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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公子。”她在原地停下,勉强笑笑,朝季流云打了招呼。
季流云走了上来。
“帝姬。”他朝她颔首一礼。
“季公子找我有事?”宋清欢略有狐疑。
“我是来给殿下道歉的。”季流云收了笑意,一脸郑重。
宋清欢微愣,迟疑着开口打量着他,“季公子给我道歉?不知这道歉二字从何说起?”
季流云笑笑,“那日殿下特意登门道谢,我却说了谎,还请殿下原谅。”
宋清欢先是一愣,继而明白过来。
他说的,是指他骗自己是昭国人一事吧。
那件事本就不是他的本意,他不过是顺着沈初寒的话去做而已,宋清欢又怎会怨他?露出一抹浅淡的微笑,“季公子不必放在心上,我知道——你也是受人所托。”
至于受何人所托,大家心知肚明,就不必说得那么明白了。
季流云抿了抿唇,犹豫片刻,抬眼望向她,“殿下……和烬之之间闹矛盾了?”
宋清欢眉头一蹙,她和沈初寒之间本就没什么,哪里来的“闹矛盾”一说?刚要反驳,季流云却似没看到她的表情一般,自顾自往下说去。
“殿下,不瞒你说,我与烬之相识这么久,从未见他对哪个人这么上心过。”说到这里,他抬头看向宋清欢,又强调了一遍,“不是哪个姑娘,是哪个人。”
一顿,叹口气,“殿下应该也发现了,烬之这个人,就跟他的名字一样,性情凉薄得很,很少有人和事能让他放在心上的。可是,他对你不一样。我不知道烬之为何要让我故意在你面前说自己是昭国人,也不知道你俩之间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但殿下,如果可以的话,请给烬之一次机会。”
宋清欢无奈,很多事情,并没有季流云想的这么简单,可是她又不能同他解释。
见宋清欢神情似有几分不悦,季流云忙补充道,“我知道,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情,原本我是没有资格说这话的。只是这几日烬之的情绪实在是反常得很,我想,这世上除了殿下,大概没有人能这般牵动他的情绪了吧,所以才自作主张同你说了这番话。”
贸然叫住宋清欢说出这些,原本并不在他的计划之内。
他十分了解沈初寒的性子,他自己的事,并不喜欢别人插手干涉。可是作为从小一起同他长大的师兄弟,沈初寒这几日的表现实在太过反常,他不免有些担心——他从没见过他那么颓丧的时候。
他可是沈初寒啊,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沈初寒!
而他情绪陡然变化的唯一原因,只可能是宋清欢。
那日听完他和宋清欢的谈话之后,沈初寒二话没说,直接从自己房间的窗户跳到了客栈旁边的小巷子里。
他探头一瞧,发现那里正停了辆马车,车上坐着的侍女,似乎正是舞阳帝姬身边伺候之人。
他了然,心中轻笑。
没想到一贯沉稳的烬之在感情上也竟这么猴急。
只是……后来事情的发展却并不如他所料。
烬之没有再返回来,等过两日自己去找他时,却发现他的心情十分糟糕,身上戾气更重了。
不用想,也能猜出是什么原因。
虽然平日里他和沈初寒看上去总是吵吵闹闹,但关键时刻,他自然是要挺自己兄弟一把的。
宋清欢叹口气。
季流云的好意他能理解,也很高兴沈初寒能有这么个全心全意为他考虑的师兄,但她和沈初寒之间的问题,真的不是三两句就能说清楚的,也不是简单的孰是孰非答不答应的问题。
只能笑笑,含糊地应下,“季公子的话,我会好好考虑的,多谢季公子关心。”
季流云摆摆手,“殿下不嫌我多事就成。”
宋清欢抿抿唇,“怎么会?”心思一转,不想再过多谈论这个话题,便将话头引到了聿帝身上。
