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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的元琪看着这一幕, 气得胸口有点疼。
除了她, 别的人都在开心地玩耍或者交谈, 她为了自己的形象, 也不能去疯跑。
但赵奕然的目光从来没有一刻放在她身上, 他跟林宛桃聊天聊得开心极了。
元琪实在忍不住了, 只好自己走了过去。
她天真娇憨地歪歪脑袋:“赵哥哥,你们在谈论什么呢?”
两人正细声细语地谈话, 赵奕然本想借着今天多拉近拉近他们的感情, 结果元琪忽然出现。
他心里有些不舒服,但出于礼貌,他还是笑道:“就是随便谈论几句。”
元琪嘴角上扬了些许:“那我也要一起。”
宛桃还觉得这一幕颇有些喜感。
赵奕然的表情无论何时都是这样, 带着一抹恰到好处的笑意, 此刻他的眉毛微微有些蹙起,暗示了他心中有些不耐烦于元琪的搭话。
看一向淡然的人面对麻烦,也别有一番趣味。
对着元琪闪闪发光的眼睛,赵奕然只好道:“这么一说,我倒是有些饿了,车上带了不少点心, 我们先去歇一会吧。”
元琪叽叽喳喳地跟在他后面:“赵哥哥, 你带的点心是府里的吗?要是府里的, 那味道没有我的小厨房里的好, 你还是来吃我带的吧。”
赵奕然耐着性子道:“是我让人从如意楼买的。”他转身跟宛桃道, “听元叔叔说, 你喜欢吃如意楼的点心, 我今天特意让人去买的。”
宛桃本想着,自己也去吃一点杜氏给她带的点心,结果被赵奕然这温情款款的目光一注视。她只好讪讪一笑:“我也带了,要不然都把点心拿在一起,一块吃吧。”
元景听说孩子们要吃东西,便从车上拿下了一大块的布,铺在地上,几人各将点心拿出来,真是五花八门,形态各异,有甜的有咸的,有蜂蜜的,蛋黄的,一股点心的香甜气息弥漫在了空气中。
赵奕然心里想,宛桃既然能把点心带来,估计味道也不错,但应该跟如意楼的比不了,他礼貌性地拿起一块桃花酥尝尝,结果有些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一股奇妙的香气在舌尖弥漫开,有桃花的香味,有芝麻的香味,甚至还有青草的香味,还有一些分辨不出来的香味混合在一起,他吃过的宫廷宴上的点心,味道还远没有这个好。
不知不觉,光是这个桃花酥,赵奕然就吃了好几块。
元珠最喜欢里面的兔子小馒头,几乎一整碟都被她吃了。
宛晨不经意地瞥了一眼,心里暗暗惊叹,这个小姑娘看着瘦瘦小小的,没想到居然这么能吃。
元琪看大家都去拿宛桃带来的,自己这个却没动多少,有些生气:“你们怎么不吃这个玫瑰糕,这味道难道不好吗?”
元珠捧着兔子小馒头含糊不清道:“大姐,你试一试那个玫瑰牛乳,特别好吃。”
元琪就不信了,再好吃能好吃到哪里去,这群人就是专门给自己找不痛快的。
她赌气版地夹了一个塞进嘴里,咀嚼了几下,心里开始波涛翻涌。
这是什么东西?牛乳的香味,玫瑰的香味,还有舌尖的甜味,这个味道为什么这么好!
她以前为什么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元琪吃了一个,就想把剩下的一盘都消灭掉。
但是她刚才还在抱怨,不能这样就被自己打脸,她堂堂元家大小姐还能不要面子了?
于是她将筷子一扔:“这什么东西?这么难吃!我再也不吃了!”
包括元景,大家都在享受点心,没人接话。
元琪见他们吃得香喷喷的,又开始后悔,然而话已经说出去了,她只能气得像只鹌鹑,气鼓鼓地塞着自己带来的点心。
上午放过风筝,下午,赵奕然提议要带宛晨去骑马。
宛晨毕竟是个男孩子,又是活力过剩的年龄,上午跑来跑去疯了半天,下午依旧兴致勃勃的,听说要骑马,就很高兴地跟着去了。
赵奕然回头问宛桃:“你想试试骑马吗?”
