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铅云低垂,天色昏暗,气温似乎又降了。
窗外飞着淅淅沥沥的雨,渐渐大了,庭院笼在湿漉漉的冷空气中,笼在一层虚无的薄暮里,看不真切。
许湘眉出门时,雨下得像瓢泼似的,敲落在车玻璃上,溅出激荡的水花。不过她的好心情完全不受糟糕天气影响,翘起眉梢眼角,哼着曲欢快的调子,得意洋洋。没错儿,她一想着昨晚上的情景,便兴奋到难以自持。
原以为会碰上堵车,没想到出奇的顺,结果还早到了半个钟头。于是她就在机场的星巴克打发时间,喝了杯摩卡,抽了两支烟,到点了,才往接机口去。
她一心只顾着寻找老师和黎九骆,差点撞倒了迎面而来的女人,幸好她手快,及时扶住了别人。
女人全副武装,没露出一点脸,黑墨镜与黑口罩把她遮了个完全,还微微低着头。
许湘眉收回手,“抱歉,你没事吧?”
女人没有说话,也不看她,轻轻摇下头,便拉着行李箱走开了。
许湘眉没有多想,暗忖着兴许是哪个女明星害怕被认出来,这时如果她回头望,便会发现女人的步子有多么急切,不难让人发现她的慌乱,但她并没有。
不远处的黎九骆回过神,他身边气质儒雅的老人说道:“三年没见,这丫头倒变了不少。”
黎九骆笑了笑,“是变了许多,但在人群中,还是一眼就知道那是她。”
黎庭看了眼他,说:“既然心思已定,能不能如愿,就全看自己的本事了。”
他神情坚定,“我知道。”
作为顶级陶艺大师,黎庭受邀参与日本的一项古陶复苏项目,黎九骆跟他一同参与。当时他便知道这一行要离开很长时间,没想到古陶复苏那么艰难,花了整整三年,甚至连春节回来一趟的时间都抽不开。
许湘眉很快也看见他们,笑得春风满面,喜滋滋的迎过去。她也不顾机场里人来人往,张开双手抱住黎庭,“老师,您总算回来了,我好想您呀。”
兴许是太久没有见面了,这会儿她眼眶发酸。
黎庭呵呵笑出声,拍了拍她的背。
她松开他,后退一步,仰着头打量黎九骆,似乎一点儿都没有变,还是那么的清隽英气。她说:“九骆,你好像一点儿都没长高。”
黎九骆闻言忍不住笑了,尽是温柔之色。他从小便嚷着要长到一米八五,命运作怪,身高却堪堪停在一米八四。当时年少气盛,心头不痛快,为了那一厘米,什么方子能长个子就照着什么方子来,闹了不少事。自然的,也没少被她取笑。
他说:“怎么见了面第一句话就是拿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堵我?啧……差别对待也太明显了!”他朝她伸出两臂,“讲真,你想不想我?来来来,先抱抱。”
“我干嘛要想你呀?!”她似笑非笑,虽是这样说着,却在他打开怀抱的那一刻,拥住了他。
黎九骆附在她耳边,“湘眉,我很想你。”
不轻不重,不缓不急,在久别重逢的氛围里,恰到好处。
“欢迎回家。”她笑。
他心里微微叹息。
三人简单说了几句话,许湘眉便领着他们出去,一路上自是笑语不断。到家的时候雨已经歇了,阿姨恰恰做好最后一道菜,大伙儿叙着旧,一顿饭的时间过得很快。
下桌后许培与黎庭上楼进了书房,估摸着有事情商讨。而这大晚上的,许景行接了个电话便匆匆走了,也不知是什么急事。
客厅里只剩下许湘眉和黎九骆两人,他这才有几乎单独的认认真真的看她,精致的容颜在明亮的灯下踱了层茕茕光彩,令他心头充盈而愉悦。她的每一处,都是他午夜梦回的眷恋,终于真实了。
终于,不必再隔着千山万水。
许湘眉觉得自己都要被他盯出几个窟窿来,她横眼,“看够了吗?”
他笑起来,“怎么把头发剪了?”
“虽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但剪个头发有什么?你们每个人都这样问我,真的很惊悚吗?”
黎九骆接过她递过来的茶,吹开面上的浮叶,抬眼,“短发很衬你,我只是感到好奇,你怎么舍得把心爱的长发剪掉。”
她坐进沙发里,寻了个舒服的位置,拿了支烟放在唇上。
黎九骆惊了下,想也没想,伸手夺了她嘴里的烟,“你抽烟?什么时候开始的?”
她瞥他一眼,反问,“你竟然不抽烟?”
