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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靖王爷,我不会耍任何花招。不过——”
穆瑾楠诚恳的点头,随即话锋一转。
“不过,在我告诉你一切真相之前,我想请靖王爷先回答我两个问题。可以吗?”
她神色淡然的看向君千夜,没有马上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穆瑾楠又补充道:“王爷请放心,那两个问题绝对不会强人所难。如果王爷觉得难以回答,完全可以选择不用回答!”
“你想问本王什么问题?”
君千夜面色缓和了些,可还是没有什么深刻的表情偿。
“第一个问题!我想请王爷同我一起喝杯酒可以吗?”
穆瑾楠忽的好像变戏法似的,眨眼间手上已经多了一个金灿灿的酒壶。
她举着酒壶,冲君千夜晃了晃。
“穆瑾楠,你简直不知好歹——本王信错了你!”
君千夜忽然暴怒,警告的话跃然出口。
他记得因为上次的宴会,穆瑾楠当着众人的面撒酒疯,不仅弄得他没有面子,更弄得他们乾昭国堂堂一国之君也颜面尽失。
正因为此事,他才特意跟父皇要了一道圣旨,以后禁止穆瑾楠再沾酒。
还特意让威龙将军早早地便去传达旨意。
可气的是,这个女人刚接到圣旨,居然马上来挑战他的忍耐性。
酒会之上,她竟敢私藏好酒,如今还故意拿出来惹怒他。
简直不可原谅。
话毕的一刻,他狠狠地一甩袖子。
“嗖!”
一阵疾风,猛地拂过穆瑾楠的手,手背上好像瞬间刺入了几根锋利的尖刀。
瞬间的剧痛让她猛地将手中的酒壶扔了出去。
那金灿灿的一道光,在天际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
“砰!”
它狠狠地掉落在地上,翻了几个跟头停了下来。
令君千夜大跌眼镜的是,那酒壶的盖子飞了,可酒壶中居然一滴酒都没有洒出来。
他马上意识到,那酒壶根本就是空的,里面根本没有酒。
君千夜扫了一眼酒壶,忽的扭头,愤怒道:“穆瑾楠,本王警告过你,不要试图在我面前耍任何花招!”
在他的理解中,穆瑾楠要他先回答他两个问题,已经在为耍花招做铺垫。
她明明被皇帝责令以后不许喝酒,却故意拿出酒壶要与他共饮一杯,这显然就是耍花招;
可是在到后面,她拿出来的酒壶中根本没有酒,很明显,除了耍花招,根本就是在耍他。
一次次的遭受他完全无法接受的千差百别的侮辱,君千夜又怎么会不生气?
“靖王爷,您不要急着生气!”
穆瑾楠脸色认真又诚恳,依稀间,能够看出里面的淡淡的无助与凄然。
“这第一个问题,就算王爷已经回答我了!”
她苦笑一声,继续道:“靖王爷,还有第二个问题。我想知道,王爷脖子上的牙印儿是不是我咬的?”
她这句话,没有丝毫轻浮与鄙夷的意味。
只是单纯的投入了自己的诚恳,询问一个希望对方能够做出回答的问题。
“穆瑾楠,你——”
君千夜脸上,骤然间被染上了一层黑气。
这个问题,令他觉得非常耻辱,比方才的更加耻辱。
他自问活了这么久,很多事情都可以冷漠的不理不睬。
唯有眼前的这个女人,一次一次的挑战他的耐性,一次一次的挑战他的容忍度。
这辈子他已经不止一次,想抛开所有的矜持与度量,将这个女人掐死。
“王爷,我说过,我不会强人所难。所以这个问题,你也不用回答。我大概能给这个问题作出肯定的答案。因为,我了解自己,我晓得自己的毛病,晓得自己的秉性。”
穆瑾楠微微一笑,并未有将他此刻的暴怒放在心上,反倒是心平气和的解释着。
“我问靖王爷这两个问题,无非是想告诉靖王爷一件事。正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王爷所看到的那个令你讨厌至极的模样,就是我此生都难以改变的秉性。
“我说话口无遮拦,行为大胆放肆。这是骨子里面便透出来的,并不会因为喝酒才会显露。所以,王爷的求的那道禁酒令,其实完全没有必要。正如方才,我很清醒。
“可我不一样问出了靖王爷第二个问题?这个问题,本该醉酒之后问的吧!我晓得,我那些令你无法接受的行为举止,在乾昭国中,乃至整个辰宿荒洲中,绝对不会有第二个女子能够做的出来。”
穆瑾楠给自己做着评判。
“我没有这里的女子所应该有的矜持与婉约,大方与柔情。她们的样子,我一辈子都学不来。说白了,其实我就是一个小偷,一个彻头彻尾的小偷。一个靠着坑蒙拐骗生活了二十几年的贼!这样的我,又怎么会是大家闺秀的模样呢?”
