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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
青青瞥了司时久一眼,这人看着精明干练,可眼神却有些活泼跳脱,要不也不会连传个信都搞得跟暗算似的,这明摆着不好好说话吊她的胃口,真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你方才不是说,他们是为我而来吗?你以为,我会怕他们?”
司时久被噎得呛了一下,无语地看看她,最后终于还是老老实实地交待:“那些人不知道为何,认定孙家的兵书在你身上,楚国和燕国的人只是第一批,以后只怕还会有人来找你。”
青青顿时皱起眉来,“他们怎么会知道我的身份?孙奕之不是还活着,他们不去找他,干嘛来找我?”
她这么一说,司时久有些尴尬地挠挠头,想了想方才说道:“公子先前受了重伤,如今与乾将军在一个极为隐蔽之地养伤,就连吴国人也未必能找到他。何况以公子的脾气,就算找到了,他们也未必能得到兵书。”
青青一听,越发无语。
敢情这些人是来拿她当软柿子捏的?是觉得她好找好欺负呢,还是觉得她会将孙武的兵书白送给这些人?
司时久见她半响不语,以为她为此犯愁,便劝解道:“其实以姑娘的身手,那些人就算来了也未必能讨得好去。只是姑娘毕竟上有高堂,若是让那些人惊扰到老夫人,也是罪过!”
“他们敢!”青青一听他提起阿娘,就立刻急了。这还真是她的软肋,若是那些人没轻没重的不知好歹,别说伤到,就算吓着她老人家,以她那弱不禁风的身子,只怕都会大病一场。
“他们若是敢招惹到我阿娘,我定然不会轻饶了他们!楚国的九歌是吧,反正我也杀过也一个,也不在乎再多来几个。想要兵书,哼,先问过我手中剑答不答应!”
司时久的眼神闪了闪,面上却是微微一笑,“姑娘剑法举世无双,那些跳梁小丑,自是不值一提。既是如此,我便回去复命!”
“去吧!”青青刚说了一句,忽然又想起一事,连忙叫住他,说道:“你告诉孙……你家公子,让他别忘了他曾经说过的话!”
“是。”司时久不敢多言,应了一声,便转身离去,心里却忍不住暗暗猜疑,公子曾经与这位姑娘说过什么话,让人家念念不忘?想不到这个看起来不起眼的小姑娘,比自己还小不少,竟有如此厉害的身手。公子连重伤之际都想着她,那般肆意的大笑,连他们这些曾经与他一起学艺的伴当都不曾见过。
可公子如今身负血仇,还有这个心思,对这个小姑娘留情吗?
他十四岁就被送出去,成为孙家的暗桩,原本是为了针对越国的离火者,可没想到,他们殚精极虑地为主尽忠,想要替吴国铲除最大的隐患,却被主君帮着敌人,从背后捅了一刀,这一刀,几乎灭绝了整个孙家。清风山庄上下近九百口人里,有从战场上退下孤苦无依的老兵,也有战死的将士家人,只有他们这样的孤儿,成年后离开受命外出,才在此劫中侥幸逃得一命。
对他们而言,眼下最重要的事,是找出那些凶手来,为死去的亲人报仇,以牙还牙,以血还血,方能让死者安息,生者安心。
正因为如此,他才会主动要求来越国传信。孙奕之原本让他负责联络孙家安排在各国的暗桩,他发觉公子对这位青青姑娘特别在意后,便借口从越国开始,便“顺道”来送这封信,说到底,也是存心来看看这位据说救了公子几次的女侠。
大将军已经不在,公子如今身为一家之主,一言一行都关系到他们所有人的未来,尤其是这个对公子有着莫大影响力的姑娘。
青青看着司时久离开,又在原地打坐调息了一阵,观察了周围,发现孙奕之派来的人果然非同一般,范蠡在山下和赵家周围都留的有人,只是怕惹恼了她,离得比较远,巡防的并不算严密。可司时久这一来一去,甚至与她动手交谈,那些人居然全无察觉,显然早已被他摸透了他们巡防的规律。
她虽不知道楚国和燕国的人何时会找上门来,但也知道,这一次,只怕还是要欠下范蠡的人情了。
就连兵圣孙武的清风山庄,里里外外几百口人,都被这几国间客联合给坑得灭了满门,她自己可以一人一剑哪里都去的,可阿娘和欧大娘一把年纪摆在那儿,身子骨早就熬坏了,哪里经得起这些人的惊吓。说不得,只能请范蠡想办法替她解决了这个大麻烦。
