有资格恨你?”
“你没资格。”蔺芙蓉说。
“你母亲当时没有报站,是渎职。因为她的渎职,造成我没有赶到医院给我父亲输血……”
“别开玩笑好么?”韩晤冷声道,“你父亲失血过多,医院血库是当摆设的么?”
“不巧,我父亲是ciso血型,比熊猫血还稀有,医院血库确实是个摆设。”
“你父亲就等着你输血了么?沈浅当时在那儿,为什么不能用她的血。那是她亲姥爷,沈浅的血型也是ciso吧。”
韩晤咄咄逼人,双目血红,盯着蔺芙蓉,恨不得将她剥皮去骨。
面对他的戾气,蔺芙蓉丝毫不为所动,她静静地看着韩晤,说。
“沈浅不是我亲生女儿。”
韩晤瞪大了双眼。
蔺芙蓉拿起旁边的包包,站了起来,盯着韩晤,蔺芙蓉的语气,第一次掺杂了情绪。
她警告韩晤。
“以后,不要再去沈浅的麻烦。如果让我知道,我绝对不会再放过你。想想你的妈妈,永远不要低估一个母亲的力量。”
蔺芙蓉出了咖啡厅的门,就给沈浅打了个电话。沈浅接了电话,语气不甚欢快地叫了声妈。
蔺芙蓉喉头发酸,眼睛一暗,差点哽咽出声。想想韩晤对沈浅造成的伤害,心里说不出来的心疼。
“在做什么?”沈浅又叫了一声后,蔺芙蓉才调整好情绪问了她一声。
“在背书啊。”沈浅哀嚎着,“还是做题舒服啊,背东西脑袋累死了。”
“嗯。”蔺芙蓉淡淡应了一声,“好好学习。”
“知道了。”沈浅笑嘻嘻地说,“我会努力的。”
说完以后,母女俩就陷入了沉默。
沈浅察觉到蔺芙蓉今天尤其寡言,心下有些不安,叫了一声妈后,蔺芙蓉突然说了一句话。
“浅浅啊,以后有什么事情,都可以跟妈说。妈肩膀虽然小,但在你没有出嫁之前,会做你坚实可靠的依靠。”
蔺芙蓉从来不擅表达情感,所以,当她说出这番话时,沈浅明显愣了一下。感动的同时,心里不安更甚,抓紧问道。
“妈,你没事儿吧?”
“没事。”蔺芙蓉突然笑了笑,“只是雨墨这个小坏蛋,又说你没用了。”
沈浅咬紧下唇,对蔺芙蓉说。
“妈,你别担心。等我考上老师,有稳定工作,大家就不会说你教女无方了。”
蔺芙蓉在那边笑了。
韩晤从咖啡厅出来后,派杰森查了当年的事情。其实他母亲葬礼那天,他就和与他母亲一同工作的公交车司机交谈过。所有的事情,都是司机告诉他的。十二岁的他,正是叛逆气盛的时候,听到后,就想要找蔺芙蓉报仇。然而他也懂得隐忍,这么多年找上了沈浅,才将这仇给报了。
没想到,世事难料,他爱上了沈浅。
真是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
杰森很快有了反馈,打电话通报了韩晤。
“当年那□□,其实是那司机的,他想要把你母亲逼走,让他老婆去公交车公司做售票员,所以才将那张纸币给换了。还有蔺芙蓉当年确实投诉了,不过你妈顶多是被停职两天。但是这个司机说你妈丈夫死了没有钱养你,就侵吞票钱,厂长才将你妈给辞退的。当年那个司机已经搬家了,他儿子女儿还在b市,要查吗?”
“查。”韩晤说,“查出来,让他们生不如死。”
犹豫了一下,杰森叹气,说:“韩晤,冤有头债有主,沈浅躺枪了,你让那司机的子女也躺枪么?”
