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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荒野神婆
“这几副药方就算是小老儿我送给公子的好了,能得一知音的确好难,难得有这么痛快,将来姜姑娘若有什么用得着小老儿我的地方,不妨直说。”那大夫豪爽地道。
“我看大夫的表现倒不像是一个大夫了。”绝情笑道。
“那像个什么?”大夫反问道。
“江湖豪侠!”绝情有趣地道。
“哈哈……”大夫望了望绝情,两人同时大笑起来。
“公子,小心伤口裂开了。”姜小玉关心地道。
绝情轻轻地抚了一下小腹,微微一皱眉,淡然道:“没关系,现在这些伤势再也不会恶化了,不用为我担心!”
“公子的体质真是常人所难想象的,本以为你会必死无疑,却不想你竟然恢复得如此快,若是在没有见过公子之前,打死我也不会相信这是真的!”大夫毫无芥蒂地道。
“其实药物的重要只是一个方面,最重要的乃是一个人的精神意志。即使肉体伤得再重,若精神与意志不灭,仍然是那般具有韧性和活力的话,那这个人的伤就一定会比普通人好得快。其原因主要是精神的求生欲激发了他肉体每一部分未死的生机,使得他形成了无上的斗志,这种人即使要死也不会很容易!”绝情平静地道。
“公子说得似乎有道理,只是我却没有办法接受。”大夫苦笑道。
“这要看接受治疗者本身的战意如何,一个好的大夫,不仅擅于用药,更擅长激起人求生的欲望,也只有当这个人充满了求生的欲望之后,所有的药物作用才能发挥得更快,其身体各部分的机能对病毒的抵抗都要强一些,这是不可否认的!”绝情认真地道。
“公子所说之言小老儿我完全相信,只是我行医几十年,仍无法掌握其中的奥妙所在而已!”大夫有些惭愧地道。
绝情自信地一笑,道:“我身上的伤在十日之内便可痊愈,十日之后就是我离开这里的时候,在离开之前,我希望大夫还能来上几次。”
大夫和姜小玉同时一愕,有些不敢相信地望了望绝情身上的伤势,哪里肯相信十日之内可以完全痊愈?不过绝情说得这么肯定,也许真的能出现奇迹也说不定。
“既然公子这样要求,我自然是求之不得。好不容易寻得一知己,自然要多跑几趟罗!”那大夫感慨地道。
姜小玉却露出一丝失望的神情,想到绝情在十日之后真的会走,禁不住便伤感起来。
“对了,村中受伤的人呢?”大夫奇问道。
“神婆在那里施法呢。”小范解释道。
“又施什么法,这妖婆子除了妖言惑众,还能干什么呢?”大夫恼骂道。
“大夫怎能这么说话呢?”小范反感地道。
“难道她还会干别的事情吗?我就不相信她可以治好那些人,光靠烧的一些纸灰水,几句神不懂、鬼不辨的咒语便能治好伤?我还真想见识见识呢!”大夫冷嘲道。
门口光线一淡,六叔那高大而硕壮的身形已经出现在门口,看见屋内的情况不由得呆了一呆,好一会才把目光投到姜小玉的身上,有些不高兴地问道:“你怎么又把大夫请过来了?”
姜小玉低了低头,嗫嚅道:“是公子请他来开药方的。”
“哦?”六叔望了绝情一眼,又将目光投到了大夫身上,讥讽道,“你不是说公子没得救了吗,怎么他仍活得好好的?你在这里坐着不觉得脸红吗?”
大夫淡淡一笑,并不恼怒地道:“我本不想来,可是一想,你又不会写药方,那样实在是太过麻烦,还是亲自来一趟为好。”
“你!”六叔虽然恼怒,却不知该如何做声。
绝情向姜小玉打了一个眼色,平静地问道:“这位是?”
姜小玉忙介绍道:“这位是唐六叔!”
唐六叔向绝情打量了一眼,也显出一丝惊异。绝情的气势与他身上的伤势几乎难以想象,无法让人联系到一起。但绝情的确有重伤在身!
“六叔何不坐下来喝口茶?”绝情平静的声音之中自然透出一股压力。
唐六叔狠狠地瞪了大夫一眼,想到绝情可能是极有身份的人,并不敢得罪,只得找个凳子坐下。姜小玉乖巧地端上一碗茶来,温柔地道:“六叔请喝茶。”
唐六叔有些不忿地端起茶碗,淡漠地问道:“公子的伤势可好了一些?”
“多谢六叔的关心,现在好多了,应该不会有多大的问题。”绝情极为平静地道。
“没事我就放心了,这几天多亏了小玉守在你的身边呀。”唐六叔似有所指地道。
姜小玉和小范脸色微微一变,绝情却淡然一笑道:“小玉姑娘之大恩自是不敢有忘,感激之情却不是言语所能表的,他日我定当重谢!”