宛桃还从来没骑过马,她自然也向往在马背上驰骋的感觉,但是她看看自己的裙子,有些遗憾的摇头:“我的衣服不合适。”
元景道:“骑马场有换骑装的地方,走,我给你买一套。”
元琪有骑马装,而且还是金丝镂线的,平时没啥机会穿,就等着今天显摆呢。
听说宛桃没有,她悄悄地撇撇嘴,只觉得这下终于有理由嘲笑她了,抢了她风头这么久,这下就在下面羡慕地看着她骑马飞奔吧。
结果还没得意几秒钟呢,他爹就来捣乱。
这里东西是真齐全,骑装也是各式各样的,宛桃挑了一套大红色骑装,换上骑装的她英姿飒爽,头发高高地束起,红色的发带飘在肩头,宛桃觉得自己这身打扮,再拿上□□就能去演穆桂英了。
赵奕然站在一边,含着笑看着她。
宛桃来时穿着鹅黄色裙子,显得俏皮又可爱,她生得美艳,打扮上这一身,让他移不开眼睛。
换上骑装,她又是另一种美,英气薄发,美艳绝伦,竟有几分女山贼般的气质。
赵奕然觉得,女山贼要是这样,那他心甘情愿被俘虏,做她的文弱书生。
元景欣慰地瞧着宛桃走过来,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自豪感,结果眼一瞥,发现赵奕然也在眼睛一眨不眨地地望着宛桃。
他心里顿时就不愉快了:“奕然,你在看什么?”
赵奕然:……
他咳了一声:“元叔叔,我,我没看什么。”
元景斜了赵奕然一眼。
瞧着眼前这匹枣红色的大马,宛桃心里有些怵得慌。
枣红色马一边咀嚼着嘴里的草料,一边斜着眼看她,似乎也在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的小身板。
宛桃露出了一抹艰难的微笑:“那个,我,我等会要试着骑马,我是第一次骑马,所以没什么经验,你等会得给我点面子,千万不能把我摔下来了,知道不?”
枣红色大马轻蔑地看了一眼这个矮小的人类,然后从鼻子里喷出了一股气。
赵奕然闲闲地走过来:“宛桃,你以前骑过马吗?”
宛桃实诚地摇摇头。
赵奕然心中一喜,笑道:“那我来教你骑马吧。”
赵奕然如此殷勤,又懂得分寸,宛桃实在也不好意思拒绝。
于是他就开始给宛桃指导:“上去的时候先不要害怕,抓紧缰绳,骑马的时候腿要夹住马肚子,这里的马匹都被训练得很是温顺,应该没什么问题……”
讲了半天,赵奕然觉得差不多了,才问她:“都记住了吗?”
宛桃又重点问了几个自己觉得疑惑的问题,这才觉得差不多了,便自信地点点头:“都记住了。”
赵奕然真诚地建议:“你是第一次骑马,理论掌握的再熟练也不能一下就运用到实际上,这样吧,我先带着你骑一圈,然后你再自己练。”
这个动作是不是太亲密了?
宛桃觉得有些不妥,犹豫了一下,道:“我先试试,若是不行,你再帮我吧。”
赵奕然想着,自己第一次骑马都慌慌张张的,不知道该如何驾驭,宛桃一个小姑娘家,肯定还得要寻求自己的帮助。
结果宛桃踏着马鞍就骑了上去,红枣马似乎对赵奕然打了个得意的响鼻,然后慢悠悠地迈开步子走了。
赵奕然目瞪口呆。
宛桃开始也紧张,看这红枣马如此傲娇,她还以为它要捣乱,没想到这么温顺,走路都轻手轻脚的。
绕了一圈,那红枣马走得悠然自得,即便旁边的马再怎么烦躁,再怎么想把自己身上的人甩下来,红枣马仿佛完全不管旁边那些喧嚣,就像在走宁静美丽的大草原一般。
养马的人目瞪口呆,这匹红枣马即便不暴烈,可是也没有这么温和过啊,今天这是怎么了?
