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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二有禄看场是睡在工棚里的,现在冬天了,生产队就安排他睡在田舍里。田舍其实也是三间屋,西边一间,放农药和农具,中间放粮食,东边这一间便是二有禄睡觉的地方,农场上的一些板掀、概子、翻耙什么的,也全都放在这一间。
二有禄把草兰子拉到了房间里,胆子大了起来。光光堂胆子一大,心也就细了。一进房间,便高声喊道,建华啊,草兰子来了。
草兰子跟着喊,建华,在哪里?出来。
二有禄朝床上努努嘴,建华躲在里头。
草兰子二话不说,就爬上床,往里面找。那边二有禄把大门一关,然后把灯吹灭,道,建华藏起来了,藏在被子里。草兰子果真钻进了被子。
二有禄早按耐不住了,连忙也钻进被子,一把抱住草兰子。
草兰子说,哈哈,你个建华,别想跑了,我抓住你了。
有禄贴住草兰子的耳根说,变着嗓子说,嘘,别讲话,建华让你别讲话。建华要跟你做事情。
做什呢事?草兰子问。
你个草兰子,还故意问什呢事?就是那个事。不是经常做的吗?做完了,就跟你起来去唱戏。
真的?好的,我们做,做完了去唱戏。
二有禄迫不及待地把自己脱了个精光,那边草兰子还没有除尽,二有禄早等不及了,把个草兰子的内衣内裤全都撕了。
草兰子说,你个建华,这么粗?倒像五四的样子了,猴急急的,像多少年没有吃饭似的。再说,我也不是饭,我是草兰子,也不是把你吃的。
二有禄捏着嗓子说,别怪我粗。我多长时间没有你了。这么长时间不做了,能不快能不急?草兰子,我们下面只做不说。好不好?
草兰子笑了,你个建华,还真有头脑,不说,不说。不然唱戏的时候,没得好嗓门了。
草兰子闭起了眼,不说话。很快,她就感觉到建华进到她的身子里了。草兰子全身软了。嘴里开始快乐地呻吟起来,手上开始又抓又挠的,接着又有心没肺地喊了起来。
二有禄本来想捂住草兰子的嘴的,一转念想到这大年初一的晚上,黑灯瞎火的,哪可能有人到这鬼地方,于是便任由草兰子喊了。草兰子一喊,二有禄便有点疯狂了。
草兰子的高@潮是突然之间来临的,草兰子哭了。她一边哭一边说,草兰子苦,草兰子很长时间很长时间不做这事了,草兰子今天快乐得不行了……她嘴里黑白不分地讲着,讲着讲着就开始发疯了,她把二有禄掀下身子,自己爬到了二有禄的身上了……
二有禄一直折腾到天亮,这个光光堂,什呢时候这样玩过?都快撑不住了,要疯了似的。草兰子到底年轻,身上磁实实的,有血有肉,摸在手里,不对,抱在怀里,也不对。二有禄没有主意似的,不晓得要怎样对付草兰子才顺心遂意。
这一来,二有禄就没得停的意思了。后来,草兰子说,×养的,你真是个婊?子养的,有劲。我玩不过你,我没得劲了,建华,我要睡觉了!接着呵欠连天。可是二有禄还是一头的劲,不依不饶,要了一次又一次。一直到天亮的时候,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草兰子睡得很死,任由二有禄折腾。二有禄感觉得到,草兰子睡着的时候也在笑着。二有禄做到高兴处,哈哈大笑:没想到我二有禄也有这一天啊!我二有禄原来命里也有桃花运啊!草兰子,草兰子,草兰子,蒲塘里最漂亮的丫头子啊!我怎得咯就这样有福气,能?到你的×的,二有禄值得了,值得了。死了值了!
天大亮时,二有禄总算停了下来,舒舒服服地进入了梦乡。
二有禄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了。金学民和一帮民兵正狠命地对他拳打脚踢。
金学民脸色铁青,气势汹汹。二有禄心有点虚,晓得事情早晚要被人晓得。就是没有想到天一亮,这边民兵和金学民就晓得这了桩事。也难怪,二有禄折腾了一夜,都差不多虚脱了。和草兰子这一夜,二有禄自己没有数,可总在五次上下。还一次比一次玩的时间长。这点,二有禄心里有数得很。
值得了。二有禄心里对自己说。所以民兵们不管怎么打他,他也不说一句话。这一夜疯成这样,值得了,死也值得了。
押走!
金学民气得发疯,咬着牙喊道!