唐六叔神色微微显出得意之色,笑道:“公子何出此言?听小玉说公子曾有大恩于她父女俩,今次乃是应天道循环,好有好报而已。”
绝情哂然一笑,道:“我倒记不起曾有恩惠于人,倒是小玉姑娘的大恩记在我的心上,六叔何用如此说?”
唐六叔神色有些尴尬,他自然听出了绝情心中对他并没有什么好的印象,不由得干笑道:“我还有要事,便不打扰公子休息了。”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小范望了望姜小玉,又望了望绝情,再望了望离去的唐六叔,不由得提醒道:“要不要去把大叔接回来?”
“神婆说晚一些再去。”姜小玉有些黯然道。
“朱家村一共有多少人呢?”绝情平静地问道。
姜小玉一呆,道:“有两百多人,除老少不算还有七八十人。”
“他们也是都以打渔为生吗?”绝情又问道。
“那倒不全是,他们也上山打猎。”小范答道。
“这条河里的鱼难道不够两个村里的人打吗?”绝情问道。
“那倒不是,这件事情是从很多年前便开始了,那时候结下来的仇怨,总是解不开,他们总是说我们这边村里的那座风水山影响了他们村的风水,使得我们村中田地肥沃,而他们村却是没好日子过,于是就要挖掉我们这山头。而我们的祖辈都葬在这山上,又怎能让他们挖?就这样,仇怨越结越深。他们经常向我们找碴儿,寻麻烦,可他们人多,又有几个人很厉害,所以我们总是要吃一些亏。”小范狠狠地道。
绝情心下恍然,道:“你们的船等我伤好了,便去帮你们要回来。不过你们不要再这样打下去,那对谁都没有好处。”
“你能行吗?”小范疑惑地问道。
绝情不屑地一笑。
金蛊神魔田新球这几日心情格外不好,一不小心,便会打人骂人,尔朱家族的侍女也被他打得很多都爬不起来了。
尔朱天佑自然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也很理解他的心情。辛辛苦苦花了一年多的时间炼制出来的毒人,只完成了一次任务便从世界上消失了,这对他的打击也的确太大了。不过,这命运,谁也无法说清楚,尔朱天佑只能给他一些安慰的话语而已。
不过,今日金蛊神魔田新球的心情似乎格外好,甚至连尔朱天佑都有些奇怪,但金蛊神魔田新球却要离开神池堡。
尔朱天佑没有挽留住。
金蛊神魔田新球策马一阵疾驰,却似乎并无任何目标,也许只是寻找一刻的放纵。
金蛊神魔田新球缓缓地放松马缰,骏马慢慢停下了前奔的四蹄,最后刹住时,却在一条窄窄的小道之上。
金蛊神魔田新球没有动,身形稳健至极,横坐于马上,面容极为冷漠。
“我还以为田宗主是不愿见故人,纵缰跃马行得这般快,差一点没将奴家的骨头累酥掉!”一声娇媚入骨的声音自马后不远处传来。
“祝宗主功力精进如斯,真是可喜可贺呀!”金蛊神魔田新球淡然回首一笑道。
“精进又如何?总摆脱不了劳碌的命运,哪有田宗主这般清闲自在呢?”说话的是一个身着长裙、玉容却为一幕轻纱所掩的女子。
“祝宗主是在笑我吗?”金蛊神魔田新球轻轻跃下马背,轻盈中显出无限的洒脱。
“仙梅哪敢?仙梅只是羡慕而已。”那女人优雅地行进数丈,轻柔地道。
金蛊神魔冷漠地一笑,道:“祝宗主约我出来便是为了这几句话吗?”
“田宗主何必这么认真呢?难道仙梅找田宗主叙叙我们的旧情不可以吗?何必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架势呢?这会让仙梅痛不欲生的。”祝仙梅幽怨地道。
金蛊神魔璨然一笑,道:“毒宗和阴癸宗已很多年没有往来了,难得祝宗主仍记得有那份旧情。不过,我却没有兴趣再叙!”
“田宗主就这样狠心吗?”祝仙梅幽怨地摘下斗篷,露出一张美得令人炫目的俏脸,搭配着那绝美而修长的身材,隐透着一种妖异而朦胧的诱惑,那种成熟的风韵从那若秋水般的眸子中似真似幻地流露而出,融入那一脸哀怨的风情,直把金蛊神魔给看呆了。
金蛊神魔幽幽地吐了一口气,感叹道:“想不到仙梅竟练至第八重天魔大法,真是可喜可贺,只可惜我已不是昔日的我了!”
