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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杯掉在我身上,杯中酒水瞬间撒了我一身,酒杯又从我身上跌落在地上。
仅那“咣当”一声,一刹那,所有的人都安静了下来,有一种散这硝烟味道的气氛,瞬时在这一场本该十分和睦的晚宴上弥漫开来。
夷部的人这才觉得闹大了,那女子脸色忽而煞白,跌坐在一旁,元珏牵我起身,侧身将我掩在身后,酒杯里的酒水虽然不多,可是尽数洒在我的衣摆上,洇湿了衣摆,浸透到了内衣里,分明感觉得到裤子沾着酒水贴在了腿上那种怪异的感觉。
“放肆。”熊烈突然大喝一声,手中高执的酒杯一下子放到了面前的桌子上,他双目散出一种如野兽般凶狠的杀气。“怎可如此无礼,来人啊……”
“不必了。”我出声阻拦,无论熊烈接下来说什么,或打或罚都不会让这个本来就无辜的女子好过罢了,看她现在吓坏了的这副模样,我不忍心责难于她。“我想,这位姑娘也是无意冒犯我的,她好意劝我酒,是我自己唐突了姑娘。大王莫要在意才是,我去弄干净就好。”
元珏不放心,他看向我,才想要说陪我一同去。
“听见了?还不快带公子去换衣服。”熊烈继续呵斥那跌坐在地上,吓丢了魂儿的女子,然后便对元珏说,“二公子不要生气,这些下人一向如此办事不利,并无恶意。让她们陪同你身边的这位……公子,一同回到帐内换装便可,我们继续喝。”
熊烈既然这样说了,元珏如果再执意陪同我离席恐怕会失了礼数。即使知道他此刻放心不下,我也不好让他继续为难下去,更何况现在两边的合作在即,还是不要让他在这样的小事上与熊烈关系尴尬才是。我轻轻推开他的手,“我没事,二公子留下与大王共饮吧,我去去就回。”
“你多小心。”元珏暗暗嘱咐了一句。
我点了头,便随那慌忙爬起来的女子一同离开了。
她引我回帐,和刚刚劝我喝酒时那娇媚的样子不同,此时她害怕极了,低着头走。走到帐前,她退到一边,“公子……公子,请更衣……”
“没事了,你不用在意。”我劝了她一句,走进了帐内。
她也不过是受人指使,熊烈出声便是想要试探我们究竟会不会为难她吧。
只是,猛地看到在床上摆放的那套夷部女子的服饰,我一下子就醒过来了,熊烈是故意让她在晚宴上对我劝酒,然后弄湿我的衣服的。他早有准备,让人放置了女子服饰在我帐内,显然就是想要试探我的身份。他果然有所察觉了。
我拿起衣服,转身要走出帐篷,想要问她这是怎么一回事。
可我差点与刚才进来的人撞个满怀,幸亏我反应得快,退了一步。熊烈一怔,停在了原地,他看着我,目光渐渐下移,落在了我手里的衣服上,嘴角扬起一抹笑意。“怎么,你对这身衣裳不满意吗?”
“当然不满意,不知道大王为何准备了女子的衣裳放在我的帐内呢?”我故意装作不懂,拿起那衣裳质问他,我心下有些疑惑,熊烈刚刚才留下元珏陪他喝酒,怎么这么快就跟着我来了。
熊烈对我质问于他的态度倒也没生气,反而笑问我,“你一个姑娘,不给你准备女子的衣裳,难道还要再给你备一身这么不合身的衣裳吗?”
