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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月的话音未落,就从兵阵之内走出两名花月国士兵,两人抬着一个大麻袋,麻袋口用一条麻绳捆着,大踏步走到近处,便力道异常粗蛮的将那麻袋用力投掷地上。
砰地一声,麻袋摔落在地,麻袋之内的人兀自挣扎不止,似乎极为不适,然而麻袋内之人并未发出什么声音来,兴许被用什么东西堵住了嘴撄。
麻袋落在楚东霆的脚前,他的眉峰危险的竖起,对待烧毁自己的粮草的贼人,他决计不会姑息!
“你如何知晓是谁烧了孤王的粮草?”
楚东霆损失粮草,心情极为阴霾,对朗月便没了那份忌惮,反而将不可一世的真性情曝露在朗月的面前。
朗月心中竟而有些喜色,这样的他才是真实的他,若是国家处于弱势便使他对她俯首称臣,反倒教她看不起了,她微微一笑,说道:“这小贼放火时我由头到尾都看到了的。我怎么不知晓?偿”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之声传了过来。
众人闻声纷纷忘了过去。
一名太子的士兵急忙奔了过来,来到近处噗通跪倒在地,对楚东霆禀告道:“启禀殿下,属下在火源之处捡到了一个铜制的器皿,想必是放火的贼人着急逃走,不小心将这物事掉了下来。”
士兵将他所陈述的那枚铜制的器皿递到楚东霆的面前。
雕工细致考究,形状圆润可爱,器皿之内有十数条透明的小虫子映着火光显得尤为诡异。
这器皿,竟是瑾儿的捕蛊器!
楚东霆的心瞬时之间跌了下去,又似乎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捏住了,竟久久忘却了呼吸。
将捕蛊器钻进手中,铜皮滚烫的温度熨帖着他的肌肤,他却丝毫不以在意。心底的寒凉使他已然感觉不到任何温度与疼痛了。
“将麻袋打开了。”
楚东霆紧抿的唇微微开启,做这个决定似乎有些艰难。
耳边突然响起颜怀瑾所说那句话:只是觉得或许以后不能再得你这么好脾气的对待我了。
原来她早已经决定要烧掉他五万兵马的粮草。
她早就打算与他决裂了吧。
一直以为她只是小孩子脾气闹闹别捏。
然而却并不是,她是真的要毁掉他。一直自作多情的从来是他。这场感情之中,他一直在演独角戏。
两名花月国的士兵将麻袋口上的麻绳解开了,随即一人捏起麻袋下方的一角,猛地一提,便将麻袋之内的人抖了出来。
颜怀瑾原自挣扎,突然被放出麻袋,抖落在地,她的身子在地上连连滚了数圈才稳住身子。堵在口中的布巾在滚落的途中掉了下来。
待身子稳了下来,颜怀瑾望见了自己眼前有一双金丝勾就的靴子。
她在东宫就注意到了,楚东霆今日便穿着这样一双靴子。
她受宿命驱使一般,猛然扬起了脸颊,在还不知道该以何种神情面对楚东霆的时候,已然与他四目相接。
在他眼中她望见了从未见过的颓然,她猛然一震,伤害了他原来她也并不好受,就好似将自己心爱的陶瓷玩偶打碎了之后,意欲粘起来却再也粘不回原状了,失落悲凉侵入骨髓。
“孤王没有想到今晚会和你以这样的形式见面。”
楚东霆想到了各种场面,或是他稽查盘点完粮草回至帐篷,她已然抱着被褥酣然入睡,或是她还未睡,秉着烛火坐在案边等他回来。然而,独独没有想到她做出如此出卖背叛他的事。
“孤王的兵在火源之处捡到了这个东西,是你的不假?”楚东霆将捕蛊器重重掷在颜怀瑾的眼前。
颜怀瑾见到捕蛊器的一瞬眼睛猛然张大,她将师父亲手给她做的捕蛊器攥进手里,而后便紧紧闭着唇,将目光自楚东霆的面颊移了开去,倔强的并不说话。
“孤王居然还在担心你一个人在帐篷之内睡着了教大火烧到,为了寻你,手心手背的肉都给烫熟了去,你如今心里是不是嘲笑孤王是个十足的蠢人?”楚东霆薄幸的唇瓣牵出苦涩自嘲的笑意。
颜怀瑾闻言,便向楚东霆的双手看过去,但见那两只原本白皙修长的手如今教大火侵至没有一丝完好的皮肤,竟而异常丑陋。
说不心疼是不可能的。
只是事已至此,还能怎样呢?
