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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落后, 两人齐齐无语。
夏宣先开口打破沉默, 因为他觉得自己说的问题显然更重要些:“我爹叫我过去,狠狠骂了我一顿。”
她不咸不淡的道:“这不是常有的事么。”
“……”他被噎了一下,轻咳一声道:“这次的和往日不同, 我看他是认真的。”见雨楼不大有兴致听,便坐下来, 严肃的道:“你认真点,我爹不许我亲近你, 还说明年给我选几个妾室。”说罢, 盯着雨楼的表情看,就怕看漏她眼中或许会稍纵即逝的感情。
令他失望的是,对方眼中死水一般的波澜不惊。
“老爷是为了你好, 是为了夏家好, 多娶妾室,开枝散叶么。”为了显示自己这番话的合情合理, 叹道:“我的养父就是吃了子嗣不兴的苦, 他是独子,我大哥卓承安也是独子,结果遇到事了,连个照应的人都没有。对了,还有季大人, 亦是如此,他忙前忙后,连个能照应的人都没有。可像你, 有大哥,有侄子,有姐姐,天南海北都有能伸援手的。”最后再来个有力的结尾:“老爷说的真对,一副慈父心肠全是为了你,你以后也要孝敬他老人家,不要再惹他生气了。”
夏宣一字一顿的道:“你是故意这么说的吗?”
她赶紧摇头:“我是发自肺腑的这么认为的!”为了让夏宣相信自己并非是和他闹别扭而口是心非,她道:“你纳妾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么?你若是不纳妾,外面该说我仗着身份不修女德,善嫉妒,不贤德。皇上的面子上也不好看,你看看出嫁的公主们,哪个不是贤妻良母,成全丈夫的,我只是个郡主,怎么能破例呢?皇室本来就是做天下人表率的。”
夏宣发现她比他爹能说会道多了:“你居然会这么想?”歪着头不可思议的看雨楼:“我怎么看不懂你?之前说不做小,不做姨娘,要做正妻的人是你,怎么会支持丈夫纳妾?”
“我是说过不做小,可我没说不许别的女子做小啊。”雨楼道:“我也没说过,做了正妻就不许丈夫纳妾呀?”
他跟他爹对着干,为的都是维护她,本是回来邀功的,没成想人家根本不领情:“我懂了,你不过是想自己过的舒坦,只要不伤害你,别人做什么都行。还说我自私,你跟我也半斤八两。”
他说的没错,夏宣纳妾又能怎么样?她好歹算是皇家的人,总不可能被下堂或者关进小黑屋,食不果腹。既然根本利益受不到损害,她为什么还要拦着夏宣纳妾?难道是为了跟妾室争他的宠爱吗?
她心里冷笑一声,道:“让自己过的更好,有错吗?”看着他的眼睛,笑的灿烂:“我想做个贤妻,让别人更好的看待我,哪里错了?”
夏宣半威胁的说道:“多少人为了个贤妻的名声,人前显贵,背后落泪的。”
她笑了笑:“背后落泪?为什么?今夜没有被人睡么?”她现在说话习惯不给夏宣留面子,她以为他习惯了,谁知这次却触痛了他,夏宣一捶床板,哼了一声,扭头向别处了。
雨楼心情舒畅的看着他,微笑着靠着引枕闭目养神去了。过了一会,见他仍旧不说话,她挑了挑眉道:“有些人,并非是喜新厌旧,不停的收拢新人不过是种手段,叫跟自己相关的人争风吃醋,才能显示出他的尊贵来。”然后一针见血的道:“啧,啧,我没着急,没发慌,您心里不舒服了吧,觉得自己不尊贵,不重要了吧。”
他伤心的道:“你既然这么看我……我是那种人吗?我什么时候那么做过?”
