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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里近日都盛传安王之子的种种事迹,首先是太后的赐名“黎贺承”,贺先帝一脉有承嗣之人,接着便是渊帝的册封,直接封为了晋王,说是在蜀地123言情和定远侯偶遇,被定远侯看出蹊跷,才找出这么一个流落民间的先帝血脉。
这些日子太后娘娘心上轻快,苍白了好些年的脸看起来也有了些红晕,渊帝过来的时候,不由得一直侧目,等宫女嬷嬷都下去了,夏太后才轻声嗔道:“诚言,我脸上有什么东西不成?”
夏太后已经年过半百的人了,脸上却一点细纹都没有,云鬓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便是新进宫的美人,虽是容颜娇嫩些许,也远远比不上辛儿的风华气度,当年,在皇兄寝殿里匆匆一瞥,便已留在他心上这几十年。
渊帝看向夏太后的眼里满是宠溺,叹道:“早知道阿洪还有这么一点血脉存世,我定当一早便找寻回来,也好让你宽慰一点。”
夏太后见渊帝面上有些许怅惘、懊恼,莲步轻移,轻轻握着他的手道:“诚言,你也并不知道,又如何能怪你,如若不是定远侯偶遇贺承,怕是,我们这么一辈子都不知道皇家还有血脉流落在外!”
渊帝忽地有些激动,反握住夏太后的手道:“辛儿,你,你给他取名贺承,可是为了贺成?”渊帝动容的红了眼,已经有了些许白发的半旬老人,眼里含泪,像是被情人打动的小郎君。
夏太后闪了闪眼,不过是子休本姓程罢了,取了贺承(禾呈)之音,却恰好和了诚言的诚,半垂着颈子,露出些许羞怯。
在深宫多年,早在是先帝的贵妃时,她便已经拿捏住了帝王的喜好,果然,渊帝见夏太后微垂着头,当是不好意思,大笑道:“好,好,贺承,贺成!泽辛真是取得好名字!甚得朕心!甚得朕心!”
眼里已然含了泪水。
夏嬷嬷遣走了宫女,独自一人守在屋外,见里面烛火摇曳,半晌便起了靡靡之音,不由抬头看向宫墙上的半轮下弦月,当太后断了汤药,她便知道,慈宁宫承宠的日子啊,又开始了!
十八年前藜泽长公主无意闯进慈宁宫,见到了先帝捧在手心里的贵妃娘娘承欢在渊帝的身,下,惊怒之下,离宫出走,言说再也不会回来,当真,十八年来,也真的没有再回来,那是先帝疼宠在心口的公主啊,竟然就以落水而甍这般粗糙的借口宣了离世!
现在便是她的骨肉,藜国真正的高贵血脉,都必须借托在一个低贱的宫女的肚里,可是,又能奈何,长公主早在十八年前便已甍了,便是未甍,那也是席家妇,哪来的程姓的孩子!
岐王那一派又探到了子休小主子的消息,他便想安稳地过寻常百姓的日子,都是不可能的了!
十八年前,太后娘娘是为了长公主的荣宠,让她依旧在今朝做最荣耀尊崇的长公主,十八年后,太后娘娘是为了她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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缠绵病榻多年的太后娘娘得了亲孙子,像是吃了仙丹灵药一般,不仅慈宁宫里的小厨房不用每日煎个三五顿的汤药了,便是许久没受到召见的京城贵妇们也先后得了太后娘娘的接见。
细心的人稍一打听,便明白,接见的都是家里有适龄女儿的夫人,嚯,新鲜出炉的晋王还没有妻子,听说至今孤家寡人一个!
渊帝的各种赏赐也接踵而来!坊间最津津乐道的是紧临皇城的安王府改易为晋王府了!
原来的安王府并没有赏赐给安郡王,安郡王的府邸在岐王府附近,当时太后娘娘是想让岐王妃能够就近照顾儿子,私心里怕也是不愿意旁人动安王府的一草一木。
晋王回来,渊帝却是颁旨,将安王府改成了晋王府,并且将原先安王府后面的另一处闲置的府邸也一块划给了晋王府,准备引玉山的泉水下来开渠造湖。
晋王的风头一时无两。
京城里的脂粉铺子、布坊一下子比往常又热闹了许多。
苏清蕙的胭脂白自来京城便开始筹谋了,也在这一阵狂风里在东大街兴兴火火地开业了,选的也是一栋二层小楼,比仓佑城的要更宽阔一些,挂的是席家小姐的名头。
京城不同于江南士林,对女子从商有严重的歧视,这里的贵妇小姐们自幼便要打理自己的产业,有一两处门面是最正常不过的,有着丰厚的嫁妆代表的不仅是一个女孩子的体面,更重要的是,她具备打理宗族产业的潜力。
这事席斐斐并没有禀报席恒峰,但是自是有人说的,席恒峰巴不得女儿有点事做好换换心情,早些日子同僚相邀他下帖子,便回拒道:“犬女最近兴起,在东大街开了一家脂粉铺子,月底开业,恒峰还得去给她捧捧场!”
