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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 罗刹寺庙内, 尸体散落了一地, 鲜血汇成了一条河, 缓缓地从台阶上流下。
几十个女人哭喊着挣扎着从暗室里爬出, 对着站在山门口的劲瘦男人磕了个头,跌跌撞撞地跑下山。
宁逐没有回头,他将□□插在地上, 坐在石阶上, 看着苍茫的夜空沉默。
夜风刮过, 似乎是有什么在哭嚎,他从怀中掏出半个荷包, 冷硬的脸庞才终于微微缓和了一些。
原本他今晚应该在百里之外的黑风寨,但是自从三天前听到十杀和尚去找厉鸢之后, 他就立刻换了目的地。
如今将这群恶徒斩草除根, 他也能放下心中的巨石。
他的指尖还带着血,因此不敢碰上面的花纹, 只能隔着空气轻轻地抚摸。
他只是离开了几天,就感觉思念无时无刻地侵入骨髓,每到夜里,又会化为微凉液体, 随着血液缓缓流遍全身。
他想回去,想陪在她身边。
然而他知道,如今自己虽然是江湖大能,但还做不到是天下无敌。
只有做到极致, 才能保证前几天的事不再发生。
想到这里,他看着手中的荷包,微微抿了一下嘴角。
似乎心中有了牵挂,修炼就更加迅速。
他有预感,下个月可能就是自己突破的时候。
“厉鸢,等着我。”
————
克里斯回到了自己的世界。
他睁开眼,眼前还是一片荒芜,除了光明教廷雪白的城墙之外,连天空都是猩红的。
他伸出手,一根权杖缓缓地出现在他的手中,周围的空气顿时一荡。
在权杖的顶部,是一颗通体红色的石头,表面凹凸不平,像是汲取了千万人的鲜血,冰冷而又诡异。
那就是他的心。
他杀死了丹尼尔之后,夺回了自己的心。
然而他却没有将心重新放回胸膛。自从他被厉鸢挖出心脏之后,他就认为这辈子心和感情,是最无用的东西。
如今看着权杖上的心,他恍然想起在厉鸢的世界时,胸口的疼痛。
不由得有些迷惑,难道心都没有了,胸膛也会痛吗?
另一个人格发出冰冷的嘲笑:"怎么,看见了厉鸢之后,你就想把这颗愚蠢的心塞回去吗?”
克里斯回过神,道:
“不会。心是这个世界上最无用的东西。如果不是为了用它运转魔力,它早就变成我手心里的沙土。既然无用,我就不会因为厉鸢而花费心思。”
“那就好。”
另一个人格道:“我以为经过了这三天,你会被她影响变得心软。”
克里斯沙哑地道:“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让厉鸢对我产生一点影响。”
说完,远处跌跌撞撞地跑来几个手下,跑在最后的就是厉鸢的妹妹,雪莉。
她此时犹犹豫豫、一步三停地走过来,最后跟着众人对他一拜:
“主人。”
克里斯眯着眼,看向几人。
为首之人瑟瑟发抖,先跪了下来:
“主人,您消失的这三天,有部分的法师开始反攻,但都被我们反击回去。”
“如今那群人苟延残喘,已经不成气候。”
“如今三天时间已到,主人可灭世,我们几个愿意追随而去!”
说着,几个人掏出匕首,就要横在脖颈前。
雪莉终于忍不住,哭倒在地:
“主人,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
为首之人眉头一皱:“雪莉!你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能死在主人的手里,成为这罪恶世界里的一堆黄土,难道不是一种荣幸吗?”
雪莉颤着身体哽咽:“可是我真的不想死,我不想和这些低贱的信徒埋在一起。”
说着,她膝行爬到克里斯的脚边:“主人,您就看在我为您贡献了双眼的份上,放我一马吧!”
克里斯缓缓垂下眸子,视线落在了她眼睛地纱布上。
有人低吼:“你用这双眼睛交换了性命,如果不是主人,你早就变成我脚下的白骨了!”
眼看着几个人要争论起来,克里斯微微抬手,几人瞬间噤声,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克里斯转过身,看着空荡荡的宫殿,又看着猩红的天空,沙哑地道:
“我还不打算出手。”
几人顿时一愣。
克里斯道:“一个月后,等我带一个人回来,到时候我会让整个世界在她的面前毁灭。”
带回一个人?
什么人?难道和主人这次的失踪有关?
