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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小犊子’的案底信息一共有十二条,最近的一次是两年前。
档案中除了‘小犊子’这个称号,既没有身份证号,也没有年龄信息,更没有监护人的联系方式。
翻翻小犊子的前科,盗窃、抢包、砸车玻璃、卸汽车轮子应有尽有,所有的犯罪行为基本都发生在地铁站、火车站附近,但都没有被拘留的记录。
“应该是个黑户,之前被处理时大概是没有成年。”
霍志勇看着案底上的照片,那是一个明显带着稚气的面庞,对着照相机笑的十分开心,油腻到打卷的长头发,大眼睛里很是清澈,不过脸色蜡黄发褐,一口细牙更是被烟熏的发黑。
第二天一早,专案组在南站派出所找到了曾多次处理过小犊子的民警陈晓。
老陈参加工作快二十年了,一张方正的大众脸,头发理的很短,戴着一副眼镜,对谁都是笑呵呵的。
霍志勇将监控中的小犊子的截图照片递给老陈,老陈接过来只扫了一眼,便无奈地摇头苦笑,“这不是小犊子么。”
“他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连个名字都没有?能和我们说说这个小犊子的具体情况吗?”汤高原接过老陈递回来的照片问道。
“怎么说呢,他好几年前就出来‘混江湖’了,那时候看着就六、七年级的模样,黑瘦黑瘦的。”
老陈叹了口气,“我第一次见他是五年前,当时是在火车站的厕所里,一个保洁大姐说几个东北的大汉把一个小孩子打的都快死了。
我就赶紧带着人过去,到地方时就看见小犊子一脸血的从地上爬起来,小小的人啊,我孩子跟他这个年纪的时候考了个倒数第五,我都没给打这么惨过。
我们就带着他去医院,被打成那个样子还一声不吭,看着忒可怜。我问他你报不报警,我给你去找那几个人,他说不用,这是他学艺不精,他们行里有规矩,做事时被逮住了再怎么被打也是活该。”
众人坐在老陈的办公室里,静静地听着老陈说着小犊子的过往,“可能是我们带着他看医生,他觉得我们还不错,聊着聊着他也就说开了。
直到这个时候我才知道,这十一二岁模样的小家伙,是个专门在火车站里翻人行李的小贼,刚跟着师傅学了点‘手艺’,没想到第一次做事就被人逮住了,拉到厕所里被结结实实地打了一顿。”
“我问他,你下次再被逮住怎么办?他说他还要和师傅学绝活,下次用刀片和镊子,等他学好了谁也抓不住他。”
老陈点起了一根烟,继续道:“我问他家里人都在哪,他说都死了,我又问他家住哪,他就报了一个村子的名字。
然后我们把他带到福利院,托里面的人先给照看几天,我们打算去他所在的村子看看,如果条件可行就给送到福利院里去,结果我们前脚刚离开,他就溜出了福利院,跑得没影了。”
“事后我又去了趟小犊子说的那个地名,是在京西郊区的一个村子,找到了知道小犊子的几个邻居。那几名邻居告诉我,小犊子大约是千禧年左右出生的,是彻彻底底的黑户,没有户口也没有名字。”
老陈继续道:“他母亲是上高中的时候怀的他,小犊子的爹不是其母亲的同学就是学长学弟,反正可疑对象有十好几个,但那一个都不认。
家里出了这样的丑事,小犊子的外公就把他母亲赶出了家门,他外婆没有办法,只得租了间房子让小犊子的母亲住下,没过几个月小犊子便生下来了,一个没有工作过还带着小孩子的姑娘,要把生活维持下去难度可想而知,幸好小犊子的外婆经常接济着他们娘俩。
等到小犊子长到七八岁,他母亲就跟着一个外地来的男子跑了,又过了两年他外婆也去世了,外公也不要他,去了南方投奔他大姨去了,村里人看他可怜,问了问邻村一个在市里开复印店的,便把小犊子送到了哪里做学徒,但不知道什么原因他又跑出来学做小贼了。”
“这几年我又处理过他几次,都是失手了被人逮住给送派出所的,他知道他年纪小,我们办不了他,也不怕我,什么都和我说。”
老陈将烟屁股按灭在烟灰缸里,“我就跟他聊了聊,跟他说不要成了下水道里的小老鼠,要走出来改邪归正。可惜啊,他形成三观的年龄段接触的全是三教九流的人。
这小犊子就天天跟着他们混,我跟他说改邪归正,他却跟我狡辩说靠‘手艺’吃饭不丢人。靠手艺吃饭是不丢人,但他靠的是什么‘手艺’?偷人家夺人家,这能算什么‘手艺’?
我问他的时候他还跟我炫耀他学到的本事,什么能用手指在瞬间夹出开水里的钢笔,拿逃生锤无声无息地砸车玻璃,现在胆子更大了,彻底歪了,敢大白天夺人家包了,被反铐着用根铁丝都能开手铐。
这两年我看到他的次数越来越少,他成长的也越来越快,两年来都没有被我们逮住过,不过我知道,他的行为在逐渐升级,终有一天是要出事的。——我早料到他会有这一天了。”
“你们治安的事务我不太了解,但是就火车站周围这些杂七杂八的人,你们难道不定时清理吗?”一名警员问道。
老陈无奈道:“怎么可能!我们二十四小时盯着,恨不得每天都给清理一遍。
但是经不住人多啊,这每天进进出出十几万人,忙起来的时候有大几十万人,这边刚抓起来送进去一个,过不多久,就有人又补上来继续做,治安这一块不像你们办的案子,是没有终点的,只能一直在路上,而且,我们也不是神啊!”
“那您知道,这个小犊子会去哪里吗?或者知道他现在会在什么地方?”汤高原问道。
老陈摇了摇头,“我已经好几年没和他聊过了,不过我带你们去找一个人,他或许知道。”
众人点了点头,跟着老陈到了火车站出口地下空间里,其间出站的行人匆匆忙忙,在地下通道的靠墙边上,十几名裹着破皮烂袄旧褥子的乞讨者,趴在地上,敲着手里的破缸子,不断地向路过的人伸手要钱。
“倒数第二个,那个四五十岁、胡子拉碴的家伙叫老瓜皮,就是小犊子之前的师傅。之前被我们抓住了逮进去判了两年,刚出来没几个月,现在不偷了,改乞讨了。”
老陈指着一名男子,走了过去,眼睛一瞪,大声喝道:“老瓜皮!别装瘫痪了,给我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