这麻烦事一桩接着一桩,青青头疼不已,似乎自从踏入姑苏的那一步开始,她的生活就像是脱了缰的野马,完全不受控制地跑偏,朝着不可测的未来一路狂奔,任她如何努力,似乎都无法挽回眼下越来越糟糕的局面。
次日清晨,青青练剑之时,并没有看到范蠡,带着那些剑士来的人是范蠡身边的长随范平。她这才想起,昨日范蠡被白猿抓伤,她被司时久带来的消息弄得心烦意乱,竟连这事都给忘了。
孙奕之虽与吴王反目成仇,可孙家军毕竟还是吴人居多,吴越之间的世仇缘来已久,青青也不便将司时久带来的消息让人转告,找先准备好早饭,请欧大娘过来陪着阿娘后,留下那些剑士在山脚练剑,顺便在自家周围加紧了巡防,然后才让范平领着自己去拜会范蠡。
尽管她早就听越王勾践从吴国回来之后,牢记为奴的耻辱,这些年来,日日睡的是柴房,尝的是苦胆,朝朝不敢懈怠,夜夜不得安寐。勾践身为一国之君尚且如此,那其他的官员,上卿大夫,司空司徒等景仰之余,也大多在自家翻修了柴房,跟着越王一般艰苦朴素,无人再敢以奢华为荣,着麻衣居草棚,一心但求早日破吴,一雪前耻。
饶是如此,她也被范蠡府上的“简陋”吓了一跳。范蠡如今为越国上大夫,住处乃是越王赏赐的府第,处处可见昔日雕梁画栋的精美奢华,可如今那重楼叠院都是一片荒凉,甚至连那些梁柱上明显的刀劈剑斩的痕迹和烟熏火燎的黑印都不曾除去,空旷的厅堂和精巧的庭院,昔日越是华美,如今就越显破败。
青青在去吴国之前,也就是为了卖个野味皮毛方才入城,很少有机会出入世家豪族门第,然而这次去姑苏,她连吴王宫都三进三出,见识了当今世上最奢华的姑苏大城和馆娃宫,如今在看范蠡这空荡荡的宅子,心中更是疑窦丛生。
范平早得了范蠡的吩咐,要小心伺候这位姑娘,自是不敢怠慢,问了门童,便带着她前去范蠡的书房,刚一过前院,看到他身边的范阳在门外守着,便让他先进去通传,回头歉然地说道:“姑娘还请稍候。”
青青不以为意地点点头,她耳目灵敏,早已听出书房里不知范蠡一人,另外两人的呼吸沉稳悠长,虽不似习武之人,却也是注重呼吸吐纳保养之人,显然不是寻常百姓。范蠡的的双眼被白猿抓伤,那白猿本是天目山一霸,豺狼虎豹都避之不及,平日犹爱猎杀毒蛇,这一双爪上不知曾撕裂多少毒蛇,剖腹取胆,才能练出一身诡异之极的本事。那爪上早就被毒蛇的毒液浸透,就算没抓实,被爪风所激,毒气熏染,才会目不能视。
她早年也曾吃过这个苦头,但后来有师父指点采来药草,才脱的此厄。昨日她给范蠡敷的也是那种灵蛇草,他本就伤的不重,顶多三两日就没事了,故而也没放在心上。
却没想到,书房里的人,正好提及此事,她顺耳一听,神色却凝重起来。
一个陌生的声音说道:“大人所中之毒,乃是蛇毒,这药草正式对症之物,无需换药,只需休养几日便可。不知大人可否告知,这解毒灵草的名字形状,若能记入药谱,日后也能多救些人。”
另一人却抚掌笑道:“少伯这次也算因祸得福,不单收服了那位神剑姑娘的心,还得此灵药。有此灵药解毒,就不必再担心楚国九歌那些鬼蜮之计了!”
“正是如此。”范蠡轻叹道:“想那兵圣一世英明,昔日横扫楚国,最后却死得不明不白,这毒物之厉,尚在刀剑之上啊!”
那人却不以为然地说道:“毒物再厉,只限一人。而兵甲阵法之厉,方是强国之道。孙武若非大意,岂会中此毒计。如今大敌已除,可见天佑我越国,只要能让军中士卒都学得神剑剑法,灭吴可期也!”
房中响起开门声和范阳的脚步声,那三人齐齐消声,听范阳一说青青来了,俱是一惊。
“快请快请!”范蠡刚要起身,却被那人按住,“少伯你眼睛还没好,就由子禽代为相迎吧!”
文种迫不及待地走出书房,结果一出门,却见园中空无一人,只有范平在园门口顿足不已,不禁大为纳罕,问道:“不是说那位神剑姑娘来了么?人在何处?”
“范平参见大人。”范平一听他出来,急忙先行了一礼,方才懊恼地说道:“方才青青姑娘在此等候,忽然不知何故,脸色极为难看,直说了句‘好一个九歌’,转身就走。她能飞檐走壁,转眼就不见了,小人追之不及,正不知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