他还未说完,韩晤已经挂掉了电话。摇头叹息一声,杰森去查探地址去了。
韩晤躺在沙发上,眼泪已奔涌而出。他想着和沈浅在一起时的所有事情,美好的,不美好的,泪如雨下。
抱紧双臂,韩晤如野兽般嘶吼一声,大声哭了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天从白日变成黑夜,杰森回来,看到躺在沙发上的韩晤,赶紧过去把他扶了起来。
“你吓死我了。”韩晤睁开眼,杰森长吁一口气,说,“今晚有电影发布会,你不是要宣布和林姒的婚事么?”
韩晤行尸走肉般摇了摇头。
“林小姐对你有情的,你已经辜负了沈浅,沈浅现在也已经有了新开始,放过她,放过你自己,各自幸福不好么?”
从韩晤刚进公司做练习生时,杰森就挑选了他作为手下的艺人。这个少年,眼中带着与平常少年不同的成熟和狠劲。羽翼未丰时,懂得敛去锋芒,羽翼丰满时,才会野心膨胀。他跟着他,帮着他,一路披荆斩棘走到现在这个位置。深切地体会到韩晤的不易,他受过的苦,这世间没有几个人能抵得上。
未来的日子还长,他不希望他沉溺在过去的回忆里,让自己遍体鳞伤。
“我爱她。”韩晤说,“我放不下。”
今晚上的活动取消,杰森也知多说无益,打电话通知了林姒,听着那边失落的应答,杰森只有叹息。
挂了蔺芙蓉的电话后,沈浅仍觉得有些不对,但是也没有细问。陆琛这几日,因为收购的问题,跑去了r国。她自己在家,也是无聊,就努力看书。
看了两天,她就接到了柯西的电话。
柯西语气里,对她尊敬了不少,她还不明白怎么回事,韩晤的声音就传了过来。说出的第一句话,就让沈浅无法挂掉这个电话。
“我已经见过你妈妈了,她跟我说明白了事情的经过,我误会了她。对你造成了伤害,我表示抱歉。”
沈浅:“……”
“我对你们造成的伤害,我想从你这里弥补。我没有什么其他本事,但你不是一直想演戏么?现在开始,只要你想演的戏,不管是女一号还是女二号,爱情剧还是亲情剧,电视还是电影,只要你想演的,我都会给你找到资源。并且将你打造成一线女星。”
沈浅:“……”
“我只求你,原谅我。”
韩晤声音很虚弱,像是几天没吃饭的样子。这一番话,顿了三顿才说明白。而沈浅还停在韩晤说的他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蔺芙蓉上,知道蔺芙蓉已经晓得她离婚,沈浅恨不得将韩晤杀了。
怪不得那天,蔺芙蓉会说那样的话,果然是有原因的。
没等韩晤再说,沈浅就打断了她,让自己尽量理智,沈浅平静地道。
“我以后都不会跟你打交道了,你伤害我伤害的那么深,都不及你把这件事告诉我妈更让我觉得难过。我不需要你的道歉,更不需要你的任何补偿。对我来说,你就是噩梦。只要你离我远点,我就很满足了。”
韩晤:“要是我在离婚前,跟你说这些的话,你是不是就会同意了?”
沈浅:“如果你和我妈的恩怨,我丝毫不知道的话,或许吧。但是如果知道了这件事,知道你是为了报复我而和我在一起,那我和你也是不可能的。韩晤,在你心底里,你一直把我想得很容易得到。那是因为我爱你,所以我对你俯首称臣,受你摆布。但是现在,我已经不爱你了。”
“那你爱谁?”韩晤问,“陆琛么?”
电话那端,长久沉默,沈浅似乎在回味这个问题。然而,其实她是在回忆与陆琛的点点滴滴。
点点滴滴汇聚成海,男人已经将他包的严严实实。滴水不漏的照顾,和无尽的温柔,让沈浅沉溺到难以自拔。
她一直以为自己只是喜欢韩晤,可是现在,她觉得她可以给这个问题以肯定的答案了。
“是。”沈浅认真地说,“我爱上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