祝仙梅眸中闪出一种异样的神采,缓步行至金蛊神魔的身边,吐气如兰地道:“难道新球看仙梅不上了吗?”
金蛊神魔苦涩地一笑,道:“若是有人看不上仙梅,那这个人肯定是个死人,仙梅的确是女中的女人。只不过,我更明白仙梅的用意!”
祝仙梅一声娇笑,缓缓地转身摘下一朵紫色的小花,悠然道:“田宗主果然仍是我的知心人,既然田宗主已明白我的意图,我也不必拐弯抹角了,仙梅这次来是为了一件事。”
“要我与阴癸宗合作?”金蛊神魔眉宇间闪过一丝淡漠的神色,反问道。
“不,我是想要毒宗与阴癸宗合作!”祝仙梅淡漠而肯定地道。
“祝宗主可知道我与南朝已没有什么可以回转的余地,而当年我被郑伯禽追杀之时,为什么没有人找我合作?我已太习惯一个人走的日子,更何况,我想不出合作的好处!”金蛊神魔冷然道。
祝仙梅神色间显出一丝歉然,道:“当初的确是我们的不对,可是时间的运转却使我们不得不考虑合作。若每一个人都记着前尘往事,那对我们谁都不会有好处。现在天下大乱之时,乃是我们振兴魔门的大好机会。我们的联手是为了前程大局着想。”
“为前程大局着想?哈哈,那你为什么不找剑宗联手?若是阴癸宗与剑宗联手,我们魔门分散的六宗不就很容易并合了吗?那时候天下还有谁能与我魔门为敌呢?”金蛊神魔田新球不屑地答道。
祝仙梅神色一冷,吸了口气道:“剑宗虽是我魔门之中的一派,只可惜它已经混入了杂派,已经不能完全算是我魔门中的人,即使让他得了天下,那也是胡契族的,我魔门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金蛊神魔田新球神色有些难看,声音也微微有些缓和地道:“祝宗主不觉得所执看法有些偏见吗?发展壮大我魔门就是要不断地吞噬和融并不同的派系,这样才能够真正地做到一并天下的目的,而剑宗之举乃是开创魔门之先例,又有何不好呢?”
“哼,难道田宗主没有感到尔朱家族那排外的心理吗?”祝仙梅不屑地道。
“何以见得?”金蛊神魔田新球反问道。
“闻说田宗主已顺利地研制出了毒人,但毒人呢?”祝仙梅反问道。
金蛊神魔田新球脸色大变,骇然问道:“你怎么知道?”
“哼,这一点都觉察不到,岂不枉为魔门中人?天下间又有多少事情可以瞒得过我们的耳目呢?”祝仙梅淡然道。
“这是我的事,何用祝宗主操心?”金蛊神魔田新球冷漠地道。
“可是我却为田宗主大感不值!”祝仙梅毫不客气地道。
“有何不值?我倒想听听祝宗主的意见!”金蛊神魔田新球冷笑道。
“田宗主难道还没有发现尔朱荣其实已经在忌讳你了吗?”祝仙梅望了金蛊神魔的脸色一眼,竟变得沉默了。
金蛊神魔田新球脸色有些难堪,却仍很自若地笑道:“我有些不明白祝宗主所指!”
“田宗主是个聪明人,怪只怪田宗主炼出来的毒人太可怕了,连尔朱荣都要忌讳他三分,而这个毒人只听你一个人的命令,就等于你拥有了一件完全可以杀死和击败尔朱荣的可怕武器!以他的个性又岂能允许这样一件武器存在于世间?因此,他才会借除掉莫折大提为名,也同时消灭你的这件武器,但其功劳却尽归他所有。这样一举多得的计划谁都喜欢玩。”祝仙梅悠然道。
“你是在挑拨我和剑宗的关系?”金蛊神魔田新球冷冷地盯着祝仙梅那张美丽而妩媚的俏脸,淡漠地道。
“田宗主若是真的很信任尔朱荣,又何怕别人挑拨?不过,我也不必在意你是否当我挑拨。今日,你离开神池堡来会我,就证明了你们之间有难以解开的间隙存在,明人眼里不用揉沙子,我不相信我说错了。”祝仙梅冷笑道。
金蛊神魔田新球的脸色数变,最后仍是变得极为冷漠地道:“就算是这样又如何?间隙是可以调解的,至少总要比与你们合作好一些!”
