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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臣二人商议得当,次日各自行事。雅*文*言*情*首*发
诸盐商本无辜,林如海第二日假作来回禀已查清,当即便得宣康帝的意思,撤了各地四处查探的兵士,又命林如海前去抚慰吴越等人。因宣康帝遇刺,整个扬州人心惶惶,闻得此消息,不由得松了一口气,面上也多了几分笑意。
见到林如海亲自过来,言明与他们无关,吴越等人感激涕零,幸亏遇到的是林如海主管,若是别人,不知道得往他们家里勒索多少银子。他们被羁押的时候,家里没少上下打点,也送了许多银子去林家求情,不过贾敏都没收,反而安慰了他们家眷许多,说清者自清,且等上面查清了再说,不必如此耗费银钱。
林如海道:“圣上知晓各位无辜,已命人赐下御膳御酒给各位压惊。”
吴越等人听了,连忙磕头谢恩。
扬州刘瑛等官员并贾敏等一干命妇也都放下心来,先前几日人人都不敢出门走动,唯恐惹祸上身,宣康帝在他们这里出事,便是没事,也是大错,现今查明白了非本地之过,又额外开恩安抚他们,心头块石登时落地。
那些随着宣康帝南巡的官员见此事了结,虽觉得纳闷,怎么轻轻放下,但是彼时刺客皆死,实在是查不到什么,因此都不在意了。
因四皇子受伤,圣驾到此不过只有半个多月,照料四皇子,故暂不回銮。数日后,四皇子伤势略痊,宣康帝忽然晋其为亲王,封号为义忠,又赏赐无数财物。
刺杀宣康帝的太监早在当时自刎了,其他刺客也没有活口,四皇子当众立功,自觉此计天衣无缝,又见宣康帝对自己和颜悦色,封自己为亲王,顿时大喜过望,除了太子外,诸位皇子本就只有他一人得了郡王的爵位,如今晋升为亲王,愈加风光无限,只是太子未曾随驾,皇长孙当时不在,未能一并解决,颇有几分美中不足。
顾明却暗自惊骇,四皇子做下这等不忠之事,圣上竟然不处置,这是什么意思?他暗暗戒备,行事愈加小心,也不敢在宣康帝出头了。
林如海心里闪过一丝诧异,没想到上辈子太子行事不忠暴露后得到的封号,今生竟落在了四皇子身上。当然了,上辈子四皇子也做了这些事,仅是软禁在明郡王府。其实较之四皇子的手段,太子的手段更狠,真正的谋反,在铁网山上发动,只是被宣康帝镇压了下去,饶是这般,宣康帝还是舍不得杀他,只是幽禁在宫中。
想到这里,林如海微微一叹,宣康帝忌惮底下儿子与朝臣勾结,可到底是慈父,虎毒不食子,儿子做出此等事宣康帝都没有杀了他们,软禁中亦是不缺衣食,不肯让人怠慢。
义忠亲王受伤不轻,将养了一个多月方好,宣康帝知道儿子做的这些事,也没心情再留在江南,于六月中旬起驾回京。
从得知宣康帝意欲南巡,到宣康帝抵达,然后回銮,这半年来扬州真是人人忙得筋疲力尽,等他们走了,还得收拾行宫,安插人手打扫看守,往后,倘或宣康帝等皇家人不至,这耗费一二百万的行宫便闲置在这里了。
又忙了几近半月,林如海终于清闲下来。
七月正值夏日,烈日炎炎,酷热难当,黛玉亲手拿了一块切好的西瓜递到林如海跟前,见林如海穿旧年的衣裳如今穿在身上竟显得有些空荡荡的,不由得十分心疼,道:“爹爹须得好生歇息歇息,忙这么半年,瘦了一圈不止。”
说着,又对贾敏道:“妈不是一大早就叫下面采买了许多新鲜菜蔬瓜果鸡鸭鱼肉么?早些儿叫人坐上来,给爹爹补一补。”她语笑嫣然,说得贾敏瞪了她一眼,林如海在外面忙碌的时候,她怎能不担心,早就安排妥当了,偏这黛玉竟在黛玉跟前说破。