她抿了抿嘴,只恨这个时代没有记录仪器把夏宣所作所为拍下来,作为证据,这个时候搬出来打他的脸。她不带任何感情的吐出三个字:“花—沾—衣。”
刚才还理直气壮的夏宣,立即被这三个字击败。他的确做过,当初为了刺激雨楼,故意和那个女人厮混,把雨楼晾晒一边,结果么,和现在一样,夏宣心里暗恨,自己这个臭记性,怎么把这茬忘记了:“我……我……”
她只哼哼冷笑,并不多说什么。
过了片刻,雨楼轻描淡写的道:“好了,已经可以证明不说的不是大事了,现在该听我的了。”
夏宣面无表情的瞅着镂空银雕,摆明是不配合。
“……”雨楼便悠悠的道:“真的是,还说我遇到事情与你商量,原来是说假的。你赶紧纳妾吧,等生了庶子,抱来我养,一举两得。免得我耽风险,母子不全。”
谁知夏宣听了竟然扯出一丝笑意,雨楼不悦:“你笑什么?”
“你不会想听的。”
他越是不说,她越是想听:“说。”
“你那里那么窄,孩子足月诞下,着实有点风险。”
以后千万记住,夏宣不让她问的,她绝不嘴欠追问。沉默了一会,压住心中各种不满情绪:“不和你扯别的了,你认真听我说话,刚才太太来过了,她要让我协理家务,我称病,说等我病好了再说。你明天……明天不行,得回宫。一会给我叫个大夫来,说我身体有恙,不能主持家事,让我缓缓,先做准备。”
“做什么准备啊?这是好事啊!我还寻思,用什么法子能叫她让位呢,既然她主动让贤,你就心安理得的接过来么。”夏宣笑道:“顺顺当当的做你的当家的主母。”
“她是以退为进,你不会看不出来吧。”雨楼便把自己的分析说给了他听。夏宣根本不在乎:“那咱们就来个顺水推舟,把事情做好,不让她挑出错,借势坐稳这个位子。”
雨楼犯怵:“我做不好的,这是找死。”
“还没做呢,你怎么知道自己做不好?”
“因为我没威望,因为我自卑!”她道:“这个理由行不行?”气呼呼的看着夏宣。于是夏宣就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想了想,哄着她说:“咱们商量着来,别动不动就呛着彼此说话。刚才我有错,不该不理你说话,可你也收敛收敛脾气吧。”
雨楼使劲推他一把:“是我愿意对你发脾气的吗?是你说话气人,我都跟你说了,我做不到,你还偏要我去做,这不是赶鸭子上架吗?你嘴上说为我考虑,可你哪样是为我着想了?”
夏宣赶紧道:“你别急,不想做,咱们就再等等,反正是你的,谁都抢不去。”然后小声道:“我为你着想,你也得为我想想吧,我不想纳妾,可你却……”
人渣没有人权。雨楼斜眼瞟他:“你心眼那么多,自己为自己着想还不够吗?哪里用得着我?!”
夏宣笑道:“其他的人的着想,我都不要,只要你的就够了。”见雨楼仍气鼓鼓的不说话,道:“这样吧,明早咱们进宫前,要去给我爹和姓王的请安,我跟她说旧疾没愈,先让她老人家早帮着提携一阵家务,怎么样?”
“这还差不多!”虽然是置气的办法达到了目的,但仔细想想,她并不想自己和夏宣一样,靠耍赖不讲理胁迫对方,便语重心长的补充道:“不管哪个府邸都没有新媳妇刚进门就全权管理家务的,怎么也得等个一年左右,熟悉了府里的各个管事的,身边有几个靠得住的人,才敢接手这样的事。我的确有点发憷,但也是为了稳妥,我做不好,不仅丢皇家的脸,也丢你的脸,你说是不是?”
夏宣甚至感动,她居然还考虑到了自己的颜面,这不就是为自己着想了么。不禁动情的道:“……雨楼……”看着她灿若桃花的娇嫩容颜,‘动情’很快变成了‘情动’,脑子内渐渐空白,便想去吻她。
她见他不大对劲,身子不觉得向后靠,冷声警告道:“不许过来。再过来,对你不客气了。”
夏宣越挫脸皮越厚,涎着脸道:“对我不客气?好啊,我巴不得呢。”
她也不躲了,一本正经的:“把你的左手给我。”
“干什么?”虽疑惑,还是伸出左手递给了她:“打手板吗?我小时候挨过不少,小心你打了手疼。”
谁知雨楼却叹了一声,然后握住他的左手小手指,向外掰了一下。
夏宣没防备,疼的他呲牙咧嘴,赶紧甩开手,道:“你听没听到指节‘咔吧’一声?”揉着麻木的小指:“明天还得进宫呢,断了怎么办?”