坐在马背上,视野辽阔,宛桃心情好得不得了,本来以为骑马是一件非常艰难的事情,没想到这么简单就应付了,她真是个天才。
穿着大红色骑马装的宛桃,是赛马场上一道无比靓丽的风景线。
元琪心情复杂地看着自己面前这匹马,骑马怎么不艰难了?她都学过好长时间了,现在看着这马,还是不敢轻易上去。
抬头一瞧,不止宛桃骑得很轻松,连宛桃那个弟弟都坐在马背上,动作熟练地拉着缰绳,朝赵奕然喊:“奕然哥哥,是不是这样?”
赵奕然心情也很复杂,他说得有那么清楚吗?为什么大家一听就都会了?
他点点头,没忘了夸宛晨一句:“你做得非常好,别紧张,这些马性子都挺温顺的……”
一个穿着酒红色长衫的人紧紧地拽着缰绳,哀嚎着从他们面前飞奔而过。
看吧,这才是第一次骑马应该有的反应嘛。
他回头一看,宛晨已经骑着马溜起来了。
元珠站在他旁边,一脸崇拜:“宛晨哥哥好厉害啊。”
赵奕然嘴角抽了抽,问她:“你想不想试试骑马?”
他很想知道,究竟是林家姐弟太强了,还是他以往见的那些人都太弱了。
元珠的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不想玩那个,我就在这里等着宛晨哥哥回来。”
元琪拽着马走过来:“赵哥哥,不然你教教我吧,我倒是学了很长时间,就是一直不得要领,现在技术依然不怎么样。”
赵奕然便将上述要领都跟她重复了一遍。
元琪听得很认真,不时地提问几个问题,讲了一炷香的功夫,元琪觉得自己都掌握了。
宛桃和宛晨两个,从来没骑过马的人,经过赵哥哥的指导都进步那么快,那她一定也行。
谁知道,刚坐上马背,她的大脑就一片空白,把赵奕然说的话忘得一干二净。
底下这只雪白的大马不耐烦地打着响鼻,行走的动作很不稳定,元琪怀疑它就是想故意将自己甩下来。
同样是马,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啊!
在底下观察着的赵奕然终于释然,原来不是自己太差劲,元琪不也是这样嘛,那他就放心了。
赵奕然从马棚里挑了一只棕色的马,往宛桃那边缓步走去。
枣红马真给面子,宛桃帮它顺了顺飘逸的毛发:“等会给你加豆饼吃。”
枣红马得意地扬了扬蹄子,愉快地撒起欢来,但即便这样,它还是跑得很稳,时刻注意着背上的小姑娘。
头发被风得乱飘,看着小枣,宛桃总算知道,什么□□风得意马蹄疾了。
赵奕然拉着棕色马的缰绳,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马背上的宛桃,是另一种活泼的模样,那一身红衣仿若火焰,映在了他的眸子里,映在了他的心上。
他其实是个感情内敛的人,之前同宛桃说的那番话,他根本没想过自己会说出口,也是太鲁莽,惊着了她。
他曾问过他爹,若是遇到喜欢的姑娘,应该怎么办?
一向古板的赵霖沉思了半响,对他说:“喜欢就送花给她,送首饰给她,把你能想到的好东西都送给她,告诉你喜欢她,能遇上喜欢的人不容易,切莫因为任何理由放弃。”
爹和娘相敬如宾近二十年,家中妻妾和睦,仿佛其乐融融,但赵奕然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而今坐在马背上的他,忽然好像有些明白,大概爹在年轻的时候曾有过一个爱而不得的姑娘吧。
此时的赵奕然不懂,他初生牛犊不怕虎,觉得只要他的意念足够坚定,就能带自己喜欢的姑娘回家。
他暗暗地想,自己以后,一定不要有这种遗憾。
元景带着一群孩子玩到了傍晚才回去。
元珠抱着小兔子风筝,有些不舍地看着宛晨:“宛晨哥哥,你什么时候能再带我玩啊。”
这可说不定了,宛晨想了想,笑道:“有缘自会再见。”
元珠还不太明白:“什么叫有缘啊?”