众官员嘴里嚷着:“席大人真乃慈父!”心里却不由嘀咕,一个官老爷去脂粉铺子捧场,怎么想画风都有些不对,在官场里混到席恒峰眼前的,也自不是等闲之辈,当即就明白,这是要他们家的夫人女儿去给席家千金捧场呢!
等到了胭脂白开业的那天,东大街附近里里外外的巷子都被各家夫人、小姐的马车给堵住了,苏清蕙和席斐斐先还嘀咕,今天也不知道是什么黄道吉日,竟这般热闹,等那些堵了的马车先后停在胭脂白门口,两人都有些受宠若惊。
侯生玉作为主要入股人,也是到场的,看到这般盛况,便知道怕是席大人在幕后发话的,看着对面两个对着楼下一辆辆摆开的马车发愣的姑娘,却也不点破,只笑道:“先前给风水先生的二两银子可真没白花,这阵势,真是开门红啊!”
席斐斐是应了苏清蕙相邀,也是头回见这位苏家表兄,笑盈盈道:“你俩一个出主意,一个出银子,倒也配的好!我跟着你俩,这私房钱看来是攒定了!”
程修去了,蕙蕙平白担了丧门星的名头,这侯生玉倒似乎并不在意,看蕙蕙的眼神,便是她这个没体味过儿女情长滋味的,也觉得要沉溺进去了,虽是商户,但是难得在这等时候,还一点不嫌弃蕙蕙。
席斐斐是有意帮侯生玉一把的。说起话来,便三言两语地打趣一句,苏清蕙笑笑不语。已经半月了,子休也该到京城了,为何却一点消息都没有呢?
店铺外忽地起了一阵喧闹,苏清蕙还未待细看,便听边上的席斐斐跺着脚气恼道:“真是烦人,我走到哪跟到哪,这都第八回了!”
苏清蕙这下便知道,来的是安郡王,平地里冒出了个晋王,现在估计最尴尬的便是安郡王了,原本的岐王府嫡子,正经的未来世子,未来岐王,乃至未来的君主,却成了安王的嗣子,现在怕是更迫切地要娶御前红人席大人的女儿了。
见斐斐一脸反感,苏清蕙软声劝道:“好歹,那人是王爷,面上总是要恭敬些的!”
接着便听到有人踩着木板上楼的声音,侯生玉赶紧闪到了隔壁,苏清蕙和席斐斐也缓了缓面容,出门去给安郡王见礼。
安郡王今个一身墨色锦缎长袍,用一块玉冠束发,手里拿着一把折扇,径直上楼来,倒引得楼下传来夫人、小姐们起伏不断的请安声。
席斐斐不由的撇了嘴,被苏清蕙瞪了一眼,又站好,端了脸,对着过来的安郡王极恭敬地行礼问安。
安郡王是特地探听了席斐斐的行踪的,见到苏清蕙,眸中带了审视,淡淡地看着那一身藕色百合裙的女子,叹道:“听说苏姑娘的未婚夫前段日子被匪寇射死了,苏姑娘也该常出来散散心才是!”
苏清蕙面上一紧,她今个是悄悄出府的,并没有在人前露面,如若不是安郡王突然来访,她是不会出来的,毕竟一直对坊间放了消息,她正悲痛欲绝,生无可恋。
席斐斐冷望着眼前的这劳什子郡王,嘲讽地道:“安郡王管的也真宽,这女儿家出个门,还得您准了才成!”
“斐斐!”苏清蕙忙扯了席斐斐的袖子,便是安郡王再摆底了姿态求娶,这楼下还有许多夫人和小姐呢,这般下皇家的面子,御史怕是要弹劾席大人教女无方!
安郡王却浑不在意地笑了笑,“我便是随口宽慰苏姑娘一句,斐斐你可真是暴脾气!”越暴越好,越没心眼!
席斐斐不耐地别过脸,嚷道:“这儿都是夫人、小姐们来的地方,你一个男子怎好也过来混在脂粉堆里!”无故让人觉得污了地方!
苏清蕙眼角余光瞥见安郡王眸子暗了几层,看着斐斐的眼里晦暗不明,而斐斐还在一个劲地吐着不耐,“你自个怎么来的,怎么回去,别耽误了我这儿的生意,改明儿我让我爹去您府上赔礼……”
“斐斐这是笃定了,我会给席大人这个面子?”安郡王敲着手上的扇子,微微笑道。
席斐斐一窒!
“那安郡王给我这兄长一个面子,总是可以的吧!”楼下忽地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
苏清蕙身上微微颤抖,不自觉地倚在身后绿意的身上,是,子休。
他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