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九回 逆转之争

信步闲庭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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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已透亮,傅府宗祠经几个时辰整顿,里头烧焦的残物已被清理干净,这场虽火起的迅猛汹涌,但房屋承尘还未坍塌,只要重新休憩一番,未可不好。

    只是下人们在宗祠里左右巡视探查几番,都未发现六小姐尸骨,连蛛丝马迹都没见得,由不得不起疑,六小姐踪迹?

    傅正礼一宿未睡,心力交瘁,当听到下人们说来这个消息时,沉痛的脸上渐渐有了缓和。

    正欲进宗祠亲自检查时,族亲们听闻昨晚走水的消息,纷至沓来,连同二老爷和二太太也全来了。

    诸多表情不善者,为首三叔公甫一进宗祠,看到眼前被烧成这样的宗祠,好大一通火气,直言不忿道:“景秀这丫头天大的胆子,敢纵火烧宗祠还潜逃。正礼,这次你可绝不能再姑息!”

    傅正礼听他们一来就说这种话,脸色肃穆道:“起因还没查探清楚,三叔公就断定秀儿潜逃,未免有欠公允。”

    三叔公吹胡子瞪眼,知道他惯会包庇景秀,因指着一旁的下人问:“里面有发现六小姐残骨?”

    下人照实说未发现。

    三叔公板着脸孔道:“那景秀丫头一看就是个鬼机灵,宗祠无端端起火,她人又凭空不见,不是畏罪潜逃是什么?”

    傅正礼目光一沉。

    其他人抢着话道:“赶紧去把那丫头找到,休要让她跑了,弑毒嫡母,纵火宗祠,畏罪潜逃,这几样罪,哪样她都逃不脱干系。傅家有这样的女儿,简直有辱门风……”

    傅正礼越听脸色越沉。

    赵总管知道老爷还不相信六小姐真会做出这些事,看老爷脸色不虞,他在旁忙开腔道:“几位叔公稍安勿躁,我们老爷不是善恶不分,只是整件事无凭无据,不好下定论。六小姐是生是死,谁也不清楚,现在去哪好找呢?”

    “不用找了,我就在这里。”

    赵总管话音刚落下,一道微弱的娇声陡然响起。

    众人寻视线望去,看着景秀脸色雪白的站在门前,扶着门槛脚步虚缓的走进来。

    族人中有的道:“快把她绑起来!”

    景秀抬起眼,眼底闪过一丝冷峭:“叔公们不想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事?又打算绑着我屈打成招?”

    听得人诧异又意味深长,意思是昨日那样仗打,就是对她屈打成招?

    三叔公兜着景秀脸面道:“好个嘴利的,你昨日亲口承认的事,一晚上就改了口,当咱们这些老头子好糊弄,任你个女娃颠倒黑白?”

    “景秀不敢。”景秀敛色低头,不觉齿粲起来,双波一转:“我也是为救母亲。”

    听得她满嘴胡言,气的让人脸色直发绿。

    傅正礼看景秀面色虽不佳,但眼中浮闪灵动,他不紧不慢地问:“昨晚发生何事?宗祠怎么起火了?”

    景秀对着傅正礼微微一笑,笑容温婉柔和:“父亲去请大姐姐和大哥前来,我才好说清楚。”

    傅正礼一楞,跟他们兄妹有关?

    “正礼,休听这丫头混淆视听,有意在此拖延,还不知又在耍什么诡计?斗胆对韶华下毒,依我看,这丫头伎俩太多,先绑起来再说!”

    景秀转脸望着三叔公,尊敬地道:“三叔公,您是长辈,您的话,景秀不敢不听,您要绑我,我也万万不敢阻挠您。可您口口声声全为我母亲病情着想,我和三叔公一样,也希望母亲的病能好。既然都是为我母亲,三叔公却不让我将所有事情道清楚,这样是对母亲好吗?只怕,再拖下去,母亲便支撑不住了……”

    三叔公听她口齿伶俐,吃了一瘪,脸色变得难看。

    一旁的二太太赶紧插话道:“三叔公,您就听听景秀有什么话要说?这孩子一回府,哪个不是夸她听话懂事,连大嫂也常把这话挂在嘴边,跟我们妯娌间唠叨。我倒现在还不信她会做出那种歹毒的事。”

    “妇人之仁。”三叔公啐道:“事实摆在眼前,昨日还承认的话,今日就改口,就是因为你们这些人仁义之见,越得纵容她,才敢做出这等事。临死还想狡辩一番,你们都被这丫头牙尖嘴利蒙蔽了。”

    景秀失笑道:“三叔公说话好不公平,我何时牙尖嘴利了?当着您的面,我都是好言好语的尊敬着您,绝不敢说一句高声在您面前放肆。可您却不分青红皂白,两句话不说,便要让下人绑我。虽说我是在外长大的小姐,可好歹是父亲的骨肉,傅氏入过族谱的小姐,当着这些下人面,您身为尊者长辈,教训我几句是理所应当,但在事情尚未清楚前,就扬言绑我,景秀斗胆问一句,这就是傅家的规矩吗?我在乡里长大,但凡乡里间闹的人口不合,乡长也不会说绑就绑,反而极力调解查证,待水落石出,才会去抓人,难不成傅家的规矩和乡里的规矩是颠倒的?”