宛晨正准备跟她谈论一下佛家的随缘,没想到被宛桃白了一眼。
宛桃跟元珠道:“你别听他瞎扯,下次再有空出来,我就把他也带着。”
元珠这才不舍地点点头。
赵奕然走到宛桃面前,有些不自然:“你今天玩得开心吗?”
他可能没注意到,他的脸颊有些红。
宛桃莫名觉得他这样有几分可爱:“玩得很开心,第一次骑马,我也没想到会这么顺利,你教我的那些太有用了。”
其实到现在,赵奕然说的那些要注意的东西,宛桃也忘得差不多了,但是该客气还是要客气一下的。
赵奕然也谦虚:“都是你自己天赋卓越,我第一次骑马,吓得抱着马脖子,我爹怎么拽都拽不下来。”
两人对视一笑。
元景送宛桃和宛晨回去的时候,她下意识地从车帘回头看他,赵奕然也在往这边瞧,两人的目光猝不及防地相遇。
宛桃看了一眼,迅速收回目光。
赵奕然确实应该是她喜欢的类型,他是个特别好的人。
只是,连宛桃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她对赵奕然,没有特别的感觉。
她托着腮帮子看外面。
不知道阿寻现在在干什么。
宛晨玩得尤为尽兴,回来就跟杜氏和林大树说个不停,杜氏见他眉飞色舞的样子,也忍不住笑:“就那么好玩啊。”
宛晨点头:“是啊,只是后来天色晚了,我还没能试试射箭,而且那个元家的小姐,是叫元珠吧,她老是跟着我,我也只能照顾她,这个比较麻烦。”
杜氏疑惑地看了宛桃一眼。
宛桃好笑地解释:“那是元家最小的那个女孩,性子还挺可爱的,今天一直跟着宛晨。”
然后她又取笑宛晨:“你才三岁的时候就想着要怎么哄媳妇了,现在遇到小姑娘了,你怎么能嫌麻烦呢?”
宛晨鄙视地看着宛桃:“那是我这个年龄该操心的事情吗?再说了,我娶媳妇是娶大姑娘,又不是小姑娘。”
宛桃被宛晨堵得差点一口水喷出来,想要怼回去,一时又想不到合适的措辞,他说的好像真的挺有道理的。
杜氏看到宛桃带回来的骑装,问:“你们今天都骑马了?之前不是从来没骑过?怎么今天骑一次就会了?”
宛桃还没说话,宛晨从蛋炒饭中抬起头来,嘴角还沾了几粒饭:“是奕然哥哥,他教我们的。”
“奕然哥哥?那又是谁?”
宛桃打了个哈欠,靠在椅背上:“是云叔叔好友的儿子,此次也过来给元家太奶奶祝寿。”
说到这里,她忽然想起来:“他是兵部尚书赵霖的儿子,他说只要宛晨在童生试中考取禀生的功名,他可以让赵大人推荐宛晨入翰林学。”
杜氏怔住了。
她自然知道翰林学意味着什么,里面都是达官贵人子弟,平民的孩子基本上没有能进翰林学的途径。
这简直是一个天大的喜讯!
可是,他们非亲非故,兵部尚书的儿子为什么要帮他们,只是因为他们有几天相处的情谊吗?
