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Chapter42

柳木桃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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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迦见沈修云长剑直刺,立刻挥刀横挡,但沈修云这一下却只是虚招,半路忽然变了去势,矮身紧贴锋刃躲过洛迦的银刀,收剑回刺下盘,洛迦再挡,不料又是一个虚招,沈修云趁着洛迦前胸失去防护的片刻,起身一个肘击直撞其胸口。

    洛迦当夜被人从后身掏了心窝,肋骨尽断,沈修云这下从前面撞击,牵动骨伤,疼得哼了一声。

    沈修云冷笑:“七殿下,是不是很疼啊?苦肉计演得可真好!”

    洛迦捂住胸口,抬头,却强勾唇角,“疼,身疼,心更疼。”

    沈修云眼神暗沉,哼了一声,剑锋斜指,又斩向洛迦左腿,洛迦抬腿避过同时向后急退,沈修云紧追而上,剑刺其右臂,虚招晃过,洛迦这次没有上钩,银刀翻转,携风袭来,沈修云跃起躲过,落地的同时一个扫腿,狠狠踢向洛迦右腿,刚好踢到被黑面人撕扯掉皮肉的伤口处。

    洛迦被踢得腿一软,半跪于地,立刻用刀支撑住身体,微卷的黑发下垂,却无法遮住眼中锋芒。

    “看来你对我身上的伤口情况很了解,真是一踢一个准。”洛迦道。

    “帮七殿下查看而已。”沈修云起手,再出剑。

    当!刀剑相撞。剑在上,刀在下,两人一跪一站,沈修云竭力压制,脚下急踩,借着这个力量一鼓作气将洛迦推到擂台边。洛迦一手举刀相抵,一手紧紧按住擂台台面,被沈修云推着磨了一路,掌中已不知道掉了几层皮,但他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在最后一刻,手抓住擂台边缘,堪堪停住。

    洛迦额头沁汗,对上沈修云的眼睛,“现在,是不是后悔那天晚上救了我?”

    “哦?为何后悔?”

    “要是今天我不出现,大家都会以为是你杀了我。”

    “那又如何?”

    洛迦笑,“索性都会让人误会,不若一不做二不休,何必背上一个冤枉的黑锅?”

    沈修云皱眉,手上猛一使力。

    洛迦扳住擂台边缘的手挣脱,即将掉下去的瞬间,竟然直接扔了银刀,双手一揽,抱住沈修云的大腿。

    沈修云为了不被他拖下台去,不得不后翻回撤,自然也将洛迦重新带回擂台。

    洛迦知道沈修云想要借着后翻之力将他甩脱,提前有了防备,双臂收紧,死不放手,等他落地之后直接抱着沈修云双腿来了个蒙古式摔跤,一下将沈修云仰面砸在地上,随后欺身压上,死死扣住他双手。

    此时洛迦身上,腿上,胳膊上,数道伤口因为这一系列动作而爆裂开,渗出的鲜血瞬间将雪白的绸衫染红,仿佛雪地里绽开的红莲。观众席间传来阵阵呼声吸气声,然而防护光罩里相互缠斗的二人,除了彼此的呼吸,却什么都听不到。

    “幸亏那天晚上不是你受伤,否则这一下不得疼死?与其你疼,不如让我来疼。”

    “找死!”

    沈修云愠怒,眼睛微微眯起,一个挺身翻滚,将两人的位置颠倒,反压其上,长剑横在洛迦颈间。

    “怎么,要杀我?”

    洛迦扳住沈修云手腕,脖子已经被剑锋割破薄薄一层,渗出血珠,“有没有想过在这里杀了我会如何?不杀我会如何?我的身份公开如何?你的身份暴露又如何?这场比赛你赢了会有什么结果,输了又有什么样的结果?”

    “哼,还轮不到你来教我!”