    景秀一改昨日的一言不发,此刻说话字字珠玑,连珠炮弹,但她语气态度又谦逊恭和,没有丝毫不敬之处,到教人说不出一句不是来。

    最后还拿乡里的规矩和傅家的规矩对比,像是打了脸似得。

    三叔公虽气,被个晚辈当面指摘不是,教他老脸都丢尽了。但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只好默不吭声了。

    傅正礼依言,吩咐川连和川贝照景秀的话去请景沫和傅景荣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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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景沫当时和傅景荣分别后,各自回到自己的住处。

    景沫撑肘不过眯了片刻,听到有急躁的脚步声跑来,她浑浑噩噩梦魇间,委实吓了一跳,眼睛倏地睁开,急躁喝道:“慌慌张张的做什么!我不是说过,别来烦我!”

    灵芝才刚跑进屋,就被景沫如雷暴动,她身子一惊,忙跪地道:“大小姐恕罪,奴婢是有要事要禀告啊!”

    景沫见是灵芝,捂着胸口深吸一口气,冷淡道:“什么事?”

    灵芝看景沫此时脸色分外难看,吞吐一会,还犹豫地道:“六小姐没被烧死,现在就出现在宗祠里,老爷还派了川贝来,请大小姐也去宗祠……”

    灵芝话还没全完,景沫已暴跳如雷的立起身,眼波似刀光剜在灵芝头上,寒声道:“你再说一遍!”

    灵芝低着脸,磕磕巴巴的把话说清楚,脸已经埋在脖子前了。

    自从老爷说要将大小姐送到京城去,不然就留在家里侍奉在家庵菩萨前,还看到马道婆来西厢院,还说家庵的地点就建在这梨香阁,大小姐闻言就再也坐不住了。连日来不止脾气渐长,还总是动不动就发火,闹得一些丫鬟都看傻了眼,觉得跟以往那个温柔贤惠的人,简直彷若两人。

    只是,灵芝就算近身伺候这么多年,早该见怪不怪,却也还是会被景沫这种样子吓到。

    她早是从太太屋里调派到景沫跟前伺候,这几年,纵然还没摸清大小姐脾性,但也知道一二,大小姐表面温顺,实则有许多算计,只是她最不会表露人前,许多事连太太都瞒在鼓里。

    如今府里乱成一锅粥,大小姐的脾气算是渐渐暴露,再也忍不得了……

    景沫听后,委顿坐在椅上,咬着艳丽的下唇道:“她竟然真的还活着……”

    灵芝抬起脸,不由补充一句道:“奴婢还听说是四爷救了她……”

    景沫浑圆的眼眸睁的更大了些,难掩惊诧道:“你说,昨晚,是四叔救了她。”

    灵芝紧紧垂着脸,看不清任何表情,她点了两下头。

    景沫冷冷一笑,笑声凄厉又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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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边,傅景荣回到暮苍院后,不像景沫那样,他合衣倒头就睡。

    松音看到川连突然造访,有些意外,忙去接待,本想向川连套听情况,因为川连近身伺候老爷寝居,一般都不会特来传话。

    这回却请了川连这个大丫鬟来,不得不让松音着急。

    想到大少爷鸡鸣才回来,一句话不说,一回来就躺在了床上。松音也只是从别处听闻,宗祠起火,六小姐困在里面,不知生死,但外头传言,多半是烧死了。

    她当时隐隐猜测,该不会是大少爷对六小姐下手了……

    川连看还愣着的松音,淡淡微笑道:“大少爷还在休息吗?老爷有请,耽误了就不好了。”

    松音回过神,礼貌一笑,谴派了两个小丫鬟去唤醒大少爷,又转首道:“许是太太病重,大少爷这些日子,也有些睡不着吃不下,身子日渐消瘦,精神不大好,才这会也没醒。”

    川连颔首:“能理解。大少爷总是特别孝顺太太。”

    不知为何,松音听到川连这句话,觉得异常的讽刺,她心口直跳。

    傅景荣由丫鬟们梳洗一番后,慢慢走了出来。

    川连也不多和他话,直接道:“老爷请大少爷去宗祠,有话相问。”

    傅景荣微微点头:“走吧!”

    松音看到傅景荣落寞修长的身子离去,她鼻翼一酸,眼皮不停的跳动,心里隐隐不安。

    当下犹豫半会后,她就拔脚跑出去,不知道她能不能帮大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