林如海接了西瓜,心里涌现一阵温暖,妻女的关怀,自是让他觉得贴心。
抬眼望着女儿坐回下面椅上,形容袅娜,态度风流,行动处如同弱柳扶风,哪里有在荣国府的半点凄楚,林如海想到自己错过女儿自六七岁到十岁的几年,总是自责不已,今生今世,他的儿女平平安安,黛玉终不必寄人篱下了。
林如海笑道:“你们娘儿俩的心意,我都明白。”
黛玉听了,嘻嘻一笑,贾敏亦觉得心中平安喜乐,果然灵台师父所言不错,自己这一生,真真当得起这四个字了。
贾敏吩咐丫鬟道:“将冰镇的西瓜再切一个,给方先生和智儿送去。”
丫鬟答应一声,去料理了。
今日林睿和俞恒都去曾家请教曾明,不在家。曾明有些年纪了,又犯了旧疾,没再出去,他学问极好,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在家教导曾冼时,林如海索性送林睿和俞恒过去。
宣康帝来扬州时,听说曾明亦在,想起当日曾明的学问,感慨万千,特特宣到跟前相见,还见了曾冼,考校了几句,当即命曾冼参加科举考试,虽不能参加殿试,然而考中举人即可做官,等他考中贡生亦足矣。曾明心想自己家和林家结了亲,总不能娘家无人,也便点头了,他儿子学问不差,只是不在山东住,故没去参加考试而已。
曾冼比林睿大两岁,尚未娶亲,却已定了一门亲事,只等一年后进京迎娶,近几年他和林睿俞恒常相见,志趣相投,如今一处用功,常常联床夜话,高谈阔论,自是欢喜。
至于林智亦不见,乃因他正在上课,而黛玉却是中了暑气,在家休养,不曾去上学。
黛玉长到今年八岁,虚岁却是九岁了,林如海疼她,除了跟贾敏学习管家女工外,仍旧上学读书,只有歇息的那日方跟贾敏学。现今她已经将府试的题目做得令方先生拍案叫绝了,诗词更是极佳,方先生常常叹息她不是个公子。
吃完西瓜,洗了手,贾敏忽然喟叹道:“元丫头终究还是留在宫里了。”
自那日起始,姑侄二人虽在宫中见过,却没有过话,元春亦不提出宫之意,自己不提,料想她不敢提出让自己替她筹谋,倒也聪明。
听妻子提到元春,林如海面色淡淡,没有接口。
虽然上辈子二宝联姻皆是王氏姐妹二人之意,但是林如海忘不了元春待黛玉的态度,先前省亲时,黛玉和宝钗皆是初见,所得赏赐都是一视同仁,然而住进大观园时元春便待他们截然不同了。说来好笑,迎春三姐妹是贾家之主,宝钗是客,身份又不比黛玉三春等,偏被元春点名道姓地令其住进园中,反不提黛玉三春。又有端午节礼时,元春赏赐唯独宝玉宝钗一般无二,亦极丰厚,黛玉三春却都寥寥,仅有两把扇子和两串珠子,别无他物。
林如海还记得自己飘荡于宫闱之时,常见王夫人二六之期进宫给元春请安时,流露出自己的意思,说金玉良缘的好处,将黛玉贬得一无是处。
王夫人当初是怎么说的?林如海隐约记得她对元春道:“宝丫头知书达理,稳重端庄,又能劝谏宝玉读书上进,最是贤惠不过了,哪里是林丫头能比得上的?宝丫头是我嫡亲的外甥女,进了门,自然和我一心,不似林丫头向着老太太。我这么大的年纪,将五十岁了,还在老太太跟前立规矩,难道还要让她们压着我不成?再说了,林家已经无人了,连家业都没了,林丫头能带什么进门帮衬宝玉?反观宝丫头,薛家百万之富,嫁妆自然是极多的。”
林如海冷笑不已,他林家数百万的家资,悉数进了贾家,他们怎么都只字不提呢?想来是花光了自己家的家业,黛玉一无所有了,便对其弃若敝屣。元春和王夫人常相见,又怎会不知省亲别墅从何而来,一个个道貌岸然,让人不屑!