“是吗?田宗主对尔朱家族很看好吗?”祝仙梅讶然反问道。
“应该是剑宗,我为什么不看好他们?他们手握兵权,这个世道,谁强谁便能生存,难道这一点,祝宗主也不明白吗?”金蛊神魔田新球不屑地道。
“哼,那只是暂时而已,他又不是北魏的主人,那兵权不过是有虚无实,而单靠他那几千胡契族的铁骑,仍不足谈天下之大局!”祝仙梅淡漠地道。
“我看祝宗主大概也不是南朝的主人,萧衍一天没死,你们就奈何不了他们!别忘了,萧衍也是一个绝顶高手,绝不会比郑伯禽逊色!”金蛊神魔田新球反唇相讥道。
“不错,我的确不能算是南朝的主人,可我却可做北朝的主人!”祝仙梅一语惊人地道。
“你能做北朝的主人?”金蛊神魔田新球骇然道。
“不错,南朝的天下,只要萧衍一死便可直接操纵于我们的掌指之间,而北朝的主人也会是我,你说那时候会出现怎样的局面?”祝仙梅冷然笑道。
金蛊神魔田新球不信地笑了笑,道:“我凭什么相信你有这个能力做北魏的主人?”
“的确,我此刻仍只能算是半个主人,但如果有你配合的话,那北魏就完全由我们做主了!”祝仙梅自信地笑道。
金蛊神魔田新球有些不敢相信地望了望祝仙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你要我如何合作?”
祝仙梅笑了,笑得很甜!
将姜成大抬出来的时候,已是面色苍白,奄奄一息,只急得姜小玉泪流不止。
“这是你爹心神不泰所致,使得我的法力无法施于其身,你们抬回去吧。”神婆的声音极冷绝地道。
“神婆,你再帮忙想想办法吧,小玉姑娘和姜大哥也是一时糊涂所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就再帮他施一次法吧,”唐六叔有些恳求地道。
神婆面色阴冷地望着姜小玉,“嘿嘿”一声怪笑,道:“听说你又把那个庸医给叫来了,是吗?”
姜小玉望了望地上惨然躺着的父亲,心头一阵凄然,虽然对神婆极为不满,却不能不回答。
那神婆见姜小玉点了点头,便似找到了借口一般,道:“人说,佛渡有缘人,心诚则灵,心不诚便是佛法再高也是无用武之地,我看还是将他抬回去吧。”
“神婆,你就发发慈悲吧。”小范也急了。
“是呀,神婆,你看姜大叔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而小玉姑娘又只是一个弱女子,你便可怜可怜他们父女俩吧。”众乡亲都乞求道。
神婆眼睛转了几转,想了想道:“要我再施法也行,但是你们必须把那庸医赶走,而且永远也不要让他踏入我们村子!”
众人不由得一呆,望了望姜小玉那凄然的样子,咬了咬牙,道:“好,我们这就去将那庸医赶走,神婆,你快施法吧!”说着大伙便要向姜小玉的家里行去。
姜小玉愣了一愣,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神婆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傲慢地道:“抬进来吧!”
“慢着!”说话的正是那名大夫,只见他扶着绝情缓缓地行来,绝情的身上缠满了绷带,神色却无比的平静。
“公子,你怎么跑出来了?”姜小玉关心地道。
众人全都大为惊愕,村里的人都知道几天前皆认为绝情是死定了,可是几天之后,居然能被人扶着走路了,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啊。
绝情悠然一笑,道:“我没事,我只是想来看看大叔的伤势而已。”
众人望了望神婆,又望了望姜小玉和惨然的姜成大,再次看了看大夫,都怒喝道:“尤一贴,你还来干什么?”
那大夫却笑着望了望众人,又扭头望了望神婆,坦然道:“我是来听听这老巫婆是怎样妖言惑众的,也是来看看一些愚昧无知之辈是怎样被人家当猴子耍的。”
众人神色大变,尤一贴如此不给他们留面子,当众如此骂人的确是犯了众怒。神婆却趁火打劫道:“我们都是愚昧无知之辈,唯独你是圣人,你这个圣人前几天不是说这位公子不能救活吗,而现在人家怎么活得好好的呀?我妖言惑众?若不是我的几张黄符,这位公子如何能自鬼门关回来?”
众人不由得都附和道:“是呀,你这庸医,还敢骂人,真是找死!”