说出心疼他,反倒显得虚假了。
毕竟放火的人是她。连他用性命珍视的粮草都敢烧,哪里像是会心疼他的样子呢。还是三缄其口保持沉默倒还不那么伤。
“为什么不肯说话,你不是一直以来都能言会道么?”楚东霆倏地握住了颜怀瑾的颈项,将她整个人提了起来。
颜怀瑾身子悬空,唯有颈项之处受力,不由得呼吸紧促,心跳也愈加快了起来,她的咽喉被扼住了,喉咙内只有窄窄的一条缝隙能够呼吸。
“事实就是这样。我没什么好说的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颜怀瑾连说话的声音都变得沙哑粗糙。
“是谁指使你烧毁孤王的粮草的?”楚东霆逼近颜怀瑾的面庞,厉声而问。
秘密调兵到北疆之事他没有知会任何人,除了他的亲信没有旁人知晓,如若不是旁人告诉了瑾儿,她决计不会知晓此事,更加不会提前就打定主意要烧毁他的粮草。
她的身后一定有幕后操控之人。
一直以为她是流落民间的小可怜,现在看起来她的身份并不如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他如今开始怀疑,她平日里那副天真烂漫的模样,是不是也是装出来故意迷惑他的?
“太子妃方才并非独自一人放的火。”朗月款款走至楚东霆的身边,用手拍了拍楚东霆的后背,低声道:“楚大哥,她是和一名男人一起放的火,她自己掣肘住我的手脚,给那男人制造时机,使那男人跑了。”
“你不要狗血喷人!”颜怀瑾不悦的斥道,她可没有那种献身精神,明明是风十四心肠歹毒的将她当做人肉炸弹砸向朗月的。
何以朗月要如此诬陷她的清白。说的倒好似她和男人苟且,一起谋害自己的丈夫似得。
朗月微微耸肩,反问道:“难道你敢说你不是和一个男人一起放火的?”
颜怀瑾怒目圆睁,竟是说不出话来,因为脖颈之间楚东霆的手是越收越紧了。
“那男人是谁?是谁派你勾.引孤王以达到你们不可告人的目的?你给孤王老实的说!”
楚东霆的手越收越紧,放火烧毁他的粮草已是使他恼怒,如今是与一名男人合伙来害他,使他觉得自己是一个柳下穗分外蒙羞。
“谁也没有派我来勾.引你。是我自己要烧毁你的粮草库的。这是我的个人行为,与其他任何人都无关!”
颜怀瑾寻思自己无论如何都不会将师父供出来的,师父让她烧毁楚东霆的粮草,给风铃教大军制造时机以对太子的军队进行重创一事,决计不能抖露出来。
颜怀瑾这种誓死也要袒护某个人的态度彻底激怒了楚东霆,他厉声责问道:“孤王再给你一个机会,你究竟招是不招?”
“我说的句句属实,还有什么好招?”
“不要逼孤王对你用刑逼供!”
“如果你喜欢屈打成招,那我也没有办法,随你的便吧。反正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别的我也不知道要招什么。”颜怀瑾字里行间十分强硬,丝毫没有惧怕妥协之意。
“混账!”楚东霆猛地将颜怀瑾的身子抛落出去。
他的内力极深,此时又未留力,是以颜怀瑾的身体急速的朝着远处疾驰,砰地一声撞在一块大石之上才停将下来。
巨大的撞击力使得颜怀瑾内脏俱伤,噗的一声,呕出一口鲜血,身体在地上撑了几撑,终是未能将身体支起。
“来人哪,给孤王好好审她!直到她交代了幕后之人为止!”楚东霆怒然下令。
楚东霆手下的兵面面相觑,都很有些迟疑,毕竟那女子是殿下新过门没有多久的结发妻子,也是皇上钦点的太子妃,虽得到了命令,他们仍然忌惮颜怀瑾的身份,不敢妄动。
小山低声道:“爷,先救火要紧啊,扑灭了火想必夫人便想通了也未可知,严刑逼供对夫人那样的倔脾气似乎没有什么用的。”
楚东霆深深望了一眼匍匐在地上的颜怀瑾已然重伤不起,他将手一紧,沉声道:“将她捆了,等候孤王发落!”