林如海叹了一口气,他也不想将其怪在元春身上,毕竟做主亲事的是她亲娘,贾母与之相比,毕竟隔了一层儿,她依从王夫人的意思也是理所当然。雅*文*言*情*首*发
其实,当初除了贾母和后来的凤姐一心盼着双玉成亲外,其他人哪个愿意?迎春、惜春一个懦弱,一个冷漠,说不上话。李纨和探春一个是王夫人的长媳,一个是王夫人的庶女,前者在王夫人那里讨生活,后者连亲娘都不认,又怎会违背王夫人的意思。至于邢夫人,薛家打得好主意,让薛蝌娶妻邢岫烟,邢夫人自然也向着薛家了。
望着正端着茶碗侧头听贾敏说话的女儿,林如海满心怜惜,在那样的处境黛玉哪有生路,一句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形容得淋漓尽致,让他如何不心痛。
贾敏也没想着让林如海接口,只是说给他听,道:“不是我说,元丫头还是出宫的好,留在宫里有什么好?我知她也想出宫,却是不敢罢了。我是嫡亲的姑妈,不是父母,也不能为她做主,唯愿她有造化,能得平安二字罢了。”
林如海心想,九皇子登基时,皇后将元春赏赐给他,不知太子登基后,是否亦如此?
暗暗皱了皱眉头,林如海对此颇不喜,贾家行事已经十分张扬了,若是出个娘娘,岂不是仍如前世那般作恶无数?
林如海道:“先别管别人,将睿儿成亲的东西预备起来罢。”
贾敏果然被他转移了心思,笑道:“曾丫头比睿儿小三岁,今年才十三岁,就是成亲,至少也得等二三年呢,急什么?聘礼聘金是早就送过去的,只等着将来请期和迎娶,到那时再预备不迟,也都鲜亮些。”
黛玉拍手道:“那可好,咱们家就又多一个作诗管家的人了。等到嫂嫂进门,妈也能清闲些,等着含饴弄孙罢!”
贾敏却道:“哪里就能清闲了?等你和你兄弟都有了着落才行。”她明白曾净心性,将来也要让她管家理事,但是须得等到黛玉和林智嫁娶之后。黛玉和林智年纪比林睿相差八、九岁,若是一时被怠慢了可如何是好?又或者将来黛玉出阁时嫁妆丰厚,令长嫂不满,又待如何?贾敏虽知曾净不致于此,但总得防患于未然。
林如海明白其意,笑了笑,道:“你别太劳累了,那些事,都是我做主呢。咱们年纪都不小了,若想长长久久地厮守,心便放宽些。”
贾敏叹道:“话是这么说,可是心里过不去。”
林如海听了,不再强求。
黛玉原先听得不大明白,但她聪颖,又见惯了各家姑嫂争锋手段,曾听刘芳不止一次说过她嫂子至今不管家,乃因其母怕苛待了他们下面的弟妹,再思贾敏言语,顿时了然,不觉笑道:“爹爹说得极是,难道将来嫂嫂管家,做主的就不是爹爹和妈妈了?”
听得贾敏倒好笑起来,道:“才说几句话,你就这样明白了?但愿你这份伶俐别尽用在诗书上,家里也用些,免得被人欺负算计。”
黛玉笑道:“我什么事不知道?只是不在意罢了。”
遇到了再说,她又不是任人欺负的。
贾敏一笑,不在纠缠于此,对林如海笑道:“幸而咱们不在京城,不然,还不知道如何呢,前儿又接到了母亲的书信。想着那日圣驾到时,圣上问百姓有何愿,他们说盼着老爷连任,我心里欢喜不尽,这么一来,咱们家又能在这里住上好几年呢。”
虽然远在江南,不如在天子脚下富贵,但是在这里上面无人,没有人敢给自己气恼受,岂非比京城里自在?再者,她不愿听娘家老母时时刻刻说那些话。
贾敏暗想,老母的意思自己推辞几次老母仍不罢休,不如等黛玉有了人家再进京。
林如海却道:“未必好几年,眼前二三年内必有消息。”上一世宣康帝是明年退位,虽是被九皇子所迫,但现今他却看出了宣康帝因四皇子设计而生的颓废之气,太子极得宣康帝的意思,说不定近几年也会退位静养,到时自己万万不能再独占盐政一职。
贾敏不解,问道:“这是何故?”