她的一番话,让君千夜身上的怒火缓缓散去。
因为,他看到了此刻的穆瑾楠,与平时的模样很不相同。
往日,她脸上永远透露着一股子邪恶与放荡不羁;
可此刻,他从她的脸上看到了忧郁,看到了一种自骨子里面发出来的忧郁。
这是他从未有见到的穆瑾楠。
君千夜在这一刻,诧异了,更疑惑了。
他虽然不常过问身边的事情,但并不代表他对所有的事情都那么无知。
就比如允京城中小有名气的这位二小姐。
她虽然在传言中非常不堪,但是有一个非常疼爱她的父亲。
老穆王在世的时候,这位二小姐就是穆王府中的宝贝,怎么可能需要坑蒙拐骗的偷鸡摸狗来过活呢?
疑虑在脑海中停留片刻,他便马上将之挥走,继续听穆瑾楠讲下去。
“坦白来说,方才我用来欺骗靖王爷您的那金酒杯,本就是我从酒宴中偷出来的。刚刚只是即兴将它用做了道具。”
穆瑾楠自嘲似的笑了笑。
“都偷了快二十年了,早已经将偷盗变成了习惯。看到好东西,不顺手牵羊会觉得手痒痒。”
君千夜身上的浮躁气息越发的散去。
好奇怪,之前对这位二小姐的讨厌,逐渐演化成了对她的好奇。
他好奇,这位从小被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会有怎样不为人知的过去。
“靖王爷,你也许会感到惊讶。我好歹是穆王府的二小姐,就算是穆王府再差劲儿,也不可能将我饿死。断然用不着偷东西。再者,身为穆王府的二小姐,从小也不可能会被人教导去偷东西。”
君千夜没有说话,可是那忽然变得凝重的表情已经表明了他心底确实充满着疑惑。
“我方才说的,是穆王府的二小姐的经历。那么,靖王爷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不是穆王府的二小姐呢?”
“你不是穆王府的二小姐,怎么可能?那么你是谁?”
君千夜还是被她的话惊到了。
毕竟他先前做过调查,眼前的穆瑾楠,就是穆王府的二小姐,就是如假包换的老穆王生前最疼爱的孩子。
要不然,他也不会在她身上施展扶鸾之术了。
虽然没能如愿的从她的梦境中看到老穆王的存在,最后还弄得扶鸾阵被破,扶鸾之术失败,但他相信自己的调查绝对没有错误。
“靖王爷,后面的话你可能觉得不可思议,可它绝对是客观事实!”
穆瑾楠靠上了身后的一棵树。
这个地方密林丛生,隐秘的很,皇宫里面,很少有人会来这里。
所以,他们的话也不会被人听到。
“我不是真正的穆瑾楠,我不过是另一个世界飘来的一缕魂魄。因缘巧合之下,就在她生孩子的那一刻,我进了穆王府二小姐的身体。”
君千夜的神色,陡然间变得更加凝重了。
借尸还魂?
这样的只可能出现在迷信之中的事情怎么可能真实的发生?
