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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两人的声音不大。显然，他们和席翔一样，尽管夜深人静，尽管身处偏僻，但仍然心怀警惕，不肯高声言语。
但即便如此，席轩仍然听到了——
“消息可靠吗？老爷子真的说过，要在明天的团年宴上捧一把席朋的儿子？”这个声音略显尖细。
席轩的身子贴着墙，忽地握拳。
席朋……那是他父亲的名字。
“千真万确，老爷子身边的人告诉我的。”
“我就想不明白了，那小子有哪点好，老爷子竟然要亲自捧他一把？哪怕是席朋这混蛋如日中天之时，老爷子也不过当他是那七八个有出息的子弟中的一个，哪有过单独捧一手的说法？”
“具体情形我也不清楚。席朋落难的时候老爷子并没有过问，他们家堕落后更是几乎在本家销声匿迹，恐怕在这之前老爷子都不清楚席轩这小子到底长什么模样吧……我也不明白，不就是拜个年，那短短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席轩凭什么可以打动老爷子……”
“可以阻止这件事吗？”
“老爷子的决定，谁能改？”
“这可不行。”那尖细的声音很不满，“席轩那小子可不像表面那样无能，若是让他得到了这种青云直上的机会，保不准哪一天真的查到席朋那件事的真……”
“闭嘴！这事怎能说出来！”
席轩的心陡然狂跳起来。他们不止一次提到自己的父亲……而他们口中的“那件事”究竟是什么？他们为什么要防备一个破落分家的少年，他们是在害怕自己查出什么？难道说……难道说是和父亲的死有关？
席轩的拳头越握越紧……如果真是这样，那以前所谓“父亲之死是一个意外”的说法岂不是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这中间有什么样的隐情？
尽管年少，但他确实怀疑过父亲的死亡……突如其来便传来身故的消息，家里承担的生意迅速被人瓜分。便如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捶，几乎是一夜之间落魄毁灭。按理说一个曾经强大过的分家，那么多盘根错节的关系，怎么会突然就分崩离析呢？
难道说……真的有人故意陷害？
席轩的身体在发抖，忍不住向再向前一步，听个更加清楚明白。但他脚下踢到一块石头，石头咕噜咕噜滚出去，声音在这一片寂静之中竟然非常响亮。
席轩暗叫不好——那两人已经察觉，中断了谈话，迅速地找了过来。
席轩慌不择路，蹑着脚往巷子更深处跑。忽然间他眼前一亮，看到了刚才被席翔搜查过的隐秘处的箱子。他来不及多想，因为前面已经没了路，于是身子一矮，钻了进去。
他赌得没错……这角落中的箱子，不仅破旧不堪，而且本身的颜色也与周围几乎融为一体，黑暗中不仔细看根本不知道这里还有个箱子存在。除了席翔，其他人压根是找不到的。那两人搜了一圈一无所获，站在不远的地方继续商议。
“奇怪了……”尖细的声音说，“我们刚才明明听到声音的。”
“可能是小猫小狗吧，大半夜的哪来的人呢……不过咱们回去吧，这件事情不可着急不可妄动，不要引起那个小兔崽子的怀疑，也不可当面忤逆老爷子。”
两人离开了，四周安静，席轩缓缓地从箱子里爬出来，靠着墙，感到身子一阵一阵发软，几乎坐倒在地上。
忽然之间，他跳起来，冲出小巷，冲回家中。母亲还没有睡，看到席轩一把推开大门，大口大口喘气的模样，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赶紧去给他倒了杯热水。可是席轩没有接，他看着母亲，一字一句地问道：“娘，你告诉我，父亲当年是怎么去世的？”
“外地经商，忽感风寒。他去的地方是滇州境界，本就瘟疫层生。你父亲太过逞强，一开始不愿意接受救治，结果小疾发展成，大病，就……”
卢大娘一愣——她看到席轩赤红着双眼，咬牙切齿，一字一句：“就……这么……简单吗？”
“就是这样……”卢大娘忽然一惊，“轩儿，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隐情？”
看着白发苍苍的母亲，席轩于电光火石之间冷静了下来。如果这中间真的有隐情或者阴谋，如果这个阴谋涉及到其他分家势力，他就必须保持冷静，尤其不可以……把母亲牵扯进来。
哪怕是要报仇，恐怕最好的做法也是单枪匹马一人一剑。母亲的身体经不起折腾，而他，就算是暂时得到了本家家主的承诺，也不过是个开始，羽翼未丰绝不可以提前暴露什么，更不能把母亲也同时拖入险境。
席轩连续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压抑自己沸腾的血液，脸上挤出笑：“没有……只是，马上过年了，突然有点想念父亲……”
母亲叹了一口气，伸手拍了拍席轩的头——她忽然发现，这个孩子正在长大，如沐浴了春雨的树苗，身体内蕴藏着勃勃的力量。他已经比自己都高了，恐怕再过上几年，自己要踮起脚，才能摸到他的头。
“轩儿……你健康平安地长大，这就是我和你父亲最大的心愿……”卢大娘喃喃地说。
洗漱，睡觉，但席轩一整夜辗转难眠。
第二天起床后，席轩又在长安城内转了一圈，仍然没有找到陆离的踪迹。不知不觉白天过去，连席翔也没有了踪影。
天色渐暗。除夕的夜晚，家家户户都热闹非凡，鞭炮隆隆。卢大娘找出家里最漂亮的衣服给席轩穿上，将他打扮得干净整洁，准备去赴席家的团年宴。
席轩想到陆离和席翔，有一点魂不守舍。卢大娘却不知道他心中所想，轻轻地拍他的脸颊，提醒他在今夜的宴会上一定不能失礼，哪怕得到席坤的赞扬，也不可得意忘形，更不可太过招摇高调……
“是……”席轩低头答应。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门，却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等在门口。
“席翔，你……”
“席轩，恐怕你今晚没法去赴宴了。”席翔淡淡地一笑，“关于那个姑娘，我查到了很关键的东西，可是你得跟我走一趟。”
“你在打什么主意？”席轩咬咬牙，“非要在这个时候来捣乱？”
“这可不是捣乱啊。”席翔嘿嘿一笑，“而是要……让你做个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