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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气透骨的浮屠境密室里冷气森然,巨大的空间使内中传出的任何声音都回响不断。
“……咳咳,呵呵,哈哈哈哈!”一个披着黑毛大氅的银老者站在一个大黑圈面前,由痛咳转为释放的大笑声,那笑声中又带有无边的痛楚般:“我快要成功了,咳咳……。阿瞳,你后不后悔离开我?”
“不管你后不后悔,我都要毁了那个让你离开我的地方,毁了那些让你离开我的人。”
暗曜原本斑白的头此时已经全白了,他转过身,眼神中全是狠厉,单单是为了稳定这一扇截门,他就几乎耗费了半生功力,现在正是需要补充的时候。
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魔宫主殿中。谁也不知道他在这殿内还有能直接下到密室中的捷径。坐在那把金王座上整理了仪容。
挥挥手:“来人。”
一个穿着侍从的衣裳的绿皮肤小妖,抖抖索索的走进来,他们的尊主回来以后越来越不正常了,原本尊主是个霸气但是不霸道的人,多少还能讲道理,现在,完全没道理可讲。
这殿中服侍的侍从,近来死了七七八八,都是因为做事不周到,惹恼了尊主所致。因这殿中的值守都死了的缘故,这才轮到原本守着偏门的自己顶上来。
几天他值守之时被尊主遣出去端酒和果子,为了讨主子欢喜,特意跑快了点,绿妖可不知道端果子是“滚蛋”的委婉说法,所以他也没想到一回来尊主还未议完事,正踌躇该不该进门的时候,他突然听到了些不得了的事。
他听到尊主吩咐魔卫,不要再念旧情,抓紧时间把那些反对入侵人界的家臣,以及出逃在外的惜光少主都想办法处理掉。
他吓得胆子都破了,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抱着果子盆,回到自己的住处的。
尊主变得太多了!那些家臣虽说此时是有些反对的声音,可到底是跟着尊主一辈子的老人了。可这还是没有血缘的,惜光少主是谁?那是魔族人看着长大的,尊主的亲儿子啊!从前那些父慈子孝的画面还没有在浮屠境众人的心中散去,老尊主就要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子了吗?
是,他们魔族人做事确实一向不讲什么道理,但是魔族人也看中子嗣,为了子嗣的繁荣生息,这才要入侵人界的不是吗?他对此事的困惑早就冲淡了对于即将入侵人界而产生的热情了,想必这浮屠境中的人,除去那些本身智商就不高,兽性未泯的狂热者们,此时也都是疑惑大过冲动的吧?
一步步的朝着那个疯狂的尊主走过去,离他越近,绿妖心里越有种不好的预感:今天恐怕是要轮到自己了。没想到自己短短的妖生就要这样结束了。
那头的暗曜尊主大概是觉得这小妖走得太慢了,直接伸起手来,掌中一阵带着强大吸力的旋风,直把这刚修出点人形,都还没修炼出性别的小妖精吸得朝自己飘飞过来。
太弱了,这殿中的小妖等级怎么越来越低,越来越弱了。
不过也不能挑什么了,就这样吧。暗曜在心中定下念头,此时先给自己补充些力气。稍后就让暗魔卫出去猎捕一些中低阶的小妖和妖兽回来,他需要源源不断的补充,才能最终完成他的霸业。
蚩猎在魔宫门口兜兜转转,整理措辞。自从惜光走后,他许久不曾来这魔宫了。觉得魔卫的效率还是太低了,他想请求尊主,让自己去人界找回少主。
这魔宫值守的人见是蚩猎,也没有阻拦他在门口晃荡,直到那魔宫中传来一声震破耳际的尖叫声。这尖叫声如此凄厉,明显是连性别都无的低阶小妖精将死前的叫声,是谁在这宫里杀害如此小的孩子?
见那门口的守卫竟然一动不动,蚩猎上前一把抓住其中一个的衣甲:“这是怎么回事?”
凄厉的尖叫也在这守卫的耳中回荡着,他眼中浮现出一些不忍说:“可能是新来的殿侍又做错事了吧,尊主这是在处罚他。”
处罚?
什么样的处罚是直接要命的?什么时候这样低阶的小妖也能成为殿侍了?
似乎知道他心中的疑问,守卫说:“最近的殿侍越来越不济事了,老尊主已经处罚了许多个……。”
这么说,就是毫无理由的滥杀了,这些妖殿侍有些在这殿中服侍了一辈子,不可能说犯错就犯错了。
不是这样的,不会是这样的。
“你说谎,老尊主不是这样的人。”
老尊主向来最是团结魔族人,这些来到殿中侍奉的妖也好,魔怪也好,都是从他们四十八族魔人中挑选出的族人,都是魔尊的子民,没有滥杀的道理。
小妖的尖叫已经弱下去了,蚩猎不再顾得上问罪守卫,直接朝里闯去。
一旁的另一个守卫想要冲上去拦下他,那个原本被捏着衣甲的守卫却对他轻轻的摇了摇头,眼含哀伤:让他去吧,给他一个机会,给他一点空隙,让他去救救这些弱小的族人。
蚩猎一手催动魔功,唤出自己的幻兽血狼,骑着它飞快的来到了殿外,下了坐骑直直的闯进去,看到尊主正捏着一个瘦弱的绿色小妖精,吸收着它的妖力,大急道:“尊主!”