没想到他会直接把这件事说出来。
“也不知道外面那些人是否真的在意你,竟让你扮作他们的同伙,以男装打扮,也不怕连累你陷入危险之中。”熊烈不等我回答,便径自说道,说着说着,他的语气有些微妙的变化。“毕竟,他们不像本王这般细心,在我夷部,自然是不会让女子只身涉险的。这才应该是一个男人的担当。”
“大王还是不要太早下结论的才好。”我知道身份的事瞒不过去了,便索性摊开了说明,“大王既然看穿了我的身份,又怎能看不穿他们皆知我的身份呢。并非是大王自以为的那样,他们连累我涉险,而是我自愿与他们同赴此险。”
熊烈的目光略带玩味。“将得知你的身份时,还以为你只是个听命行事的小女人,或者是那种对主子毕恭毕敬唯唯诺诺的下人,可现在看来,你也不乏可取之处。”
将得知我身份?!也就是说,他并非是完全自己看出来的?而是有人告知,才会让他如此笃定?可究竟会是谁告诉他,有关于我的身份呢?不会是元珏随行的那些人,他们将此事告知,没有好处的。也不应该是云初才对,云初即便知道我在元珏军中,更加不可能凭白为元珏找麻烦的。
那究竟是谁?谁会告诉他关于我的事?而这次联手的重点,跟我毫无关系,告诉熊烈我的身份,又能对那个告密的人有什么好处呢?
这件事越来越复杂了。“大王可以继续当我是一个听命行事的小女人,或者,是对主子唯唯诺诺的下人都好。我无所谓的。”
“可你本来就不是,”熊烈丝毫没有要就此罢手的意思。“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既然有一身的本事,为何要与禹国的那些人一起呢?”
“想来,这也是我的事,本与大王无关吧。”我不想回答。
他会借机在明知我回来换衣服的时候,进我的帐内,这人的居心必定不善。
“如果你只是想要得蒙眷顾,跟随二公子恐怕你难遂其愿。你不知道吗?二公子纵然有些本事,可是禹国老国君死后也绝不会是他继位,你跟着他,不可能得到你想要的荣华富贵,倒不如……”熊烈说得像是很了解我一样,“你可以留在我渠熊,做本王的妃子,如何?”
这个人的骄傲自大真的是出了我能忍受的范围了,他到底凭什么这般自信呢?可惜了元珏,之前他还认定这个熊烈是个有真本事的人,可现在看来,即使和熊烈联手,以这个人的自负也未必能助他成事。
我随之莞尔。
熊烈被我这没头没脑的一笑,弄得有点蒙了状况。“你笑什么。”
“我笑二公子愚昧。”我说,“他还以为堂堂渠熊部落的大王是个人才,可以与之联手共谋天下,没想到大王也不过是这样的一个普通的角色罢了。”
“此话怎说。”即使是在听完我这样一番不敬的言辞之后,熊烈也没有恼怒的意思,反而问我。
“我们在来之前,也曾向人打听过关于大王的事。大王父兄蒙冤惨死,受各方压力而坚持继位,我们认定你是一个深知内情和局势的人,只是与二公子一样,需要一个机会罢了。我还在想,以你二人的经历和背景,若是联手,必定可以共创一番盛举,没想到我们所听到的传言竟然如此荒唐,看样子,大王也不过是个再普通不过的男人而已,你以为我是为了荣华富贵接近二公子的吗?”我暗自一笑,让他更加郁闷,“并非所有女人都像你所想象得那般不堪。”
这下,熊烈沉默了,在昏黄的烛火间,他的脸色分不清是黑还是青,只是晦暗得如同一头即将醒来面临猎食的巨熊一般。在静默了许久之后,我听得他开口说道,“你如此放肆,二公子可知道?你想对他而言,是你重要,还是渠熊八千勇士更重要。”
他这话,可是在暗示我?
他是在告诉我,如果他以联手为名,向元珏提出以我为代价会如何吗?可是,我看着熊烈那信心满满的样子,我知道他并不只是在威胁我而已。
没错,我也不能肯定,元珏真的会选择我。他如今面临如此大难,八千夷部勇士远比一个我来得更重要一些,他会为了我放弃这唾手可得的机会吗?