绝情眉头一皱,平静地道:“大家少安毋躁,何必动肝火呢?大家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和和气气的不好吗?光吵怎能解决问题?就是退一万步说,也得先看看姜大叔的伤势怎样再吵不迟呀。”
众人一想也是,只得狠狠地瞪了尤一贴一眼,而对绝情却是极为恭敬。想一想也可知道,一个人身受如此严重的创伤绝非无因,若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绝没有受如此严重之伤的道理,而且都是刀剑之伤,唯有一处箭伤。普通的敌人也绝没有谁会如此心狠手辣,而这些更不是同一件兵刃所致。那就是说绝情在没受伤之前的敌人肯定很多,弄刀耍剑的人都是些凶人,这些道理就是傻子也明白。因此,绝情说话竟有一种难以拂逆的力量。
绝情踏步行至姜成大的身边,望了望这位面色灰白、昏迷不醒的老人,心头一阵恻然。狠狠地道:“他们好狠,不过没有什么大碍!小玉,叫几位兄弟把大叔抬回去吧。”
姜小玉幽幽地望了绝情一眼,却有些犹豫不决。
众人不由得一呆,愕然问道:“你能治吗?”
“年轻人,人命可不是开玩笑的哦!”神婆嘿嘿一笑道。
绝情冷漠地抬起头来,望了神婆一眼,声音也冷极地道:“若留给你治,只会伤得更重,死得更快!”
神婆脸色微变,怒道:“好个忘恩负义的小子,若不是我,你岂有命立在这里说话?我为你施法后,才将你从鬼门关救出来,你倒反过来侮骂老身!”
绝情心头一阵暗怒,冷笑道:“你为什么不施法叫阎王爷把位子让给你,那你不就可以要谁活便活、谁死便死吗?”
神婆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怒道:“你有本事就拿去治好了!”
“是呀,你怎么能忘恩负义呢?”众乡亲不由得责道,都投以鄙视的目光。他们绝不相信绝情是全靠自己的特异体质而活过来的,还以为真是神婆的法力无边,方才将他从鬼门关中救出来的。这一刻见绝情帮尤一贴说话,禁不住都怒眼相向。
绝情并不理会众人的目光和责备,毫不回避地迎向神婆的目光,冷冷地道:“你要是能说出姜大叔的伤在哪些地方,我就相信你可以治好他的伤!”
众人一听,也觉得的确有理,不由得齐向神婆望去,希望她能够给大家一个说法。
神婆神情冷漠地一笑,道:“我怎么不知道?其外,筋骨断折,乃皮肉之伤;其内,带震伤。”
“那你如何治他的外伤?又如何治他的内伤?”绝情不屑地问道。
“人体脉络以吸收五行四时之气为主,四时神明,五脏之伤自可依照五行四时之气治之,我所施大法便是要引动天地之中存在的五行四时之气,而注入伤者体内,调和其五脏之气,顺畅其肌脉,内伤自可功到病除。外伤无非是肌理断裂,筋骨挪位、碎裂之类,人体每一个部位都可以五行匹分。每一寸肌肤都会受到五行四时之气的影响,肌理断裂,便使该处的先天之神气失调,折骨挫筋同样如此。我只要施以大法将其先天之神气调匀,便会自然而愈,这有何难?”
绝情和尤一贴不由得微微动容,众人其实并不明白,可也全都装作很懂的样子,微微颔首点头。
“那你又何必说什么心诚则灵,心不诚则无法治疗呢?你这不是明摆着找借口为难乡亲们吗?”尤一贴不放过任何机会地道。
那神婆的脸色不变,冷冷地望了尤一贴一眼,漠然道:“你似乎不知道,五行四时先天之气,并不是我说能加诸于谁身上,谁就能够吸收得了的。我的确能引动五行四时之气,但每个人都有各自的主神,若是他心不诚,便不会相信这看不见的先天仙气之存在,也就不会全神贯注地配合我行动作法,心中别有所思,我就是这一刻将先天之仙气加诸于他身上,下一刻仙气也会因他未把握好而逸走。这难道不是心诚则灵的印证吗?”
尤一贴不由得哑然,他想不到神婆居然会如此牙尖嘴利。所说的这种让人感到虚无缥渺的答案,似是而非,的确让人难以辩驳,而对这些愚昧的乡下人,竟让他们陶醉一般。
绝情淡然一笑,道:“那你说说姜大叔究竟是伤在五脏中的哪一脏呢?又是失调哪一气呢?”
“我何必要知他伤在哪一脏,失调哪一气?每个人的身体都可以根据自己的需要而吸取所失调之气,这也是心诚则灵的一个原因!”神婆不屑地道。
绝情不由得大为好笑地道:“既然五行之气在这天地之间到处都是,而他身体又可自己吸取失调之气,又何必要你多此一举呢?”
“这个当然不错,但天地之间的五行四时之气,根据各个地点的不同,气脉也便有所变化,虽然天地间每一寸空间都可重划金木水土火,但其五行四时之气并不聚中,若是轻伤,不用治自然会好,但是重伤,他根本来不及吸取这么多灵气,而我施法,便是要把这些灵气聚拢,使他吸取得更快。这样,重伤得到缓解,轻伤得到治疗,自然会无碍!”神婆口沫横飞地道。
绝情的目光之中显出一丝惊讶,神婆的答话中竟无法找到破绽,虽然他明知道这似是而非的道理不是没道理,只是他根本无法行通,不由得气上心头,淡淡一笑,道:“你给每一位病人都喂了纸灰水是吗?”