楚东霆言毕,便拂袖离去,指挥士兵营救火情了。
几名士兵将颜怀瑾由地上扶了起来,有些畏手畏脚,不敢放开了手脚去捆颜怀瑾,在颜怀瑾头上的太子妃的光环一天没有被摘掉,那么尊卑有别的体制之下,罪大恶极的有身份之人也比清白之身的下等人尊贵的多。
“楚大哥教你们将她捆了,你们没听见么?”
朗月见那几个青瓜蛋子小兵十分的胆小怕事,根本不敢动颜怀瑾,便忍不住厉声训斥。
那几名小兵见是花月国的公主说话了,这下更是六神无主了起来,毕竟是强国的公主,倘若自己说错了话惹恼了这位公主,想必会惹祸上身,于是纷纷低下了头,都不言语。
“没用的东西。”朗月挥挥手教他们几个小兵走开,而后对自己的人下令道:“本公主素来是个热心肠,喜欢帮助别人,楚大哥既然要让人将太子妃捆了,几个小兵不办事,本公主岂有不帮楚大哥一把的道理。来呀,将太子妃捆在大树上去。”
几名花月国的士兵得令,便将颜怀瑾生拉硬拽了起来,颜怀瑾的内脏已然受伤,被这么一拉扯便又呕出几口鲜血,完全无力反驳的她被这几名花月国士兵拉到了大树跟前,作势就要用麻绳往大树上捆绑。
“等一等。”就在几名士兵要将颜怀瑾捆绑在树干之上时,朗月突然出了声。
几名士兵便将手中的动作停了下来,“公主有何吩咐?”
朗月微微一笑,挑眉道:“速速去给本公主端一盆水来。”
“要救火么,公主?”那士兵不明就里的问道。好端端的如何要水?
朗月将眉峰一厉,“少废话!让你端水来就端水来,你是主子还是本公主是主子,本公主要水做什么还要向你交代?”
那士兵吓的面色发青,连忙噤声奔去溪边取了一大盆水来,“公主,水打来了。”
“你们将那捆麻绳浸泡在这盆水里,务必浸泡透了。”朗月交代道。
那士兵虽是不解,却也不敢多问,连忙将要用来捆绑颜怀瑾所用的那捆麻绳浸泡在水里,怕未完全浸到水,便用手使劲将麻绳往水里摁。待浸泡了大约半柱香那么长的时候,又问朗月道:“公主,麻绳都浸泡透了。”
朗月拿手捏起麻绳试了试,但觉麻绳湿哒哒的尚自滴水,才颇为满意道:“用此麻绳将颜怀瑾的脖子,手腕,脚腕,腰肢都紧紧的捆绑在树干之上吧。”
那士兵得令,便依照朗月的命令,用麻绳依次绕过颜怀瑾的咽喉,手腕脚腕,以及腰肢,将颜怀瑾整个人紧紧的固定在了粗壮的树干之上。
随即朗月缓缓朝着颜怀瑾走了过去。
颜怀瑾意识朦胧之际瞥见一个人影立在了自己的面前,便强自将眼眸抬了起来,竟是满眼血红,原是教楚东霆的内力激的七窍也出了血。
“颜怀瑾,本公主原还在绞尽脑汁的想着下一次该用什么法子整你呢,你自己倒是已然捅出了天大的篓子。教本公主说什么好呢?与楚东霆作对,分明是你上赶着找死。你可知道楚东霆可是这世上最是绝情的人。你以为他娶了你,你便高枕无忧,可是肆意妄为?本公主当年还不是一样与他谈婚论嫁,到头来呢,一样的被他无情的抛弃。到底是你太天真了。”朗月用过来人的语气对颜怀瑾说道。
颜怀瑾冷冷哼了一声,“我和你不一样。我没有你那么虚伪。”
“你!”朗月抬手便想往颜怀瑾的面颊之上扇去。
颜怀瑾厉目而望,眼底竟而有股难以遮掩的威严之色,怒道:“相公只是教你们将我捆住等他发落,可没教你们动我。我可不认为相公会希望有人违背他的意思,擅自做主!”