暗曜被这一打扰,本来想要杀死敢于闯进来的这个人,没想到见到的是蚩猎。不动声色的把小妖精丢在地上,绿色小妖死里逃生,损了大部分妖力的小妖精没法再维持原状了,在地上抽搐两下,就缩成了一团包裹着根系的小树苗,原来是个小树妖。
他低下头,朝着蚩猎走了两步,眼中的狠厉变了几变,终于带上了一抹勉强的慈祥:“蚩猎啊,你怎么会来?我听说你们血狼族最近在筹备熄灭炎狼族的内讧,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大的问题?需不需要我这边,想办法平衡调停?”
蚩猎盯着地上奄奄一息的小树精,听着耳边越来越近的慈祥话语。觉得自己的心情可没法如老尊主这般,平静的这么快。但是难道自己要去质问尊主,为什么要吸取一个小树精的妖力吗?他只好努力的调整呼吸,僵硬的说了句:“没有。”
“哦,没有就好。那你今天来,是找我有事吗?”暗曜尽力的保持慈祥的表情,血狼族是狼族的领袖,是狼族中实力最强,战神最多的一族,也是整个浮屠境中,专产战神的魔族,而蚩猎是血狼族族长的孩子,从小陪伴在少主惜光的身边,一同训练,是被血狼族当做未来的魔族第一大将培养的,自小就在众魔人中威望极高。
暗曜忍着自己内心的暴戾,劝说自己:留着这个颇得魔众爱戴的小狼王,今后可是有大用处的。
“我今天来,是……。”蚩猎将自己的来意在喉咙滚了几滚,不知是何缘故,竟无法出口,难得说一次谎的小狼王,硬生生的逼着自己临阵改口道:“我是奉我血狼王的命令,前来向老尊主带个口信,请老尊主不必操心狼族内部的小纷争,血狼族可以独自应付。”
暗曜带着些审视的眼光缓缓的在小狼王肃穆的表情上扫了几扫,慢慢的说:“哦,那可真是好。”
蚩猎把眼光放在地上那只昏死过去的小妖精身上,顿了顿还是说:“不知道这个小树精犯了什么错,不如……,让我替尊主把它带下去,好好教教它,给它个教训。”
暗曜挑了挑眉,随后转身挥了挥手。
蚩猎看懂了他的意思,连忙上前去,两只手把这个眼看快死了的小妖精捧在手心里,带它离开。
门口的守卫远远就看见了里面出来的人,身材高大威猛,又穿着大毛披肩,更增添了不少的野性,头上的毛随意的扎在一起,脸庞刚毅俊朗,眼瞳是狼眼的棕绿色,猎物无谁敢正视这样一双眼睛。而现在这双眼睛里散出的眼神带着寒意。蚩猎从门内大步踏出来,手上捧着一个小东西,这小东西还是个丑丑的树疙瘩,长得又不协调又可笑。
他走过门口,带起一阵寒风。可过不一会儿,他又捧着树疙瘩回来了,对着那两个放他进去的守卫说:“谢谢你们。”说完就走,骑上同他一样威猛高大的血狼,飞快的奔跑,消失在浮屠境那扭曲的天幕下。
守卫们虽然身躯一动不动,仿若雕塑,眼神中却透出了对强者的崇敬,隐隐觉得,这才应当是他们魔族强者的样子,是魔族活下去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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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商都,是夜将明。
敖索急坏了,他这十几天走遍了整个古商都,自然知道这里都有哪些街道,该如何走,但他按着这些道路直找到天色白,也没有找到阿琴母子三人。
“你在找谁?”一个声音冷冷的说。
敖索背后一凉,转过身,看到的是一柄锋利的宝剑,剑尖直指着自己的咽喉。握着剑的人,恰好他之前也想过要见:“红凌姑娘。”
敖索咽了咽口水:“我在找我娘子和儿子,他们带着家里养的看家兽,出去了,可是这一夜,我都没有找到他们。”
“哦?你在这城里,找了一夜。”红凌收了手中的宝剑,语气颇玩味的问道。
“是。”他不打算瞒,瞒也瞒不住,都不知道她是何时开始跟着自己的。
“那,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什么?看到的东西可多了,要我都说出来吗?我看到你在城主家房子上坐着吹冷风,估计你也不想听这个吧。
看到这诡异的古商都里,只有城主家附近才有灯有人,你难道是指的看到了这个?