林如海淡淡一笑,四皇子之事独他和宣康帝,以及顾明知晓,其他人都不知道,他当然不能透露给妻子知道。
反倒是黛玉忽然抬头看了林如海一眼,觉得大约因四皇子之故。
宣康帝南巡时,方先生停了课,黛玉不必上学,又不必管家,有许多时间来思索瘦西湖上的一场行刺最终竟是不了了之了,不过行宫里随驾南巡的人在这件事死了好些,行宫里各人身边的都有。她总觉得宣康帝待四皇子态度有些别扭,似乎知道些什么,特特封了他做义忠亲王,到底是赞叹四皇子品行义忠二字呢?还是在说明什么事?再者,她又听林如海说远着义忠亲王王妃一些,她更确定了心中所想。
这些想法她没跟贾敏说过,午后有人来请贾敏,黛玉便问林如海。
林如海一惊,旋即一叹,难怪上一世没有人教导她,她能说出荣国府入不敷出,若不讲究俭省,必致后手不接的话来,果然比世人多了一份玲珑心思。
林如海道:“心里明白就是了,说出来做什么?”
黛玉悚然一惊,立时掩口。
林如海登时笑了起来,到了年底,过完万寿节,看到邸报上说杨昊调任进京,令顾明接任,又有旁人做了九门提督,而非上辈子的杨旭,同时张大虎升到三品将军,执掌京营许多兵士,林如海知道,宣康帝开始动手了。
四皇子做出这等事,宣康帝岂能容忍,故先斩其膀臂。
宣康帝除了提拔四皇子母舅外,又升了四皇子的岳父,即杨太太之兄的职缺,乃是一品大学士,不管怎么说,但凡是和四皇子有关的人悉数高升,一副花团锦簇气象,个个喜笑颜开,京城中登门贺喜者众多,门前络绎不绝。
闻得这些消息,只有林如海知道,这些人麾下的副官都是宣康帝的人,一部分已交给了太子,和四皇子有关的这些人一旦被撤职,下面立即递补上来,丝毫不会影响朝堂。可惜这些人都不知四皇子的所作所为,只道四皇子得宣康帝青睐,兀自欢喜非常。
黛玉也看了邸报,当即了悟,瘦西湖上那一场刺杀果然出在义忠亲王身上。不知道宣康帝怎么忍下来的,那可是他亲生的儿子呢,不但不能处置,还得封赏。
不出黛玉所料,京城中很快又传来其他的消息。
宣康帝是八月回到京城的,太子早得了消息,大吃一惊,竟顾不得公务,亲自迎了数百里地,一见宣康帝,跪倒在地,痛哭不已,问得十分仔细,嘘寒问暖,源自肺腑。
宣康帝见太子如此孝顺,顿时红了眼圈儿,撇开四皇子外,眼前这个他亲自抚养长大的儿子对自己是真心实意地孝顺,虽然十年前行事不大稳当,可是这么些年来,他早就改过了,一直兢兢业业地替自己办事,从来没有想别的,屈指一算,太子都四十岁了呢。儿子都该娶妻生子了,三十而立,四十不惑,过完万寿节,自己也将花甲了。
经过四皇子的事情,宣康帝伤心不已,入冬后竟觉得右手不大灵活了,批阅奏折十分吃力,无奈之下,都是让太子代替自己批阅。不久,年下宣康帝又着了风寒,将养了大半月才好,想了想,未出正月,便寻了错处,当朝训斥义忠亲王一顿,说他空有义忠之名,不做义忠之事,当即软禁在王府中,此事登时引得朝野震动。
义忠亲王全然没有料到自己欢喜不过短短半年,竟然就因一件小事落得如此境地,他意欲据理力争时,忽闻宣康帝升了顾明的官,极为重用,又见顾明家比别人早一步远离了自己,义忠亲王本非愚蠢之人,略一思忖,顿时失色。