几人面面相觑,只有雪莉感觉自己死里逃生,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另一个人格对他道:
“克里斯,你已经让她影响了你的计划。”
克里斯一怔,他看着自己权杖上的心,缓缓拧紧了眉头。
————
厉鸢自从收到宁逐的信之后,就一直惶惶不安。
她算了算日子,下一次月圆之夜就是衡哥和楚随之来的日子。
不过他们会来的几率很小,毕竟他们专心修炼,天阶满级岂是那么容易达到。
不仅是时间和机缘的问题,更重要的原因谁都没有弄明白,所以她猜他们俩肯定会静心待在自己的世界。
宁逐如果回来的话,其实也没什么怕的。
她该说的也说了,该拒绝的也拒绝了,如今再相处也只是稍微有一点尴尬而已。
真正让她难受的就是克里斯。
毕竟这个王八蛋不仅要杀她,如果他和宁逐碰见了,那就不止是她被炸成烟花的问题,还有天下大乱的问题。
克里斯能一脚就踩扁一个天阶大能,但宁逐岂是那么容易被打倒的人?
虽然两人的力量体系各不相同,但打起来还真不一定能分的出输赢。
宁逐修的是武,这么多年的积累几乎千百种武功融会贯通,讲究的是一个“技”。
克里斯修的是魔,他能化形能使用死灵法咒,讲究的是一个“幻”。
他们两个打起来,被削平的就不止是一个狼山,恐怕天都要被捅出一个窟窿。
厉鸢一想到那种场景,就不禁打了一个寒颤,暗道绝对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她深吸一口气,不得不求助于系统。
“系统,现在到底该怎么办?这个世界又不是灭世流,如果它也毁灭了,恐怕你也会感到麻烦吧?”
系统道:
【宿主不必担心,早在克里斯出现的时候,我就已经想到了今天。我会努力增强西幻世界的时空壁垒,不让克里斯轻易打扰你的任务。】
厉鸢顿时松了一口气。
只是……
她想到克里斯临走之前猩红的眸子,她苦笑一声:
“虽然不用直面死亡我很开心,不过那条龙要是知道不能来这里,恐怕会气得发疯。”
【宿主不必有心理负担。生命只有一次,你在西幻世界死亡就是了结了一次因果。大可不必在意克里斯的威胁。】
厉鸢躺在山上,看着天空漂浮的白云,不由得眯起眼:
“你也看到了,他张开嘴能一口吞掉我,怎么能让我不害怕。而且当年我确实欺骗过他的感情,也挖出过他的心,他那么偏执的性子,恐怕我这辈子再消失一次也难消他心头之恨。”
【元衡和楚随之出现的时候,你也这么悲观过。】
厉鸢不由得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系统顿了一下,道:【如果根据我的推算,没有错误的话。这一切的发生都是因果注定。宿主不必如此焦虑,既来之则安之。】
厉鸢哼了一声:“以前的你总是掉链子,现在的你含含糊糊,也不知道我要你这个破系统有什么用。”
不过到底和系统待了这么多年,厉鸢听他这么说心里也安慰了很多。
她转过头,摸了摸趴在她耳边的小凤的小脑袋,道:
“即使你这么说,但鉴于你种种不靠谱的操作,我还是信自己比较好一点。”
说完,她伸了个懒腰,缓缓地坐了起来。
她现在不在丰陵城,也不在南境武道院,而是带着小凤躲到了外面。
毕竟她不想回去面对宁逐,也不想在武道院里连累同门。
如今有小凤陪着,也不算孤身,只是她看着安静地睡在她手心里的小凤,想着不知怎样才能把它送回去,就不由得叹口气。
自从上一次她和克里斯单独出去不带它之后,它就感应到了什么,以后就寸步不离地跟着她,像是长在了她身上一样,拿仙米诱惑都甩不掉。
厉鸢揉了揉小凤的小脑袋,轻声道:
“你是只凤凰啊小凤,本来应该站在高冷仙君的身边,威风凛凛地随他斩妖除魔才对,现在跟在我这个废物旁边睡大觉有什么用?”
小凤吧嗒吧嗒嘴,睁开绿豆小眼在厉鸢的手心里蹭了蹭:
“小凤要保护鸢鸢呐。”
厉鸢吸了吸鼻子,用额头贴了贴它小小的身体:
“我哪里用得着你保护。你自己连羽毛都没有长全呢。”
————
厉鸢带着小凤在外面吃吃喝喝走走停停,也算过得潇洒,她本以为自己能躲得过这个月的月圆之夜,没想到在十五日的前一天,突然收到了母亲病重的消息。
她几乎是头皮一炸,差点从山坡上栽了下去。
缓过神后,她勉强镇定,带着小凤骑上马就往回飞奔。
一晚上马不停蹄,天刚蒙蒙亮就回到了丰陵城。
厉鸢下了马,腿肚子直哆嗦,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砰砰砰”地把厉家的大门敲得直响:
“开门!娘!娘!”