太不可思议,如果真的如她所说的那般,那么穆瑾楠这条线索断了。
他从穆王府探寻自己母后的事情,就更棘手了。
“我猜想,那位真正的穆王府的二小姐,应该是因为难产而死的吧!我的魂魄飘来之后,便顶替了她。”
穆瑾楠继续讲述。
“我不认识这位穆王府的二小姐穆瑾楠,我虽然进了她的身体,可是我根本不知道她究竟有怎样的过去。我不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如传言中所说是个‘不知廉耻’之人。
“我更不知道,贱宝的亲生父亲是谁。这个孩子,本不是我的孩子,却又是我亲生的孩子。我们母子相处了这么多年,他已经成为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那部分。
“他很乖,很听话。虽然总是搞怪,非要给我找相公。我从来不会真的因为这些责备他。我明白他的心情,他也好想像其他孩子那样,有个爹爹。
“可惜,我目前给不了他!”
穆瑾楠苦笑几声。
“那个真正的穆王府二小姐,恐怕此生所遇到的,绝非良人吧!怀了那个人的孩子,现在孩子都五六岁了,却从未见他露过面。那个男人,一定是个没有担当的男人!”
“你肯定你真的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一缕魂魄?而不是那位穆王府的二小姐失忆而造成的错觉?”
君千夜还带着一丝疑虑,又问。
“我确实不是穆王府二小姐穆瑾楠!”
穆瑾楠很肯定的回答。
“那你是谁?又有怎样的过去?”
君千夜又道。
“我的名字,也叫穆瑾楠。不过,在我们那个世界,我从小便是干小偷工作的,不过我很幸运没有被抓进牢里。我们那里,繁华喧嚣。那里有很高很高的高楼大厦,有很长很长交错纵横的柏油马路。还有跑的非常快的各式各样的汽车。
“那里有电脑,有电视机,有好多先进的设备。那里的夜晚,也如白天那般明亮。我们那里,男女平等,一个男人只可以有一个妻子。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他们好多人却不按时候本分。这辈子除了有法律名义的妻子丈夫,还有好多情人。
“我们那里的女人,允许穿着暴露,在夏天,我们可能会穿吊带装,露着大腿。靖王爷或许接受不来,但这是真正的现实,那里的一切与乾昭国大相径庭。”
“我不晓得,是不是因为我偷盗太多了,没有人惩治的了我,所以上天来惩罚我了。”
她自嘲似的摇摇头。
“就在最后一次,我去一个富翁家偷取一件价值连城的佛珠手链时,掉进了他们的陷阱中。被他们的红外线激光打死。上天好像跟我开了个玩笑,明明要惩罚我,却又给我机会让我在这个乾昭国重生。后面的事情,靖王爷应该都知道了。”
君千夜点点头,没有说话。
穆瑾楠的一席话,让他联想起他使用扶鸾之术时看到的景象。
似乎,从穆瑾楠梦中看到的场景,他差不多能够跟她所说的那些对上号。
像什么高楼大厦,穿着暴露,晚上如白昼,柏油马路,速度极快的汽车,这些东西,他貌似全都见过。
还有最后她说的为了偷取佛珠手链,被机关算计。
那是他看到的最后一幕,也是扶鸾阵被破的关键。
正是因为那些锋利的红色光线穿过穆瑾楠的身体,所以她才会血肉横飞,而他所设置的扶鸾阵,也因此而被破坏。
他想不明白,穆瑾楠在那个世界所偷的那个佛珠手链,究竟与欧阳浩轩手上戴的那个有什么关系?
“靖王爷,你是这个世界上知道我秘密的唯一人!”
穆瑾楠话锋微微一顿。
“我肯告诉靖王爷这么多,只因为,对靖王爷你的信任。”
“信任?”
君千夜微微挑眉,“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话想对本王说?”
“靖王爷果然聪慧过人。”
穆瑾楠由衷的赞叹一句。
“不瞒靖王爷,此次风怒国摄政王封泊天前来我乾昭国故意刁难。我三番两次破坏了他的计划,令他这个摄政王以及整个风怒国的颜面荡然无存。
“我看的出,摄政王是个心狠手辣有仇必报的人。我自己倒是无所谓,在我的生命中,儿子才是我的全部。我看到方才他走的时候看着贱宝的眼神中充满了阴险与冰冷。我害怕他可能为了报复我,对我儿子不利。
“所以,我想恳请靖王爷,他日我儿子贱宝若是遭遇什么劫难,王爷可否尽力相救?”