义忠亲王回想自己经历的事情,难道顾明早早就背叛了自己?自己当初谋划此事的时候,唯有顾明一人知道,连自己母舅妻族都没有吐露半个字。
想通后,义忠亲王顿时恨得咬牙切齿。
宣康帝故意升了顾明的官,没有瞒着义忠亲王。他知道若论聪明机智,义忠亲王并不差,就是行事让自己不喜,可是即使如此,义忠亲王是自己的儿子,区区一个顾明叛了他,焉能继续平安无事。义忠亲王是被软禁了,可是其母族妻族还在,总有顾明难过的时候。
至于朝堂上其他人等,宣康帝不给他们寻根究底的时间,出了正月便即宣旨退位,命太子登基,主持国事,时为同年二月十二日。
旨意传来,天下大惊。但凡是掌管天下大权的皇帝,没有一个人舍得手里的权柄,君不见武则天六十七岁仍旧登基做了女皇帝呢,何况宣康帝今年不过只有六十岁,朝堂上还有许多官员到了八十岁都不肯致仕呢!怎么宣康帝竟心甘情愿地退位?
以后怎么办才好?天无二日,国无二君,他们是听太上皇的话呢?还是听新皇帝的话?
太子也没想到宣康帝会禅位给自己,他原本还想着以宣康帝的身体,自己还得等十年八年,正仔细调理身体,力求活到平安登基的时候,没想到忽然间提前了这么多年。
回思自己这些年来兢兢业业地维护储君之位,太子顿时感慨万千。
宣康帝退位后,搬出了大明宫,住进上阳宫,命太子住进大明宫,又命礼部拟年号,又亲自下旨,封太子妃为皇后,皇长孙为太子,因宣康帝今年退位,太子登基后到明年才能改元,皇后等嫔妃的册封之礼也得等到改元之后。太子忙尊宣康帝为太上皇,尊皇后为皇太后,宣康帝后宫嫔妃皆随入上阳宫。
太子登基为帝后,满朝文武悲喜交集。从前和四皇子七皇子等交好的,现今人人自危,唯恐遭受太子清算,而原本拥护太子的人却是异常欢喜,恨不得大展拳脚。
新帝都看在眼里,他暂且没打算动他们,诸事依旧请问宣康帝再做决定。
宣康帝退位,一是欠安,二是伤心,再者国库空虚,年下几处灾难,一点银子都没有,都是太子和九皇子想方设法解决的,他竟无能为力,便起了休养的心思,如今见新帝这般行事,自己地位丝毫未失,自是龙颜大悦,对新帝更加满意了。
新帝微微一笑,这些年他没学到别的,唯独学会了如何孝敬宣康帝,如何忍耐。他刚刚登基,根基不稳,朝堂内外都是宣康帝的人,自己孝敬宣康帝,那些人自然能为自己所用,总比立时更换,引得天下动荡得好。
那些人也聪明,新帝登基本就是名正言顺,他们没什么挑剔之处,再见新帝并没有举措,暗地里十分感激,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如此一来,哪能不尽心效忠新帝。
新帝登基后,不等太上皇开口,当即封七皇子为忠顺亲王,封九皇子为孝敬亲王,又命人善待义忠亲王并其家眷,各样衣食赏赐流水一般赐进义忠亲王府,其他的小皇子年纪甚轻,并未封爵,但年满十五岁以上,亦派了差事给他们。
宣康帝最担心的就是新帝登基,处置其他儿子,今见如此,连声说好,夸赞不绝。
一时之间,新帝美名遍布天下,长安城中一派兴荣气象。