“季公子那日替我父皇把脉,应该也发现了我父皇有心悸之症。”
季流云点头。
他医术高明,这点隐疾自然瞒不过他。只是他行事也是恣意得很,聿帝与他非亲非故,沈初寒又只请了他替聿帝解毒,他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咯。
不过,听方才聿帝那口气,似乎是还想自己入宫替他诊断一次,他身上的毒已解,大概就是为了这心悸之症一事吧。
“我想请季公子再替我父皇看看,看是否能有根治的法子。”聿帝想到的事,宋清欢自然也想到了。
“当然没问题。”季流云满口应了。这对于他来说不过举手之劳的事,但能卖宋清欢这个人情,日后……说不定还能从沈初寒那里讨些好处来。
宋清欢忙感激地谢过。
这时,余光看到不远处似有一道墨色身影朝这边走来,她神色微变,收回目光,朝季流云点点头,“季公子若是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就先走了。”说着,朝他笑笑,带着流月和沉星飞快地离开了。
季流云眉头皱了皱,想起方才她微变的脸色,转了身,顺着她目光的方向瞧去。
这一看,顿时哭笑不得。
感情他刚才“苦口婆心”说了那么多,竟是半点用处也没有。这不,一看到沈初寒过来了,舞阳帝姬还是逃也似的走了。
他摇头笑笑,转身迎了上去。
沈初寒停下脚步,看一眼远处宋清欢几乎已消失不见的身影,面上并无多少表情。可不知是不是错觉,季流云觉得他眼底的幽暗更浓了。
“说什么了?”沈初寒睨他一眼。
“没什么。”季流云笑笑,“帝姬请我给聿帝治个心悸之症。你跟那平阳帝姬谈完了?”
沈初寒冷冷道,“没什么好谈的。”
季流云“啧啧”一声,“我就搞不懂了,你这人,冷得跟冰块似的,还到处有桃花盛开。像我这么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又温柔体贴的人,怎么就没有姑娘看上呢?”
沈初寒凉凉地瞥他一眼,一言不发,抬腿就走。
季流云“哎”一声,忙跟了上去。
没走多远,前头有内侍气喘吁吁地跑来,见到两人,一副如释重负的神情。皇上叫他送沈相和季神医出宫,可方才在门口的时候,沈相被平阳帝姬叫住,他便也停下来在一旁等着。
不想一眨眼的功夫,两人就莫名其妙地不见了,让他一通好找。好在这会子找到了,不然……自己回去可得挨钟公公的罚了。
季流云看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一笑,朗声道,“走吧。”说着,率先朝宫门方向走去。
内侍应一声,忙跟了上去。
*
又过了几日,聿帝身子好得差不多了,便亲自审问了被关押在死牢中的刺客。
刺客此时已被严刑拷打得不成人形,基本上知道的都被逼问了出来。
他的确是之前杨复在羽林军中的下属,同杨复交好,被杨复洗了脑,所以才会铤而走险帮他做了许多事情,但他与杨复在宫外的那些逆党并没有多少联系。
后来杨复出事入狱,他便手足无措起来,生恐会连累到自己,直到听说杨复被人救走方才松一口气。
只是,还没来得及庆幸多久,太子便开始大肆排查羽林军的内鬼。他和杨复交好是许多人都知道的事,谋逆是大罪,往往都是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顿时忧心忡忡起来。
就在这时,杨复却便派人找上了他,让他去帮忙做一件“大事”,并以其在宫外的家人性命相要挟。
他没有其他法子,只得应了。
没想到,杨复叫他做的事,竟然是刺杀皇上!可他此时已是骑虎难下,若是刺杀成功了,或许还能有一条出路,可若是现在就拒绝,不管是杨复还是太子都不会放过他的。
两相权衡之下,只得铤而走险。
至于那涂在剑上的毒药,也是杨复给他的,所以他确实没有解药。
直到现在,他才彻底想清楚了——
杨复只是在利用他而已!