厚重的大门几乎被她拍碎,小凤看她急得眼角通红,就想从门缝里钻进去。
哪想到厉鸢刚想用暴力打开,大门猛地被人拉开,她还没来得及张嘴,眼前突然冲上来一群丫鬟,猛地把她簇拥回房间。
厉鸢懵了,这是怎么回事?
柳盼扶穿红戴绿,摇曳地从里屋走来,还能伸着胳膊从丫鬟的身.下狠狠地掐她一把:
“死丫头,我就知道我不称病,你是不会回来的。”
厉鸢转过头:“您没生病?!”
柳盼扶柔柔一笑:“我怎么可能生病?如果真生病你当咱们府里的大夫是吃素的吗?”
厉鸢又气又急:“那您把我叫回来干什么啊?”
柳盼扶用指尖点了一下她的额头:“我不说自己生病,你能回来吗?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缘牵节!”
厉鸢欲哭无泪:“我任务还没做完呢!”
柳盼扶冷笑:“女儿大了,开始和老娘玩心机了,你以为我没有向武道院打听你的去向吗?你根本就没有任务在身!”
厉鸢:“……”
就这样,她被柳盼扶打扮得比小凤还鲜艳,扭送着去丰陵城最大的茶楼。
茶楼邻水而建,一侧是潋滟的河水,一侧是热闹的人群,日光晃来,格外让人惫懒。
丰陵城的缘牵节是有别于七夕节最盛大的男女相亲的节日。
在这一天,这个丰陵城花团锦簇、载歌载舞。
男男女女坐于花楼之上,看楼下男女赏玩缓行,看见合心意的就把身上的花朵掷于那人身上。
若是对方不同意,那也不强求,若是两人看对了眼,那就拿着花上楼来,进一步接触。
这么盛大的节日,当然不止丰陵城内的人来,厉鸢的表妹白露,年方十八,家中正愁没有门当户对的男子,因此趁此机会让柳盼扶把她带上,看看能不能碰上个和心意的人。
和厉鸢的满头锦簇不同,白露只有头顶一株微黄的小花,在风中颤颤,格外脆嫩。
厉鸢倚在栏杆上,打了个哈欠,难得见一次表妹,她就多看了两眼,摸着自己满头的花,暗道自己现在男人招不来,可能会招来满头的马蜂。
小凤却是很喜欢她这个发型,在她的脑袋上踩了半天,势要做出这世上最华丽的鸟窝。
柳盼扶看她那个惫懒的样,头顶还顶着个鸟,气就不打一处来:
“你看看你,坐没坐相还带着一只鸟,哪里有女孩子的样子,你再看看你表妹,你就不惭愧?”
白露微微一笑:“姨娘,我怎么好和表姐比,表姐这样多自在啊。”
厉鸢“呵”了一声。
柳盼扶把厉鸢扶正,认真地对她说:
“鸢儿,你本来就因为宁逐的事在城里风评不佳,后来又和冯子杰扯上关系,如今更是没有颜面。这一次缘牵节是多么好的机会啊,你如果再不上心,这辈子难道就要孤独终老吗?”
厉鸢暗道孤独终老就孤独终老,反正“厉鸢”的下场就是孤独终老。
只是面对自己这辈子的娘,她却是不能直说的,只是道:“好吧。我努力勾引一下过路的哪家公子,也许他瞎了眼会看上我呢?”
白露一笑:“表姐真会说笑。”她转动了一下眼珠:“不过姨娘也莫要着急,表姐当初就看不上宁逐,如今想必眼光更加高,这些个纨绔子弟自然入不得表姐的眼。”
柳盼扶一滞,有些犯愁地叹了口气。
厉鸢摇头晃脑:
“表妹懂我,我看不上别人,别人也看不上我。娘,你还是多操心操心表妹的婚事吧。”
话音刚落,她头上的一株花猛地下坠,从二楼落到了一楼。
柳盼扶叫了一声:“你们几个快去捡!”
那花落下还得了?万一被哪个不成器的人捡去了,肯定又成了笑话。
几个丫鬟慌慌张张地下楼。
“捡什么啊,一株花而已。”
而且以她现在的风评,恐怕是被人踩烂了也没人要。
柳盼扶恨铁不成钢地推她的脑袋,她顺势一偏头,却突然一愣。
因为下面已经有一个人捡起了她头上的花。
是一个男人,牵着白马。
黑衣黑发、长身玉立。
似乎是感应到了她的视线,微微抬头,面具下的双眸是挡也挡不住的晶亮。
一瞬间,厉鸢的头皮一炸。
小凤在她耳边惊叫:“是小帅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