俞老太太和俞恒得知消息,忙不迭地收拾行囊,立即进京。他们一个是皇后嫡亲的祖母,一个是皇后嫡亲的兄弟,这等喜事,焉能不进京,何况他们本来就是避开京城诸事,恐替太子惹祸,到了今日,该是回去的时候了。
黛玉、林智姐弟二人从小便和俞恒一起长大,听说他们回京后,除了将来俞恒参加秋闱外,恐怕不会再回扬州了,不由得十分伤感。
林智虽然不喜俞恒从前常来找姐姐,但是离别时,却极难过。
俞恒微笑着拍了拍林智的肩膀,他居住江南多年,哪里舍得他们?只是他们的确该回京了,自己总不能永远居于江南。俞恒年纪虽轻,却知道自己是皇后唯一的兄弟,自己必须出人头地,方能让皇后有所依靠,毕竟娘家兄弟争气,自己行事谨慎,才能立于不败之地。新帝后宫势必要进新人,俞恒只有这么一位姐姐,自然要替她争气。
俞家启程回京的时候,林如海等外放官员得了太上皇之意,凡是三品以上皆得进京恭贺新皇登基。俞家老太太听说,便与之商量,意图同行,不过是分船而坐罢了。
林如海又想到自己不久后便会辞去盐政之职,让与新帝的心腹,他心中一动,命林睿随着自己一同回京,等自己回来的时候,他不必回来,留在京城读书,处理家务,自己儿子在京城,还怕新帝不放心?等到过了今年,自己上书请求调职就是。盐政只有新帝的心腹才能接任,林如海可不打算让新帝忌惮自己,他已吃过苦头了,怎能不记在心里。
林如海想到自己已经四十几岁了,虽没到致仕的地步,但是做了这么多年盐政,也该换个职缺行事了,总不能永远留在扬州,他还想给黛玉好好挑一门亲事呢。
林睿听说林如海之意,倒是意外之喜,连忙满口答应了。
俞恒知道林睿也要进京,亦是十分喜悦。
黛玉和林智却是很不欢喜,一家人哪能住在南北两地呢?贾敏亦是担忧,林睿今年十七岁,再过一二年就该娶亲了,在京城可怎么好?
林如海笑道:“曾家公子要考试,曾家也要回山东,到时在京城成亲。”
贾敏听了,只得作罢。
贾敏没想到这才不到一年,宣康帝就退了位,太子登基,林如海进京,她忙着收拾礼物时,为难地道:“老爷进京恭贺,这礼怎么备?五月就是万寿节,这礼是和太上皇的万寿节礼一样呢?还是少几分?”一样不行,少了也不行,万寿节礼皆有定例,万万不能失礼。
林如海不以为然地道:“这有什么为难的?先比着太上皇的万寿节礼进献,毕竟也是当今圣上,等到年下太上皇的万寿节时,再额外添几件东西。再说了,这回进京,不能只孝敬圣上,孝敬太上皇的现今就多几件。”
贾敏依言收拾,叹了一口气,道:“旧年忙了半年,今年老爷又得几个月不回。”
林如海却道:“这样也好,比起从前不知道如何是好来说,当今圣上登基,咱们也好放心好些,只管尽忠职守即可。”
贾敏一想也是,新帝不定,总容易徒惹是非。
新帝二月登基,他们二月底得到消息,立即启程,三月下旬便抵达京城了,与他们同行的还有北静王水溶和北静太妃母子,浩浩荡荡,不消多言。
贾母得知,又惊又喜,自从新帝登基后她便动了许多心思,一面命贾赦和贾政打听林如海父子的动静,一面等着他们登门拜见,又私命王夫人道:“从前银子用了那么许多,再拿钱去替元丫头打点,难道她要留在上阳宫不成?”