否则,自己得手后为何没人在宫外接应?不过是觉得他已没了用处,不想再浪费资源罢了。原本他还存着侥幸,以为杨复还会派人来牢里救他,所以才咬紧牙关,一直没有招供。
直到后来,他才意识到这个事实:自己早就变成了一颗弃子。心灰意冷之下,这才将所有的事情和盘托出,只求聿帝能网开一面,放过他的家人。
不过他所知道的关于杨复的信息也很少,唯一了解的,就是他在宫外置了一座宅邸,然而太子命人去搜查后,发现那里早已人去楼空。
聿帝听罢,自然恨得牙痒痒。
要知道,就因为他,自己差点就醒不来了。然而,他更恨的还是杨复。
审完刺客,聿帝不发一言,阴沉着脸走出了死牢。
第二日,圣旨便颁了下来。
判处刺客五马分尸之刑,好在,其家人免除连坐之刑。另命人全力缉捕杨复,并张贴出告示,重金悬赏。
若依着聿帝的本性,他是绝对要对刺客一家斩草除根的。但如今杨复尚未捉拿归案,人心不稳,难免有人会暗地里打着昭明太子的名号行事,收买人心。这个时候,就算心中再多怒火,也得装出一副仁政爱民的模样来。
刺客的事就此告一段落,一切仿佛又恢复了风平浪静,但宋清欢知道,后面,怕是还会有更大的巨浪袭来。
*
过了两日,季流云如约再次进宫。
明面上只说是替聿帝复查来了,其实却是为聿帝久治不愈的心悸之症而来。
宋清欢得了消息,心中放心不下,又听说季流云是一个人进的宫,便匆匆赶去了宣室殿。
殿外进去通报的宫女去了片刻,很快又出来,朝宋清欢行了个礼,“殿下,里面请。”引着宋清欢到了殿内,那宫女复又退下。
宋清欢抬头一瞧,见上首并排坐着聿帝和季流云,两人似乎在谈着什么。
听到脚步声,聿帝抬头看来。
“见过父皇。”宋清欢上前行了礼。
“舞阳不必多礼。”
宋清欢谢了,又与季流云互相见了礼,然后端端正正地坐在一旁,看向聿帝和季流云笑道,“听说季神医今日来替父皇诊脉,儿臣也过来看看。”
聿帝心疾之事,宋清欢早就知道了,还给他做了好几个凝神静气的香囊送来,所以聿帝倒也不避讳她,闻言点点头,“舞阳有心了。”
季流云示意聿帝伸出手,将手指轻轻放在他手腕上,凝神听起脉来。
无意识地,宋清欢也屏住了呼吸,有些焦急地看着季流云。
许久,季流云才缓缓收回了手。
“皇上最近是不是觉得有些胸闷气短?偶有呼吸不畅的时候?”季流云看向聿帝。
聿帝愣了愣,迟疑着点了点头,有些担忧道,“可是朕的心疾之症恶化了?”
“皇上这心疾的毛病,是打小就有的吧?”
“是。”
“一般情况下,这种病只需好生养着,少动怒,就能控制住发病的次数和程度,倒也不大碍事。可皇上这次遇刺,虽然体内的毒素已解,但当时那一剑,到底损伤了心肺,才导致您最近心疾有频繁发作的趋势。”
“那该怎么办?可有药能治?”宋清欢没想到那日的遇刺竟还留下了后遗症,心中担忧,忍不住开了口。
季流云看她一眼,又看一眼聿帝,神情有几分严肃。
宋清欢心中一紧,犹豫着道,“怎么了?难道……不能根治吗?”
“若没有这次遇刺,或许我还有法子根治,可那一剑,虽然避开了心脏,却又加重了病情,如此一来,普通的药材已没办法根治。”
聿帝闻言大失所望,眉头也拧了起来。
季流云是神医,医术高明,若是连他都说治不好的病,怕是就当真没什么希望了。他这些天发病的频率有些频繁,原本以为只是体内毒素未清,等养些日子应该就好了,没想到——却是留下了这么大个隐患。
宋清欢却从季流云的话语中听出了一丁点希望,满怀希冀地看向季流云,“既然季公子说的是寻常药材没法根治,那么……若是稀罕珍贵的药材呢?有没有可能将父皇彻底治愈?比如说……血灵参一类的良药?”
季流云摇摇头,“血灵参只有补气安神的作用,是补品,而非药材。”顿了顿,看向她问道,“不知,帝姬可曾听说过云倾大陆上的四大灵药?”