“快带他们走吧。”红凌冷冷的说:“不管你看到了什么,都不要告诉她们,也不要告诉任何人。而且,马上带他们走,越快越好,不论什么法子,离开这里。离这里,远远儿的。”她用剑柄挑起他的下巴,红凌明明比敖索矮了几个头,这个挑衅动作还是逼得他仰起头来,这女人的力气真大。
下巴上的痛感还没有散去,感到一阵风从自己身边卷过。红凌冷淡的声音远远传来:“出城去找找吧,说不定在哪里绕弯子呢。”
出城了?怎么会出城?
他又出城去,想到一个很不好的可能,马上往最远的边界处飞快的狂奔起来。
绕弯子,绕弯子,他怎么会没想到呢,或许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又或许是西难人出了事,所以阿琴出城了,不放心两个孩子,她肯定带着孩子,不小心去了边界……只要触碰到边界,就会被迷得神志不清的绕着弯子,在一定时间内是回不来了。
这是那些所谓“出远门”的古商都人所去的地方。这些人被困在这绕弯,只有觉得自己“出远门”结束了,该回去的时候才会回去。但那些人是那些人,他甚至怀疑那些人不吃不喝都不会死,她们母子三个可不是这样的。越想越是心急,阿琴毛毛都还好,小豆丁一天四顿是不会丢的,这样耽搁下去,这孩子要饿坏了。
袁琴琴骑着毛毛越走越远,这一路上一个城镇,甚至一个人家都没有看见,越走越累,越走越渴、越饿,毛毛也越来越疲惫了。
但她们走着走着,却看见那个好似永远也走不完的大草甸子前方出现了一个小人影,她高兴坏了,朝着那人奔过去,那个身影越来越近,越来越熟悉,她却脚步迟疑了,该不会是产生幻觉了吧,那个人怎么看起来像是敖索?
一定是产生幻觉了,她出门急又忘记了留信息,这里离商都那么远了,一定不会是敖索的。
然而敖索看到的却是,这个女人抱着孩子,做出了朝他跑过来的样子,跑得多努力,却根本没有动,眼神从欣喜变成了疑惑,最终连那个跑过来的样子都不做了。
该怎么叫醒她,把她拉回来呢?
对了,他想了想,这女人这么笨,一定想不到这城居然还有边界这回事,而他又没来得及提醒她这个新现,所以:她脸上那个表情可以解释了,一定是觉得自己走了这么多路却还是碰到了自己,觉得自己是幻觉。
哈,再看看她那个蠢表情,一定是这样的没错。
唉。
敖索朝着这个女人走过去:“你昨天为什么要一个人跑出来?”
袁琴琴露出了惊恐的表情,因为就在刚刚,觉得敖索是幻觉以后,她转身了,准备朝后面的毛毛走过去的。可是幻觉敖索却又出现在前方,还说话!还问她问题!
“你别过来!!你是幻觉!!你别想骗我!毛毛,毛毛!”她嘶声裂肺的喊着毛毛,毛毛朝自己跑过来,站在自己身后,可是并不对着前方的敖索吼叫。
“你是不是觉得我是幻觉?我不是。古商都是有边界的,你掉到古商都的幻界里了,拉着我的手,我带你走出来。”
他向她伸出手,“你相信了我这么多次了,这次也应当相信我。嗯?”他又把手往前伸了伸。
这个小笨瓜终于松动了表情,伸出一只手,当接触到他的手的时候,反反复复摸了好几把,最终才确认了是真的,然后抱着孩子一把扑到了自己的怀里,大哭起来。
他张着两个手臂,有点尴尬有点欢喜,最后还是慢慢把手放在她还是有点肉肉的背后,轻轻拍着,柔声说:“告诉我怎么了?为什么昨晚一个人出来了?你知不知道我跑遍全城,找了你们一夜。”
袁琴琴从他怀里挣扎着出来,哽咽着把孩子抱到他面前给他看:“你看看小豆丁,他很烫,他真的不太好”
“我昨天抱着孩子在卧室里数钱来着他突然就倒下了,浑身烫!”
“我给他降温可是没有用,出来了找了可是没找到医院没有医生我只好出来找,可是我们走到现在也没找到人家!怎么办?”
“孩子还在烧,这个温度再烧下去,脑子会坏的,敖索怎么办?!”
袁琴琴急急的说着话,想把事情赶紧说清楚,又着急又想哭,没有注意到敖索看着小豆丁,表情从一开始的一起着急,变成了现在的难以置信和僵硬。
怎么会……。看到这孩子身上滚烫的经络甚至隐隐出了熔岩般的焦红色,他脑子里只有这三个字了。
他面无表情,缓缓的说:“不用找大夫了,没有用的,没有任何大夫,能够治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