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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副彩铅画,画中俨然一位拔剑齐眉的女公子,发带飘飘,长裙及地,裙摆飞舞,目光冷峻,不食人间烟火般的神韵从骨子里沁出。整幅画作一气呵成,活灵活现,对着画看久了,仿佛能嗅到缕缕幽香。
主持人调侃道:“大家猜一猜为什么神秘人士要画一副女侠送给我们的夏小姐呢。”
下面有人叫道:“看这副作品命名为‘小小船家女孩’,再看这位女侠的装扮和使用的招式,是金庸笔下的周芷若吧。”
“神秘人士想用周芷若来暗喻夏小姐的美貌和才华吧。”
“夏小姐这么年轻就横扫画坛,独创画风,自成一派,堪称青年才俊,用女侠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
夏芙烟拿起手中的话筒笑道:“大家不吝赞美之词,夸的我脸都发烫了,还是让这位神秘人士自己来解答吧。”
在热烈的掌声中,郑拙成出场了,依旧谦谦君子,明眸皓齿,穿着蓝白相间的毛衣和浅灰色牛仔裤,很随意却又很贴切今天的主题。跟在他身后的是他的父母,林睿认识郑拙成的父亲,而另一位挽着郑父的臂弯,身份一目了然。
沐琦没想到世间竟有如此巧合的事,她诧异的望向姐姐,瞠目结舌。
在惊呼声中,林睿对沐琦道:“我们走吧。”
沐琦使劲点了点头,那边主持人道:“神秘人士一出现,瞬间全场都沸腾了,我们让他先做一个自我介绍好吗?”
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轻柔声音在展厅中回荡,“欢迎各位长辈,各位前辈,各位朋友来参加我的未婚妻夏芙烟的画展,我叫郑拙成,是绘画领域里的一名小学生。”
林睿笑了笑,时隔多日,恍如隔世,他比以前会开玩笑了。
沐琦道:“姐,郑先生画的是你吧,小小船家女孩,他不是一直说要带你去琴州的海边生活吗。”
林睿道:“别自作多情了,金庸笔下只有一个周芷若,电影电视剧却有很多个版本,原型是固定的,谁来演绎并不重要。”
“姐,你吃醋了吧,有没有那么一丁点的后悔?”
林睿摇头道:“看到他过的好,反而觉得很幸福,可能认为自己伤害了他,所以得知他即将和那么优秀的女孩步入婚姻殿堂,比我自己结婚都令我高兴。我一点也不难过,真的,觉得这样挺好。”
“如释重负了?”
林睿笑着不语,打开心结是一件难以用三言两语概括的事。她扭头瞥见路灯下的露珠,排成一队向树叶的顶端爬行,在湿答答的花草间映出一个个五彩的小世界。原以为再见面时会百感交集,泪生千行,而事实上他像一个失去了共同语言的老朋友,未来不能并肩前行,曾经的美好却是永存的,无牵挂也无记恨。他们的过往,随着他为人夫为人父,就这样在岁月的年轮里尘埃落定。
空气中夹杂着夜的微凉的冷,林睿依着沐琦裹紧大衣,刘澹泊给沐琦打来电话,他的手机上收到了沐琦的刷卡记录。沐琦追问他是否心疼,他信誓旦旦的保证沐琦是他在意的,钱是身外之物。沐琦搁置了来自白宝贵的伤痛,沉浸在刘澹泊给予她的温暖里,每个人都是每个人的峰回路转,每个人都要在沮丧中挖掘出快乐的意义,恍然爱情中没有谁是不可以代替的。
暮色正浓,胡话登台,沐琦在怪异的念头中打了个喷嚏,林睿拍拍沐琦的背,清风拂过她的脸颊,这大概是今年最后一丝凉意了吧。当春天彻底的到来时,还有几个人能记住冬季的残酷。
之后的几天,林睿继续过着没事干的日子,除了有次参加律师协会组织的全体大会。浩浩荡荡的人群,身处其中的林睿好像一只不起眼的小蚂蚁,没人再有空闲议论关于她的话题,春天意味着吹响了新一年的战斗号角,为了生存,为了事业,抑或为了梦想,每位律师卯足了劲头。
当林睿的周遭里三层外三层围绕着同行时,她忽然发现律政精英四处散落,律政新人层出不穷,竞争是如此的激烈,透着令人窒息的惊慌,在心头重重的敲了一记警钟,要么打拼,要么劣汰。
会议结束后,林睿帮沐琦收拾会场,沐琦一个劲催促她去忙,她说不急,不急,与其惶惶的浪费时间,不如做点无关紧要的事情。弄完后,她坐上公交车去驾校学车,教练直叹林睿运气好,现在是学车的人最少的时候,正因为此,她才这么快排到了上车实践操作。也正因为她空到生锈,才不感觉学车疲惫,所里有位实习律师和林睿一样准备考驾照,报的是驾校的晚班。每次林睿碰到她时,她都要抱怨两三句,“累死了,累死了,忙的快要死掉了,早知道累的快断了骨头,读书时就去学了。”然后她问林睿:“林律师你呢,你吃得消吗?”