宋清欢一愣,点了点头。
据她所知,云倾大陆的四大灵药为一花一果一草一叶。
一花名为火阳花。在云倾大陆流传的上古传说中,遥远的大陆最南端,曾有一条无恶不作的火龙,这条火龙化为人形,欺压百姓无恶不作,甚至将天上的太阳也给吞了去,人间顿时陷入无尽的黑暗。
后来,有一个勇敢的姑娘挺身而出,借着美色假意接近火龙,趁他不备时将其头颅割了下来。被吞下的太阳飞回了天上,火龙体内大量的火浆却喷涌而出,将尚未来得及逃开的姑娘永远埋葬在了地底下。
火浆冷却之后,姑娘的尸首却不见了,曾经站过的地方长出了一朵重瓣小花,颜色通红艳丽,花蕊为金灿灿的黄色,像极了天上那颗耀眼的红日。故世人称其为火阳花。
当然,这只是传说而已。依宋清欢的推测,那所谓的火龙,应该就是大陆南端的一座活火山。火山时不时的喷发对周围的百姓生活造成极大困扰,然而古代的百姓却又不知火山为何物,这才把它妖魔化拟人化了。
后来,大概是那活火山进入了休眠状态或者彻底变成了死火山,火山周围便长出了这种红色的小花,人称火阳花。
传闻火阳花为解毒灵药,任何稀奇古怪的毒药都能化解,只是听说火阳花极为罕见,百年难开一朵,当今世上存在的火阳花,大概不超过一朵了吧。
而这传说中的大陆最南端,正是在如今聿国境内,那里有很大一片广袤之处,生长着血灵参的沼泽森林便是在那里,林中瘴气缭绕,极难通过。
沼泽森林的末端,便是火山所在,也就是火阳花的生长之处。
可是,那片迷雾森林实在太难穿过,更别提到达火山脚下了,这也是为什么如今火阳花在世上如此稀少的原因之一。
一果名为清元果。清元果为清元树所结出的果实,成熟的清元果为银白色,约莫一个成年人的拳头大小。
在云倾大陆四国中,属宸国的地形最为多样。西部有绵长的国境线,分别与云倾大陆的内海无妄海、昭国东境、聿国东境相连,南部也有部分国境线与那一大片迷雾森林接壤,东边则濒临沧海。
而清元树,就长于宸国东南处一座海拔极高的天幽山山顶。传说天幽山海拔逾两万尺,最高峰处零零落落地生长着一些低矮的清元树,然而清元树甚少结果,就算结了,每株也最多不会超过三颗。
清元果公认的功效有健体补元,延年益寿,是强筋健骨的良药。更有甚者,说其有长生不老之效
传闻上古曾有一老翁,居于山脚,某日,忽然走了狗屎运,拾得一颗滚落山脚的清元果,服下之后,原本虚弱无力的四肢刹那间恢复元气,顿时健步如飞起来,无病无灾地活到了三百多岁才去世。
不过这种流传下来的传说,多有夸大捏造之嫌,倒也不足为证。如今除了那天幽山上,也不知世间是否还有清元果的存在。
一草名为仙灵草,传说仙灵草长于无妄海中一座名为玉衡的海岛之上,这座海岛十分神秘,有人说是海市蜃楼,根本不存在,也有人说出海捕鱼的渔民曾远远瞧见过那座海岛,岛上宫殿林立,雕梁画栋,恍若人间仙境,却怎么也找不到靠近海岛的途径。
但不管怎样,仙灵草是这四灵药中唯一着笔甚少的灵药。据说,仙灵草有洗髓伐毛,脱胎换骨之功效,服之,可使人内力大增,是多少习武之人梦寐以求之物。
而四灵药中的最后一叶,指的则是枯叶青。枯叶青形如其名,望上去毫不起眼,恍如枯败的杂草一般。但它有奇效的地方,其实是底部密密麻麻的根须。枯叶草长于凉国最北境荒无人烟的荒漠之中,也是极难得到之物。
枯叶青的功效,据说可使白骨生肌,断骨再续,容颜不老。然而,也从未有人真正见识过。
季流云瞥一眼宋清欢面上神色,笑笑,“帝姬……大概是有所耳闻了。如今世上,唯一能解皇上这天生心疾的,就只有这四大灵药之一的清元果了。”
听得这话,宋清欢原本亮意灼灼的目光刹那间暗了下来。
清元果?那可不是什么寻常的药材,哪里是说找便能找到的?就算她有心要找,也不知从何找起。
也许是看出了宋清欢的失望,季流云抿了抿唇,又开口道,“世人对于如今是否还有清元果存在一事,一直颇多怀疑。不过,我可以肯定地告诉殿下,当今世上的确还有成熟的清元果存在,而且,还不只一个。”
宋清欢一惊,诧异地挑眉看向季流云,“这么说,季公子竟是知道这清元果的下落?”