杜氏觉得不踏实。
宛桃安慰她:“宛晨考童生试起码还得好几年,现在也只是他口头说了一下,不知道他有没有放在心上,你也不用太在意,这件事情到时候再商量。”
第二天早上,杜氏像往常那样早早地起来,早饭做好在锅里温着,她就坐在院子里一边刺绣,一边跟林大树细声地交谈,宛桃和宛晨都还在睡。
林大树在城里面的短工做完了,杜氏的意思是让他作别的,但憨厚老实了一辈子的林大树只会干农活和做短工,他又不想让杜氏劳累,杜家那银子已经还回去了,还有一些节余,没啥大志向的林大树觉得现在的日子挺好,没有什么不满足的了。
杜氏则想着得着手给孩子们准备一些银子,宛桃渐渐大了,出嫁需要嫁妆,宛晨读书娶妻都需要银子。
正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忽然响起轻轻的叩门声。
林大树开门一看,门外站着一个身穿青色直坠常服的年轻人,看样子像是富家公子。
他疑惑地看着眼前人:“你是谁?你走错了吧?”
年轻人很是恭敬:“伯父你好,我叫赵奕然,是宛晨的好友,我昨天答应今天带他去射箭的。”
杜氏给赵奕然端了茶上来,一边不着痕迹地打量他。
昨天对此人充满疑惑,今天他就自己上门来了。
杜氏见到过的达官贵人不少,自觉看人也挺准的,这赵公子行事端正,气质清雅,待人有礼,进退有度。
是个不错的孩子。
她笑道:“宛晨不懂事,给你添了许多麻烦。”
赵奕然忙道:“宛晨聪慧,与我脾性相投,谈不上麻烦,我也很想有一个这样的弟弟。”
朦胧中,宛桃听到窗外有轻轻的交谈声。
她揉着眼睛打着哈欠出来,却一眼看到了坐在庭院里的赵奕然。
这个相遇真是猝不及防,宛桃愣了半天,才确定自己并不是在做梦。
宛桃带着还没睡醒的倦意,愣愣地看着他。
这是一种慵懒的美艳,赵奕然直觉得心里痒痒的,很想一把把她揽在怀里。
杜氏赶紧起身:“你这孩子,外面有客人,你快给我进去梳洗整理好。”她歉意地朝赵奕然笑笑,“家里孩子失礼,还请赵公子不要见怪。”
赵奕然想,怎么会见怪,他其实还盼着宛桃更加失礼一点。
但这话不能说,他笑得风轻云淡:“无妨,伯母不必叫我赵公子,叫我奕然就好。”
宛晨睡眼朦胧地起来,看到赵奕然,他也很是惊讶。
昨天赵奕然似乎是说了一下,但是他以为这纯粹是礼貌性用语,也就随口应了,没想到今天赵奕然就过来了,而且还来得这么早。
杜氏数落他:“你既然和人家约定好了,怎么还起来那么迟。”
宛晨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朝赵奕然歉意地笑笑。
赵奕然来得早,顺理成章地在林家蹭了一顿早饭。
等出发的时候,他回头问了宛桃一句:“宛桃,你要不要一起去?我见你骑术很有天赋,射箭应当也不在话下。”
宛桃确实挺想试试。
但一想,这有些不太合适,就懒洋洋地托着腮道:“我不去了,昨天累了,我今日要在家歇一歇。”
赵奕然脸上的表情并无什么波动,只是点了点头,跟杜氏和林大树告别之后就走了,好像他真是专门来找宛晨的,只是礼貌性地问了一下宛桃而已。
杜氏看看赵奕然的背影,又看了看宛桃。
她是女子,感觉比较敏锐,虽然赵奕然方方面面都表现得很正常,没有什么能挑剔的地方,但她总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他如此周到地帮助宛晨,真是因为相见恨晚吗?
今天闲来无事,宛桃就泡了一杯桂花茶,放在桌子旁边,开始写字帖,桂花的香气渐渐弥漫出来,恍惚间,仿佛又身处初秋时节一般。
宛桃在写一个“溪”字,开头和中间都写得不错,写到最后一笔的时候,忽然有人在耳边道:“一别许久,这字倒是进步了点。”
宛桃猛地一抬头,接着便感觉到额头一疼,阿寻捂着下巴跳起来:“你那么激动干嘛?”