她撇了下嘴:“所以我才掰你的左手,就算掰断了,也不影响你举箸提笔。”
“……”夏宣咧嘴瞅着雨楼:“连这个都算计到了,真是心狠。”
心狠的雨楼不为所动。
他自个揉着的手指待了一会,得不到怜悯,便悻悻的走了。明日回宫,他需要准备的东西还很多,一直忙到傍晚时分,和雨楼用了饭后,他想跟她在一起,又怕明目张胆的起腻被她驱赶,就装模作样的拿了本书,在灯下一边偷瞄,一边不时看她。
见她不时惆怅叹气,不时呆望出神,便忍不住猜想,自己可在她的思绪里占了一席之地。如此一想,心中便不禁酸涩起来。
就寝后,夏宣装了一会‘正人君子’,但熬了一会,觉得自己定力不行,于是决定铤而走险,搏一把。他轻声对雨楼道:“……咱们别为要不要纳妾的事争执了,纳不纳妾,和你生不生嫡子有关系吗?”
“当然有。你说了,老爷不许。”
“哎,别管他!”夏宣道:“我又不是和他过一辈子你,陪我一辈子的是你,给我养老送终的人是儿子。你们才是永远和我在一起的人。”
雨楼枕着胳膊道:“你不是说了么,我那里窄,生孩子危险,等妾生了,抱过来我养就是了。我听说岚哥的父亲自小就是养在你母亲那里的,不就是很好吗?”
这个例子举的太有分量了,夏宣沉默了一会,才道:“别人的和自己的,终究不一样。夺人家的骨肉,你有那么狠心吗?”
她不过是嘴上说说,离间别人母子的事,她哪里做的出来。她的确喜欢小孩,对赫珍的孩子都稀罕的不得了。
见她沉默,夏宣就猜出她心动了,赶紧在一旁扇风:“就算不是嫡子,生个女儿也很好。一定像你这么漂亮。”
雨楼何尝不想生个女儿,粉嘟嘟的多招人喜欢。
夏宣胆子放大,在她唇上吻了一下,很幸运,没挨耳光,他心花怒放,去揉她的浑圆。
“不行……我累了,我怕明天精神不济,应对不好皇上和太后。今天不要了,明天早说吧。”
“明天?”
“嗯。”
“真的?”
“嗯。”
“不骗人?”
“嗯。”
“说话算话?”
“你烦不烦?!”她终于怒了。
夏宣这才闭了嘴,得寸进尺的搂着她睡了。对于这件事,他看的稀松平常,雨楼却紧张万分,一个盼着明天快点来,让他成就美事,一个盼着明天晚点来,好让她再多做点准备。
第二天一早,先去别了修道的老国公,虽没见到人,但雨楼隔着门问了安,算是礼数到了,又去见了王夫人,大家假惺惺的寒暄着,雨楼装病,夏宣替她说了暂不能协理家务的打算。王夫人除了让雨楼多注意身体外,并没多说别的。
上了马车后,她在车厢内思虑,难道是她把事情想的严重了?王夫人只是单纯的想让贤?听说她生病了,就不强迫她了?不,她不会就此放弃,肯定在想怎么算计她,让她彻底断了插手家务事的念头。
正此时,她只觉得车身一震,扶住车壁,隔着车帘问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唐嬷嬷在外面问:“郡主,您有没有事?”得到雨楼的回答后,她道:“前面……似乎跟什么人撞到了。老奴去看看。”一会,唐嬷嬷的声音再度响起:“是行在最前的司兵冲撞了一位大人的官轿,国公爷正在理论。”
雨楼叹道:“不要与人争执,正事要紧。你去告诉他,就说我不舒服,让他过来一下。”忽然她想起了什么:“对了,是哪位大人?”
“那位大人,您认得,是刑部的季清远季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