啧了两声,见他表情不太好,她觉得好笑,“喂,这么严肃做什么?又不是干了杀人放火的坏事儿。”
黎九骆说:“抽烟对身体不好。”
许湘眉另取了支出来,拿在手里把玩,“我知道,但现在习惯了它的味道,一时半会儿还真不能少了它。不过也不要紧的,我需求量小,抽得不多。”
他问:“你有烦心事?”
她衔上烟,点上火,吐出袅袅的好看的烟圈。缓缓说道,“既然你主动问了,那我也就不瞒着你。倒不是什么烦心事,是心事。九骆,怎么办?我栽在一个男人身上了?”
黎九骆心里咯噔一跳,表情僵硬。
她的口气,哪里有一点儿焦虑为难的意思,分明全都是女人对男人的爱慕之情,还喜滋滋的。
他心里和嘴里都苦涩,也不掩饰,问:“哪个男人?”
“谢柏宁。”她笑着告诉他。
他动也不动的盯着她,“逗我玩?”
“我认真的。”
短暂的静止后,他忽然重重搁下茶杯子,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你发什么疯?”
许湘眉早就料准他会有这般反应,也不慌,老神在在的抽掉一整支烟,“怎么发疯?男未婚女未嫁,光明正大的。知道你想说温佩,九骆,是你记性差还是我记性差,我记得在电话里和你说得明明白白,她死了。”
她还补充了一句,“所以不关温佩的事。”
“这像话吗?”他盯着她,眼神冒火。
她也不怵,“特别像话。”
他头疼,只觉得血气直往顶上涌,才刚回来她就向他扔枚重磅炸弹。正正丢在心口上,血肉纷飞,钝钝的疼。
他早知道她不喜欢他,也不是没有想过她会喜欢旁的男人,她没说出来,他便心存侥幸和念想。现下她说出来了,他也不好过,接受不了。更不消谈,她喜欢的人是谢柏宁。
他咬着字重重的说,“你和温佩可是好姐妹。”
许湘眉讥诮道,“都说了不关她的事!少来那一套朋友妻不可欺的说辞,我没做对不住她的事儿,难不成我要为了个死人克制爱情?不可能。”
真是毫不客气,尤其刺耳。
“湘眉!”黎九骆吼道。
有一瞬,他都以为眼前的女人不是他认识的许湘眉了。可即使生着气,他也还是瞧出些不对劲的地方,比如她眸子里一闪而过的伤痛。
他冷静下来,“你和温佩怎么了?”
许湘眉怔了怔,收好情绪,转了话题,“九骆,我不想和你吵架,只是提前告诉你这个事情。我知道不仅是你,包括爸爸和老师,他们都不会赞成,但我有我的坚持。”
又是一阵沉默,黎九骆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你和他在一起了?”
她也不隐瞒,“还没有,我在追他。”
他张开,“你怎……”
嗡嗡震动的手机铃声掐断他的话,许湘眉看了看,一串陌生的电话号码。
“喂……是我……聘请我成为A大的客座教授……那行,明天我来学校一趟……再见吧。”
挂掉电话,许湘眉满脸喜意,她把刚才的不愉快忘了个精光,眉眼弯弯的看着黎九骆,说:“九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A大美术系打算请我去教授陶艺制作课程。”
她一笑,黎九骆只觉得自己满眼都是她,心软得无以复加,也心酸得无以复加。嘴上却嗤了声,“有什么好稀罕的!你答应了?”
她摇了摇头,心说可稀罕了。
黎九骆松口气,“还不算笨,去那里忒掉身价,怎么说也得是数一数二的艺术专业大学才有资格请你。”
哪知许湘眉却说:“艺术可不能分得这么清,老师说过,但凡心怀诚挚之意,都有资格传承陶艺。”
黎九骆想反驳,他说的和她说的根本不是一回事。耳边又响起她喜悦的腔调,“我也没有拒绝,想着明天直接去A大谈,正好见一见他。”
黎九骆如鲠在喉,他怎么就忘了谢柏宁是A大出了名的教授呢?
“你给我出出主意,男人……”她笑眯眯的。
“打住,免谈。”他哼了声。
“黎九骆,三年不见,你怎么变得这么小气了?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啊!”
黎九骆真是想掐死她的心都有了,他怎么会看不出来她是故意的,故意让他什么话都没办法说。
他站起身,“头疼,我回去倒时差。”
“你不等老师啦?”
“不等。”
许湘眉看着他迈着长腿走出大门,长长吐了口气,九骆,实在对不起了。
但她也不过暗暗自责了一会儿,便捏着手机回房,拨出电话。
那头传来温暖的男声,“湘眉?”
她心里触了下,不自觉的笑,“柏宁,明天上午在学校吗?”
“嗯,有两堂课,你有事?”
“是有点事情,我明天要来你那儿,我们一起吃午饭吧。”
也不等他回答,她飞快的道了句再见,收了线。
耶!太好了!
谢柏宁放回电话,捏了捏喉咙,这丫头又要闹什么?