    洛迦深深地看着面前那双黑眸,无论这人易容成什么模样,这双眼睛都不会变。他永远无法忘却这双眼睛,因为当它们凝望过来,不论是仇是恨,里面都会倒映出自己的身影。

    这一刻你的眼睛里只有我,即便刀剑相向,也总好过视而不见,总好过那漠不关心的冷冷一瞥。

    “你可以将所有退路想好,无论发生什么都能一走了之。可逃了以后又能怎样?最后还能逃到哪里?可否想过,在别人眼里你究竟算什么?英雄?小人?凶手?还是……跳梁小丑般供人取乐的玩物?”

    沈修云听到洛迦的最后一句,再也克制不住怒意,身上杀气大盛,猛加了力道,又将剑逼近几分。

    洛迦不得不抬起另一只手直接抓住剑刃,鲜血自划破的手掌中流出,滴答,滴答,血染的红莲从洛迦的绸衣蔓延到沈修云的裤角,艳丽妖娆。

    “沈修云,想要逆天改命,你还差得远。”

    “七皇子,你废话太多!”

    剑一点点从颈前掰离,再被一点点推回,七皇子命悬一线,但银面后的眼眸却目光熠熠。

    修云,你要在这里杀了我?难道不知道要置我于死地,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时机?

    总是这样当断不断,不该出手的时候却又固执己见,一步一步,终将自己逼到绝路,为千夫所指,万人唾骂,由侠客变魔头,最后恨不得人人杀之而后快,上辈子这样的亏,吃得还不够?

    就在剑锋即将斩向七皇子咽喉的那一刻,沈修云却忽然收了力道,一脚蹬在洛迦胸口,将他踹了出去。

    沈修云长身而立,看着躺在地上的七皇子,黑眸闪动。

    取命容易,但是在这里取了他的命,想要脱身就不那么容易了。两世为人,沈修云早已经不复曾经的轻狂任性。可是,他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从没有思想的杀人工具,到如今这般每行一步也会苦苦算计,他却不记得了。

    “取回你的刀,再战。”

    洛迦慢慢从地上站起,摸了摸颈间,有几丝血痕,后背的伤触发,疼得他每呼吸一次都仿佛肝肠寸断,可他却扬起嘴角,道:“好,再战!”

    场内负责裁判的智能机器人将银刀抓递过来,就在洛迦接刀那一刻,沈修云身形忽动,速度快得几乎分辨不清他究竟是往哪个方向来,狂剑横扫,几乎连成白晃晃一片,如影似雾。

    剑光霍霍,衣袂翩翩。云吞日月,不见山河。

    洛迦愣住,看着那人,那剑,还有那流云剑的最后一式,沈修云极少用此招,却让人看过一次就再难忘怀。

    曾经的碧水旁,藕花岸,酒酣意浓之时,他执杯笑问:修云,你这一招漂亮,叫什么?

    那人收剑,闲散道:“云过千山。”

    云过千山,如此招,如此剑,影过无踪痕,君莫笑,淡看俗世凡尘,碧落黄泉,缘尽,就此别。

    银色面具上映出花白剑影,越来越近,越来越急,但洛迦却没有躲。

    长剑如流云般擦耳边飞过,一剑虚影,化作数剑,剑中有剑,招中有招,斩肩,中!劈腰,中!挑,刺,砍,中!中!中!五连击!接着又是下盘一路剑光,如云卷云舒,风过万野,抹,勾,划,蹭,上中下三路游走,十七连击!中!中!中!

    剑招如其名,每一剑都轻如浮云,只破皮,不伤肉,但是在竞技场里,都算作有效攻击。

    很快连击记录牌的数字就跳到二十七下,只要再来三次,就是沈修云胜。

    观众席间原本是一片倒的支持l的声音,可是看到此时,却集体安静下来,几乎所有人都被沈修云那乱人眼球的剑法震呆了,一时之间,竟有不少人自心底希望这三十连击能够成功。

    只眨眼间,洛迦身上就又中了一剑,正当第二剑袭来的时候,洛迦却忽然回过神,转身,脸微侧,剑恰好击中脸上的面具。

    二十九连击!