这几年间,阿寻几乎每年都会来住一段时间,从一开始的偷偷溜来到后来的光明正大,有时候孟天泽还待在家里呢,他就跑来蹭饭了。
只是这两年他都没过来,一别两年,阿寻长高了不少,人也更加俊俏了,宛桃见证他从一个微胖的小少年变成如今的大少年,只是不管什么时候,阿寻的颜值总是在线的。
宛桃也捂着额头,瞪他:“你怎么进来也不说一声,吓我一大跳!”
阿寻直跳脚:“我都跟伯母在院子里说了好一会话了,谁知道你都没听到啊!”
宛桃气呼呼的:“那还不是因为我写字太用心了,你以为你都像你那样,干什么都不专心啊。”
阿寻不服气道:“我写字再不用心,那也比你写得好看。”
杜氏站在外面就听到他俩吵吵嚷嚷的了。
这俩孩子,真是从小吵到大,在一块的时候就没消停过。
她笑着摇了摇头。
阿寻这次来,带了一个大包裹,说是要在林家多住一段时间。
杜氏给他夹了一个大鸡腿:“孟大人又去边关了吗?”
提起这个,阿寻情绪就有些低落:“这两年,爷爷的身体不太好,在家待着的时间比较长一点,一直在养身子,只是最近边关匈奴战事吃紧,陛下下令让爷爷亲征,爷爷只能去了。”
像孟家那般的人家,也会有种种身不由已的不如意。
杜氏只得安慰他:“孟大人久经沙场,经验丰富,一定没事的。”
阿寻闷闷道:“我是要跟着爷爷上战场的,只是他怎么都不愿意,从小他就不怎么让我进校场,我学的一些拳脚功夫也都是强身健体的。”
杜氏想,她能理解孟天泽为什么这么做。
宁愿让他孙子做个庸人,也不愿他是一个战场上必不可少的精英,不愿让他再走自己走过的那条路。
那条路看似光鲜,背地里却不知道有多少心酸。
阿寻的爹娘都是在战场上牺牲的,到目前为此,他们只知道这个,为了不触及他的伤心事,谁也没有在他面前提过这件事情。
宛桃敬佩如孟天泽那样的伟人,有他在边关镇守,才能有他们安稳的生活,那她就对孟爷爷的孙子好点吧,也算是间接为梁国做贡献了。
结果,当杜氏把凤梨好郎君端上来的时候,宛桃就把这个决心忘得一干二净,开始跟阿寻讨价还价地争抢。
杜氏虎着脸看他们:“好好商量,不许吵架。”
宛桃嘟囔:“他先不讲理的,明明说好一人三个的,他非要多一个。”
阿寻委屈道:“你不记得了?上次我临走的时候,你说等我下次来,一整盘点心都给我的。”
宛桃傲娇地扬着下巴:“是吗?我怎么不记得了,你可不要诬赖我!”
阿寻在的时候,他跟宛桃就一直吵吵闹闹,什么都要辩论一下。
傍晚时分。
在外面疯玩了一天的宛晨回来了。
他一边往家里走一边回想着今天赵奕然教给他的技巧,刚进门,就见阿寻正站在屋檐下面笑着看着他。
宛晨愣了几秒钟,才惊喜地跑过去:“阿寻哥哥!”
阿寻伸手拉住他:“你这是跑哪去了?我都来一天了,没见着你人影。”
宛晨还没说话,赵奕然就紧随其后地走了进来。
阿寻一抬头,两人正好来了个遥遥的对视,在看清楚对方的容貌之后,都是一愣。
同在长安贵族子弟圈子里,阿寻和赵奕然虽然不熟悉,也是彼此相识的,他们都无比惊讶对方这个时候居然出现在这里。
气氛顿时有些尴尬。
宛晨感受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氛,她疑惑地瞧瞧这个,又瞧瞧那个,这,这空气中怎么会有一点杀气?