谁都知道新帝看重林如海,将来前程只有往上走的,全然不必担心往下流。
王夫人心中何尝不知这个道理,这么些年来,她何曾在贾母跟前露出对贾敏的嫉妒之意羡慕之心?不就是指望贾敏家替元春谋划?听了贾母的话,连忙答应。
贾母叹道:“说来元丫头年纪不小了,若没有人替咱们说话,怕是极难呢!”
王夫人心里一酸,算算年纪,按虚岁的话,元春都二十三岁了,道:“可惜姑太太不在京城里,不然,倒好些,横竖后宫明年是要选新人进宫的,有咱们自己人,总比外人强些。”
贾敏的性子贾母深知,她在林家二十几年,早和娘家有些不同了,又有了自己的儿女,离京十几年,行事颇有林家之风,哪能答应自己家所求的那些事。但是贾母极疼贾敏,看了王夫人一眼,道:“你也别怨敏儿,这些事毕竟不好开口。再说,元丫头回京后不是捎了书信回来,她自己都不好张嘴,何况敏儿,又不在京城。”
见贾敏即使离京十几年,仍被贾母记挂着,王夫人心中一阵叹息,又道:“老太太说得极是。只是咱们有银子,怎么打点宫里呢?元丫头现今在名分上到底是太上皇的人,不得太上皇和皇太后开口,如何过去?”
贾母微一沉吟,道:“托谁说动皇太后才好。”
王夫人道:“我也是这么说呢,老太太心中可有人选?”
贾母淡淡地道:“我多年不管事了,外面都是你打点的,我哪里有什么人选?不过元丫头的年纪实在是不能再蹉跎了,你竟是多费些心思罢。”
王夫人听了,只得答应。
却说林如海一进京城,当即进宫请安,先见宣康帝,后拜新帝。其实上辈子新帝登基时,林如海是没有进宫的,那时他本效忠与宣康帝,难免为新帝所忌,再者九皇子登基颇有些名不正言不顺,所以未令各地外放官员进京。
宣康帝退位后没有放下朝事,见到林如海,不觉一笑,道:“此后好生效忠皇帝。”
林如海见他倒比从前豁达了些,忙躬身应是。
宣康帝回想起自己退位后发生的种种,新帝依然孝顺非常,自己威势未减,不由得叹道:“朕并没有看错人,皇帝友爱兄弟,善待老臣,朕心甚慰。皇帝本就格外看重卿家的本事,卿家又是识趣的人,他必然会继续重用卿家。”
林如海忙道:“太上皇和圣上看重微臣,微臣便是肝脑涂地,方能回报其万一。”
宣康帝大笑,道:“虽然皇帝掌管天下,但是下面的事情都得你们用心办事,才能治理好江山社稷。你们一个明君,一个贤臣,令百姓安居乐业,朕便放心了。”
又问道:“朕去岁南巡时,答应那些百姓的心愿,可都料理妥当了?”
宣康帝停留在扬州不过两个月,后面的事情依然是林如海料理,林如海笑道:“早料理妥当了,想要良田瓦屋的都给了,想要金银绸缎的也给了,想要好官治理其县的,查明原先县令贪污受贿,亦已处置了,另外升了原先的县丞,倒是个难得的好官。”
宣康帝摸着花白的长须,不住点头。
宣康帝对林如海满意,而新帝最感激的莫过于林如海,待他给宣康帝请安后,闻得来拜自己,忙宣到跟前,亲自询问任上诸事,林如海细细禀明,问完公务,新帝又笑问其他事,道:“卿家舟车劳顿,多年才进京一趟,居所可收拾好了?”
林如海见新帝虽已中年,但是意气风发,愈加威仪天成,身上也只穿着常服,果然和宣康帝相比,又是另一种形容,答道:“京中老宅常有人修缮,来时亦早送了消息进京,命人收拾好了,因此抵达京城时,便住在老宅中。”
新帝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林如海又奉上礼物,新帝见了,愈加欢喜,命人送他出宫。
林如海回到家中,闻得贾家几次三番打发人来,顾不得歇息,只得带着林睿投了帖子去贾家,然后登门拜见贾母并两位内兄,自是不必细说。
林如海离开后,新帝出了一会子神,处理完公务,去和皇后一同用膳。
他们夫妇相互扶持着里二十余年,情分非比寻常,至今只皇后一人得封,其余嫔妾尚未册封,皇后才见过俞老太太,见新帝过来,忙上前请安。
新帝笑道:“听林卿家说,俞家老夫人和恒儿都回京了?”