朗月的手抬了一抬,便愤愤放了下来,轻声笑道:“你放心,本公主决计不会忤逆了楚大哥的意思。本公主一个指头都不会动你。本公主不但不会动你一根手指头,本公主还会离你远远的,以免你出了什么不测,楚大哥还以为是本公主将你怎么着了的。”
颜怀瑾冷冷一笑,不置可否的望了望朗月,而后便将双目合上了。
朗月当真如她所承诺的那样,非但不再刁难颜怀瑾,反而教下人给她搬来大椅子,舒舒服服的坐了上去,静静的看着颜怀瑾。
颜怀瑾伤势过重,体力渐渐的耗费了大半,整个人浑浑噩噩的有些发蒙。
随着时间缓缓的过去,颜怀瑾脖颈、手脚腕以及腰部浸透了水的麻绳缓缓的变得干燥,一干燥便会缩水变紧,是以这麻绳每时每刻都比上一刻紧了几分。
朗月深知其中道理,此时麻绳收紧较慢,待到明日教烈日头一晒,便会急速的收紧了,过得几天,便会使颜怀瑾无法呼吸了。哼,她朗月的男人,哪怕是毁了,旁人也休想占有!教颜怀瑾如此死法,算是便宜她了。
翌日,粮草还在继续燃烧,虽然经过一夜的扑救,可是火势仍然迅猛。
正午时候,烈日当空,加之熊熊烈火在旁炙烤,颜怀瑾身体内的水分很快便蒸发了大半,一天一夜滴水未进,她的唇瓣干燥发裂,血丝不住自唇瓣上的裂缝往外渗出。加上脖颈间的麻绳越收越紧,颜怀瑾只觉得呼吸变得越发困难了。手腕脚腕之上的麻绳亦紧紧的勒紧到了皮肉之内,手掌发紫发青,血液流通亦很困难了。
第二日第三日亦是如此被大火炙烤,被烈日暴晒,颜怀瑾的唇瓣覆满了干皮及干涸的血液,她的呼吸十分的吃力,要用尽浑身的力气才能吸进肺部一点点空气。
她感觉自己似乎进入了弥留之际。
眼前忽然便出现了当年自己还是小公主时的情景,那名少年将穿着开裆裤的她拥在怀中,时而和她额头相贴,时而将她举过头顶,将她哄的咯咯发笑。
又一时之间回忆起了与楚东霆的洞房花烛夜,突然眼眶有些酸涩,已然脱水极为严重的双眼竟而升起了浓重的雾气,似乎又回到了楚东霆温柔的怀抱,她口中喃喃的呜咽不清道:“相公,瑾儿将自己交付给你了,以后你可要为瑾儿做主啊。”
如果自己不是南宋的亡国公主,自己也不是风铃教的入室弟子,没有国恨教义的束缚,那该有多好。可是,假想终归是枉然。
有些矛盾虽然看似平静,但并不意味着不会爆发,自己与楚东霆归根结底都是仇人。各自有各自的国家利益和穷其一生要完成的使命与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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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了三天的时间,粮草上熊熊燃烧的大火才教彻底扑灭。
放眼看去,一片狼藉,大火扫过之处寸草不留。
“救下了多少粮草?”楚东霆望着眼前一片破败的景象,心知自己此次将花月国狗兵攻出境外的打算彻底的破灭了。
小山紧了紧牙关,扼腕道:“不到一成。其余全烧成了灰烬。”
楚东霆伟岸的身形一震,险些立不住身体,“够五万兵马用几日?”
“勉强够用一天。”小山小心翼翼的回答。
“传令下去,将剩余的粮草分发给各兵营,令兵马放弃作战计划,速速返回营地。”楚东霆沉声下令,损失了粮草,不能再损失兵马。
“是。”小山说完之后又想说些什么,但似乎又有些顾忌,便强自忍着不敢说,可是又有些忍将不住,于是面上神色异常古怪。
“她怎么样了?”楚东霆了解自己的属下,定然是要给他汇报太子妃的情况。
小山稍稍犹豫,便道:“三天三夜滴水未粘,粒米未进,酷暑天在日头底下晒了三天,严重脱水了。恐怕……快熬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