神婆脸色微变,但却不得不承认,因为她也发现姜成大嘴角边那黑黑的痕迹。
“你可知道这对于一个不能动弹或昏迷的病人是很危险的?”绝情冷冷地问道。
“有什么危险?这是使他们心神更安稳,平心静气之用!”神婆狡辩道。
“哼,像你这样只能使病者呼吸难畅,食道阻塞,不利于他们吸气呼气,便会使他们血液难畅,使他们的肌理运行功能缩减,这哪是治病?这只能害了他们!”绝情越说越气。
神婆被绝情的语气震惊了一下,旋即又恢复常态道:“那他们不是都没事吗?”说着指向一边的几名乡亲道。
“他们肯定不是在昏迷不醒的时候喝入纸灰水的,是以,能够吞咽而下,但昏迷的人却不能自己吞咽,难道你连这一点都不明白?”绝情冷漠地道,同时伸手在姜成大的气海、廉泉、抚突三穴上轻轻点了一下,然后才落指神庭穴。
“哇——”姜成大竟翻身而起,向一旁吐出一大摊纸灰水来。
这突然的举措吓了众人一大跳,但不由得全都面显喜欢,绝情的举措比什么话都有效,众人立刻改变了对他的看法。
“我……我还没死吗?”姜成大虚弱地道。
“爹,你没死,你不会死的!”姜小玉泪眼婆娑地道。
“谁去拿碗水来?”绝情淡然吩咐道。
“我这就去!”小范迅速地拿水去了,众乡亲纷纷议论起来,绝情就那么三两指便让人给醒了过来,这自然更令人信服。
“既然你会治,不如你们搬回家治吧。”神婆神色微变,淡漠地道。
“走,哪几位乡亲帮帮忙,将大叔抬回家吧。”绝情平静地吩咐道。
秦州和新秦州,莫折大提所率的各路起义军首领全聚于此。莫折大提虽死,但其子莫折念生依然神威不减,在羌人和氐人及各路义军的首领推举之下,自称天子,并设百官,重整军容。
这无疑是给了起义军无比的斗志,莫折大提身死的阴影立刻被莫折念生的这一举措全给弥补。义军的军心立刻稳定,更有序地向东进逼。各地战况立刻吃紧!
胡琛的势头却更狂,赫连恩、万俟丑奴,虽然势头微有挫折,但仍然接连攻下数座城池,义军的声势更盛,绝不比莫折念生的阵容稍逊!
胡琛拥高平为王,莫折念生自称天子,却使得两路起义军都有矛盾之处,那就很难配合,同时谁也不想做对方的臣子,而乞伏莫于却从中占了些许的便利,但战局也不是怎么好。因为他缺少了像胡琛与莫折念生那种空旷发展的地方,四面都是朝中的重城,所以受到的压力绝不是胡琛与莫折念生所能比拟的,而乞伏莫于所依靠的便是迅速攻破逼向梁山的几道城池,以梁山为背,减少了四面受敌的威胁。更有梁山的群寇相助,虽然形势极苦,但仍能支撑,更有北部入关的难民涌来加入起义的队伍,使得其形势稍改了少许。而此刻朝中猛将又全都落在对付几大义军之上,乞伏莫于这边的情况更显得轻松了少许。
汾州和吴中的义军也如燎燃之火炬,越演越烈,情况变得似乎有些不可收拾。四方的难民纷纷起义相拥,其势迅速蔓延,那些养尊处优的达官贵族哪里能是疯狂的起义军之对手?