皇后扶着新帝坐下,命人倒茶,方点头道:“老太太今儿才进京,就来请安了。恒儿我却没见,外男无职,焉能进宫。圣上见过林大人了?这么些年,我那老祖母和我那兄弟多亏他们家照应,一路上也得了许多照料,我心里感激得很。”
新帝道:“等到林大人家眷进京,你多赏赐些便是。”
皇后自是答应不提。
新帝初登基,交接之时,事务繁忙,除了皇后宫中,鲜少踏足后宫,皇后自是明白,压住了后宫诸嫔妾,让新帝没有后顾之忧,堪为贤后。后宫嫔妾都未得封,心里难免急躁了些,谁都明白谁越早得到册封,谁的地位越重。
新帝不在意这些,这些年身边除了皇后,也就几个侍妾罢了,似门下孝敬的那些女子早都遣散许多年了,没有留下一个。
这日去给宣康帝请安时,可巧皇太后也在,亦请了安。皇太后看着新帝的模样,暗暗叹息,自己儿子没有做皇帝的命,如今得了忠顺的封号,她如何不明白圣意?早嘱咐忠顺王爷几次了,宁可行事放荡些,别太显露锋芒,也别管朝上正事,免得被新帝忌惮。忠顺王爷见义忠亲王被软禁,早就明白这个道理了,行事渐渐荒唐起来。
看着新帝和宣康帝说话,皇太后看了看立在一旁的元春一眼,眸光轻轻一闪,听到父子二人说些家常闲话,而非朝事,她便开口道:“皇帝,你看贾女史如何?”
新帝闻声,不觉一怔。他何等聪明,立时便明白皇太后的用意了,仔细打量皇太后身边的女官,二十余岁的年纪,面如满月,眼若清潭,翠羽之眉,白雪之肤,兼之宫妆华丽,气度雍容,确是难得一见的绝色美人。
新帝和皇后虽然夫妻情深,但是说实话,论姿容才气,皇后确实不如元春。新帝如何不认得贾元春是谁,他早查得清清楚楚了,也知道贾家一干女儿都颇不凡。
新帝看了皇太后一眼,这是想在自己身边安插人手,吹枕畔之风善待忠顺亲王?
元春立在旁边,含羞带怯地低下了头。她想起了王夫人捎带进来的书信,也是皇太后意欲拉拢新帝,身边宫女和女官们都不及自己的才貌,自己才有出头的时候。当她明白皇太后的意思时,掩不住心头狂喜。新帝虽然年纪不轻了,却正当壮年,英明神武,自己有了这样的终身,比出了宫没有着落强上十几倍。因此,元春心中十分愿意。
新帝淡淡一笑,故作不解,道:“不知皇太后此话是何意?”
皇太后见他没有反对,笑道:“你如今忙着朝堂上的事情,身边也没个伺候的人,贾女史识文断字,自进宫来,管着后宫礼仪,又常帮我料理些文件东西,最是伶俐不过,不如你带了去使唤,我也尽了心。”皇太后心中一叹,不过元春的年纪确实大了些,比不得年轻娇嫩的,偏生自己身边能用的人不少,论及颜色本事却不如元春出色。
宣康帝听了这一番话,仔细打量元春片刻,不觉想起贾代善的救命之恩,点头对新帝道:“皇太后是一番好意,你就莫要推辞了。”
新帝眉头微微一皱,旋即舒展开来,正欲开口,忽然听说孝敬亲王求见,宣康帝忙命宣进来。孝敬亲王进来请了安,见皇太后依然问新帝的意思,不由得好奇心起,问明缘由后,顿时一笑,正色对新帝道:“正如父皇说的,确实是皇太后的好心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