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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冷月寒星。
月下,华丽的宫殿似是被蒙上一层神秘的轻纱,背后的琴山,连绵起伏,巍峨壮观,山顶的积雪泛出银白冷厉的光。
苏瓷披了件披风,与萧祈煜并排,走在前往御书房的甬道上。
寂静而诺大的皇宫里,只闻两人的脚步声轻响。
萧祈煜刚刚已经让人进来通报过,表明了来意。
得知萧祈安还在御书房,他们就径直过来了。
到御书房门前,萧祈煜对一个白面太监颔首道:“有劳孙公公。”
孙公公的目光在苏瓷身上流连,须臾,他用尖细的嗓子夸道:“信王妃果然是冰姿玉容,丽质天成,素衣绝色,与信王当真是一对璧人。”
苏瓷羞涩地报之一笑。
不得不说,孙公公这话,她很受用。
却听萧祈煜冷不丁说道:“孙公公,我记得前几次,刘御史夫人,齐王妃她们过来,你也是这么说的。”
“……”苏瓷暗暗瞪他,满腔的愤慨。
她嫁的是什么大猪蹄子,真是一点都不懂得哄女孩子。
活该云罗刚开始喜欢的不是他。
忽然间,起了一阵风。
萧祈煜睨苏瓷一眼,见她在揉搓双手取暖,便过去,帮她拢紧披风。
微砺的指腹触碰到她细嫩的脖颈时,苏瓷全身如被电流袭过。
她不太适应他这般对她,刚想走远点,却听一旁的孙公公蓦地提醒:“两位请吧,陛下已在里头等候。”
裕太妃的病情要紧,苏瓷也不再浪费时间跟萧祈煜计较。
虽然苏瓷参加的宫廷宴会不少,但是还从没见过以皇帝身份露面的萧祈安。
按照时间点来算,这个的时候,萧祁安和云罗都互相不知道对方的身份,萧祁安一直以为与他通信的是当年救她的少女。
原著里,苏大小姐是让仆从去照看少年天子,所以天子对苏大小姐容貌的印象不是很深。苏瓷这边却做了点小改动。
当时,少年的伤势过重,而仆人只是简单地给他做了简单的止血和包扎。如果超过有效救治时间,他的腿可能一辈子都好不了了。想到原著中,萧祈安到死都在坐轮椅的结局,苏瓷心有不忍。
她悄悄地溜到他的房间,用夹板固定断骨,为他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
那晚,她挥汗如雨。少年盯着她看了很久。
不知道六年过去,他是否还记得她的模样。
思及此,苏瓷把头埋低了些。
可她多虑了。皇帝的御案前有三层帷幔。月华倾泻一地,微风拂入,吹起帷幔的一角,也只是让她看到一个坐着的男人轮廓。
萧祈煜带苏瓷行完礼,刚想开口,帷幔深处的男人却先一步发话。
“信王可知毒为何人所下?”声音郎朗,不疾不徐,如雨打青瓷。
苏瓷小觑几眼萧祈煜的神色,心想,这个大猪蹄子该不会还在怀疑萧祈安吧?
看来,她要先揽过这个锅。
反正裕太妃是服了她开的药才会中毒的,在萧祈煜心里,她还没完全摆脱嫌疑。
就当毒是她下的好了。
“陛下,错在臣妇。”没过一会,苏瓷分外哀婉的语调已然响起。
萧祈煜不解地望着她,不明白她又要做什么。
“你?”萧祈安也是困惑。
苏瓷紧握双手,酝酿了会情绪,低头,泫然欲泣道:“没错,是臣妇一时鬼迷心窍,才害得母妃如今尚在鬼门关挣扎。可是,看着母妃痛苦不堪的模样,臣妇的良心过不去。现在臣妇不求将功补过,只求母妃能够平安顺遂。”
“求陛下能将解药赐予母妃,臣妇定将不胜感激,愿为陛下肝脑涂地。”
苏瓷自认,她这番话的诚意十足。
转头,她又是一把抓住萧祈煜的手,樱唇翕动,“王爷,等母妃脱离危险后,臣妾愿意为自己的过错赎罪。”
她想好了,等裕太妃的情况好转后,再让萧祈煜找她算账。
看在她这么积极求解药,弥补过错的份上,他应该只是把她轰出王府吧。
萧祈安坐在轮椅上,正埋首在御案前作画,画的是一副人像。
春花初绽,垂柳画桥时,一位身姿曼妙的女子在花丛中扑蝶,白裙翩翩,巧笑倩兮。
闻言,萧祈安波澜不惊的眼眸中,翻滚出汹涌的暗潮。
他握毛笔的手僵在半空,笔尖的一滴墨汁溅染到宣纸上。
画像已经基本完成,偏生又被这墨汁毁了。
此刻,萧祈煜真是非常后悔把苏瓷带过来。
对着帷幔后的萧祈安,他拱手道:“内子太过在意母妃的身子,言语间,颇有些无礼。还请陛下不要降罪。”
萧祈安敛容,以淡漠的口吻询问:“信王妃,若你所言为真,你又是从何处得到的朱颜泪?”
“是一位故人所赠。”苏瓷假装自己有一个苗疆的朋友,“可惜,那位故人并没有将解药给我。他本意是给我防身,而我却辜负了他的好意……”
说着,苏瓷又是抹了两把泪。
她察觉到,萧祈煜的眼神都可以杀人了。
看来她的演技不错嘛。
萧祈安却是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
苏瓷知道,萧祈安的性格与世无争,他跟裕太妃也无冤无仇,没必要对裕太妃见死不救。
她想着,要不要再说点催人泪下的话时,萧祈安已是爽快地开口:“朕这就让人去琴山将朱颜花采下,送过来。就当这是朕送给裕太妃的生辰大礼。”
“臣谢过陛下。”萧祈煜告退后,立时带苏瓷离开。
他给苏瓷使了个眼色,沉郁着幽幽色泽。
分明是等我回去收拾你的意思。
苏瓷被吓得脊背发寒,不敢再抬头看他。
孙公公目送两人离去,将御书房的门阖上,复又掀开层层帷幔,来到御案边。
看到脏了的画像,孙公公俯身询问:“陛下,要老奴去换张纸吗?”
萧祈安未答话,而是失神地看着画像上的女子。
地上,两侧错银铜牛灯散发出昏黄的光线,映照着他身上金丝滚边的月白袍裳。
他白净俊美的脸庞,犹如上好的羊脂玉雕琢而成。每一处五官,都像是名家的丹青笔墨所勾勒,而如今,却透出丝丝缕缕的郁色。
半晌,萧祈安低低道:“福安,你说,信王妃的相貌跟画中女子有几分相似?”
孙公公倒抽了凉气,往后退却一步。白如纸的脸上尽是无奈,双唇张张合合数次,才开口:“老奴……老奴不敢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