季流云笑而不语。
聿帝警惕地看一眼四周,见闲杂的宫女内侍都已被遣了下去,只留了钟怀一人在旁边伺候着,方沉沉开口道,“不知季神医能否告知,这清元果可从何处寻得?”
季流云淡淡吐出了两个字。
“宸国。”
“宸国?”宋清欢抬了眼,目露惊讶,不确定地问道,“那季公子可知,具体在宸国何处?”
季流云笑眯眯看着她道,“宸国皇宫。”
什么?清元果居然在宸国皇宫?
宋清欢微眯了眼眸,眸中浮上一抹沉思。片刻的诧异过后,却又觉得是意料之中。
清元果长于天幽山顶,而天幽山正是在宸国境内。如果说这世上当真还有清元果存在的话,宸国皇宫,确实是最有可能的去处。
不管是哪个国家的皇宫内院,都是那个国家珍奇异宝的最大聚集地。
可如此一来,事情又变得棘手了。
若是在宸国别处还好,或许……他们还能派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取回来。
但如今清元果在宸国皇宫,宸国与聿国邦交一向不过泛泛,若直接通过外交手段,如此稀罕之物,宸国定然不愿意白给。况且,如此一来,其他三国都会知道宸国皇宫中清元果的存在,容易引起他人觊觎。因此,不管从哪方面考量,宸帝怕是都不会同意。
唯一有可能的办法,就是暗中潜入宸国皇宫盗来。然,皇宫毕竟是重兵把守之处,就算用这种办法,约莫也是危险重重,后果难测,万一一个不小心暴露了,聿宸两国之间怕是就要开战了。
聿帝的脸色也沉下来,显然是想到了同样的问题。
气氛静了下来,穿堂而过的风,都有了几分冷凝。
宋清欢和聿帝烦恼归烦恼,这却不是季流云该考虑的事了。他的任务既已完成,也该出宫了。
遂抬眸看向聿帝和宋清欢,神色如常开了口,“我再给皇上开一副药方,皇上按时吃着,应该能暂时抑制住心悸发作的频率。”
“好。”聿帝沉沉应了,示意钟怀呈上文房四宝。
洋洋洒洒地写好药方交给钟怀,季流云起身告辞。
“父皇,我送送季神医。”宋清欢主动出声,见聿帝应允,拱手一让,请季流云出了大殿。
走了几步,两人在殿外停住,宋清欢郑重其事地朝季流云再行了个礼,“多谢季公子。”
季流云摆摆手,“帝姬,情况我都已说明。若是按时照我那方子煎药服用,再尽量少生气,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不过是偶尔痛一痛罢了。”
“好,多谢季公子费心了。”宋清欢颔首。
“还有一事……”季流云拿眼觑她一眼,似有几分欲言又止。
“季公子有话请讲。”
“烬之近日可能就要启程回凉了,在走之前,他想见殿下最后一面,不知殿下是否方便……?”季流云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
宋清欢暗惊。
“沈相要走了?可是……刺杀一案还未查明……”
“无痕宫是职业的杀手组织,杀人不留痕,不会这么轻易就能查到其雇主的。凉帝那边,也催着烬之回去了。”季流云解释道。
宋清欢攥了攥手中的锦帕,一时不知心中是何滋味。
如释重负确实有,可更多的,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愁绪在心头萦绕,仿佛心中陡然空了一块。
她抿了抿唇,不知该如何回答。
“殿下不用着急回复我,殿下若是同意见烬之最后一面,可以派人去四方馆告之。”
“好。”宋清欢心事重重地应了。
“那殿下就请留步吧,告辞。”说罢,朝她笑笑,转身走远。
落叶被秋风卷到空中,悠悠打了几个转又落了下来。宋清欢伸手接住,望着手中枯黄的落叶,只觉心中的萧索,正如这瑟瑟秋意,像迷雾一般弥漫开。
这么逃避下去也不是办法,她确实……该鼓起勇气同沈初寒说清楚了。
沉然转身,“回宫!”