朝廷不由得将边关的守将调回朝中,以对付那些疯狂的义军。
而南朝边关的军队也蠢蠢欲动,大有乘势而入的意图,更暗派人相助各路义军,使得北朝穷于应付。
战火几乎使整个北魏朝廷的秩序大乱。
南涌的难民越过长城,向关内长驱直入,虽然一路上有官兵防守,却总有一些流窜的难民混入盗贼的群中。更有许多马贼乘机掠入关中,对长城内靠北的各镇进行肆掠。
尔朱荣的大军主要靠近平城,其他兵力分散至安城一带,以袭击破六韩拔陵的义军,另自府谷神木,入大柳塔、沙圪堵追击破六韩拔陵的义军,由于义军的斗志几乎尽失,毕竟是一群乌合之众,与官兵的军纪各方面都要相差一截,虽然人人悍勇异常,但阿那壤连挫破六韩拔陵的势头,卫可孤早死,刀疤三又殆,赵天武和鲜于修礼亦节节失利,使得义军气势低落,更有一些义军弃城投降。
朝中一边安抚降兵,一边加紧攻击,也有些忙乱,更有沃野诸镇的居民被阿那壤的铁蹄赶得南下,朝中更要安排他们的就食问题,否则这些人也会成为义军中的一部分,酿造出更为可怕的后果。
大黑 狗的狂吠惊醒了村中的所有人,村里的每一个人都很谨慎,因为最近邻近的村庄常在夜晚被人给抢了。传闻是一群流窜入长城内的马贼,抢杀几乎是无恶不作。因此,村中的每一个人都打起十二分精神防止这群马贼闯入村中,而每一到黄昏的时候,打猎回来的人便在入村的各要道之上设下陷阱,老虎夹、绊马索之类,这是必防之举,而每个人甚至将刀箭放在枕头之旁,以便能以最快的速度准备攻击。而且近来各村更联合起来,对付这一群来去无踪的马贼。
“咚……咚……”锣声敲得极响,空寂的山野全都被震荡了。
凌通行动的速度是最快的,在他体内流动的几乎是野兽般的血液,整个晚上,他并没有真的睡着,只是按照蔡风所教的心法打坐练气。这一年多来的进步可谓一日千里,又得剑痴的亲传,其武功更非昔日所能够比拟的。
几乎是当大黑狗吠叫刚出声的时候,他便已经穿过了窗子飞投入黑夜之中。天空中的星星和月亮使大地变得更为幽森,却并非无迹可循。朦胧之中,凌通已经捕捉到西边的一声闷哼。那是他所设的老虎夹!
夜晚,并不适合偷袭,对于这个住满了猎人的村子,无论是谁都得想到,自己可能是对方眼中的一只野兽,那并没有太大的差别。
并没有马,似乎早已知道马匹只能坏事,对于这处于山林之中的小村落来说,马匹只会更碍手碍脚。
这是附近几个村落最为富裕的村庄,就是因为蔡风住在这里,带来了阴邑最为精纯的经验,使这个小村落每个猎人的猎技都提升了一级。最有效的,却是设置陷阱和老虎夹等捕猎装置。
这些装置不仅对野兽有效,对人也同样有效。在阴邑,曾经用这种方式粉碎了官兵数十次围剿,使得官兵为之丧胆。眼下的装置虽然没有那么精巧、细密,但其威力也绝不容小视!
“呀……”“啊……”点点滴滴的惨叫声都无法逃过凌通的耳朵。
凌通不由得心下一阵好笑,这样一群人居然想来洗劫村庄,却变成了可笑的闹剧。
村中火把立刻全都燃亮,本来放于村中待用的那几堆柴火,也迅速燃着,霎时,村的中心亮如白昼,但各人手中的火把全熄掉,隐于黑暗之处。亮的地方,反而一个人影都没有看到。
凌通悠然地行至村口,他的眼中立刻出现了一群黑影,从这个方向涌向村中。
“嗖嗖……”箭从暗处飞射而出,是削得很尖的柳木箭,绝对具有杀伤力!冲来的马贼极为凶悍,可是那来时的凶焰已经荡然无存,在大漠之中,他们或许可以纵横驰骋,但在山林之中他们却差得太远了。
“别放箭,别放箭……”一阵急促的惊呼自那群偷袭者中传来。
“大家别放箭,别放箭……”乔三已经发现了对方是什么人,便发出一阵高呼。
“是赵村的人,他们是赵村的兄弟。”凌通也发现了赶来的人并不是众人所想象的马贼。
箭雨立刻全都停下,所有人全都愕然。
“乔老三,快去帮忙把受伤的兄弟抬进村呀!”行来的几人哭丧着脸向乔三乞求道。
乔三向吉龙等人打了一个眼色,有些气恼地问道:“赵青源,你们到底搞什么鬼,这么深夜了还来乱窜个啥?一不小心,真个把你们稀里糊涂地干掉,可别怨我们呀!”
“是呀,深夜你们还这样乱窜,我们可真当是那群恶贼,害得我们白忙一场!”凌通也责声问道。
“乔老三,还望你们出手救救我们赵村,入黑时,那帮马贼便窜入了村中,烧杀抢掠,我们实在是逼得没有办法,只好连夜跑了过来,可又不敢点起火把,那样会被马贼追赶,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过来了,可是现在又成这个样子。”几个大男人说着竟哭了起来。
“哇……”竟传来了小孩子的啼哭,队伍之中竟然还有妇女,这一下子大大出乎乔三和凌通的意料之外。
“幸亏没有兄弟伤着人命,快带他们去祖屋养伤!”凌跃向杨鸿雁及吉龙吩咐道。
“鸿之,快吩咐兄弟再摆路卡,小心马贼窜过来!”乔三隐隐便是村中的首领。
杨鸿之本来极傲,但在村里的人中,他就怕乔三,立刻带着村中人重新布置路卡。
“你们村中的其他人呢?”乔三沉声问道。
赵青源停住悲泣,吸了一口气,道:“黑暗中,各人向各个不同的方向逃,我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少兄弟仍然活着!”