是马红英提醒金学民的,草兰子是不是到建华坟上了。这京戏演的,草兰子看不惯,肯定想到建华了。
已经急红了眼的金学民,一拍脑壳,恍然大悟似的,不错,一定是去建华坟上了。这丫头子,心里其实清爽得很,一定是去了建华的坟上了。这丫头子,自从跟五四说亲事,是不再去建华的坟上了。现在,五四离开蒲塘里了,她一定是又想到周建华了。这丫头子,哪个说疯疯傻傻了?
到了建华坟上,一看,发现建华的坟有被扒过的痕迹,晓得草兰子来过了,敲二有禄的门,没有二有禄的声音,倒是跑出了个草兰子。草兰子一丝不挂地来开门,然后又赶紧跑回床上,说跟建华有事哩,你们别进来。
这下,金学民傻眼了。马红英哭起来,走进房间,替草兰子穿好衣服,然后拽着她就走。草兰子这时才发现是二有禄睡在身边,死猪一样了。她急了,对马红英说,妈妈,这怎么是二有禄,明明昨晚是建华的。难道建华没有来,是二有禄做的建华?马红英嚎啕大哭,说,草兰子,快走人,快走,别再丢人现眼了。你怎得咯把个二有禄当成建华了?
马红英走的时候,哭着对金学民说,学民啊,你个没出息的东西,你做了一世的支?书,最后丫头子是这样的结局,连二有禄都敢坏我们家的名声了。二有禄是个什么东西,你要把他送进大牢……
可草兰子不情愿离开,她想起来了,她想起昨晚跟二有禄的事了,她不想走了,妈妈,你这人真是,这有什么了?不就是二有禄做了一回建华吗?我觉得蛮好的。真的很好。二有禄也好,建华也好,做得不错哎!我一开始还以为是五四的哩!你不晓得这二有禄一点不比五四差。
马红英恨不得对着丫头子掴一个耳光,可是转念一想,丫头子说得不错,二有禄也好,建华也好,还有那个五四也好,都是男将啊!丫头子这么大岁数了,想男将是本分,丫头子也打了好多年的饥荒了,搁在哪个女人的头上都不是容易的事。怪只怪丫头子命苦,怎么就成了这样子了?
二有禄后来被兴化公安局抓进了看守所。蒲塘里人晓得的,那里就是兴化大门朝西的地方。蒲塘里吓唬坏人和细鬼儿,都是这样说:再闹就把你送到兴化大门朝西。
二有禄被关进去的时候,没有要人押,是自己走进去的。二有禄很配合,他对自己将要在这里度过余生一点不感到后悔。值得了。应该的。直到要走进去了,他才回过头来,对着公社治安主任朱高方说,我是值得了。就是对不起草兰子。高方,替我捎一句话给金支?书,我二有禄来世替他们当牛做马。
朱高方没有听他说,冲着他挥挥手,说,去去去,好好改造,你个强?奸犯!
草兰子后来竟然怀孕了。还是一次早上起来刷牙时,空洞的干呕声告诉马红英这一消息的。
马红英从屋子里冲出来,把草兰子拖回家,然后抱着丫头子哭了。
当天,她就带着草兰子到剑心公社卫生院替草兰子做了人流。做之前她吩咐医生,让医生做好后顺便在草兰子的子宫里放上环。
这是见不得人的事。但马红英晓得,看不住的。有了这一次,后头不晓得还会有多少次哩!这个草兰子,关都关不住。一关不住,蒲塘里的男将肯定会使坏,一定会沾草兰子的光的。这样的丫头子,他们早就想沾了,恨自己无能罢了。这样的坏心眼,马红英能不晓得?男将们哪个是吃素的。像金学民这么好的主子,也都听说在外面有一两个相好的。草兰子现在成了这样子,他们老实得起来?连平常老实本分的二有禄,也都这样了,这蒲塘里的男将还不都一个个地坏下来?这世上,还能相信谁?