君千夜缓缓垂眸。
其实,方才他躲在这个角落中,就是因为看到摄政王封泊天朝那对母子走过去。
他并非无情之人,更不是不明白事理的人。
穆瑾楠还有她唯一的儿子,可以说是被无辜的牵扯到这场纷争之中。
原本,她就是无权无势之人,本不该参与两国交涉会谈之类的国家大事。
可惜,因为她异于常人的能力,不得已被扯进惊悚的漩涡之中。
风怒国的摄政王,是个昏邪狠厉有仇必报的人。
他一定会将此次风怒国所受的耻辱强加在穆瑾楠的身上,一定会将之当成仇恨的对象。
如此一来,他们母子的处境,确实岌岌可危。
刚刚他躲在此处偷看的目的,就是想看看封泊天想耍什么花招,防备他对穆瑾楠母子不利。
他现在才意识到,从穆瑾楠在乾坤殿上指认封泊天带来的奇怪“大老鼠”的时候,他便考虑到了——
她得罪风怒国摄政王,定然以后的日子不太好过。
那时候,他脑海中就划过一个念头:
他以后应该对这母子上心一些,万一他们遇到什么危险,也好在第一时间赶过去救他们。
如今,穆瑾楠亲口跟他提出来了,请他以后尽量为贱宝化解危机。
这个要求,完全可以做到。
“好!本王答应你!”
他重重的点点头。
“谢谢靖王爷。”
穆瑾楠感激不已。
告别君千夜,又去威龙将军那里领回了贱宝。
回到穆王府时已经是傍晚。
穆瑾楠的心里面,依旧感觉沉沉的,封泊天最后的眼神,早已经化为了她胸口的一根拔不掉的刺。
跟君千夜说的那一番话,她就好像是交代后事一般。
其实,原本她也没有抱太大的希望。
如果封泊天真的想要来报复她,捉她儿子那是易如反掌。
任凭君千夜本事再大,也无法做到时时刻刻关注着她儿子的安危。
她拜托靖王爷,纯属是为了有个心理安慰而已。
在她看来,要靖王爷时时刻刻都知道贱宝在干什么,时时刻刻都想着保护他,实在太不现实。
可惜,在这点儿上,她大概忽略了最关键的东西——
靖王爷虽说不可能时时刻刻关注贱宝安危,但是他可以掐指一算,能够看出他的吉凶祸福。
因此,如果晓得了凶事大体的时间段,他们不就可以做防备了吗?
通过这次的对话,穆瑾楠越发的觉得,这个靖王爷君千夜,虽然为人感觉冷冰冰的,其实是个大大的好人。
她相信,他骨子里面绝对流传着热心肠的基因。
这个结论也是有根据的。
今日分别之时,君千夜破天荒的跟她说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他道:“你不是真正穆瑾楠的这个秘密,就当它不存在吧!以后,你就是穆瑾楠,就是穆王府的二小姐。”
她点头应下。
自己借尸还魂的这个事实,一来说出来没有什么积极地意义,二来,说出来可能会给她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所以,她既然到了这副身体里面,那么就是这幅身体的主人,也就拥有这身体的一切,做到顺其自然就可。
他说的第二件事,是关于贱宝的——
“你儿子不小了,也到了念书的年纪。若是你舍得,本王可以帮忙通融一下,让你儿子进宫中私塾一起学习。”
这个提议,穆瑾楠断然不会拒绝。
如果贱宝在皇宫中读私塾,那里戒备森严,定然比她这穆王府要安全很多;
再者,贱宝去了私塾读书,那么她一整天可以孑然一身,做好多自己想做的事情。
何乐而不为?
因此,她痛快的答应了。
贱宝开学的日子,就定在第二天。
穆瑾楠不晓得,就在她正在为此事高兴不已,为贱宝赶制一个独的那个夜晚,在她小院的树下,一道冰冷的身影久久伫立。
那是个神秘的人,仿佛一个索命鬼,选定了自己要掳走的灵魂,便穷追不舍……
“穆瑾楠,我们改日不见不散……”
空阔的院中,那幽灵般幽邃阴森的声音,缓缓自那雪白身影的口中飘出来。
飘扬,飘远……
惊恐,惊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