“这天杀的恶贼,他们将不得好死!”乔三咬牙切齿地狠声道。
“你们几个先在我们村里住下,明天一早,再联合各村的兄弟,一定要把这群恶贼的藏身之地给找出来,让他们还个公道!”凌跃愤怒地道。
“好了,没事了,大家各自休息吧,小心提防着便是!”乔三劝众人道。
凌通似极为泄气地道:“如果真要去,现在马上行动,杀那些狗贼一通!”
“小孩子别乱说。”凌跃喝道。
凌通吐了吐舌头,一个筋斗从火堆上翻过,逗得大家好笑不已,对于凌通的身手,大家已是见怪不怪,但赵青源诸人却是目瞪口呆,傻傻地问道:“这是谁家的伢儿呀?”
“凌老二的公子,怎么样?”乔三也有些得意地拍了拍凌跃的肩膀笑问道。
凌跃自然是笑得嘴巴咧开着。
赵青源和赵家村的一些汉子不由得“咋咋”称奇,如此小的年龄就有如此好的身手,的确让他们感到惊奇。
“真想不到,你们村连这么一个小孩都如此厉害,难怪那些马贼不敢前来这里撒野,早知道,便请你们去教教我们村里的孩子和大人,也便不会落得这步田地了。”赵青源仰慕地道。
乔三神色也一阵黯然,但平静地道:“我们村中像这样的小家伙也只有一个而已。”
赵青源以为乔三只不过是谦虚之词,也便不再说什么。
“爹,我知道飞龙寨在什么地方,明天,不如让我去请飞龙寨的兄弟来对付那些狗贼吧,只要他们出手,相信这些马贼定会一个都不会跑得了!”凌通似乎想起了什么道。
“飞龙寨的人是你可以请动的吗?人家一个个武功了得,你这个小不点,人家还不知道你是打哪儿钻出来的呢!”凌跃责骂道。
“通儿,小孩也不要胡思乱想。”乔三亦叱道。
凌通似乎受了委屈一般,低声怨道:“飞龙寨又不是阎罗殿,那可是为老百姓排忧解难的地方。”
“若是每个地方出现了马贼,他们都来管,那他们哪有那么多的力气?你又不看看自己是谁,这里离飞龙寨有一百多里路,他们能赶来吗?”凌跃责道。
“我不行,可是蔡大哥的名字总行。飞龙寨有什么了不起,还不是要听蔡大哥的吩咐?虽然蔡大哥现在不在了,但我们村始终还是与蔡大哥关系密切的,就凭这些,他们也会来帮我们!何况根本不用借蔡大哥的名字,我也请得动他们!”凌通反驳道。
凌跃神色微变,乔三立刻解围道:“其实通儿说得也没错,凭借蔡公子与我们的交情,他们自然不会不帮忙,何况通儿还算得上蔡公子的半个徒弟呢。”
凌跃一想口气也缓和了许多,望了望凌通那一脸神气的样子,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地道:“你神气什么,凭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要是做了蔡公子的徒弟,不把他气坏才怪,以后可得加紧练功,知道吗?”
凌通想到已逝的蔡风,鼻子禁不住一酸,却再也没有吱声。
“好了,夜已深了,大家各自休息吧,我们最好明天去城里向尉太爷禀报一声,相信他会派官差来帮忙的。”乔三想了想道。
“不好,三叔,这次真的是马贼来了。”杨鸿之的声音显得有些急促地叫道。
“怎么办?怎么办?”赵青源被吓破了胆,惊慌失措地问道。
“大家立刻准备,赵村的兄弟,立刻带着妇人小孩,受伤的跟鸿雁去祖屋安顿。大家小心了!”乔三颇有大将风范地道。
“大家快跟我来!”杨鸿雁低喝道,赵村赶来的众人立刻紧随其后向祖屋跑去。
凌通兴奋异常,若夜猫子一般蹿入黑暗中道:“我去把兽夹设好!”
“通儿——”凌跃担心地道。
“没事,通儿不会有问题的!”乔三极有信心地道,说着一拉凌跃隐于暗处。火光之中,村里一片空荡,只有几只猎狗依然在狂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