还是赵奕然主动走过来,笑道:“孟弟,你怎么会在这里?”
宛晨眨眨眼睛:“阿寻哥哥经常过来的。”
赵奕然一愣,这林家跟孟家还有亲戚关系?林家不是,不是从依山村过来的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了宛晨的话,阿寻莫名地觉得有些得意,笑道:“是啊,我倒是奇怪,赵兄怎么会在这里?”
赵奕然摇摇手中的玉扇,道:“我是来给元州刺史家里的太夫人祝寿的,宛桃是太夫人的曾孙女,我跟她在寿宴上相识,又同宛晨脾性相投,今日就来邀请宛晨去练习射箭。”
跟杜氏和林大树说话的时候,他只刻意强调他跟宛晨合得来,在跟阿寻解释的时候,他特意说自己是同宛桃熟识了。
阿寻听出来他的言外之意,微微一笑:“原来如此,宛桃天真烂漫,活泼又热心,我初识她的时候,她还是个小孩子,如今都长成大姑娘了。”
宛晨莫名地觉得空气中的杀气越来越重。
瞧着两人对峙的模样,宛晨忽然开始想一个问题,他们俩对自己这么殷勤,真的是因为跟他的情谊深,还是别有原因呢。
这真是个很严肃的问题。
杜氏听见外面的说话声,从厨房探出来,招呼他们:“都站在那里干什么,快去坐下,菜等会就好了。”
宛桃端着一盆炸虾仁出去,阿寻和赵奕然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聚集在她身上。
吓得宛桃连路都走不好了。
她把盘子搁在桌上,挨个瞧了他们一眼:“你们那么看我做什么?我招惹你们了?”
阿寻嫌弃道:“瞧你笨手笨脚的,我去给伯母帮忙吧。”
宛桃不服气了:“你就不笨手笨脚的,你打翻了一碗鸡汤怎么不说?”
阿寻瞪她:“那是我不小心弄的,就那一次,你就记得一清二楚了,我那之后可没再干过那样的事儿。”
宛桃摊手:“你愿意去就去呗,我正好歇一歇。”
阿寻气呼呼道:“你也给我去厨房,我们俩一块。”
宛桃觉得今天的阿寻有些莫名其妙地有些暴躁。
赵奕然瞧了一眼他们的背影,轻轻地皱起眉头。
同样身为男子,他跟阿寻都很敏锐地能感受到对方到底有什么样的意图。
在他还在努力跟宛桃缩短距离的时候,孟寻却已经跟宛桃这么熟了。
他心里涌上一股说不清楚的失落感。
而且,阿寻还能光明正大地来林家,他却要想各种办法找借口。
赵奕然一直都是最优秀的,不管在赵府,还是在翰林学,这好像还是第一件让他感觉这么挫败的事情。
他忽然想起那天寿宴上,太夫人的一席话,她有意同赵家联姻,想从自己入手。
赵奕然当然知道太夫人想要什么。
但是,现在看来,这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宛桃深深地觉得,这几天阿寻都有些阴阳怪气的。
赵奕然走之后,阿寻特意来问她:“你跟那个赵奕然什么时候认识的?”
宛桃想了一下,道:“是五年前,我第一次去给爷爷贺寿,在园子里偶然遇见的,当时我被他一吓,脚一滑,差点掉池塘里了,还是他及时拽住了我。”
阿寻的脸色忽然有些沉。
宛桃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居然还取笑他:“你这样生气的模样好像竹子,你以后会不会也像他那么黑啊哈哈。”
阿寻气得一天都没理她。
元府里,老太太饮了一口茶,看了一眼坐在底下的元琪:“那日的踏青如何?”