马红英也多了分心,蒲塘里的男将们坏,可草兰子说不定也想那事儿。能不想吗?你想想看,跟个建华,死去活来了。馋猫尝到了腥,还能忍得住?再后来五四那小伙,人高马大,身强力壮,虽说没有圆房,那事儿肯定是做得轰轰烈烈有滋有味了。草兰子肯不是一次两次跟五四蹲在一起了,这女人,没有那事儿也罢了,有了那事儿,就特别想,挡都挡不住。瞧瞧跟二有禄的这次,草兰子一定也不像话了才弄到一起的。就算是大脑不清爽,头不做主了,可是话在那里,她把二有禄当作了建华,当作了五四。这种时候,女人只有身子做主,脑子怎么做得了主。明白的女人都这样,更何况草兰子一个脑子本来就做不了主的女人。
得认命,草兰子现在不是丫头子了,是一个女人。
草兰子这下真的变成了草狗了。马红英猜对了,是草兰子这只草狗想事情。不管哪个一喊,草兰子就开始脱裤子。
草兰子是疯了,跟着草兰子疯了的,是蒲塘里那些不要脸的男将,一有机会就逗草兰子。一逗,只要说是五四来了,建华来了,要做事,那就挺灵光,草兰子就脱裤子,随后就是拎着裤子问,人呢?男将们说,你眼睛闭起来建华就来了,再不五四就来了。
当然,来的不是别人,来的就是逗他的男将。像什么良成啊、应华啊,国胜啊,国有啊,仁富啊,全都逗过草兰子了。只要看见周围没有其他人,看见草兰子落单,男将们就开始逗草兰子,他们会把草兰子往哪个草垛洞里一按,或者一看家里没有人,把草兰子拖到厨房锅门口,再不就是在哪个小夹巷里,二话不说,就三下五除二了。有时候甚至是在草兰子的家里,这些男将们也敢做事。男将们早把情况摸得一清二楚,金学民在铁木厂里不回来,马红英在王巧英家打牌。草兰子眼睛一睁,当然发现不是建华也不是五四,便笑着说,你们真坏,你们不是建华和五四,偏要说自己是建华五四干什么,以后不理你们了。可是说是不理,只要这些男将哄他是建华来了,五四来了,她又开始解裤带子了。灵光得很。建华跟五四的名字,成了让她脱裤子的咒语了。
一个男将肯定会逗草兰子的,两个也会逗一逗。上到三个人,男将们才晓得要脸,只开开玩笑,却绝不让草兰子做事。哪怕草兰子把裤子解开了,手上拎着裤子,也会帮助草兰子系好裤带。
偏偏马红英好个纸牌,王巧英那边一喊,马上就到,落下草兰子一个人在家里,天大的事发生了,她都不晓得。
草兰子疯了傻了,男将们失去了本性。只要一有机会,就会想法子去逗草兰子。这一来,回到家里,上了床,当然就没子上婆娘的身子的劲头。
这一来,有事了,女将们都去马红英那里告状。
马红英都快疯了,真想就把草兰子绑在家里。可那样一来,蒲塘里还不都晓得了草兰子在外面的事?
马红英一开始还忍着,晓得当作不晓得。可是有几个婆娘不识好歹,跑到铁木厂里吵到金学民那里。金学民一看到蒲塘里的女将们来,晓得她们来干什么,就没有了好脸色,拍掉子打板凳,把个酒杯掼到地上,脸色铁青。三一来四一去,女将们一个也不敢再到水廓镇的铁木厂了,怕学民给脸色,怕学民骂人。自己没有看好男将,反过来怪人家草兰子,确实是不应该的。
可是马红英最后忍不住了,这为的是哪一出,都跑到水廓告状了。于是,跳到巷子里,拍着屁股骂人了:
狗娘养的,婊?子养的,睡了我们家草兰子,还要到我们家来告状,真是不讲王法了。你们到唐刘去告状,你们去啊!是不是×也发痒了,要让我们金学民日捣?真是×痒,让我来就行了。我马红英拿掘灰扒来替你们日捣。狗娘养的,婊?子养的,不把自己的男将看好了,还来怪我们家的呆丫头。你们不惹我们家的呆丫头,呆丫头会去碰你们家的男将。我们家是个呆丫头,可怜啊!你们丧德,连这样的丫头子也不放过,我马红英前世作孽,要遭遇这样的报应啊!说着说着,马红英便哭开了,坐在巷子里哭,一把鼻涕一把泪,诉说着草兰子的伤心事,诉说着自己的伤心和绝望。
我们家门不幸啊,先遇到建华,后遇到五四。我俫哪晓得他们一个死一个走啊!我们没有招谁惹谁,我们家草兰子命不好啊……
掘灰扒子,蒲塘里人在厨房里用来掏锅塘里草灰的工具。因为后面两个字倒过来念就是扒灰,蒲塘里把扛掘灰扒的事就用来比喻公公跟儿媳爬灰,一到哪一家儿子结婚为事,来的客人都用这样的方法捉弄做了公公的男主人。
如果没有人出头拉劝,马红英说不定要哭到天亮。后来,王巧英来了,和两个老妇女把个马红英架了回家。
蒲塘里出奇地静,家家户户都关上了门,好像家家户户都心里有了鬼似的。
草兰子被马红英关在房间里,急得直打门。后来听见马红英哭,不晓得出了什么事,也跟着哭……
蒲塘里一下子清静了许多,马红英和草兰子母女俩的哭声,传出很远很远,听得人心里发毛,凄凄惶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