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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下,蓝色的太平镇中,那座四方高台上,红布毯已然铺上。
一群唱戏的艺人各自拿出了沾染颜料的细毛笔,对着铜镜开始仔细的为自己上装。那一口口大箱子中,各种戏服蟒袍也被拿了出来,用着衣架将其撑开,准备迎接待会儿的大戏。
在这戏台的两侧,临时用木板搭建的台子上,几名拿着乐器锣鼓的戏班人员已经坐下,调试着手中各款各样的乐器,为接下来的大戏做着准备。
台下,一条条板凳有序的摆放着,孩童玩闹间,镇上的大人也相继赶来,有说有笑间相互打着招呼。
每年秋,太平镇上都会迎来一群群唱戏的戏班子。他们轮番为太平镇带来热闹,拿出自己的真本事,为了铜钱,也为了台下的番番掌声。
夜未深,壴雨用着一块块整齐的木板,将酒铺门封上。
她穿着红绸衣,手提着一盏红灯笼,向着巷子口而去,目的地正是那座只在秋季开唱的戏台。
这戏台上每年唱的大戏,她都不喜欢,但却也会前往。不因其它,只是这看戏是太平镇中唯一热闹的事……
迈步在石板路上,看着一家家已然关闭的店铺,她的眼神逗留在了‘百年老酒’上,有心想上前敲门,却是没有。
虽然不知那卖酒老汉怎么了,但壴雨却能够知道,他定不会有事的。毕竟,太平镇上开药铺的李掌柜也经常会来自己这里买酒,却未曾打听到那卖酒老汉前去过药铺……
提着灯笼,走出巷子,壴雨独自站在了石桥上。
前面,那用着铜镜配合烛光,弄的亮堂堂的戏台上,报幕之人已然敲下了锣鼓。
“各位乡亲,各位掌柜,各位乡绅,今天我们‘孟文馆’初来贵宝地,首唱的第一出戏肯定是最卖功夫的…诸位赏眼,第一出戏由名震咱们‘孟国’的大红角陈老板挂帅……”
听着那报幕之人的各种介绍,望着那台下乡亲的迫不及待之相,壴雨会心一笑,却是没有再迈开脚步。
她站在石桥上,隔着很远的距离,却也能看的清楚。
落户太平镇,已然有了五年光阴。这五年,她未曾再修炼过一次,就连吐纳或感受灵气,都不再尝试。慢慢地,她似乎真的成了凡人,灵体没有了天地灵气的滋润,也似沦为了肉体凡胎,气力与精力越发的减少,就同身边的太平镇凡人一样,没有了太大的区别。毕竟,已然可以做梦的她,同凡人又会有多少的区别了。
若说有,就唯独自己的双目了。
化身为凡后,那‘禁术之眼’依旧没有消失。就算灵体重塑之后需要成长,但这双为禁术而生的眼眸,却依在。
戏台上,穿着戏服的戏子已然开始了表演,夸张的表情与渲染味奇强的声音,配合着那烘托气氛的乐器声,壴雨真不知晓有什么好看的。但那戏台下人群的叫好声与掌声却是不曾间断过。仿佛只要是台上戏子一瞪目,一挥手中道具,他们就如同受了什么法术一般,激动中连连的欢呼……
看不懂,壴雨便不再去看。
台上的戏子,在表演着什么人物的一生。台下的人群,在欢呼着什么人的一生。而壴雨,却在观察着他们的短暂一瞬。
一颦一笑,一欢一呼,台上人演着,台下人望着。似乎无论有多少的烦恼与忧愁,这些凡人都会在这一刻淡忘掉,只沉寂在一场大戏之中。
“凡人终究是凡人,简单并快乐……”颇有感慨的,壴雨倚在石桥上,望着前方露出了笑颜。
虽然身体似乎已然凡化,但壴雨的心,却依旧属于修士。那历经九百载岁月的时光,她时常依靠着‘太上忘道’去淡忘一些东西。毕竟有时情绪爆发间,没有‘太上忘道’的帮助,她是无法平静下来的。
但这种淡忘,往往会在一次闭关之后,一次闲暇的时光中猛然的爆发。就如同被封印的泪水,终于在眼中溃堤,汹涌异常。
那些画面,那些人和物,那些本被自己压抑住的情感全部的涌上心头,是她这淡薄女儿身所不能承受的。
在这种时刻,她往往又会运转起‘太上忘道’,使得自己平静下来。可是,太平镇中的五年岁月光阴,化身为凡的她,却不得不面对这些被封印起来的东西。
那是会在梦中出现,那是会在愣神中闪现,那是自己依靠本心无法控制的情绪。慢慢的,壴雨学会了面对,默默去感受脑海中浮现的画面。对师尊的思恋,对师尊的愧疚,对‘常塘关’一战中,那些红衣修士的感触,虽然还是没有放下,却慢慢的能够回味了。
自来到“匀尘星”后,壴雨最长提起的是对青木宗弟子的思恋,和对当年故人的承诺。但隐藏在其心中最深的,却是对桃真的愧疚。那位溺爱着自己,说着让自己好好修炼的老人,不知现在还好……
他没有‘太上忘道’这种法诀可以平静住心,一扫一切不安的情绪。多年不见自己这位小徒弟,他是否时常想念,壴雨不知,却也知!