    面具应声掉落,露出那张一直隐藏的,为世人所熟知的英俊面容。

    即使隔着防护罩,也能感受到此时观众席里众人的反应,密密麻麻的人群在诧异怔愣了短短几秒钟之后开始狂乱地骚动起来,人们纷纷从阶梯上奔下来,挤到第一排的防护罩边,各种摄像机照相机的闪光灯闪烁不停。

    第三十剑,在洛迦面前停下,没有继续。

    沈修云看着这张酷似前世仇人的脸,一切情绪都内敛于心,展示给面前之人的,仍是一张冷漠没有情绪的脸。

    忽然,长剑收回。

    在万众瞩目之中,已经胜券在握的野鬼,忽然慢慢后退,待退至擂台边缘,勾唇微笑,以手抚胸向洛迦行了个礼,然后转身一跃,跳下擂台。

    一方掉下擂台,比赛结束,竞技手孤魂获胜。

    防护罩和擂台两旁的地门缓缓打开,在喧嚣人声涌进来之前的那一刻,沈修云高声道:“七殿下,我输了!”

    这一幕被最近的观众拍了下来,而沈修云最后看了七皇子一眼,转身走向地门。

    干得漂亮!

    洛迦目送沈修云离开,忽然笑出声,可没笑两下就剧烈咳嗽起来,强撑已久的身体终于耗尽最后一丝力气,重重倒在了擂台上。

    沙萨尔说过,这回他算是捡回的一条命,脊骨肋骨部分粉碎性断裂,内脏和腔膜也受了损伤,即使配合军方特供的药治疗,也要一个月才能完全康复。可是这才一个星期,他就不顾劝阻秘密赶了回来。只是希望可以留住他,让他留在自己眼睛看得到的地方……

    不想再看着他一点点走回上一世的老路,也不想,再做上一世的自己。

    洛迦晕倒之后就被竞技场的工作人员抬了下去,而沈修云下了地门,却套上员工服,准备立刻离开所罗门竞技场,不料却在员工通道出口被人拦了下来。

    “沈修云先生,是否愿意和我谈一谈?”来人是范斯德,他身后只跟了一个人,也戴了张面具。

    这所罗门竞技场里,见不得光的人还真是多。

    “好。”沈修云说,并没有对范斯德知道自己真实身份表示惊讶。

    范斯德笑,伸手示意,“这边请。”

    所罗门竞技场里暗门密道很多,范斯德带沈修云从一条隐秘的走廊拐进去,走进一部只有上行没有下行的电梯,电梯一直上升,过了很长时间才停下,根据速度估算,这里应该是所罗门竞技场的最高层。

    范斯德带沈修云来的地方是他的办公室,全金属色的装潢让这里显得没有一丝人情味,甚至有些诡异狰狞,不过办公桌后面却是巨大的落地窗,能看到所罗门商区的整片夜景。

    “很漂亮,不是吗?”范斯德进来以后没有急着进入正题,而是缓缓踱步到窗前,看着外面霓虹灯火,轻声感叹。

    沈修云没有接话,只是静静站在他身后,瞥了眼窗外,的确是一片美景。

    “帝国如今的繁荣,是靠多少beta族群辛勤的工作创造的啊,可为什么,只有alpha贵族能够独享权贵!”范斯德的语调陡然上升,“凭什么,不管beta和omega多么努力,却永远要被人踩在脚下!”

    沈修云微微一扬眉,目光转向范斯德。挺直的脊背,仿军装的衣着,还有硬朗的作风,这人以前极有可能是军人出身。

    “对不起,我有些激动了,请您见谅。”范斯德再转过身时,语气又恢复如常,很有绅士风度地点头致歉。

    “你不是alpha?”沈修云问。

    “我是,但以我这样的血统,完全无法跟alpha贵族们相比。”范斯德说,近乎没有眼瞳的眼睛看向沈修云,也许是因为看不出瞳仁,这人眼睛里的情绪也很难让人揣摩,“不过我有个弟弟,他是一位非常优秀的beta军官,只可惜,如今他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