“其实你并不喜欢我,又何必刁难我。”我淡然一笑,纵然被他猜中了心事,我也泰然处之,因为我早已想到元珏是怎样的人,即使他以我换八千勇士相助,又有什么呢。
没错,熊烈并不喜欢我,他对我明着表示出的兴趣,更加是证实了他对我没有喜欢这种情愫存在的心思,而他之所以会到这里来,并对我说出这样的话,我想他更多的只是想要试探我而已。在亲眼见识过我可以驱使鹰群离开这样的能力之后,他对我的底细应该更加好奇。
虽然不知道,到底是谁在背后跟他说了有关于我身份的事,那人必定是不安好心,这一点从熊烈对我说话的态度上就可以看得出来,那种轻蔑不屑的态度,恐怕他早已认定我是个贪慕虚荣而仰仗元珏的小女人而已。若是再加上他夷部人本来就对禹国人的蔑视,恐怕他真正想问我的是,元珏这样的禹国人究竟有何魅力能使我这样有异能的人趋附于他。
熊烈只是想证明,他比元珏强大,才是我们这种贪慕虚荣的小女人更应该趋附的人。熊烈这个人看起来骄傲自大,其实骨子里很自负,他不仅看不起像元珏等人这样的禹国人,也瞧不起女人,更瞧不起贪慕虚荣的女人。
“无论元珏选择了什么,我都支持他的决定。我与他的关系,并不是大王你可以理解的。可我还是想奉劝你一句,如果你真的想做一番事业,那当用心去好好想想,谁可以成为你的伙伴,他现在一无所有,不代表他永远一无所有。不要忘了,二公子的娘亲是如今禹国王宫里最大的夫人,他们的父王一天未死,你怎么知道继承王位的会是他的兄长元赫,还是他呢?”我慢条斯理地说着,并观察着熊烈的反应,“难道在老领去世之前,大王不是认定,继承这领之位的,会是你那位短命的嫡兄吗?”
熊烈刚刚那双原本黯淡的眸子突然闪烁星芒。
“你与二公子都一样,你们如今处境不仅一样,面对的对手也一样,夷部还有禹国内部的某些势力。不过,你们都有机会选择自己的战友。”但是,不要牵扯上我,“我既然可以鹰群离开,也自然可以让它们回来。”
熊烈大笑。
我静默站在那里。
“好吧,本王认输。”熊烈忽然打开心扉说道,“本王对你着实有些误会,不过到刚刚为止,本王已经很清楚,你是个怎么样的女子了。你放心,本王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责难他们,是敌是友也非朝夕所能认清的,可本王觉得,二公子会是一个很好的同盟对象。”
“既然大王心结已解,不知道,可愿意先出去了么?”我走到门前示意他,“如果大王没有别的事了,请到外面等,我要换衣服了。”
熊烈笑着走到帐外,我将帘子放下。这突然安静下来,我提防着仍站在帐外的熊烈,偷偷长舒一口气,刚刚那些兜兜绕绕的话,是我十年来在山上不断练习的结果,自从十年前的那件事之后,我便开始留心人世间这尔虞我诈的心思,学着人的思考方式去应对人的问题,不过幸好的是,从熊烈刚刚的反应看来,我没有拖元珏的后腿。
只是这夷部女子的衣服,实在有够奇怪。我左右瞧了瞧,确认这帐内实在没有其他可以换的衣服了,才无奈认命,开始换上这身奇怪得很的衣服。
我第一次穿这样的复杂的衣服,拖地的长裙,叮叮当当的装饰和我脚腕上的铃铛恰好形成呼应,那长长的面纱甚是奇怪。只不过更加别扭的是这衣服的颜色实在有够妖艳的,我从未试过这样一袭大红色的装扮,这实在太过妖娆绚丽了。
“……渠熊部落的大王怎么会在这里?”
许是我换衣服的时间过于长了,元珏在席间等候多时不见我回去,便借口来寻,没想到却在我的帐外遇见了熊烈,我听到元珏这句话的时候,清楚感觉到了他话里努力克制的怒意。
“二公子不是应该在席间用膳的吗。”熊烈却没有要避其锋芒的意思。
“我来看看我的人,衣服换得怎么样了。”元珏似平淡地说,但是一句话,引起波澜万千,话里别有深意的内容,引人遐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