在化身为凡后,没有了‘太上忘道’修为的自己,终究是要面对自己的不孝的……
那‘常塘关’一战后,很快恢复过来的平静,在没有了‘太上忘道’后,也终究爆发了出来。那些红衣修士抵挡在自己的面前,鲜血喷洒在自己的脸上,怎会不令自己动容!
他们不是战场上的凡人,他们是一群冷血的修士啊……为了自己,居然以身为盾。那份感动,不是在战场上死上一次,就能够平息的……
拥有着上万名红衣修士‘平安简’的储物袋,已然消失在了战场上,虽然自己醒来后也曾用神识搜寻过,却已然不可能找回!
是否,自己当年选择带着那储物袋离开。他们在死亡之际,也会心中有所希望。至少,留着遗言的‘平安简’,有着自己的仙尊送回亲人身边……
迎长风说自己若执意留下,就请自己喝的酒,还没有兑现,他是否会遗憾。自己本能将那些‘平安简’带走,是否也很遗憾……
那戏台上唱着的是谁的一生,他是否幸福,是否开心,壴雨不知。但自己的一生,却是遗憾总比幸福多……
太平镇,一场大戏唱了两个时辰,戏子下台要着赏钱时,壴雨也转身而走。
情绪会有,却在凡尘中,独自感受,不再多言说……
初秋的夜晚,手提着红灯笼的壴雨已然困倦,步伐沉重的回到巷子尾时,却猛然清醒。
一盏黄灯上,‘百年老酒’四个大字随影晃动。
那手提黄灯笼的老汉孤零零的站在店铺前,随着壴雨的到来慢慢的转过了身。
“哟……死老头,还没死呢?”一惊之下壴雨却是张口就来,没有一字的好言。
“哼!没教养的臭丫头……”老汉哼了一声,也是不爽的回答。
二人之间,自那次壴雨骂着全是马尿砸店开始,就再未曾有过善颜与好言。
红灯笼与黄灯笼的烛影摇晃之下,壴雨发现那老汉脚边有着两个酒坛子。
默默看着那两坛子酒,她也是不免倒吸了一口凉气,心中暗叫不好。
卖酒老汉注意到了壴雨的眼神,泯然一笑间,用灯笼撞了撞门板,示意壴雨开门。
“大晚上的,谁给你开门。要想斗,走侧门……”气气的说着,壴雨也不管那卖酒老汉,自己先朝着侧门的方向拐了过去。
身后那卖酒老汉没有跟上,壴雨也没有询问,但那扇门,却是未曾关上。
四合小院内,正厅的木门敞开着,油灯与烛台全部点了上来。为其照明间,也似乎在为壴雨壮胆。
“他的‘桂花酿’属柔,我的‘桃花酒’属烈。他若要赢我定要调配出比‘桃花酒’更烈的酒。按理来说不可能呀!难不成他真能酿出更烈的酒……”心神不定的暗自揣摩着,壴雨认定那卖酒老汉善者不来,来者不善呀……
在壴雨的不安中,老汉抱着一坛酒走了进来。只是微瞧了一眼壴雨,便将这坛子酒放在了桌子上,而后又走了出去。
趁着老汉出去的空档,壴雨连忙站起身来,一个劲的用着鼻子吸那酒坛子的味道!却是怎么也嗅不出个所以然来……
过了一会儿,老汉又抱着一坛子酒走了进来。将这坛子酒也放下后,他则是有些累的坐在了木椅上。
气氛在这一刻似乎凝结住了,壴雨望着那屋外的院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而那老汉也是望着院子,不愿说什么。
“也,来都来了,你个糟老头子到底想干什么?”终于坐不住了,壴雨侧过了脑袋,望着那卖酒老汉。
“你尝尝那黑坛子里面的酒,再说吧……”老汉用手揉了揉自己的双眼,慢声的回答道。
闻言后,壴雨暗自呼了口气,心知那该来的终究是来了。
但此时的她,却不好发作,只能将桌子上的茶杯拿起,站起身来后一副沉重表情的要去打开那黑坛子的酒塞。
卖酒老汉根本就不做声,只是靠在椅子上,也不望着壴雨,默默等待着。
偷偷瞅了一眼那卖酒老汉,壴雨心一横,终是将那酒塞起开,闻到了其内的酒香味。
这酒味一出,壴雨面容不由得一紧。那气味很奇怪,除了酒味外,居然掺杂着不应该有的血煞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