夜已深,空中繁星点点,四下寂静无声,星月殿中仍灯火通明。
宋清欢躺在软榻上,手中拿了卷书卷随意看着,可心思却半分没在书上,书页半天也未翻动。看了一会,实在看不进去,索性将书一扣,长长叹一口气,身子软软趴在了软榻上。
不自觉的,脑中又回想起那日在巷子里的一幕。
发生的一切,走马灯一般在脑海中不断闪现。沈初寒缱绻的眼神,势在必得的语气,还有临别时那哀凉的一眼,仿佛用刀镌刻在了脑海中,都记得清清楚楚。
还有那个缠绵而霸气的吻……
纤长的手指不自觉抚上自己的唇,脸颊有些发烫。
忽的,她想起一句话,手指动作一僵,眼神也变得凝重起来。
那日,沈初寒拥她入怀前,曾说了几句话。不过那时心乱如麻,压根就不曾细想,此时回想起来,才觉这其中似还有什么深意。
他说,“阿绾,我知道你恨我,却不知你因何恨我。”
以沈初寒的性子,前世自己跳下城墙之后,他一定会命人彻查自己自杀的原因,但凡与自己之死能沾上些关系的人,最后都不会落得什么好下场。
那么,他应该知道自己为何恨他才是,可又为何说出那样的话?
心中疑窦重重,忽然有些发冷。
难道……前世还有什么事,是自己不知道的?自己到底应不应该再见他一面,将所有的事情都说清楚?
夜风清冷,袖口微荡,一颗心,也冷得厉害。
当夜,又是折腾到很晚才睡。
季流云果然没有骗她。
三日后,沈初寒进宫面圣,说起了回凉国的事。
他在这里一日,聿帝自是一日不自在,闻言哪里有不赞同的道理,一面又就案子迟迟未破道了歉,一面关心地问起他何时启程。
沈初寒道五日之后。
聿帝应好,让沈初寒不必担心,虽然刺杀凉国使团一案查到无痕宫这里便断了线索,但他还是会派大理寺继续调查,一有结果,便会马上派人去凉国告知。
沈初寒自然是道谢。
两人又谈了一会,沈初寒心中有事,很快便告辞离开了宣室殿。
出宣室殿没走多远,远远地见有一个宫女立在路旁,瞧着,略有几分眼熟。
他行到那宫女跟前,见宫女对自己行了个礼,“见过沈相。”
目光在宫女面上一扫,心中突然狂跳起来。他的记忆力极好,基本上见过一次的人就不会忘记。他记得这个宫女,是上次随阿绾一起参加饯行宴的那位,印象中唤作珑儿的。
“何事?”见是宋清欢的宫女,沈初寒停了脚步,微微缓了语气。
“沈相,这是殿下让奴婢交给您的。”珑儿伸出手摊开来,掌心里躺着一张折叠好的纸条。
沈初寒暗中一喜,心跳忍不住快了起来,面上仍是清冷,不动声色地拿过纸条。
难道……阿绾终于改变主意了,愿意同自己再见一面了?
珑儿见沈初寒接下了纸条,也不再多说,行礼后告辞离去。
沈初寒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方深吸一口气,有些颤抖地将纸条打开。
纸条上只写了寥寥数字。
“明日巳时,蓬莱客栈,天字三号房。”
沈初寒内心一阵狂喜,握住纸条的手忍不住紧了紧。
——阿绾她,终于答应同自己见面了!