林睿总淡淡的说:“还好,还好”,然后匆匆避开,年岁见长,能力却越来越倒退,活的连实习时都不如了。于是她开始很少去所里,去图书馆坐一个下午,在草地上发一会儿呆,坐地铁到很远的湖边看白鹭扎堆走秀,然后磨蹭着回家,她把这样的生活定义为病态的颓废的美。
通常到家时,何佩兰在厨房里做饭,沐琦双腿搁在茶几上玩电脑,零食堆在手边,吃下的碎渣散了一地。以前这个家干干净净的,沐琦住进来后,乱的跟狗屋一样,可林睿并不讨厌这种乱糟糟的感觉,一切充满了团圆的气息,倒是何佩兰会发表意见。
但凡她往客厅端菜时看到沐琦坐没坐样,吃没吃相,就把菜盘往桌上一放,凶道:“你会吃,你怎么不会收拾!”
沐琦根本不会理她,翻个身继续在键盘上做十指运动,然后何佩兰就唠叨个没完,可饭照做,碗照洗,卫生照样打扫。沐琦为她买了几件新外套,她囔囔着不要不要,非得挂在沐琦的衣橱里,可沐琦偷偷的告诉林睿,好些次早上看衣服挂在衣架的左边,到了晚上就挂在衣架的右边了。林睿说妈妈不好意思,沐琦说她死要面子活受罪,沐琦和她互相看不惯,却互相萌生出爱意,一家人,说到底,永远是一家人。
林睿能察觉到沐琦在向家里贴补生活费,吃的用的变好了很多,连价格昂贵的塘鲤鱼何佩兰也舍得买了,或许是生活条件改善了,她渐渐想开了,慢慢放过了林睿,同时放过了自己。
有时刘澹泊来家中吃饭,和沐琦在房间里打情骂俏,林睿知趣的待在客厅里,可何佩兰不依,她会去敲门,大叫着几点了几点了,臊的刘澹泊恨不得打个地洞直接钻回家,也羞于提及将沐琦带回去住几天。因为何佩兰对林睿是了解的,对沐琦是陌生的,于是就在外过宿这个问题上,完全换了一种做法。
她的蛮不讲理让沐琦感到非常温馨,让林睿的夜晚增添了一抹色彩。
这天下午,林睿和往常一样去驾校,从市内出发,公交车慢吞吞的要开近一个小时。路上不断有乘客上车下车,一半的路程过去后,即到了城市的边缘,这时乘客渐少,空位渐多。林睿选择坐在车厢的最后面,打开那扇书本大的玻璃窗,习惯性的抽一根烟,商陆发来一条短信说他到纽约了,问林睿有没有要往回稍的物品。
林睿回道:“没有,谢谢。”
商陆道:“烟呢?”
林睿道:“烟瘾没前段日子大了,一天一根足够了。”
商陆不知是感到高兴,还是感到失落,教会林睿抽烟是他隐隐自豪的事,这属于林睿的第一次,也属于他的第一次,往往男人有某些方面的情结,喜欢在心爱的女人身上留下一个专属于自己的烙印。
章柳睡在他的身旁倒时差,窗帘微拉,从窗口望出去,深夜的纽约像停泊在海面上的一艘巨船。他起身泡了杯咖啡,楼下的街道车辆寥寥,行走的人们脚步匆忙,清洁工在翻垃圾桶,若避开种族肤色和建筑风格,在商陆的眼里,这里和国内的城市没有太大的区别,为什么会有人把这里当作疗养生息的地方,离得越远,思念越深刻吧。
他正想着,门铃响了。
林睿刚到驾校,芳芳给她打来电话,说有位老人找她,老人身体不太好,手上正输着液呢,他说今天非要见到林睿不可。
林睿问:“他说自己是谁了吗?”
芳芳道:“他不肯说,只说要见你,我怕他动气不敢多问,你有空的话快回来吧,他死等在这不是办法。”
林睿没有选择,挂掉电话后往回赶,满头大汗的出了电梯,果真见在等候椅上坐着一位老人,年约七旬,白发苍苍,瘦的青筋暴起,手上插着输液管。被称作他儿子的男子林睿也不认识,未开口问清情况,老人扑通一声跪到了她的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