元琪有些摸不着头脑,这还是老太太第一次关心她在外面玩得怎么样。
说起这个,她就有些生气:“太奶奶,别的都还不错,只是那宛桃太不懂事。”
“哦?”老太太看着她,“你说说。”
在元琪的眼里,太奶奶也是个偏心得莫名其妙的老奶奶,她似乎特别喜欢那个野丫头,明明她才是这个府里正儿八经的嫡小姐。
有这个机会说宛桃的坏话,元琪便卯着劲儿,将自己的不满添油加醋地全部说了。
“太奶奶,宛桃这么大了,根本不知道避嫌,老是缠着赵哥哥,让他教她,我看您找人好好地管教她了,要不然这样子让人看到,还以为我们元府的姑娘都是这样呢。”
老太太没有她想象中的反应激烈,而是幽幽地问她:“那奕然对她态度如何?”
元琪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其实这才是让她最生气的地方,她气呼呼道:“赵哥哥很乐意教她,我们出去踏青,他俩几乎都站在一起。”
元琪心里笃定,老太太要是想跟赵家联姻,那一定是要自己嫁给赵哥哥了,如果宛桃在中间作梗,那她肯定会阻止的。
没想到老太太没有她预想中的反应,她从容地吹了吹飘在面上的茶叶,笑笑道:“我知道了。”
就这样?太奶奶叫自己来就问了这么几句话?元琪有些不能置信。
“对了。”老太太将茶杯放下,看向她,“你岁数也不小了,有些事情你要学着做起来,趁着现在府里花开得正好,你就办一个赏花会吧,”
忽然过渡到赏花会的事情,元琪有些反应不过来。
老太太道:“就这么决定了,你现在就回去写帖子,把你那些小姐妹叫过来赏花。”顿了一下,她又道,“别忘了把宛桃也叫来。”
代氏听闻老太太让元琪办赏花会,也有些奇怪。
老太太年纪大了,早就不管府中事务,怎么会忽然想起来让元琪办赏花会呢?
元琪有些不乐意:“我根本不想操这个心,而且我以前从来没做过,要不然我去跟太奶奶说一声,我不想办赏花会。”
老太太想让她办赏花会,一定有她自己的原因,代氏想了一会儿,道:“也不是多难的事情,你就别去打扰你太奶奶了,再说了,你叫那些小姐妹来也不是什么坏事,你要有什么不会的地方,我自然会教你。你要是嫁到了赵家,这些事情也是要慢慢学着做起来的。”
元琪这才垂头丧气地点点头。
几天之后,元府送来帖子,说要请宛桃去参加赏花会。
林大树将那烫金的帖子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奇怪道:“这元家最近怎么这么多事?这一个月都来叫几回了。”
杜氏道:“这回是元家那位大小姐,说要办什么赏花会,左右请的都是些小姑娘,让宛桃去多认识几个人也不是什么坏事。”
只是,她微微有些担心,有些娇小姐是被惯坏了的,会不会明里暗里欺负宛桃啊。
但是这些其实都是她必须要去面对的,即便生活在市井乡村,也免不得会遇到一些莫名其妙的人,她不能永远将宛桃护在羽翼之下。
作为一个姑娘,还是要去见更多的东西,才能有更广阔的视野。
听说宛桃要去元家,阿寻有些不高兴了。
到了吃完晚饭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我也要去。”
宛桃茫然:“你要去哪?”
阿寻气不打一处来:“你明天要去元府参加赏花宴,我也要去。”
宛桃摊手:“这赏花宴去的都是姑娘家,你去干什么?”
阿寻憋了半天,道:“那个赵奕然,我同他好歹是旧识,我去看看他不行啊?再说他为什么就能参加?”
宛桃白了他一眼:“明天府里都是姑娘家,奕然哥哥也不会出去的。”
阿寻顿时炸毛:“你叫他什么?”
宛桃被他一惊,差点噎住,艰难地咽下小馒头,抚着胸口:“奕然……”她瞧着阿寻的脸色,琢磨着道,“哥哥?”
阿寻差点气炸:“你为什么叫他哥哥?你都没叫我哥哥,你为什么叫他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