看来,季流云教的这招以退为进的法子,还当真有用。
只要她答应见自己,就说明自己还有希望。从前世那决绝的一跳,到重生后莫名的冷淡,这不是他记忆中的阿绾,他们之间怎么会走到这一步?他虽然知道阿绾向来对自己暴戾而多疑的性子多有微词,但沈初寒坚信,这其中定有什么误会。
明日,他就要把所有的事情都解释清楚,把所有的误会都弄个明明白。这样,阿绾便能重回自己的怀抱了。
这么一想,心中顿时乐开了花,连嘴角也忍不住翘了起来,步伐加快,朝宫门走去。
*
翌日,蓬莱客栈。
天字三号房前,有小二敲了敲门,“公子,您要的酒水来了。”
门应声而开,露出一张清秀的脸庞,一手接过小二手中的托盘,清冷谢一声,很快又关了房门。
小二挠了挠脑袋,觉得这位公子有些古怪。前日便派人来订了房,却直到今日才入住,一来就把自己关在了房中,只吩咐待会会有人来找,让他直接引过来便是。
他嘟哝了几句,也没有多想,下去忙去了。
不多时。
客栈门口又出现了一位姿容俊美的男子,神情清冷,衣着不凡,一看便知不是普通人。只是那脸上神情,着实有些冷,浑身都带着生人勿近的森寒之气。
正是沈初寒。
小二抖了抖,不知他究竟是何方神圣,却也不敢怠慢,敛了心神,带着笑忙不迭迎了上去,“客官,请问您是住店还是打尖啊?小店现在有上好的……”
“找人。”沈初寒冷冷吐出两个字,打断了他的话。
小二一愣,很快反应过来,“原来客官便是天字三号房中那位客人等的人呐,好咧,您楼上请。”说着,把沈初寒引到了天字三号房门口,鞠了一躬,又退了下去。
沈初寒盯了那紧闭的房门许久,终是长长舒一口气,举起了手,在门扉上扣了三下。
房中静了一瞬,很快,有熟悉而清冷的嗓音传来。
“进来,门没锁。”
沈初寒一顿,伸手将门推开。
房内正中置一梨花木长几,有一青衣少女,背光而坐,臻首微垂,手中正拿了把青瓷描花茶壶,缓缓地向面前的两个茶盏中注着茶水看,满室茶香。
少女鬓边的青丝微微垂落,手指修长白皙,浅浅日光中,像一副被时光凝固的淡雅水墨画,遗世而独立。
“来了?”宋清欢没有抬头,缓缓将其中一杯茶水推到对面,淡淡道,“坐。’
沈初寒在她对面坐下,眼中神情漾得厉害。
“阿绾……”他终于沉沉开口,声音似有些发抖。
宋清欢终于抬了头,淡淡凝视着面前的沈初寒。
不过几天的功夫,他……似乎瘦削了不少。
“一别经年,我很好,你呢?”宋清欢看了他许久,缓缓启唇,眼中落潺潺流影。
沈初寒身子蓦地一颤,脸上流露出喜出望外的惊喜,长睫止不住地乱抖,足见心中有多激动、
阿绾说这话的意思便是……她……她终于愿意承认自己重生的事实了?
心下急切,伸手便要去够她的肩膀,“阿绾……”
宋清欢不动声色地避开他的手,尽管心里也是剧烈起伏惶恐不安,面上却装得很好,淡然,疏离,仿佛并未受沈初寒的情绪所感染。
沈初寒的手再半空僵了僵,终是失望地收回,看向宋清欢的眸中仍带了炙热的温柔之色。
“阿绾,我就知道,你还记得前世之事对不对?阿绾,我很欢喜。”
沈初寒眼眶一涩,盯着他一字一句,“如果可以,我宁愿不要记得前世之事。”
“阿绾,这其中定然有什么误会。”沈初寒急急开口。此事,从前世便一直缠绕在他心头,如梦靥一般,让他每每深夜惊醒,一闭眼,便能瞧见阿绾从城墙上直直跳下来的样子,那满地的鲜血流淌,阿绾了无生机地躺在雪地里,他却无能为力。
他不过出征了半年,事情怎会发展到这般无法收拾的地步?
虽然后面他也命人彻查了此事,可得到的结果,却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只有亲自从阿绾口中得到真相,他才会相信。
听了他这话,宋清欢凝眸,冷笑一声,“误会?你倒说说,会有什么误会?”忽然蓦地抬眸,眸中迸出剧烈的火花,“沈初寒,你敢说,我父皇不是你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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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个细节有奖竞猜
——今日文文中提到的云倾大陆四大灵药,其中有一种,曾在前文中隐晦出现过,姑娘们猜猜是花草果叶中的哪一物呢?以及,是在哪一章中出现的?
猜对可得集点数哟~
么么么(* ̄3)(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